第919章 惹厌之物


  李永生对于在集市上淘宝,并不是很感兴趣。
  原因很简单,身为曾经的仙君,他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怎么会对下界的宝物有兴趣?
  玄青位面不是没有特产的好东西,但是那些特产,是相对仙界而言,看在玄青土著的眼里,却又未必是那么回事了。
  比如说青龙庙的椥草,是鼎鼎有名的道草,在中土国算得上是好东西,但也就那么回事。
  而仙界那里,它的价位却是高得吓人,哪怕大家只将它当作一种味道特殊的零食。
  原因很简单,仙界不出产这个东西,还偏有人爱吃它。
  永馨仙子就很喜爱这种零食,李永生也有计划在回去的时候,去青龙庙搜刮一番,但是现在,他没有必要为了寻椥草,就去集市上转悠——那样才能买几颗?
  至于那些玄青土著视为天地间罕见奇珍的宝物,李永生估计,能令自己心动的屈指可数。
  所以他懒得去转悠,打算平息一下心情,找个机会晋个阶。
  但是架不住他不去,别人想去,杜晶晶就跟着风真人去了,她俩起了带头作用,玄女宫和雷谷的人去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也不是不想去,但是他们住的院子,也得有人看家,倒不是担心丢了东西,而是万一有人拜访,总得接待一二吧?
  别说,集市上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就连风真人都交易到了一块万年玄铁——经历了罡风侵蚀的那种,这是她一直遍寻不到的。
  任家姐妹俩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见识有限得很,而她们的修为也极差,看到漫山遍野的真人和司修,却是不敢轻易地去逛集市。
  有心跟着玄女宫的道姑们一起吧,人家真的懒得搭理她俩,首先是修为差得太远,其次是身份差得远——任永馨不过是一个十方丛林的记名弟子,如何能入得了上宫弟子的法眼?
  更别说她还长得美艳绝伦,要知道,玄女宫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女性。
  漂亮到没朋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任永馨打算等张木子来了,再跟上她去逛集市,但是永玢是小孩子性情,忍耐不住,于是就又去找李永生,要他陪着自家姐妹去逛街。
  这要求就有点过分了,观风使虽然比较喜欢这小女娃娃,但是还没溺爱她到这种程度,所以直接召唤了血奴过来,“让她陪你俩吧,应该没问题的。”
  任家姐妹并不知道血奴的根脚,不过这一路下来,她俩已经知道,这红衣小女娃娃其实是真人修为,看着年纪不大,正经是出名的心狠手辣。
  永玢打心眼里有点怵她,尤其是她经常对着自己咽唾沫,仿佛挺想吃了自己一样——她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的感觉是正确的。
  总之,因为血奴看起来是个小女孩,任家姐妹也不排斥跟她一起逛街。
  事实上,这里的集市规矩得很,虽然随意性很大,有人甚至支起凉棚喝茶,茶碗旁边就摆着要卖的东西,但是真的没谁敢随便坏规矩。
  即将举行的是真君庆典,谁敢在集市上捣乱,那就是不给真君面子,若是公孙家子弟协调不过来的话,公孙不器甚至可以悍然出手。
  这可不叫大欺小,而是叫维护真君体面。
  所以说,这集市真的很安全,别看大家的摊位都是胡乱摆设的,巡查的公孙家子弟也不过问,但是事实上,甚至没人敢在这里卖假货。
  销售假货,也是对真君的不敬——平日里你怎么卖,没人管你,但是在真君庆典的集市上,够胆你就试着卖一卖假货?
  任家姐妹俩没来过这种地方,但是在离京之前,家族里有人告诉了她俩,这种只存在传说中的集市,到底是什么章法——一般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然而,既然有“一般来说”,就肯定会有不一般的时候,而且她俩不敢随意逛街,还存在着一个很大的原因,担心发生对上位者不敬的情况。
  要知道,摆摊的人可不是小商小贩,起码都是司修起步,真人也随处可见。
  一个制修顾客,面对一个真人摊主,该不该讨价还价呢?
  当然,现在她俩身边有了真人随行,一颗心就放在了肚子里。
  事实证明,真人摊主,一般也是很好说话的,任家姐妹俩问了两次价钱,没有购买东西,真人摊主都是笑眯眯地表示——那你就再回去考虑考虑。
  不过,若是没有血奴在身边的话,会是什么结果,那就难说了。
  反正任家姐妹也听家里说过,有制修在这种集市上,问了价钱没有买,那真人抬手一弹指,直接将对方打杀了——麻痹的,一个小小制修,也敢消遣真人?
  总之,她俩逛街逛得很嗨皮,虽然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她们买不起的,但是姐妹俩并不在意,女孩子都是这样,哪怕不能痛快地买买买,逛街本身,也是一种享受。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任永馨还是太漂亮了一点,不少摊主甚至表示:只要你愿意跟我结成双修伴侣,你看上的东西,随便拿。
  面对这种坦坦荡荡的追求——或者说交易,任永馨通常就笑一笑走人,对方也不会纠缠。
  大家都是来参加真君庆典的,谁强谁弱,那真的不能单纯看修为,事实上,美艳到任永馨这种祸国殃民的级别,要说她身后没靠山,别人也得信不是?
  逛了好一阵,任永馨终于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一把青玉做成的折扇,摊主似乎是个职业商人,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乱七八糟很多东西,甚至还有破碎的瓷片。
  然而这职业商人,竟然也是一名真人,长得瘦瘦高高的,坐在一张躺椅上,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任永馨指一指折扇,“掌柜的,请问这把扇子怎么卖?”
  瘦高真人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有气无力地发话,“三块灵石。”
  “三块灵石?”任永馨愕然地张大了眼睛,“我是问这把青玉折扇,它不是道器呀。”
  瘦高真人看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了,那意思很明显,买得起就买,买不起你就走。
  他确实没必要说话,问价的只是一个制修,谁听说过,制修花得起灵石的?
  好吧……制修身边,还有一个诡异的真人,但是……那又如何?
  任永馨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出声发话,“掌柜的,能便宜点吗?”
  掌柜的还是不出声,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来,“任永馨……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一名道人,初阶真人的修为,眉清目秀个头不高,一双眼睛有微微的肉泡,不显臃肿倒是有些轻浮,正是传说中的桃花眼。
  任永馨看他一眼,抬手一拱,“见过余化主。”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氤氲洞的化主余化龙,他眉头一皱,轻声呵斥,“我不是说了,不许你来吗?”
  任永馨心里极为厌恶此人,不过十方丛林还是相当讲究上下尊卑的,所以她只是淡淡地回答,“我此来是朋友带挈来的,并没有占用庙里的名额。”
  “胡闹!”余化主冷哼一声,沉着脸发话,“我不管是谁带挈你来的,你终究是我氤氲洞的弟子,你现在老老实实地离开,我可以当做此事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道理?”任永馨终于忍不住了,她在氤氲洞没有加入任何阵营,只是庙里的经主、静主都比较喜欢她,大致她也就是做这两方面的事情。
  她从来没接受过化主的管理,当然也就可以不买化主的面子,“我不归化主您管。”
  “一派胡言,”余化龙沉声发话,脸色非常难看,“敕牌弟子之下,庙里真人都可以随便指派的,你最好仔细研读一下十方常住的规则。”
  他说的不算错,敕牌弟子之下的制修,在十方丛林里存在感很差,谁都能吆喝指使。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制修投靠了某些阵营,上面有人罩着,那就只需要完成自己人交待的任务,别人不能轻易使唤。
  但是任永馨还真没加入任何阵营,她是张木子引荐的,不怕别人欺负,而且她的目标可是北极宫,早晚要入上宫的,在下面的十方丛林里投靠什么人的话,将来说起来也不好听。
  不过这个时候,掰扯这些很没必要,只是让别人看笑话。
  所以她又丢出一个话题来,“我已经说了,是别人带挈我来的,用的是我朋友的名额,我来了之后再离开,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行径,如何向朋友交待?”
  余化主闻言,不以为意轻笑一声,眉毛也向上挑一挑,“你这是在影射吗?可惜,没用的……据我所知,北极上宫的弟子还没到吧?”
  北极宫距离公孙家很近,路上遇到意外的概率极低,没必要来得太早——事实上,来得太早的话,有点过于抬举公孙家了。
  任永馨却是淡淡地回答,“好教余化主知晓,我不是跟着北极宫的朋友来的。”
  他们在这里争吵,早就惊动了公孙家的巡查子弟,不过他们过来旁听了一下,就没了过问的兴趣——氤氲洞的弟子自家搞内讧,大家看个热闹就好。


第一千零一章 有意刁难
  听到任永馨的回答,余化主的脸再度沉了下来,“是吗?你跟着什么样的朋友来的?”
  “这是我的私事,”任永馨面无表情地回答,“余化主,我并没有占用庙里的名额,你揪着我这么一个小制修不放,实在没有必要。”
  “这却是难说,”余化主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是真的有朋友,还是冒用氤氲洞名义进来的?为了氤氲洞的名声,我必须要问一下……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旁边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附和,也有人说余化主如此威逼一个小姑娘,实在有失身份。
  任永馨被挤兑得没办法了,才出声回答,“我们是跟着玄女宫的人来的。”
  漂亮女孩儿大多都擅长挖坑,这似乎是一种天赋技能,任永馨也不例外,她才不会说自己是走了李永生的门路。
  一听说她是跟另一个道宫的人来的,起哄的人顿时就少了很多。
  四大宫的赫赫威名,那真不是吹出来的,强势霸道人所共知。
  余化龙却是笑了起来,“哈哈,你在玄女宫有朋友?真是……”
  话说到一半,他终于发现了站在记名弟子旁边的红衣小女孩,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这是真人吗?
  他看不清对方的修为,但人家是真人,这个没有疑问,而且很诡异地长得跟个女孩似的。
  而全天下的修者都知道,玄女宫是出女修的地方。
  “余化主,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就在这时,一名女修走了出来,才是区区的高阶制修,却是生得妖艳无比,顾盼之间,竟然有无限的风情。
  此人正是顶替了任永馨的氤氲洞弟子,旁人都说,她跟余化主有点不清不楚,反正有权力的地方,就少不了龌龊,倒也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更有人私下说,余化主看上了任永馨,想要她主动表示一下,怎奈任家大小姐出身京城富贵家庭,又有上宫的真人撑腰,早晚必然会登临龙门,眼高无比,看不上区区的氤氲洞化主。
  这样的传言,任永馨也听说了,但是这传言没头没尾来历可疑,又没有什么证据,她都不好向李永生告状。
  话题再转回来,这女修平日里就看任永馨不顺眼,现在得了机会,少不得娇滴滴地发话,“余化主,您不是正要买一柄扇子的吗?”
  余化龙早就将刚才的事情看到了眼里,闻言就走上前,冲着那名瘦高真人一拱手,“这位道友请了,敢问这柄扇子,可是有什么说法?”
  瘦高真人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说法,就是前朝画怪遗墨,货卖识家,不感兴趣的就不要问了。”
  余化龙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嘟囔一句,“前朝画怪?”
  “咦,是画怪之作?”那娇艳的女修眉头一扬,一脸的兴奋,走上前去细细看一看,才扭头看向余化主,神情激动地发话,“化主,确实是画怪遗作。”
  画怪是前朝一名赫赫有名的画家,修的是以画入道,画画的风格极为诡异。
  此人在画技上,是自学成才,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悟真了,堪称惊才绝艳之辈。
  不过,他在晋阶中阶真人之后,当天就神智错乱,飞到了东海上空,最终被雷电击中,堕入东海而亡,死时年仅三十二岁。
  他为人癫狂,存世作品不多,很多人对他的作品评价不高,但是喜欢他的,则是疯狂追捧。
  也有修者弄了他的画来,想感悟他以画入道的独到精髓,但是无人能有所得。
  画怪的作品极少流落在市面,算是有价无市,但是凭良心说,哪怕真的售卖,也是以黄金计价,用灵石计价的,还真是不多。
  余化主听说过画怪,但是对此人不甚了了,于是微微颔首,“三块灵石的价格,高还是不高?”
  女修犹豫一下,终究还是苦笑一声,“货卖识家,我第一次听说,画怪还有扇面的作品,若是碰上真正喜爱的,这价格未始不能商量。”
  这时她也明白了,对方为何要在这里摆摊售卖,人家针对的就是有灵石的高端修者。
  此扇摆到红尘中的商铺,肯定也能卖出一个惊人的天价,但是价格再怎么惊人,终究是用黄金交易,反倒是错过了最愿意花大钱的主顾。
  三块灵石,对在场的大多数人,也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了,不过没关系——真人买不起,不是还有真君吗?
  事实上,高阶和中阶的真人,花得起灵石的,也未必就少多少,关键是看是否喜好。
  余化主也听明白了,这个东西无价,用灵石买了也未必不划算,于是他看向那瘦高真人,笑着发话,“廖真人,能否便宜点?”
  合着他还认识摆摊的这名真人。
  廖真人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却是不肯再说话。
  尼玛,劳资好歹也是氤氲洞的化主呢,余化龙只觉得头脑一热,想也不想地大声发话,“好,三块灵石就三块,不过你得饶我一点东西。”
  他其实是个不缺钱的,化主是十方丛林里负责跟黎庶沟通的,他生性好色,又颇有手段,迷住了好些个有钱的女性,从她们身上获得了大量的财货。
  饶是如此,三块灵石,他出起来也很肉疼,不过再想一想,这东西如此罕见,又极有特色,倒也不怕砸在手里。
  正经是能抢了任永馨看好的物品,这令他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你不是牛吗?你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就让你看看,真人和制修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
  但是待他决定买的时候,又有点心疼,所以就让对方饶他点东西。
  廖真人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却也不说话。
  余化龙却是有点恼火了,“老廖,我是余化龙,氤氲洞的化主,你不会连我也不认识了吧?”
  廖真人索性耷拉下了眼皮,有气无力地发话,“你既然知道我是老廖,总知道我的绰号。”
  原来此人真的是职业商人,修的是经济之道,除了自己做买卖,还是东南商盟的供奉,至于他的外号,却是糖稀竹竿。
  形容一个人抠门,大家会说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更过分的形容,就是糖稀公鸡,不但不拔毛,还要粘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糖稀竹竿就更过分了,中土的孩子们会用竹竿粘知了,就是说连空中飞过的虫子都不放过。
  廖真人长得瘦瘦高高像一根竹竿,又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就得了这么个绰号。
  现场有人认出了他,低声跟其他人科普一下这个绰号。
  余化龙怒了,咬牙切齿地发话,“好,三块灵石是吧?真以为我出不起?”
  一边说,他就探手去摸储物袋。
  “慢着,”就在这时,围观的人中走出一人来,中阶真人的修为,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先来后到……你不懂吗?”
  “切,”余化龙白他一眼,很不屑地发话,“不管怎么说,阁下来的似乎也比我晚吧?”
  “我又没说是我自己,”那位看一眼他,扭头看向任永馨,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来,“永馨,你看上这画怪的扇子了?要我帮你买下来吗?”
  任永馨耷拉下眼皮,微微摇摇头,然后一拱手低声发话,“谢过……真人,还是不用了。”
  “呵呵,你这又是何必呢?”中阶真人笑着摇摇头,略带一点无奈地发话,“我先帮你买下,等你以后有了灵石,慢慢还我即可。”
  任永馨咬一咬嘴唇,心里很是为难,她知道这名真人是谁,更知道他看上自己了——严格来说,是他想为家中的嫡子迎娶一房媳妇。
  但是她此刻已经身入道宫,根本就看不上红尘这点事,当然不想嫁人,也不想欠人情,所以她本能地不想答应下来。
  这时,余化龙可就不满意了,马勒戈壁的,任永馨都放弃了,你丫又站出来撺掇,这是打谁的脸呢?
  于是他冷笑一声,“还没请教这位朋友,是何许人?如此逼迫我氤氲洞弟子,是何缘故?”
  中阶真人淡淡地看他一眼,没错,非常平淡的眼光,说话也是轻描淡写,“我姓赵,来自宗正院,其他你也无须知道。”
  “宗……宗正院就很大吗?”余化龙先是一愣,然后硬着头皮发话,“我氤氲洞只是一个小小的十方丛林,也有保护自己弟子的决心!”
  宗正院的势力是很可怕,但是十方丛林是正儿八经的道宫二级体系,比子孙庙的血统纯正多了,他也不怕对方能把自己怎么样了。
  赵真人漠然地看他一眼,“你是在保护弟子吗?怎么我看到的,是你在逼迫她?”
  余化龙心一横,脖子一梗,直着嗓子发话,“她已经身入道宫,跟红尘无关了,我道宫如何行事,用不着宗正院的高人来教。”
  “嗯?”赵真人的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他。
  “好了赵真人,”任永馨咬一咬红唇,出声发话,“我只是问问价,并无必得之心。”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可怕。
  挑起道宫和皇族争斗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第一千零二章 交易原则
  见到任永馨如此表态,赵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永馨,你……”
  任永馨坚定地摇摇头,紧咬着嘴唇,脸色却是越发地苍白了。
  围观者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忍不住心肠一软。
  余化龙却是哈哈大笑,异常得意的样子,任永馨越是难受,他心里就越高兴——让你再傲气冲天,让你再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原本就是个色中恶魔,早就惦记上了任永馨,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之后,甚至都不怕得罪上宫的张木子。
  张真人又如何?不过是跟我一样的初阶真人,上宫真人虽然地位高,但是我十方丛林内部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做主的!
  只要我不犯什么大错,上宫也无奈我何。
  而且他此次出面,还是打击了宗正院的气焰,不单不应该受到责备,没准还能得到嘉许。
  他得意洋洋地走上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三块灵石,拍在桌上,大笑着去抓那柄青玉扇。
  然而就在此时,他只觉得一股大力击上他的手臂,整个身子都是踉跄了一下。
  他只当是赵真人发起了偷袭,想也不想直接激发了一张防御符,身子下意识地向后暴退。
  然而,当他的目光看向前方时,瞳孔猛地就是一缩:出手的竟然是她?
  只见一个红衣小女孩虚悬在空中,双脚离地约摸有尺半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廖真人,目光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余化主气得浑身直哆嗦:尼玛,你打了我,竟然都不看我一眼?
  见过气人的,真没见过这么气人的,他大喊一声,“你竟然敢在这里动手?”
  不过这时候,根本没人理会他,甚至看热闹的人群,都没兴趣关注他,大家都在期待,糖稀竹竿廖真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廖真人的势力肯定比不上氤氲洞,但是此人异常难缠,听说过他的都知道,那可是宁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果不其然,面对冷冰冰的红衣小女孩,廖真人的眉头一皱,那双似乎永远睁不开的眼中,一道精光掠过,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从休闲模式直接跳到了对战模式。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对方,而血奴也不含糊,依旧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就那么站在那里对峙着。
  良久,廖真人才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轻笑一声,“这位朋友,你们是先来的,但是你们不肯出钱,现在破坏我和别人的交易,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血奴二话不说,白皙的小手往储物袋上一抹,直接摸出三块灵石来,她的手是如此地小,甚至只抓住了三块灵石的一个角,灵石的大部分都露在外面。
  她将灵石往桌上一拍,也不说话,继续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好险!廖真人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忍了一时之气,先问了因果。
  要不然,对方这是依旧不肯罢休的样子——人家说了,我们不是没灵石,你为什么要先卖给别人?
  要不说,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廖真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热情了,“咳咳,这个……不好意思哈,我还以为你们不要了,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要不,再饶您点儿什么?”
  血奴依旧不说话,倒是永玢眼珠一转,“再饶十两灵谷好了。”
  小姑奶奶你还真敢要!廖真人心疼得一呲牙,十两灵谷,那是几十两黄金呢。
  他正要婉转而不失和气地拒绝,猛地一皱眉头,这红衣小女孩……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就在这时,余化龙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廖,我出四块灵石!”
  他是真生气了,尼玛,你打了我,连看我一眼都没兴趣,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其实,他是想冲上去打回来的,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我打不过对方。
  而且人家终究是先来的,出了灵石,当然有资格拿走东西。
  廖真人闻言,顿时怦然心动,以他财迷的性格,能多赚一块灵石,当然好了。
  严格来说,中土国的人比较注重道德,售卖货物都是非常讲规矩的,不但有先到先得的说法,一般人也不会说什么“价高者得”。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这时候交通不便,甚至还有路引之类的约束,商家售卖货物的对象,大多是当地居民。
  若是图了一时的利益,被人视为“唯利是图”之辈,败坏了名声,接下来还怎么做买卖?
  流动人口少的地方,短期行为就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很爱护自己的名声。
  可是廖真人不同,他是满天下做生意的,又将利润看得格外重,倒是不介意把货卖个高价。
  然而,就在他打算答应下来的时候,眉头又微微一皱——这小女孩儿,到底是谁来着?
  余化主见到他皱眉,只当嫌自己加价少了,忍不住勃然大怒,大声喊道,“老廖,想一想咱俩的交情。”
  他实在不能再加价了,虽然此次,他也带了不少灵石,打算购买可能的好东西,但是四块灵石购买一柄没有什么用处的扇子,已经是他的极致了。
  若不是为了让任永馨难堪,两块灵石他都舍不得出。
  廖真人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心说我跟你有个屁的交情!
  不过很显然,余化龙嘴上说的是交情,暗指的却是——你可要想好了,我是什么身份。
  十方丛林的五主之一,也算号人物了,一般真人可以不去巴结,但是真没必要去开罪。
  廖真人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再也顾不得考虑红衣小女孩儿的身份了,于是点点头笑着发话,“好吧,难得老余你如此喜爱……这位真人,你若不再加价,我就将扇子卖给他了?”
  血奴的眼睛一眯,依旧不说话,不过一股杀气从她体内透出。
  “咦?”廖真人的脸也是微微一变,心说你还敢杀人不成?
  就在这时,那赵姓真人又冷冷地出口发话了,“真是稀奇,三块灵石是你约定的,人家也拿出了灵石,你竟然要出尔反尔?”
  “这可不算出尔反尔,”廖真人一摊双手,神色自若地发话,“我是商人,追求的就是利益最大化,要不然,我何必拿这扇子到此处来卖?”
  那赵姓真人撇一撇嘴,不屑地发话,“哼,唯利是图的小人!”
  廖真人只当没听见了,他虽然视财如命,但是如非必要,也不想去招惹一个宗正院的真人。
  他看着空中的小女孩,正色发话,“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否加价?”
  血奴指一指桌上的三块灵石,又一拍储物袋,摸出了一只爪套,缓缓地带在了右手上。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我就这么三块灵石,你不识趣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呵呵,”廖真人笑了起来,一指周围的公孙家子弟,“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
  “谁敢在这里动手?”一声大喝传来,两名真人电射而至,都是公孙家的族人。
  原来他俩听说,有真人在集市上对峙,直接赶了过来。
  下一刻,两人就齐齐地瞪着血奴,愣在了那里——竟然是它?
  须知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对李永生相当地推崇,早就将他身边几人的图像秘密传了下去,公孙家的真人都曾经见过。
  任永馨的图像没有被列在其中,但是红衣小女孩的图像,绝对有资格位居其中。
  事实上,两名真人甚至心里都清楚,这家伙就是那只被从伊万国擒回来的血魔。
  只不过这种消息,也就只能传到真人这个层面,绝对不可能再往下传了。
  见到是血魔即将发飙,两名真人头都是大的,其中一人忙不迭地一拱手,“阁下先别动手……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旁边围观的公孙家子弟不少,纷纷出声发话,很快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事实上,两名真人听到一半,就想起来那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是谁了——好像确实是跟着雷谷的人来的。
  于是两人一侧头,齐齐看向元凶,那氤氲洞的余化主。
  其中一名真人沉吟着发问,“氤氲洞……咱们此番给他们下了请柬了吗?”
  另一名真人回想一下,出声发话,“好像是给氤氲洞的监院下了请柬,允许带随从。”
  “老监院确实是真君的故交,”另一名真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然后他又看向余化龙,沉声发话,“既然是跟着真君好友而来,这次就算了,奉劝阁下一句,不要随便在集市上生事。”
  余化主直听得睚眦欲裂,“两位真人,我不过是高价求购心爱之物,如何就是生事了?”
  这个问题问得比较……那啥,两名真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总不能说,你们找雷谷的碴儿,就算生事。
  就在这时,永玢高声喊了起来,脆生生的童音响起,“我们先到的,也给灵石了,你为何要夺我姐姐所好?”
  余化龙根本不在意她说话,倒是廖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赔着笑脸对她发话,“价高者得,这原本就是生意场上的原则。”


第一千零三章 红魔之名
  “这才不是原则!”永玢大声喊了起来。
  她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胖乎乎的小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约定了价格,就该按约定的价钱成交……你究竟会不会做生意?”
  围观的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都感觉是童言无忌——天下的事,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廖真人也笑着摇摇头,奇怪的是,他居然耐心地对她解释,“一般的货物呢,确实是应该按约定的价钱成交,做生意要讲信用,但是我卖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中土只有这么一件……所以,价高者得也正常。”
  “就是不正常,”永玢继续大声发话,“你事先已经约定了价格,那就是你已经觉得满意了,也没提前说,允许临时加价……还是你贪得无厌,见风使舵,不够诚信!”
  这话说出来,有人还在笑,有人却是陷入了沉思里。
  是啊,什么时候起,我们就默认,见风使舵是正常的行为了呢?
  要是按地球界的逻辑,永玢的话是不符合经济规律,违背市场经济认知的。
  然而在中土国并不是这样,这里的商人也重利,但是同时,他们将名声也看得很重。
  廖真人也被这话噎住了,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其实有很多理由和借口,来驳斥这种理论,然而,当他面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的指责,他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这是谁家的孩子?”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脸色铁青的氤氲洞余化龙,他一边四下看着,一边高声发话,“再任由她放肆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尽管对我不客气好了,”永玢怒视着他,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一般,“你自己做事龌龊,说不过就要动手?”
  血奴闻言,侧过身子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余化主,冰冷且无情。
  “这是……”有人终于认出了它,倒吸一口凉气,大声发话,“这是雷谷的小红魔?”
  “雷谷小红魔?”余化主闻言,也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一脸的骇然。
  这两年来,雷谷在中土的名声极盛,尤其是在道宫系统内,简直快成了传说,风头盖过了任何一家子孙庙和十方丛林。
  余化龙听说任永馨是跟着玄女宫来的,心里还不怎么以为然,因为他首先怀疑这件事情不可能——任永馨可是北极宫看好的,家也在顺天,怎么会跟南方的玄女宫扯上关系?
  其次,就算扯上关系,他也不怕,玄女宫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区区的一个北地制修,请得动玄女宫的人出面找场子吗?
  还指不定任永馨是如何求恳,才得到了这张入场券。
  不过,当他听说,对方可能是走了雷谷的门路,心里就忍不住一揪。
  若真是雷谷,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通了,有雷谷的撑腰,任永馨真的可以无惧任何人。
  “既然你知道是雷谷了,这件事可就不能这么算了,”就在此刻,人群中走出一人来,此人的脸上带着面具,手臂上缠着一条透明的小蛇,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的佘供奉。
  北极宫的大部队还没到,但是佘供奉为了替自己的小宝贝寻找五行宝物,先赶了过来,在集市上乱逛,反正他是供奉,不算北极宫的正经编制,倒也不需要太循规蹈矩。
  待他听说,有人在为难雷谷的人,马上就赶了过来。
  余化主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引出了一名高阶真人,忍不住头皮一麻。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试图通过自己的身份,吓退对方,所以轻咳一声,“这位准证,这是我们氤氲洞的事情,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还真巧了,”佘供奉狞笑一声,“本人是北极宫供奉,这件事我还就管定了!”
  “是谁在刁难雷谷的人?”就在这时,又走过来一人,依旧是高阶真人,他冷冷地发话,“本人执掌的摩天岭虽然是小庙,但是也容不得别人欺负我朋友!”
  “是邵真人!”周围又有人认出了这个传奇人物。
  余化龙的脸都白了,他是十方丛林的人,对中土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是相当了解,摩天岭的邵真人,被青龙庙放逐的憨真君之徒,他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邵真人并不认识余化龙,却认识廖真人,他冷冷地发话,“糖稀竹竿,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欺负小女娃娃,有意思吗?”
  别说,这天底下,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廖真人虽然是号称要钱不要命,但是大多时候,他还是能确定,对方是不会要了自己的命,所以才敢放肆。
  当然,若是遇上天姥双杀这种凶人,廖真人也不怕硬扛——对方都打算下手了,客气也没用。
  他最头痛的,就是邵真人这种人,喜怒无常不说,谁的面子也不卖,是不靠着任何势力的孤魂野鬼。
  惹火了对方,就是灭顶之灾,不留任何情面,但若是应对得当,就没有任何风险。
  说到底,做生意是求财的,廖真人也不例外,闻言他苦笑一声,“邵准证,我正接受雷谷小姑娘的批评呢,怎么敢欺负她?”
  邵真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随风涨价,就是你糖稀竹竿的接受批评?”
  “好了,我不涨价了还不成吗?”廖真人无奈地一摊双手,“涨价一说,原本就是氤氲洞的人提出的,真当我廖某人那么没底线吗?”
  “你的底线,就算有也不多,”邵真人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随意欺负小女娃娃,而且欺负的还是雷谷的朋友,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待。”
  廖真人的脸色,顿时就苦得不能再苦了,事实上,他刚才就想起来了,这红衣服的小女娃,是来自哪里,由此他就猜到,对方姐妹俩,没准是跟着雷谷的人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冲永玢解释,以求获得对方的理解。
  待此事经过众多人确定,他的心就沉到海底了——不器真君,可是在雷谷证真的。
  他敢在这里摆摊,最大的倚仗就是公孙家的真君,真君庆典不容别人捣乱。
  结果倒好,他直接招惹了真君的恩人。
  想一想之后,他一咬牙,“那这样吧,这扇子我两块灵石卖了,邵真人你看如何?”
  “小气鬼,要我就白送了,”邵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看一眼血魔,又看一眼任家姐妹,似笑非笑地发话,“这事儿你不该问我……这么些年没见,糖稀竹竿你连买卖都不会做了?”
  廖真人暗暗地撇一撇嘴嘴,我会不会做买卖,可不是你有资格评价的——你虽然是高阶真人了,但是论身家,怕是不及我的百分之一,玩的不过是穷横。
  当然,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招惹邵真人的,而是笑眯眯地看向了任永玢,“小囡囡,我两块灵石卖给你,总可以了吧?”
  永玢摇摇头,很坚定地回答,“不!”
  旁人听得就是一愣,不过紧接着,她就大声发话,“说好三块,就是三块,我才不做那见风使舵的小人!”
  一言既出,周遭竟然没人说话,这些人里,肯定有人觉得她傻,但是还真没谁敢这么说。
  好半天之后,才有人叹口气,艳羡地低声发话,“这是谁家孩子?怎么教出来的?”
  一个小小的、不到十岁的女娃娃,竟然给这么多高阶修者上了一课——什么叫守信!
  搁在地球界,怕也算得上一碗浓浓的鸡汤,可以刷爆朋友圈了。
  廖真人纵然是走南闯北做惯了生意,这一刻也有点无地自容,被一个小女娃娃教做人了啊。
  他勉力笑一笑,“这不算你不讲信用,是我主动让利的,别人不会笑话你的,不信你问大家。”
  永玢却是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我不占你的便宜,我才说了你不讲信用,你就想让我也不讲信用,咱俩一起被嘲笑,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周围的人哄地一声大笑起来,更有人惊讶地看着永玢,目现异色。
  廖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讪讪地一笑,“你说笑了,我真的是想补偿刚才的失礼,现在,你还是决定要三块灵石购买吗?”
  永玢小心地看血奴一眼——毕竟灵石是她的。
  见她没有反应,永玢才点点头,“我确定……对了,你还答应饶我十两灵谷来的。”
  周围的人闻言,再次哄堂大笑了起来,心说孩子就是孩子,一块灵石不要,反倒是要什么灵谷——你搞清楚这账该怎么算了吗?
  然而在笑过之后,还是有人忍不住赞叹,“有理有据有节,却还不迂腐,这孩子若是能成长起来,肯定是号人物。”
  永玢当然也感觉得到,旁人都是很欣赏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她的小心脏有点膨胀,得意洋洋地四下看一眼,然后才惊呼一声,“呀,永馨姐,你们氤氲洞的化主走了。”
  余化龙当然要走了,不走等什么?等人家接着虐自己吗?
  佘供奉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离得开此处,还离得开十方丛林吗?看来北极宫也该整顿一下秩序了。”


第一千零四章 真君胸襟
  任家姐妹买下了青玉扇之后,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俩也顾不得逛街,赶紧离开了。
  走在路上,血奴将青玉扇交给了永玢。
  永玢为难地摇摇头,“永馨姐不是要看画,而是想把扇子带回家,我伯父可喜欢啦。”
  血奴无所谓地一摆手,那意思很明显,拿走好了。
  “我买不起,”永馨幽幽地发话,“不过,还是多谢真人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血奴又是一摆手,指一指任永玢: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出手买的。
  任永馨看懂了她的意思,眉头一皱,疑惑地发问,“你想要永玢做什么?”
  她并不知道,这名才帮了自己的小女娃真人,竟然是在西方被传得极为恐怖的血魔,否则的话,她可以在瞬间判断出对方的用意。
  血奴并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走着,看起来酷酷的。
  任永馨心中疑惑,却是也没有再问,回来之后,就去找李永生。
  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不在,连天姥双杀也不见人影,据说他是闭关了,双杀是护法。
  任永馨听得非常意外:有没有搞错,两天之后,就是证真庆典了,你这时候闭关?
  她一向不习惯白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价值三块灵石的物品,虽然她心里决定,将来一定要还灵石给对方,但是说句良心话,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到这么多钱。
  也许得等到悟真之后了吧?
  她越想越不心安,频频来找李永生,到最后竟然坐在他的门口等了起来。
  正好杜晶晶在集市上买了一块罕见的石头,想麻烦李永生在上面刻画一个阵法,看在她守在李永生门口,忍不住出声发问。
  待她弄明白情况之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放心好了,它不敢对永玢做什么,不过……它的东西你俩也敢要?呵呵。”
  与此同时,南坡东侧的半腰上,一名老道士正在呵斥余化龙四人。
  他就是氤氲洞的老监院,虽然是高阶真人,但是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也卸掉了监院的职责,北极宫特许他去上宫养老,不过他跟大多数老去的监院一样,选择在十方丛林终老。
  听说余化主在此地惹了祸,他将人喊过来一顿痛骂——那个任永馨明明是得罪不得的,又是咱氤氲洞的弟子,你吃多了撑的去难为她?
  余化主心里很委屈,“我听都管说,她没什么背景的嘛。”
  任永馨若是在此处,听了怕是要跳起来,要知道,氤氲洞的都管还曾经找过她,希望能通过她,接触一下李永生。
  老监院气得抬手就打,“就算她真没什么背景,也是氤氲洞弟子,你怎么能当众为难她?”
  余化龙老老实实地挨打,不住地出口求饶,“还望老监院回护弟子啊。”
  老监院狠狠揍了他一顿,才停下来悻悻地发话,“好了,接下来你老实一点,别再出什么乱子,若是别人找你麻烦……哼,不器真君面前,我还是有点老脸的。”
  余化龙得了这个承诺,才长出了一口气,老监院与人为善一声,面子确实相当大。
  接下来,他就有机会仔细思考另一个问题了:都管说任永馨没什么背景,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有意阴我?
  他跟都管的关系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在他被提拔为化主的过程中,都管是支持了别人,但是一旦大局初定,都管对他也表示出了支持。
  想到头疼之处,他忍不住叹口气,咬牙切齿地发话,“若是你有意阴我,哼,别怪我对不住你!”
  如果都管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大呼冤枉的——他是真没有阴余化龙的意思。
  此刻他已经身为三都的老大,下一个目标是监院或者入上宫了,吃多了撑的,去设计一个五主级别的真人?
  化主在五主里的地位,也不是很高,他是不怕得罪的,但是没有啥大仇,为啥要得罪?
  说起来事情也挺寸的,余化龙看上了任永馨,又不摸她的底,知道都管消息灵通,就侧面打听着问了一下。
  都管当然知道任永馨的一些事情,但是他正值关键时候,需要四处借力,好不容易手下有一个可能出得上力的弟子,他当然不可能跟别人分享这个资源。
  所以他就含糊地说,据我所知,任永馨似乎没啥大背景,也就是个“朱塔任家”的名头。
  结果余化龙就放心了,开始打任永馨的主意。
  到现在,余化主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反倒要怀疑,是都管想要设计陷害他。
  都管要是知道这番因果,肯定一个大耳光子就抽了过去:尼玛,我说她可能没啥大背景,又不是说让你去欺负人家!
  余化主正咬牙切齿地琢磨呢,就听到身边那美艳女修轻声发话,“化主可是问过了,那面具供奉的事情?”
  “问过了,老监院也不知情,”余化龙闷闷地回答,“上宫的真人那么多,他遮遮掩掩的,谁能知道他是谁?”
  美艳女修迟疑一下,还是出声发话,“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供奉……公孙家跟北极宫关系好得很,若他是假冒的,公孙家怎么可能上当?”
  “这个我当然知道,”余化龙不耐烦地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愣,“你想说什么?”
  “我说的是,化主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美艳女修幽幽地叹口气,“那供奉可是说了,要让上宫重新整顿秩序,老监院就算在不器真君那里有些面子,他拦得住上宫的整顿吗?”
  余化龙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之后,才狠狠地一跺脚,厉喝一声,“匹夫误我!”
  他骂的当然是氤氲洞的都管。
  他不会考虑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会想到,是别人隐瞒任永馨的根脚,恶意算计自己。
  “而且……”美艳女修犹豫一下,才又发话,“就算不器真君碍于老监院的面子,不公开难为你,可是毫无疑问,他跟雷谷渊源更深,没准会侧面推动北极宫整顿秩序。”
  听到这话,余化龙是彻底地愣住了,好半天之后,他又问出了同样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我哪里能想说什么?”美艳女修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只是奉劝化主,不要太掉以轻心,须得为自己考虑条后路……你能安定了,我才能安定啊。”
  余化主的沉吟了半天,脸色阴晴不定好一阵,眼中掠过一丝冷厉,才微微地颔首,“唔,我知道了,这话莫要再跟别人说。”
  他不知道的是,十余里外的一处庭院里,有人正在感知着他。
  感知者不是别人,正是新进的真君公孙不器。
  他正在跟呼延书生喝茶聊天,不过对于家族领地内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放弃关注。
  监视来贺喜的宾客,这种事有点丢人,一般来说,他是不屑为之的,但是这一次,终究是公孙家五十年多以来,重开真君庆典,高度重视也是必须的。
  所以,对于某些可能不安定的因素,公孙不器还是要暗暗关注的,哪怕是有点跌份儿,他都认了,公孙家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而今天发生的氤氲洞内讧一幕,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他悄悄用神识监视着余化龙一行人——这人对我公孙家,似乎有点怨念。
  当然,余化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居然会使得真君自降身份偷窥,所以他还是有啥说啥。
  公孙不器却是眉头一皱——这小子有搞事的可能?
  呼延书生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两人都是才刚刚证真,家里都是一大摊子事,都知道对方的不容易,监视宾客真不算什么大事,大哥别笑话二哥。
  见到对方皱眉,呼延书生就笑一笑,“你这神识之强,我可是望尘莫及……怎么,发现什么不妥了?”
  “一只小小蝼蚁罢了,”公孙不器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然后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才感触颇深地叹口气,“有些昔年的旧识,真的是老了啊。”
  呼延书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反正需要我出手的话,你只管说话就是了。”
  公孙不器收回思绪,缓缓地摇头,“没什么,目前还看不太出来,就是有人对李大师不太友善……他倒是走到哪里,都能惹到仇家。”
  呼延书生听得就笑,“这是话本里,主角一般的存在啊……你觉得他晋阶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多大?”公孙不器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若是换了别人,我可以断定可能性是零……二十岁出头就想晋阶高阶真人,想啥呢?不过若是他,我还真不敢说。”
  呼延书生笑一笑,“我倒是觉得,他晋阶的可能性极大……你见他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吗?我是没见过。”
  公孙不器沉吟一下,摇摇头低声发话,“我就奇怪了,什么样的传承,才能培养出来他这样的妖孽,都说他是得了北极宫瘸真君的衣钵,我看未必……那瘸子怕是自己也做不到。”
  “你只看到他妖孽吗?”呼延书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冲着南方扬一扬下巴,“雷谷那位……可也不逊色于他。”


第一千零五章 真君庆典
  李永生是在庆典开始前一天出关的,他的掩饰或者可以瞒得过别人,但是绝对瞒不过一直关注他的两名真君。
  他才一出关,就感受到了两名真君的关注,于是凭空拱一拱手:两位,别盯着了成不?
  “呵呵,”公孙不器将神识收回来,看一眼对面,“这家伙总是喜欢掩饰修为。”
  “换了是咱们,也得掩饰修为,”呼延书生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发话,“这种神奇的传承,你说谁能不动心?”
  公孙不器笑着摇摇头,“我原本还打算送他一份晋阶的贺礼呢,听你这么一说……得了,他想低调,咱们就配合他低调。”
  呼延书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咱们只许对他保持尊敬即可,其他的都不重要。”
  若是余化龙听到这话,估计能把眼珠子吓得掉出来——一名真君向另一名真君建议,对一个真人保持尊敬?
  李永生晋阶高阶真人可以低调,但是不器真君的庆典,那是无论如何不能低调的。
  庆典在第二天辰时正式开始,到场恭贺的宾客,足有三万人之多。
  这还是公孙不器尽量少邀请外人,堂堂的十方丛林氤氲洞,不过才来了五人。
  至于到场的真君,也有五名之多,除了呼延书生和丁相实,竟然还有上党杨家的真君——就是那名在柔然证真的真君。
  这三人能来很正常,呼延书生是战友,陇右丁家是有两名真君,杨家的真君来得古怪了点,但是在历史上,辽西公孙和上党杨家都是强势家族,长期保持着相对友善的关系。
  不过李永生更愿意相信,杨家是意识到了,自家的真君遮遮掩掩了很久,最终还是躲不过去京城解释的结果。
  眼下既然在朝廷跟前过了明路,那杨家高调冒头,宣布家族强势回归,也是正常的。
  北极宫的三宫主也来了,这多少让大家感到一些意外。
  事实上,她本来没想好来不来,但是最后,还是觉得来一趟好——公孙家的活动范围,跟北极宫有极高的重合。
  她此来,既是表示对公孙家的看重,也是间接地彰显北极宫在此处活动的法理性。
  不过让人感到有趣的是,在她现身后不久,因果殿的幽思真君也突然出现了。
  公孙家接待宾客,并没有刻意地分开因果、天机两殿,他们将两殿和宗正院合做了一处——就像将玄女宫和雷谷合并在一起一样。
  很显然,原本赵家人是没打算派出真君的,毕竟此刻战事紧张,每一个真君都是极为宝贵的,但是见到道宫出现了真君,宗正院就不能坐视了——我们也有真君前来。
  这些因果就不用再提了,不管怎么说,有五名真君能前来捧场,公孙家的面子真不算小,很多不能来的真君也表示:时局艰难,实在有点不克分身。
  恭贺典礼过后,不器真君开始发放另一个福利:真君讲道。
  这也是庆典该有的一项内容,具体讲道的时间不定,大致就是七到十五天。
  公孙不器宣布,自己讲道七天,每天上午讲一个时辰,至于其他时间,宾客们自由安排,想要离去的也随意。
  三宫主只听了一天讲道就离开了,公孙不器是在讲道而不是论道,以她积年真君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听太多类似的东西。
  修者最重要的就是坚定本心,别人的东西听得太多,未必不是好事。
  当然,若是坐而论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宫主一走,幽思真君马上也告辞了,接着杨真君受不器真君所邀,也讲了一天的道,然后飘然离开,最后就只剩下了呼延书生。
  讲道到了最后两天的时候,宾客们开始逐渐离去,到了这个时候,真君不会再拿出什么硬货了,甚至连集市上,各种珍稀物品也少了很多。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李永生和风真人也来告辞,公孙不器不肯放他离开,说你再待几天,我还想着要出去游历一番。
  真君做到他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一般人家的真君,等闲是不愿意离开大本营的,就算出去办事,也是来去由心,根本不会出去长期闲逛。
  李永生听得就笑,“我还以为,你会考虑去海岱报仇呢。”
  听到这话,不等公孙不器表态,呼延书生就先出声了,“排帮的那厮,是吧?找他动手的话,算我一个。”
  公孙不器却是讶然发问,“你也注意到氤氲洞的那厮了?”
  “氤氲洞?”李永生听得有些不摸头脑,“他们又做什么了?”
  一边发问,他一边狠狠地瞪了不远处的血奴一眼。
  他出关之后,遇到了正在等他的任永馨,所以他也知道了,发生在集市里的事情。
  不过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找氤氲洞的什么余化主,而是去看永玢。
  不知道血奴使了什么招数,竟然获得了永玢的信赖,小丫头竟然主动地替它打掩护。
  李永生虚言恫吓了好一阵,终于探听到了其中内情。
  原来血魔对永玢表示,说我要祭炼一件法宝,需要人血温养,不过呢,我这人有点贫血,血不太够,你看怎么办才好?
  永玢也没想那么多,就说血不够好说,去集市上买啊,只要你给的价钱够,修者谁还差点鲜血?
  血奴很为难地表示,这是我自己要用的法宝,不想让那么多人的血沾染——可能你不知道,我这人有点洁癖。
  永玢就为难了,好半天才表示,我倒是能给你一些血,但是我个子小,又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给得你太多。
  不用太多,每天十滴就行,血奴兴奋得都要撞树去了,你给我三年,那三块灵石,就不用你还了,你看怎么样?
  永玢当然不肯答应,她是守信的人,但是没做好约定前,砍价钱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她认为一天一滴,持续一个月,是个比较好的交换条件。
  于是血奴开始教育她,说“咱们”身为女人,血这东西不值钱的,每个月都白流那么多。
  永玢虽然不到十岁,对这些事也隐约有了解,于是两人商定,每天三滴血,供应一年之后,三块灵石不用还了。
  李永生知道此事之后,就想狠狠地发落血奴——你倒能耐了,居然学会骗人了?
  但是血奴这次不答应了,它说那三块灵石是我战斗所得,来路光明正大,而且我花钱买血,她又肯卖——这两厢情愿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惩罚我?
  李永生被顶得特别无语,他倒是有心帮永玢还了这三块灵石,但是一来人家未必愿意接受,二来则是——他凭什么要给任永馨买高价奢侈品?
  而且这高价奢侈品,还是买给任永馨老爹的,万一赵欣欣问起来,这个……解释不清啊。
  反正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到最后,他警告血奴,这血你现在不能要,等回去问过九公主,她答应了,你才能动手。
  然后血奴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我已经提前支取了三天,九滴血——退不了货啦。
  一边说,它还一边意犹未尽地咂巴一下嘴巴。
  李永生承认,当时他真的很想打杀了这只血魔。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说起氤氲洞,他有点好奇,那厮又做什么了?
  公孙不器笑着回答,“倒也没什么,他似乎打算派人,去松峰观走一趟。”
  松峰观?李永生沉吟一下,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倒是都想到一块去了。”
  松峰观就是前一阵发起“北七庙”争夺的子孙庙,但是在去摩天岭挑战的时候,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后来又遭遇了一些其他的干预,不得不放弃了计划。
  在摩天岭下打击松峰观气焰的,就是来自三湘雷谷的势力。
  不过李永生关注的,却是松峰观位于海岱崂山,是新近崛起的子孙庙,要是说他们跟襄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不信的。
  公孙不器见他没什么好奇,又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就不想一想,他派人去做什么?”
  “这个没什么可想的吧?”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左右不过就是那点事,联系松峰观,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
  这又是自由心证,子孙庙和十方丛林有联系,是相当正常的,但是这子孙庙叫做松峰观的话,他就认定里面有猫腻。
  公孙不器却是欣赏他这种只看现象,不问因由的态度,他笑着点点头,“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还当你也知道此事,提醒我去海岱报仇……可恨的是,不知道那厮现在何处。”
  “恰好我知道他在哪里,”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在来的路上,正好遇到这厮在豫州境内横行……靠近海岱的位置,真的是不知道死活。”
  “哦?”公孙不器一扬眉毛,他近来一直在忙着迎来送往,虽然身为真君了,但是举办这么大的庆典,哪怕他端着架子,应酬也是多得不克分身,竟然没有时间去打听这种事。
  听到李永生这么说,他也感到十分震惊,“这厮竟然如此地悍不畏死?”


第一千零六章 兴师问罪
  面对公孙不器的提问,李永生一摊双手,“这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按说他应该知道,你要举办证真庆典。”
  “这也不算什么,”呼延书生在一边出声了,“当时他在豫州,现在却是未必在了……也许是声东击西之策?”
  “声东击西?我也不怕,”公孙不器冷冷一哼,“李大师你们先等一等,我去跟北极宫打个招呼,请他们帮我看护一下家族,然后咱们一起去寻那厮的晦气。”
  作为公孙家的人,他心里是相当看不起排帮的,哪怕对方可能是积年的真君,而他是新晋的,但是他还真不怕跟对方放对。
  不过,击败对方或者不难,可是想留下对方,那就不是一般的难了,真人对战,杀死对方都很难,就别说真君对战了。
  他有信心取胜,但是阻人向道之仇,却不仅仅是取胜就可以抹平的,所以他除了留下了呼延书生,甚至还邀请李永生一起参与。
  正好李永生心里也恨那厮张扬,于是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多勾留几日。”
  风真人本来是要离开了,听到这话,也插一句嘴,“此人在雷谷放肆,也是我玄女宫的仇人,我向宫里汇报一下,看宫中是个什么意思。”
  过了一日,玄女宫就有了回信,说既然不器真君和书生真君愿意出手,玄女宫也不会后人,会派出人手,协助捉拿排帮真君。
  于是,公孙家在刚举办完真君庆典之后,马上又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打算南下为不器真君报仇。
  这时候,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中结下的友情,就充分体现出来了,甚至连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都表示愿意共襄盛举。
  “你就算了吧,”公孙不器很干脆地拒绝,“你的战力……还是治疗伤患去吧。”
  又过两日,两名高阶真人悄然而至,是玄女宫经主丁青瑶和都厨紫嫣,这就算准备妥当了,于是大家整顿行装,悄然南下。
  这次他们还是取道顺天府,公孙家除了公孙不器,还出动了公孙未明,以及三个初阶真人和十八个高阶司修。
  他们伪装成普通黎庶,通关进入了幽州,而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玄女宫的仪仗。
  一路无话,走到京城近郊的时候,李永生要任家姐妹俩回家。
  永玢是非常不想回家,任永馨也是一脸的幽怨,甚至就连血奴都绷着脸。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李永生决定的事情,容不得别人反对。
  大家原本是打算在京城附近休息一下,顺便打探一下那排帮真君的下落。
  哪曾想前方传来战报,说襄王的军队水陆配合,大败彭泽水师,俘获无数。
  才有一点眉目的海运,又陷入了停顿中,京城马上再度告急,盘查也瞬间严厉了起来。
  大家商量一下,索性直接推进到了大名府一线,这里距离海岱就相当地近了。
  紧接着,从并州传来了新的消息,氤氲洞化主余化龙向都管建议,追问松峰观挑起北七庙之争的责任,要求他们做出解释。
  按说,十方丛林可以过问子孙庙的事,子孙庙虽然没有必须解释的义务,不过真不解释的话,很容易招来道宫的问询,关系也会搞糟。
  然而这种情况,多是发生在邻近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之间,像氤氲洞和松峰观之间,隔着幽州郡和豫州郡,这么做,手伸得实在太远了。
  而且,人家子孙庙之间相互竞争,你十方丛林多的什么事?
  可氤氲洞的都管,还真的就同意了,并且派出余化龙为代表,前往松峰观。
  从派出的人选来看,都管其实不傻,知道此事有蹊跷,但是他还不能驳回这种要求——作为四大宫下属的二级机构,他们是有权力知道子孙庙的一些情况的。
  所以他索性就将余化龙派了出去——你不是想知道吗?那自己去了解吧。
  李永生听说了这消息之后,也是一脸的古怪,“这种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不怕青龙庙的人跳脚吗?”
  四大宫之一的青龙庙,可就是在海岱的。
  紧接着,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余化龙带着氤氲洞的几个弟子,直接传送到了海岱郡的旋昊观——这也是一家十方丛林。
  然后他说动了旋昊观的堂主,也带了几名弟子,一同前往松峰观问罪。
  然而,就在距离松峰观百里的地方,他们遭到了袭击,袭击者布下了禁空大阵,差点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幸的是,旋昊观的堂主非常了得,不但救出两个旋昊观弟子,还顺手将重伤的余化主也抢了出来,然后一路亡命奔逃,终于逃脱。
  消息传来之后,氤氲洞大怒,将事情上报给了青龙北极二宫,希望上宫能调查清楚。
  李永生越发地不明白了,“这家伙……是想玩苦肉计吗?”
  “这却是难说,”公孙不器也有点疑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么一受伤,北极宫想整顿氤氲洞,还真得放过他了。”
  呼延书生想得最多,“我发现青龙庙在海岱的存在感,十分微妙啊。”
  公孙不器昔年走遍天下,却是知道原因,闻言他笑着发话,“海岱民风彪悍,青龙庙更愿意向南经营,还有就是……青龙庙在海岱,少一个雷谷。”
  最后一句话是点睛之笔,道宫终究是不能干涉红尘的,若是三湘没有出现一个雷谷,玄女宫也一样,只能坐看荆王在三湘肆虐。
  李永生却是不满意地皱一皱眉头,“没有雷谷,可以自己搞个风谷火谷什么的,青龙庙就没有意识到,这普天下的黎庶,才是道宫的基础吗?”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说有朝安局的人求见。
  他们来到大名府后,就待在英王的领地内,周围服侍的人,也基本上都是英王府的。
  一名瘦小的朝安局密谍,被英王府的人带了过来,见到李永生之后,他赶忙递上一面玉符,“京中急报,给您的。”
  李永生拿着玉符,往额头上一贴,脸色顿时一变,“混蛋,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顺天府昨天发生了一起绑架未遂案,这是相当恶劣的事件,尤其案件发生是在城区里,影响也极大。
  但是对李永生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令他感到的吃惊是:被绑架的目标,竟然是任家姐妹俩。
  当时辰正刚过,姐妹俩出门去看望一名生病的老教谕,不成想就在规划司的门口,有人悍然出手袭击她俩。
  不过好死不死的是,正好军役部有人乔装前来,要拿一份陈年的京城规划图,因为军人的戒备心极高,看到有蒙面人当街动手,想也不想,直接就是弩箭齐飞军阵伺候。
  动手的一共是七个人,当场死了四人,剩下的三人眼见逃不脱,也纷纷服毒自尽。
  这些人里,修为最高的只是一名中阶司修,但是军役部的人不敢小看此事——规划司可是掌握着顺天府各种地形图。
  于是他们火速找了专家来,在自杀者意识尚未消散之前,强行搜魂。
  搜魂的结果,令他们目瞪口呆——这七人虽然确实是来自海岱,但是他们的目标,竟然是……绑架两个小女孩?
  为什么绑架两个女孩,这些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海岱某个大人物的意思。
  事实上,就凭他们七个,绑架了人也未必走得了——在不远处,还有人等着接应。
  军役部和捕房的人匆匆赶过去,那接应的地方,已经是人去楼空。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就打算将任永馨和任永玢带走了解情况——虽然她们是被绑架者,遭遇这样的待遇,实在有点冤枉,但是没办法,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呢?
  还好任永馨的反应够快,直接报出了朱塔任家的名号,见这名号似乎不太顶用,又报出了李清明的名号。
  军役部的人一听,越发地不敢放她们走了——被绑架的人认识李部长,这还了得?
  最后他们还是联系了任家的家主,由军役部和捕房共同讯问任家姐妹,然后通过她们最近的遭遇,推断出这些人尝试绑架她俩,应该是冲着雷谷去的。
  雷谷的人为了保护她俩,愿意付出相当的代价,更别说她俩还是李永生的旧识。
  知道原因之后,军役部的人也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目前跟雷谷的关系有点微妙,所以就通过朝安局的渠道,向雷谷示警。
  呼延书生听说这消息之后,不屑地冷哼一声,“这种事情,十有八九是那氤氲洞化主搞出的幺蛾子……自己跑到海岱去避嫌,真是欲盖弥彰。”
  丁青瑶却是表示,十方丛林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这女娃娃怎么说也是北极宫看好的,我觉得……没准是别人泄露出去的,毕竟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参与的人实在太多了。”
  “管他是不是呢?”李永生冷冷地发话,“现在很明显,对方是打算逼着雷谷尽快进入海岱了……十有八九还想逼着咱们跟襄王放对。”
  他的猜测应该没有错,事实上,各方势力都想将雷谷拖进诸王对江山的争夺中。
  不过这个猜测,对玄女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一千零七章 流言蜚语
  紫嫣都厨最先表示,她不希望大家贸然进入海岱,那样可能导致事态失控。
  道宫不得干涉红尘事,这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则是:青龙庙就位于海岱。
  玄女宫的两名高阶真人前来,若是不跟青龙庙打招呼,就在海岱大打出手的话,对青龙庙有不敬之嫌。
  但是提前打招呼的话,又很容易走漏风声,毕竟青龙庙跟襄王的关系,看起来有点微妙。
  公孙未明却是没有这样的忌讳,有些话,不太合适由不器真君来说,他就直接表态,“我们又不是道宫的,找那厮报仇也是天经地义,要不玄女宫的几位,在海岱之外接应就好了。”
  丁青瑶却是看向李永生,“不知道李大师是什么意思?”
  “进入海岱是必然的,”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算计任家姐妹的事情,我是一定要查清楚……受我保护的人,竟然也有人敢动脑筋,还是冲着我来的,搁给谁能忍得住?”
  “那就先派人去调查吧,”丁青瑶点点头,旗帜鲜明地表示出了支持,“一旦消息确定,咱们快进快出,也不算什么……最好是能找一个擅长搜魂的人来。”
  公孙未明闻言,马上出声发话,“这个不需要了吧?我家真君就比较擅长搜魂。”
  公孙不器在游历天下的时候,五花八门学了不少东西,搜魂也是其中一门,要说有多精通,那是谈不上,不过他现在已经证真了,这种修为上的提升,可以大幅提高搜魂的水平。
  然而,三长老看他一眼,微微摇头,“若是搜魂那个化主的话,道宫出手是最合适的。”
  公孙未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点点头,“倒也是,不过……只搜魂那个氤氲洞化主,不搜魂旋昊观的堂主吗?”
  众人很无语地看着他,好半天,紫嫣都厨才轻咳一声,“终究是海岱的十方丛林,多少要给青龙庙一些面子才好。”
  他们才商定大致手段,外面有人来报,说雷谷有人前来。
  从雷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养好伤的张老实,他受过排帮真君的一击,对那人的气机比较敏感,让他潜入海岱找人,是最合适不过了。
  张老实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事实上,这种活儿本来就是他的强项,此前独狼在刑捕部,还曾经多次出国捉拿人犯。
  他前脚才离开,天机殿的方真人后脚就赶了过来。
  李永生见他来了,还是相当地纳闷,“不是说襄王的水师,大败了彭泽水师吗?”
  方真人就是响应雷谷号召,前往彭泽水师护航的真人之一,反正他本来就是天机殿的,近期一直混迹在雷谷,出的任务有点少,这番出动,既能令雷谷满意,也能折算进两殿任务里。
  听到李永生打问,他不屑地哼一声,“大败?他做梦吧,不过就是设了一个陷阱,彭泽水师虽然中招了,但是拼了一个两败俱伤,海岱水师也战力大损……若不是彭泽水师船少,现在耀武扬威的该是我们才对。”
  他这番话说出来,众人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彭泽水师大败,不过是襄王往自家脸上贴金,是为了给京城制造恐慌。
  如若不然,方真人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跑来大名府?
  不过襄王的谎言,还是起到了非常不错的效果。
  朝廷虽然在晚些时候得知了真相,但是流言的影响已经造成了。
  朝廷拼命地在广播电台里宣传,说彭泽水师取得了一场大胜,但是非常遗憾,现在的黎庶已经不是第一天听广播了,大家也不会无条件地相信里面的讯息。
  不少人认为:既然朝廷你说取得了大胜,为何最先宣布此事的,会是襄王一方?
  反正襄王这一手,弄得朝廷很被动,方真人回去述职之后,又作为亲历者,轮流去各家广播电台讲述战斗经过。
  方真人被此事弄得烦不胜烦,正好九尾狐发现,李永生打算对海岱出手,就托梦给他,希望他能跟随李大师再入海岱。
  李永生倒是能理解九尾狐的心态,等候了千年的恋人出现了,虽然他已经忘却了过去,但是对痴情的它来说,还是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哪怕见不到人,能距离他近一点,也是一种幸福。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一个搜魂好手……他出手的话,青龙庙应该也无话可说吧?”
  丁青瑶和紫嫣真人交换一个眼神,最后,还是丁经主迟疑地点一下头,“这个倒是可以,就算青龙庙不喜,也要考虑他天机殿的身份。”
  公孙不器闻言,忍不住自嘲一句,“光杆真君果然不行,比不上有组织的大势力。”
  呼延书生看他一眼,笑吟吟地回答,“公孙家的真君若还算光杆,我岂不是叫花子了?”
  玩笑开罢,众人各自去了,安排人手去海岱打探,甚至连血奴都被李永生派了出去——它擅长黑夜活动,身法诡异,也是做探子的好人选。
  用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海岱那边传来消息,旋昊观对自家人遇袭一事,也相当愤怒,他们甚至打算纠集武力,前往松峰观一行。
  但是这个时候,青龙庙出面了,上宫认为,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属于道宫系统,贸然起干戈是不合适的——你们认为偷袭的事是松峰观做的?那你得拿出证据。
  旋昊观当然拿不出证据,他们表示,若是上宫愿意出手搜魂的话,得知真相并不难。
  但是青龙庙怎么可能随便就搜魂?而且是对子孙庙下手?
  所以他们拒绝了这一要求,但是同时,他们也对松峰观发出了通告:你们需要主动证明,这件事不是你们做的。
  这个要求实在有点难为人,还是那句话,“说有易说无难”,松峰观证明此事是己方所为,倒是容易一些,想要证明不是,那难度就太大了。
  青龙庙倒也不算是特地刁难,实在是旋昊观和氤氲洞吃了大亏,为了平息下面的怨念,他们也得做出一定的姿态。
  而松峰观也绝,他们将庙里全部的真人,以及大部分战力强的司修,行踪都报了上去,尤其是两家十方丛林修者遇袭的那段时间,行踪交待得尤其详细。
  简而言之,这件事有拖下去的迹象,而且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青龙庙已经开始尝试劝说松峰观,向两家十方丛林支付一笔疗伤费用,毕竟他们是在去找你们的时候遇袭的。
  但是对这个说法,松峰观不是很乐意接受——他们来找我们,并不是我们要求的,而是他们主动找上门,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看得出来,松峰观对这两家,也是有些怨气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了,血奴倒是传来消息:旋昊观的堂主和余化龙,两名真人在观里养伤,恢复得似乎不错。
  公孙不器看向李永生,“现在就去捉了这个化主,还是再等一等?”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摇摇头,“再等几天吧,看张老实能不能打探到排帮真君的消息。”
  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不想遇到他的时候,这真君肆无忌惮地发散神识,彰显自己的存在,可是真要找此人,却是死活找不到。
  张老实给出的最新进展就是:那真君应该是收束了气息,若是他不再主动发散神识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得在海岱一点一点地仔细排查了。
  这就是水磨工夫了,海岱是一个大郡,详细排查的话,三年也未必能有结果。
  所以张老实给出的建议是:倒不如直接从旋昊观里将余化主掳走,没准能勾出那个真君。
  李永生和大家商量一下,最终决定带着公孙未明,去旋昊观捉人。
  这种时候,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都不能出手,一旦出手,真君的气息根本瞒不过青龙庙的真君,还得落个大欺小的罪名,实在是没有必要。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搭档,这分量其实也够了,尤其李大师已然晋阶高阶真人,战力肯定再次猛涨。
  公孙未明更是大言不惭地表示,他俩联手,遇上真君也敢一战,更别说还有血魔的配合。
  两位货真价实的真君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悄然潜入海岱,用了两天时间,来到了旋昊观之外。
  然而就在这时,在附近负责监视的血奴,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旋昊观的都讲从闭关之地出关了,而此人尤其擅长医术,所以余化龙和那个堂主,最近搬进了都讲的小院里。
  这麻烦可就大了,都讲的小院,紧挨着经主的小院,以及旋昊观的秘典楼,这里可谓是观里防卫最严密的地方,而此前他俩疗伤,住的不过是十方堂后院,以及练功房。
  两者之间在防卫上的差距,根本没法比。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一听,也有点头大——原本是打算偷偷将人掳走,现在看起来,搞不好要强行抢人了。
  不过还好,血魔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天傍晚,余化龙都有在十方堂散步的习惯。
  麻烦的是,这家伙散步时间不太固定,有时候堂主还在一边作陪。


第一千零八章 上宫来人
  散步?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这厮才来旋昊观多久,居然养成了生活习惯?
  不管怎么听,他都感受到了淡淡的阴谋的味道。
  次日接近傍晚的时候,天色不是很好,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雨,旋昊观外,赶来了一名红脸的年轻道长,高阶司修的修为,自称是氤氲洞来的,奉了都管的号令,求见余化主。
  道宫中人的交往,一般是很少验看敕牌和身份的,这一点,跟官府中人有着截然的不同,然而,这正是修道之人的自信——大家都是道友,也没谁有胆子,敢随便冒充道宫中人。
  道宫并不负责管理红尘,所以行事也无须循规蹈矩,有人冒充官员的话,官府想要定罪,还需要一系列流程,但是道宫遇到冒充道友的,一剑斩杀也很正常。
  但是这一次,负责接待的道人,要验看对方的敕牌——没办法,最近实在不太平。
  红脸道长很不高兴,但还是摸出敕牌递了过去。
  检验的道士认真地查验一下,然后轻咦了一声,“这敕牌……该是北极宫序号的吧?”
  红脸道长冷哼一声,不高兴地发话,“我在北极宫公干,上宫特意给我们做了敕牌,这很奇怪吗?”
  真的不奇怪,被派遣到上宫临时当差,为了出入方便,弄个上宫敕牌是很正常的。
  而且这种敕牌出来办事,也很拉风的——四大宫的旗号,肯定比十方丛林的气场足。
  不过旋昊观接待的这位,有点认死理,“可是这样的话……不能证明你是氤氲洞的。”
  红脸大汉眉头一竖,很不耐烦地发话,“那你就刚我是北极上宫的道友好了,我一点也不介意……真是奇怪了,北极宫不能过问此事吗?”
  “你这话怎么说的?”接待的道友苦笑着一摊双手,“我也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又不是有意刁难你,你这敕牌确实不符。”
  红脸大汉冲他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其实吧,我现在依旧是在上宫当差。”
  事实上,李永生心里却在哀叹:没办法啊,北极宫敕牌的路数,我是比较清楚的,但是氤氲洞的敕牌……我还真没在意过。
  懂了!这位却是明白了,于是微微颔首,“好了,那我知道了,反正敕牌不是假的,至于你来自哪里,就当我没问好了。”
  旋昊观的人也不认为,北极宫对这件事会不闻不问,毕竟余化龙是打着氤氲洞旗号来的,而且还是都管下的令,他只是具体的执行者。
  北极宫若是忽略了这里,会非常影响氤氲洞的积极性,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这些因果,跟他这个小小的负责接待的道人无关,他也不想弄明白那么多事。
  所以,这位跑到后面汇报的时候,就略过了这些无关的话。
  而余化龙却是听得一脸的懵懂,“氤氲洞的高阶司修?他可曾说,自己叫什么?”
  这位面无表情地回答,“知道是氤氲洞的道友就行了,我何必问他叫什么?敕牌我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余化主还是有点疑惑,“那麻烦你说一说,此人长得是什么模样?”
  “余化主,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这位没好气地回答。
  事实上,旋昊观的多数弟子,对氤氲洞都有几分不满——你们并州的十方丛林,非要跑到海岱来生事,害得堂主重伤不说,还有两名弟子惨死。
  所以他虽然仅仅是司修,话也不是很客气,“我是旋昊观负责接待的,不是谁的护卫。”
  旋昊观的堂主见状,皱着眉头呵斥他一句,“怎么说话呢你?注意身份,余化主可是真人,治你个不敬上位者,我都要大力支持。”
  这位见状,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开,“那我让他在那里等着,见不见的,余化主您拿主意。”
  余化龙则冲着堂主勉力笑一笑,“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是不是那话儿来了?”
  堂主皱一皱眉头,“不该是这样吧?在你散步的时候暴起发难,才是最好的选择。”
  余化主每天的散步,确实是两人合计好的,为的就是勾出幕后黑手。
  相应的埋伏和接应,肯定也是有的,反正每天就那么一小会儿,不会浪费大家太多时间。
  不过堂主想的是,幕后黑手应该是松峰观的人,“再说了,子孙庙能制作氤氲洞的敕牌吗?”
  余化主心里却是清楚,雷谷的人来找他的可能性也极大。
  然而他再想一想,就将那些顾忌放到了脑后——是啊,敕牌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他没想到的是,对李永生来说,制造道宫敕牌是再简单不过的了,这敕牌有气息校验和锁定,其中很多手段,是灵修才能做到的。
  换句话说,就是造假大师张老实,做道宫敕牌也不会容易了。
  可是观风使在上界的时候,就是灵修,这点小事,哪里难得住他?
  正经难住他的,是他不清楚氤氲洞的敕牌序号,以及有没有什么其他特殊标识。
  反正他也觉得,有敕牌的话,假冒的可能性就极低了,“那我去看一看。”
  堂主微微颔首,“我也跟你去一趟,看看你们氤氲洞还有什么说法。”
  两人相伴着走到十方堂,远远地见到红脸道士,余化龙就停下了脚步。
  他非常确定,氤氲洞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余化主不可能记得住氤氲洞所有的人,但是高阶司修的话,没有他不知道的。
  于是他离得远远的就发问,“那红脸道友,你是氤氲洞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红脸道士一扬手上的敕牌,面无表情地发话,“我一直在上宫公干,余化主不会不知道这些吧?”
  四大宫虽然弟子众多,但是抽调十方丛林弟子的事情,也是常见的——借调这种事,在哪个体系都不是新鲜事,不能盲目扩大编制,就只能如此。
  事实上,十方丛林的弟子对他们所在的当地环境,了解得比上宫要多,抽调这么一批力量,也能很好地弥补上宫的短板。
  而且借调这种事,经常借着借着,就把关系转走了,而下面借调来的人,用起来也方便。
  当然,真正转走归属关系,也不是容易做到的,正经像张木子给任永馨设计的,先在氤氲洞做记名弟子,见真之后入上宫,这才是正规的流程。
  这些就扯远了,反正氤氲洞是真有这样的弟子在北极宫,而且余化龙并不能全部认识,很多弟子被抽调走的时候,他还不是真人,也没接掌了化主一职。
  尤其是,很多弟子就直接在上宫晋阶了,他又如何能知道?
  不过纵然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警惕,但是考虑到对方来的时间,比他往日散步的时间要早一点,他也不能断定,这红脸道士一定有问题。
  所以他冷笑一声,还是站得远远的发话,“既是我氤氲洞的弟子,把你的名字报上来!”
  “你好大的胆子!”红脸道士厉喝一声,并不因为自己只是司修,就对真人恭恭敬敬,“看在你也是氤氲洞前辈的份上,我愿意尊敬一二,你竟然敢质疑我的身份?”
  他冷着脸发话,“上宫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摆起真人的架子来了?”
  余化龙被说得脸一红,紧接着就恼羞成怒,“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氤氲洞弟子?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拿出你的敕牌来!”
  红脸道士随手将一块敕牌丢了过去,然后又冷笑一声,“难得你心里还有上宫敕牌。”
  余化龙翻看一下敕牌,没发现问题,只是有点疑惑,“石枫关?这名字极为陌生……林堂主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吧?”
  林堂主执掌十方堂云水堂,整日里接待的就是各种道友,一眼就看出敕牌没问题,他摇摇头,直接将敕牌抛回去,淡淡地发话,“阁下虽然是上宫道友,但是对待真人,该有些体面。”
  “他也配谈体面?”红脸道士冷哼一声,不屑地发话,“若不是敬重青龙庙,上宫早就派了真人过来,将他拿走问讯了。”
  余化龙气得脸色通红,厉喝一声,“不管我有体面没有,你身为氤氲洞弟子,就是如此对待庙中真人的?”
  红脸道士冷笑着回答,“那些丧生在松峰观外的弟子,对你倒是挺尊重的,结果如何,还不是死了?”
  余化龙气得好悬吐血,“不行,豁出去被上宫责罚,我今天也非要治你的不敬之罪……”
  一边说,他一边就幻化出一只大手,向对方抓去。
  “那你就又多了一条罪名,”红脸道士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冷笑。
  不过下一刻,他就骇然地向他俩身后望去,大喝一声,“什么人?”
  两名真人不防还有如此变数,下意识地齐齐扭头向身后看去。
  紧接着,林堂主就觉得识海微微一震,心里大骇,不过区区的司修,一声厉喝竟然如此厉害,也不知道是什么秘法?
  然而下一刻,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一股劲风袭来,他身边的余化主已经失去了踪迹。


第一千零九章 来去如风
  林堂主骇然地扭头看过来,正见到一道身影划破长空,迅疾地向外奔去。
  黑影的速度奇快,在空中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甚至可以听到尖锐的破空声。
  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此人的手上提着一人,应该就是余化龙。
  林堂主一时间大怒,“混蛋,是真人偷袭……赶快示警!”
  对他来说,这真是奇耻大辱,就在他的十方堂,周围戒备森严,还是郎朗晴空之下,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强行掠走了庙里的客人。
  一边喊,他就打出一道雷法,不过因为是仓促发出,对方迅疾地一闪,就避过了。
  林堂主身子一晃,就追了出去,但是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林真人,小心是诱敌之计,您的身上还有伤啊。”
  听到这一声,他不得不硬生生地停下了身形,没错,余化龙被掠走,是他的奇耻大辱,但是他也被敌所乘的话,那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这么一犹豫,红脸道士已经去得远了,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冷哼,远处茂密的树林里,无数棵大树无风自动,数以万计的树叶从树上脱落,激射向天空中飞行的身影。
  林堂主见状,轻出一口气,“草木皆兵……是都讲出手了。”
  都讲这一手,是青龙庙赏赐下来的术法,奥妙无穷,都讲虽然只是巅峰中阶真人,但是此术一出,就算高阶真人,也得被阻一阵。
  只要能阻得对方一阻,旋昊观的真人们就有时间冲上去围攻了——对于这种上门撒野的货色,别说多欺少了,就算真君出手,也不算什么大欺小。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面对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数万枚树叶,黑影的身子一闪,竟然凭空瞬移到了百丈之外。
  要知道,他的手里可是还拎着一个人呢。
  “我去!”林堂主也看呆了,他太清楚对方的这一手,意味着什么了,“高阶真人?”
  就在两名真人飞起,正要没命追赶的时候,又是一声冷哼传来,“不要追了,此人太过危险,不是一般的准证!”
  两名真人齐齐地一拱手,“见过都讲,不过……”
  “好了,散了吧,”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周边的阵法都开启了,咱们先稳住阵脚……林堂主,麻烦你过来一下。”
  说话的是旋昊观的都管,监院之下第一人,很显然,在他眼里,余化龙的安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旋昊观自家弟子的安危,当然,今天事情的详情,他还是要找林堂主问明白的。
  李永生将人擒走之后,直奔松峰观的方向而去,不停歇地飞了近百里,才停下来收束一下气息,然后折向遁走。
  又走了近百里,他才在一处断崖下停下来,这里是他和公孙未明、血奴约好的汇合之处。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这俩才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他俩是负责接应李永生,要是旋昊观有真人追出来的话,必要时大家就大战一场,没人追的话,监视一阵就悄悄撤离。
  公孙未明笑着表示,“旋昊观好像是吓坏了,竟然阵法全开,还有真人带队在周边巡逻,永生,要不咱们再打他一次?”
  “何必呢?”李永生笑着摇摇头,“青龙庙的真君应该已经开始关注那里了,还是早点回去搜魂的好。”
  余化龙听得脸上一片惨白,他已经被下了禁制,目不能见口不能言,但是一双耳朵却还听得到声音。
  听到永生二字,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栽在谁的手里了,心里也禁不住暗叹:雷谷李大师偌大的名头,真的不是吹出来。
  这时他还只顾着感慨和愤懑,并不是特别绝望,然而,当他听到“搜魂”二字的时候,是真的肝胆俱裂,只想大喊求饶。
  但是非常遗憾,李永生只给他留下了听力,他甚至连动一下手指的能力都没有。
  接着他的头部一震,整个人就昏了过去,这次不光是没了听力,连意识都没有了。
  待他再次醒来,却是身在一个草亭里,身子依旧不能动。
  余化龙竖起耳朵,打算先听一听动静,不成想不远处有人冷哼一声,“醒来了就别装了,真当我们都是瞎子?”
  余化主就当没听到,继续闭着眼睛装死狗。
  说话的是紫嫣都厨,事实上,现在他们正在商量,该如何对松峰观出手。
  九尾狐已经对余化主做了搜魂,因为这次涉及到的,是观风使的私事,青丘狐运足了精神,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将余化龙脑子里那点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事实上,余化主对某些事情,也是不清不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任家姐妹的消息,确实是他主动泄露出去的,泄露的对象就是松峰观。
  松峰观对于北七庙计划的夭折,是相当不爽的,他们为此卧薪尝胆多年,只求一朝名动天下,所以对于破坏此事的元凶,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当他们听说,有一大一小两个美女,是雷谷很看重的,那个小女孩真人,竟然为她俩做护卫,马上就决定抓起来那俩美女。
  当然,两个美女住在京城,家里多少也有点背景,所以松峰观的人并不亲自出手,而是高价找了一些亡命——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并不需要花多少钱。
  可惜的是,亡命们失手了,中间人发现情势不妙,赶紧溜掉。
  这就是余化龙做的缺德事,至于他来松峰观兴师问罪,纯粹就是为了躲避嫌疑。
  没错,他建议来找松峰观的麻烦,都没打算得到什么结果,他也想到了,都管一定会把自己派出来——这点小聪明,他是真的不缺。
  来松峰观一趟,还会产生一个效果——算是为十方丛林长脸。
  有了这次行动,北极宫也不能抓住他的一些小瑕疵不放,他的地位就稳固住了。
  他将一切都算好了,甚至都跟松峰观商量好了,我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也别太当真——氤氲洞找麻烦失望而归,旁人再动这脑筋,也要掂量一下。
  至于说松峰观信不过他?那不可能,他出卖了任家姐妹的信息,双方就相当于都握住了对方的把柄,信任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他将一切都算得好好的,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距离松峰观不到百里的地方,遭遇了埋伏!
  是谁干的?他也不知道!事实上他真的很想骂娘:劳资前来,不过是走一走过场,哪个王八蛋就心黑到想要我的命?
  他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我做这一切,不过是给雷谷添点堵,顺便稳固一下自己的位子,事情咋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李永生他们可不管这些,现在大家商量的,是要不要再等张老实的消息。
  公孙未明认为不需要等了,“一码归一码,先去松峰观兴师问罪……有啥手段当面使出来,背地里绑架小女娃娃,这是一个子孙庙该做的吗?”
  风真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但是这消息是搜魂氤氲洞化主得来的,怕是不便对质,要不……先跟北极宫打个招呼?”
  紫嫣都厨冷冷一哼,傲然发话,“咱堂堂上宫,何须跟他们对质?直接将人抓了就是,我坏过的子孙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话听着有点夸张,但还真是这么回事。
  先皇大清洗之际,无数权贵功臣逃离庙堂,很多都走了道宫门路,想建立子孙庙,倚为护身符,但是很多人准备不充分,禁不住道宫核查,最后又被收回资格。
  反正身为四大宫中的三都之一,紫嫣都管说这话,绝对有底气。
  李永生却是看向公孙不器,“不器真君,一起去松峰观?”
  不等公孙不器说话,呼延书生先出声了,“去去又何妨?遮蔽好气息就是了。”
  丁经主笑着凑趣,“确实,书生真君收束气息的水平,可谓是完美了。”
  公孙不器闻言,淡淡地看她一眼,“说得好像他收束气息的能力,比我强似的。”
  总之,真君是不好伺候的,这两位对上李永生还算客气,但是别人嘛,还真就是京城叶院长说的话——证真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同了。
  众人将余化龙留下来,并且派了两名玄女宫弟子看护,其他人则是收起气息,悄然进入了海岱郡。
  因为要顾忌青龙庙的真君,一行人都是小心地飞行,昼伏夜出,真是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潜入了距离松峰观百里左右的地界。
  这个时候,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就不能继续前行了,百里的距离,也合适他俩发挥。
  两人留下了,还留了清微庙的郭真人服侍,其他人乔装成商队,直奔松峰观而去。
  松峰观这几年是着实兴旺,虽然他们酝酿的“北七庙之争”胎死腹中,但是就凭他们发起了这一行动,也足以令很多人知道了这家不起眼的子孙庙。
  在距离松峰观还有三十多里的山口处,他们就派出弟子把守,挨个检查进山的人。
  紫嫣都厨远远看到,心里就有点不耐烦,“要不咱们亮出玄女宫的旗号,直接冲过去?”


第一千零一十章 伏兵
  按规矩,玄女宫进入海岱地界,是要向青龙庙打招呼的——真人以下问题不大,但是真人进出的话,不打招呼就有点失礼了。
  当初四大真人南下,搜寻永馨的下落,也是要跟玄女宫打招呼的,结果被玄女宫禁止了。
  不过紫嫣都厨不介意这些,他们此来是为雷谷报仇的,这种事,不管青龙庙答应不答应,她们都做定了,当然就无所谓那些规矩了。
  正经是打了招呼,青龙庙可能会出面阻止,那才叫没意思。
  李永生正在沉吟中,猛然间,大家就见到,另一方向的山脚下,升起了一团示警焰火。
  紫嫣都厨忍不住一愣,神色也为之一变,“糟糕,这是被发现了?”
  “不是,”有人在一边接话,却是很少说话的杜晶晶,她面色惨白,一脸的惊骇,“这是……我曲阿杜家的求助焰火。”
  “咦?”紫嫣都厨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小杜你入了道宫,还是忘不了红尘?”
  她接触杜晶晶机会少,并不知道她是那种不太合格的弟子。
  风真人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不过她很好的控制住了——其实她也是出身杜家的。
  杜晶晶虽然愿意照顾家族,但是当着三都之一的都厨,哪里敢再争辩?
  所以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永生。
  李永生错愕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先去那里看看,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反正松峰观就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掉。”
  紫嫣都厨讶然地看他一眼,“倒是看不出来,李大师竟然也是性情中人。”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发话,“顺手的事情,做也就做了,跟性情中人没什么关系。”
  杜晶晶可是无心说这些,她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我能先赶过去吗?”
  “好了,”风真人皱着眉头出声了,“不到二十里地,也不差这几息时间……晶晶真人,都厨面前不得失态。”
  宫中弟子心系红尘,本身就是道宫禁止的,现在李永生肯去救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你还要先行赶去,真的不拿紫嫣准证当回事吗?
  杜晶晶的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狠狠地一咬牙,不再说话。
  李永生运起神识,尽力向前方扫去,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咦,没有打斗?”
  丁青瑶、紫嫣和公孙未明的神识都不错,但是他们真的没想到,李永生竟然敢肆无忌惮地发出神识探查——你就不怕万一撞上真君的神识?
  “没有打斗?”杜晶晶这下急了,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身子笔直地向前蹿去,嘴里还在大喊,“我去给你们探探路。”
  “等一下,”李永生身子一晃,就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这俩……”紫嫣准证顿时愕然,她无奈地摇摇头,冲着公孙未明苦笑一声,“都是急性子啊,怪不得相处甚得。”
  她身边是丁青瑶,但是紫嫣都厨和丁经主的关系,真的很一般,正经是她愿意跟公孙家的子弟多聊一聊闲话——自打见到公孙不器的那一刻起,她就沦陷了。
  公孙未明摇摇头,正色回答,“紫嫣准证这么说,可就有点冤枉李大师了,他可从来不是个鲁莽的人。”
  “是吗?”紫嫣都厨眼珠一转,笑吟吟地发话,“我感觉他刚才探出神识的时候,也是有点着急,被真君发现就不好了。”
  “也许你不相信,”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我敢说,永生散发出神识,就是因为他能确定,附近没有真君神识。”
  紫嫣都厨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不是吧,照你这么说,他不是比真君还厉害?”
  一边问,她还一边看一眼丁青瑶,却很意外地发现,玄女宫经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丁经主当然没有表情,李永生比真君厉害——那不是废话吗?
  公孙未明却是继续洋洋得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他可是擒获过真君的,我们合作,还重伤了慕容神起,至于他有没有真君厉害,那就是大家见仁见智了。”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的李永生一抬手,硬生生地拦住了杜晶晶,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后面跟着的人也不慢,眨眼就赶了过来。
  李永生落到地上,左右看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却是满不在乎地发话,“行了,别躲了,不会真的以为,能骗过我们吧?”
  不远处响起一声长笑,然后前方不远处,地面扭曲一下,竟然站起了上百名身着保护色服装的人,而且一看服装的样式,就知道这是军服,只是颜色怪异了点。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竟然布置下军队拿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我们只是在诱捕,”远处稀疏的树林里,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几个人却是凭空出现了。
  “诱捕?”杜晶晶闻言,忍不住眼睛又是一红,“你们那示警焰火,是从何处得来的?”
  “示警焰火?”一名书生模样的人鼓掌大笑,“妙哉,还真的捉到了大鱼,此人定然跟那该死的杜家有关系!”
  “屁的有关系,姑奶奶我就姓杜,”杜晶晶气得大喊一声,掣出一柄长剑,就要冲上前拼命,“贼子休走!”
  “嘿,还真的巧了,这话也是我想说的,”书生模样的人冷冷一笑,“现在想走?晚了!包括你这些同党在内,一个都不要想……咦?”
  他是中阶真人,看到来得最快的杜晶晶,也不过是初阶真人,心里下意识地就生出了轻视,现在正眼一看,却是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怎么这么多真人?
  最终,他还是将目光转移到李永生身上了,眉头也是微微一皱,“我看你有点面熟。”
  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回答,“我确定,跟你一点都不熟……还是言归正传,示警焰火的主人何在?”
  “焰火的主人吗?”书生真人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们组团而来,阴谋刺杀皇族,在海岱郡意图盗窃气运,是不赦之罪,我们正是在引诱他们的同党前来。”
  “胡说!”杜晶晶气得大叫,“那是我曲阿杜家的人,要去观礼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我还纳闷呢,怎么不见他们来……合着被你们抓起来了?”
  “曲阿杜家?”书生冷冷地看着她,“你确定这帮反贼,是曲阿杜家的人?”
  “你少跟我扯这个淡,”杜晶晶挥舞着长剑,张牙舞爪地发话,“我家人被你抓了这么久,你不知道是曲阿杜家?”
  李永生心里暗叹一声,杜晶晶还是太嫩啊,这种场合,报出家族的字号来,很可能会为家族招灾,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那书生冷冷地一笑,“曲阿杜家?以前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谁都跑不了……来人,给我统统拿下。”
  “我看你是想死吧?”公孙未明一摆手,身后的真人和司修们顿时散开来,他冷冷地发话,“全部拿下,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书生得意了半天,这时才傻了眼,“你们……你们竟敢反抗朝廷的命令?果然,反贼的友人,定然也是反贼。”
  “你他娘的少胡说,”紫嫣都厨冷哼一声,“本真人是玄女宫都厨,敢对我道宫中人出手,你也好胆,明明你们才是反贼……都与我捉了!”
  他们这一方虽然人少,只有四十多人,但是真人倒有十多个;对方虽然有百余人,还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但是论起实力对比,真的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我们是朝廷的人!”书生大喊了起来,“正儿八经天家任命的,你玄女宫敢公然对抗朝廷?就因为这小小的杜家反贼?”
  想到不许干涉红尘事的禁忌,紫嫣都厨就是一愣,朝廷捉拿反贼,道宫硬是插一杠子,那还真是犯忌,但是她转念一想,冷笑一声,“你们怎么可能是天家任命的?”
  书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若是拿出任命书来,你便退走吗?”
  “别,”方真人叫了起来,“海岱好多地方一夜就反了,很多附逆襄王的官员,够有任命书,都厨切莫上当!”
  天机殿虽然也不管这种小事,但是他们距离朝廷实在是太近了,这些因果都清楚。
  紫嫣真人顿时为难了起来,她不喜欢杜晶晶现在还顾念家人,可是见到杜家人被抓而不理,似乎也不太好,更别说自己是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的。
  说不得,她只能下意识地看向李永生——虽然公孙未明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但是行事过于鲁莽和跳脱了,关键时刻,她下意识地觉得,还是李大师值得信赖。
  李永生冷冷地一摆手,然后狞笑一声,“全抓起来,搜魂之后,大不了杀了灭口!”
  他并不认为,曲阿杜家的示警焰火在这时被放出来,是一个巧合,事实上,如果抓住了曲阿杜家的人,当然会知道,杜家有一个女儿叫杜晶晶,正是玄女宫的真人。
  而且,杜家跟襄王作对,这也不是第一遭了,广陵韦家的身后,就有明显的襄王的影子。
  这时放出杜家的焰火勾人,十有八九就是想看看,雷谷之人是否已经进入了海岱。
  所以想在这件事上讲道理,没用!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大打出手
  李永生一摆手,其他人齐齐地扑了上去,甚至连丁青瑶都不例外。
  埋伏的军人们,真的是训练有素,组成的军阵威力也大,要不说襄王军队的战力是诸反王第一,那真是没得说,不要说郑王那种儿戏一般的军队,就是荆王的军队也没得比。
  在诸多真人和司修的攻击之下,他们竟然能有板有眼地抵抗,一时间竟然不见混乱。
  然而,终究是战力就在那里摆着,对方只有区区的三名真人,其中两个还是初阶,再怎么稳得住,士兵数量也是在迅速地减少着。
  李永生没有动手,他觉得,这点区区的军队想要留下己方的人,似乎有点太托大了,所以他在战场一侧,小心地四下戒备着。
  果不其然,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远处又冲来三名真人,一名高阶两名初阶。
  真人身后是一支马队,也有百人之多,疯狂地冲了过来。
  原来,襄王府的军队背靠大山,分出了两个方向戒备和埋伏,李永生他们撞到了其中的一支,并且喊破了他们的埋伏,否则的话,这隐藏的起来的军队一旦发动,并不比马队好对付。
  李永生见状冷笑一声,劈手一道黑光打了过去,晋阶高阶真人之后,他就可以勉力发出“无生神雷”的神通了。
  无生神雷根本不是这个位面该有的东西,一招击出,直接夺人心魄,若不是李永生才是高阶真人,只这一击,就可以令高阶真人魂飞魄散。
  这个东西对待军阵的效果差一点,但也仅仅是差一点,冲在最前方的军士觉得此物古怪,六匹马组成一个六合阵,手中大枪一举,在空中幻化出一个硕大的白色圆环,迎了上来。
  这种六合阵运转如意,可攻可守,在军阵里也是难度系数相当大的,一般人根本掌握不了。
  不过这圆环跟黑光正面一撞,圆环顿时消散,而六名军士的身子齐齐一震,有五个人竟然从马上掉了下来。剩下的那位也是趴在马上,人事不省。
  三名真人看得睚眦欲裂,齐齐一声喊,组成了一个三才阵,直奔李永生而来,“贼子休走,纳命来!”
  就在这时,血魔的身子一晃,很诡异地出现在那六名军士身边,也没见她做什么,地上五名军士的身体,就化为了两段。
  这六名军士是马队中的精英,直接杀掉最好,可以有效地降低对方军阵的效果。
  血奴将这一点也看得很清楚,它出手之后,身子一闪,又去对付刚才它的对手去了,竟然没有什么拖延。
  若是单论身法的诡异,在玄青位面,果然没有人能跟血奴相比肩。
  三名真人围住了李永生,他也不着急,一招“梅花三弄”斩了出去,直取三人。
  这样一来,他就被这三才阵拖住了,而马队直接对战场发起了冲击。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来得稍微晚了一点,第一波埋伏的军人,已经被斩杀掉了三成,李永生这一方已经有不少人腾出了手,在马队涌入的时候,真人们纷纷飞起来作战。
  一旦飞起来,马队能产生的冲击力,就被大幅弱化了,正经是马上的骑兵,要小心空中飞来飞去的这些存在。
  李永生对战三人,哪怕对方组成了三才阵,对他的影响也是极小的。
  不过同时,他想要拿下对方,也不是很容易的。
  缠斗一阵,他终于找到机会,将对面的一名初阶真人击伤,才有时机观察战场。
  经过一阵的搏杀,赶来的骑兵数量也在急剧地减少,曾经一度稳住的场面,有再次失控的可能。
  对方的高阶真人见状,赶忙高声大叫,“精血狼烟,快用精血狼烟。”
  精血狼烟不但可以透支体力,激发战力,还更有示警的效果。
  “狼烟也没用,”李永生长笑一声,“我就奇怪了,区区两百士兵加上六个真人,就以为可以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幼稚的想法,是谁给你灌输的?”
  他的想法,还真的不对,事实上,襄王一方对雷谷的估计,已经相当高了,六名真人加上两百余名敢战之士,就算面对十几名真人,也拿得下来——起码有信心打成平手。
  他们认为,李永生就算进入海岱,也不可能带太多的人,有这样的准备足够了。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料对了对方来的人数少,却没有料到,埋伏的士兵被人发现了。
  一旦失去了偷袭的突然性,就不好缠住对方了。
  等骑兵们赶过来的时候,形势非常危急,在这种时候,十个头领中的六个,想要逞强接下李永生的一招,却没想到对方这一招威力如此巨大,直接放倒了他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缠住对方,就相当困难了,更别说拿下对手。
  若是没有这些意外,这一仗会打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高阶真人听到李永生如此说,脸涨得通红,大吼一声,“你们还在等什么?”
  现在战场上还在作战的襄王府士兵,也就一百三十余人,在下风头中苦苦抵挡。
  闻听这一声,起码最少二十多人马上崩毁自己的肢体,一道道精气狼烟直冲云霄。
  这些人里,有崩毁自己手臂的,也有崩毁小腿的,更有很多人是崩毁了耳朵之类的部位。
  紧接着,又有人渐次崩毁自己的肉体,战场正是热血男儿挥洒豪气的地方,受到别人的感染,血气一上头,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目前是处于下风了,再不玩命,就没命可玩了。
  一道道血气冲天而起,战局虽然看似稳住了,但是很明显,透支精血只能顶用一时,若是没有救兵赶来,落败是迟早的事。
  附近有襄王府的援兵吗?抱歉,还真的没有!
  他们为了做这个局,将周遭的军队都调开了,就是担心别人不肯踩这个陷阱。
  这时候发出精血狼烟,最近能赶来的军队,也是驻扎在九十余里之外县城里的城卫军,不过这里的城卫军,没有郑王府的城卫军那么多,一个县城也就五百人。
  这五百人,起码要留三百守县城,以防是敌人的诡计。
  剩下两百人赶过来,够干什么的?城卫军主要是负责治安和守城,根本不擅长野战,更别说跟这两百名百里挑一的精兵相比了。
  事实上,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们根本就没跟城卫军做约定,而且他们认为,若是真打不过对方的话,多来五百城卫军也意义不大。
  只听得“嗵”的一声大响,紫嫣都厨硬生生击开一个七星杀阵,为杀阵加持灵气的书生真人更是“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公孙未明见状也急了,围着他的是二十一个士兵,三才阵里套着七杀阵。
  原本他是想着拖死对手,见到紫嫣准证建功,他大吼一声,手中长枪狠狠地一扫,直接将一个七杀阵击溃,两名士兵口吐鲜血,眼见不得活了。
  不过未明准证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一闪而过,这一击可是耗费了他不少灵气,虽然没有受伤,可是想要赢得漂亮,还是得付出点真东西。
  丁青瑶也不淡定了,抖手一道白芒打出,将面前的一名司修打成了一团齑粉——一道白烟过后,落下了一些粉尘,一个大活人竟然就那么没了。
  就在此刻,远处有人大喊一声,“住手,要不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永生这一方的人,全是一些骄兵悍将,哪里会将什么不客气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们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倒是襄王府的军队很想罢手了,可是对方不罢手,他们此刻停手,不是等着挨宰吗?
  于是有人惊呼一声,“是松峰观……是松峰观的道长们到了。”
  破空声响起,四条人影从远处电射而来,打头的是一名童颜巨乳……错了,童颜鹤发的老道长。
  老道长年纪虽然不小,气色却是极好,他大喝一声,“谁再不停手,我们就揍他!”
  “呀哈,”紫嫣都厨火了,抬手一掌,直接将面前一名司修打成一团肉泥,“揍我?就凭你个老杂毛,有胆子揍我这玄女宫的三都?”
  她的话刚说完,襄王府的高阶真人身子一侧,脱离开跟李永生的接触,但还是没有躲过对方如影随形的一刀,左臂顿时脱离了他的左肩。
  他强忍疼痛,大喊一声,“张主持,玄女宫公然阻拦我们捉拿反贼,而且就在你家松峰观门口!”
  “玄女宫的道友,你们还是住手的好,”白发苍苍的老道长大喝一声,“身为上宫中人,不知道避讳禁忌,这是又要挑起官府和道门的大战吗?”
  “大战?真是可笑,”丁青瑶避开两人的攻击,身子一晃,轻巧地飘出战圈,动作异常潇洒,“谁告诉你,责任是在我们呢?”
  别说,她在很久以前,虽然比较粗暴地对待过李永生,但是平心而论,她的脾气比紫嫣都厨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像现在就是了——在需要说理的时候,她会先说理。
  只有这番气度,才当得起玄女宫的经主,修道之人多是我行我素之辈,但对于外界,终究是要讲个形象。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偷盗气运
  见到丁青瑶罢手,其他人也纷纷脱离战场,停了下来。
  李永生也停了下来,不过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极隐秘的、诡异的笑容。
  白发苍苍的老道长看紫嫣都厨一眼,又扭头看向丁青瑶,一拱手,和颜悦色地发问,“不知准证怎么称呼,在玄女宫又是担任什么职务?”
  他也是高阶真人,一眼能看清楚对方的修为,这很正常。
  丁经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不管我是什么职务,总大不过三都,现在紫嫣准证在,你有什么话跟她说。”
  老道长淡淡地一摆手,“紫嫣都厨的名头,我是听过的,不过她的态度,实在不太好沟通,我觉得还是跟阁下商量比较好一点。”
  这话说得就有点火气了,须知一般不太熟惯的人,很少称呼“都厨”二字,三都里的都管和都讲都能单独称呼,唯独都厨二字,听起来不太上台面。
  事实上,在中土国这温饱型社会里,厨师的地位并不算低,老话说死了,民以食为天。
  但是有些人还是在意,比如说紫嫣准证就是,她原本也是美女一枚,可因为修习功法的缘故,身材粗壮异常,很是令她不喜欢这个词。
  所以,除了对上熟惯的人,她对外人都是自称三都,倒也不虞引起误会——都管和都讲,都不会如此自称。
  就连丁经主称呼她,用的也是“三都”,这是知道她的忌讳。
  老道长却不管这些,直接称其为都厨不说,还表示不愿意跟她交谈。
  丁青瑶却是不上当,她冷笑一声,直接点明对方的用心,“这是打算分化我们,挑拨起矛盾吗?老道长你想多了,有三都在,自然不用我这五主出面。”
  老道长虽然猜到了,此女也应该是玄女宫高层,但是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愕然,“您……您是丁经主?”
  玄女宫的三都五主十八头,起码三都和五主,是天下皆知的,五主的相关面容、气质和做派,也流传得极广,对方一提醒,他就猜出了她的来历。
  紫嫣都厨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丁经主,你直接替我做主便可,看他们打算说什么。”
  丁青瑶冲着老道长一摊双手,下巴微微一扬:你听到了吧?
  老道长扫视一下战场,面色有点难看:来的这帮人,还真的是很棘手啊。
  不过最后,他还是心一横,看向襄王府的高阶真人,“你说玄女宫阻止你们捉拿反贼,可是有根据?”
  不等他发话,杜晶晶气得叫了起来,“我堂堂的玄女宫弟子,怎么可能是反贼?”
  高阶真人却是冷着脸,傲然地反问,“谁说四大宫的弟子里,就不能有反贼?”
  还真是如此,在历史上,四大宫的弟子中,不止一个人勾结过反贼,道宫虽然严禁弟子们家族联系,可这种事情屡禁不绝,自然有弟子因为家族利益,悍然对朝廷出手。
  历史上好几次的官府和道门冲突,起因大多就是因为弟子先跟官府发生了冲突,然后道宫被迫卷入。
  就在这时,丁经主出声了,她冷冷地表示,“就凭你,还不配定义反贼,在当今天家的眼中,恐怕你们才是真正的反贼吧?”
  这话说得有根有据,但是那名高阶真人却是冷笑一声,“王爷和天家的争执,那是赵家内部的事情,你玄女宫这名弟子的家人……也就是曲阿杜家,他们是打算偷盗国朝气运!”
  “偷盗国朝气运?”老道长惊呼一声,“这可是中土的公敌!”
  偷盗气运,是官府和道宫都严厉禁止的,中土的气运,是属于中土所有人的。
  不过大致来说,官府对这种事容忍度更低,这也很好理解,就像道宫对野祀的容忍度更低一样,大家看重的东西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浑话!”风真人气得大声发话,“早年间曲阿杜家都没有做过这种事,现在他们早就大不如前了,偷盗国朝气运做什么?”
  偷盗国朝气运的人,通常都是心存反意的,要不然偷了也没啥用。
  可是杜家早就中落了,这时候说他们造反,别人也得信不是?
  然而那高阶真人却冷冷地回答,“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我们有人证物证,不容你们抵赖。”
  “人证物证?”紫嫣都厨不屑地撇一撇嘴,冷冷地一笑,“呵呵。”
  “既然是如此,我松峰观愿意做一个见证,”老道长正色发话,“谁是谁非,拿证据说话,不知你们双方意下如何?”
  紫嫣都厨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没睡醒吗?区区的子孙庙,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要裁断玄女上宫的是非?”
  面对她的讥讽,老道长也没有恼怒,只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都厨大人或者没听清楚,我们只是做个见证,裁断什么的,那真是不敢当。”
  “是吗?”紫嫣都厨冷笑一声,她的脾气不好,但是智商还是没问题的,“刚才你说的,难道不是‘谁是谁非’四个字?”
  老道长干咳一声,“这个……口误吧,都厨若是不信,我们还可以请来青龙庙的道友。”
  听对方说起青龙庙,紫嫣都厨不吱声了,她倒不是惧怕青龙庙,实在是他们这次进入海岱,没有通知对方,总觉得这样见面,难免尴尬。
  就在这时,襄王府的高阶真人出声发话了,“松峰观的道长,我们还是信得过的,不过,在此处公断,我们还是担心会被对方所乘……证据一旦被毁,就难说清楚了。”
  一边说,他一边还皱着眉头,表示自己很为难。
  老道长闻言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去我松峰观大殿好了,未知丁经主意下如何?”
  丁青瑶来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传来了细细的声音,“绝对不去大殿,就在此处解决,大不了直接翻脸。”
  我不至于像你想的这么弱智吧?丁经主心里暗暗吐槽,却是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这不可能,我堂堂上宫五主,还有上宫三都在此,不可能受你一个小小的子孙庙如此调遣。”
  老道长狞笑一声,“你们这般推三阻四,老道却是更好奇了呢。”
  公孙未明却是促狭,他在不远处笑吟吟地发话,“那算了,今天就当是一场误会,大家各走各的路好了。”
  杜晶晶和风真人都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怎么说话,不要这么讨厌行吗?
  但是那高阶真人闻言,却是不肯答应了,他厉喝一声,“不许走!跟反贼合谋,杀死了这么多朝廷士兵……这是你说走就能走得了的?还请张主持为我们做主!”
  被称为张主持的老道士看公孙未明一眼,又扭过头来对着丁青瑶,冷笑着发话,“我们也是一番好意,把事情澄清了,岂不是大家都好?”
  丁经主也冷笑一声,“看来你的屁股早就歪了。”
  那高阶真人见状,高叫一声,“看看,他们还说自己不是反贼,连澄清的勇气都没有。”
  张主持的脸也拉了下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丁青瑶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你这罚酒如何吃法。”
  老道长长叹一声,一摆手,“友善,发弟子召集令!”
  松峰观来的真人,一共是四个,两个高阶两个中阶,高阶真人里,有一个正是跟李永生见过一次的松峰观都管席友善。
  那时的席友善意气风发,结果硬生生在摩天岭下吃了一个大亏,打击得他好悬怀疑人生。
  若是搁在两年前,他都懒得召集弟子,在他看来,己方四名真人,再加上襄王府的百余人,足以拿下眼前这些人了。
  没错,雷谷来人中,真人数量很多,光是高阶真人就有四个,但是襄王府的军队,也全是百战精兵——此前他们在战斗中失利,最大的问题就是高端战力太少。
  现在松峰观来了四个真人,真的是够资格跟对方狠狠拼一场了。
  不过,席都管的信心已失,既然是张主持要求,他就果断地抖手打出一团示警焰火。
  “动手!”李永生大喝一声,直接出手,攻向了席友善。
  这厮可是有点诡异手段的,尤其那禁锁定身术,甚至是来自于上界的禁锁心咒。
  公孙未明却是滑头,见到大家齐齐出手,直接身子一闪,来到一个受伤的初阶真人面前,长枪直接扎了过去。
  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来了这四名强援,战场形势再次变得微妙了起来,更别说对方还发出了什么“弟子召集令”。
  既然是这样,还不如抓紧时间,尽量诛杀对方有生力量。
  这初阶真人也没想到,对方的准证,竟然会对自己这个伤员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枪头从自己胸口扎了进来,“我投……”
  话说到一半,他就再没有力气了。
  公孙未明的反应很快,但是松峰观的反应也不慢,他还没来得及诛杀第二人,就见远处有大片黑影飘了过来。
  来的正是松峰观的弟子,召集焰火发出这么短时间,对方竟然就赶了过来,要说此事松峰观是凑巧遇到的,那真的是白痴都不信。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给我停手
  松峰观的弟子中,高端战力一向是不缺的,三名高阶真人,中阶真人也有七名之多,至于说初阶真人,最少也有十二名。
  而此番赶来的人里,就有七名中阶真人,以及四名初阶真人,他们裹着十余名司修,风驰电掣一般赶了过来。
  这些人旁边,还有一名高阶真人,却也是李永生曾经见识过的。
  此人姓冯,是松峰观的护法,他本人并没有被包含进“三名准证”的范围里——护法的力量,不能算在本院固有的战斗力中,人家愿意帮忙是情分,不愿意帮忙也是正常。
  他们这么一赶到,优劣之势顿时意味,现在论真人的数量,李永生他们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在参战人数上,就更是劣势。
  看着己方且斗且退,丁青瑶直接掣出她的经主令旗,冲着地上一扔,然后掐一个法诀,大喝一声,“咄,且看我的守护!”
  玄女宫的经主令旗,就是有这么奇妙,可以为自己人提供绝对守护。
  紫嫣都厨见状,也放出了她的都厨守护,却是一个青色的小碗,散放出灰黑色的光芒,很快就在百丈之内,形成了一个中间高、四周低的圆形护罩。
  这护罩凝实无比,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灰色的锅倒扣了过来。
  公孙未明虽然正在接斗三名真人,见状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紫嫣准证的守护,还真是像一口锅,够难看的……那么都讲的守护,不会是一把戒尺吧?”
  “好了,这可是玄女宫的秘密,”丁经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才懒得告诉他,都讲的守护是一张棋盘,“还是快点动手吧。”
  这时,却见那张主持掣出一面长幡来,轻笑一声,“莫非只有你玄女宫才有加持之物?”
  他将长幡抖动起来,只见一阵灵气的波动传开,正在作战的松峰观弟子,顿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战力凭空提升了一大截。
  李永生看得眼睛一眯,“咦,这样的手段,倒是有上界运修的风采。”
  这手段很不错,但遗憾的是,只能加持松峰观弟子的战力,而玄女宫的两大守护,却是能将雷谷的人也守护进去。
  在守护的绝对范围里,只有玄女宫的弟子能使用灵气,就算加持了灵气的松峰观弟子,冲进守护范围之内,也只能像莽夫一样,靠着本身的力气搏杀,半点灵气都无法催动。
  李永生等高阶真人和中阶真人在外面厮杀,一旦遭遇麻烦,马上可以退到守护里去,对方若是敢追进来,玄女宫的制修弟子,也敢跟对方的真人厮杀。
  如此一来,雷谷和玄女宫一方,似乎就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了。
  然而,松峰观哪里又是那么好对付的?张主持大喝一声,“再发弟子召集令,敕牌弟子全部召唤过来,拿人堆,也将他们堆死!”
  原来,刚才都管席友善发的虽然也是弟子召集令,但那是事先约定的,松峰观的高端战力都准备好了,直接杀了过来。
  要不然,来的初阶真人怎么可能只有四名?
  前文说了,松峰观的初阶真人,至少有十二名,很多人显然是在守护庙宇。
  可是这话一说,显然是要倾尽松峰观之力,拿下对手了,张主持甚至说出了“堆死”两字,可见是赤裸裸地撕破了面皮,丝毫不掩饰杀意。
  绚烂的焰火在天上猛地炸开,又有巨大的响声传出,松峰观这次也玩命了,发出的竟然不止一团焰火,而是足足有六七团,此起彼伏地在天空中炸响。
  而松峰观的人来得也快,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远处飞来了大批真人,还护卫着四艘飞舟。
  来的真人,足足有十二个,其中有十个初阶真人,还有一个中阶真人——合着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松峰观又有一个真人晋阶中阶。
  最后一个高阶真人,就是松峰观的大长老了,此人年纪不算太大,不喜俗务,所以只领了一个大长老的头衔,一般不愿意抛头露面。
  这些人一到,光是松峰观的高阶真人,就有四个了,气势上是彻底压住了雷谷和玄女宫。
  李永生这一方,也只有他和丁经主、紫嫣都厨和公孙未明四个准证,除此之外,敢在守护外面跟对方厮杀的,也不过再加上血奴、方真人、风真人和天姥双杀。
  至于杜晶晶、祭强、公孙家两名初阶真人之类的,都只能贴着绝对守护跟对方游斗厮杀,一旦陷入麻烦,就退入守护范围中。
  别小看了他们的游斗,也牵制住了很大一批对方的战力。
  见到己方占据了上风,松峰观张主持却还是眉头紧皱,有绝对守护在,对方算是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啊。
  看了一阵之后,他轻咳一声大声发话,“丁经主、紫嫣都厨,你们若是还不愿意配合调查,休要怪我们撕破面皮了。”
  “咦?”丁青瑶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而且是极为夸张的那种,“难道现在还没撕破脸?”
  张主持冷冷地回答,“你若再是如此,休要怪我破了你的守护。”
  丁青瑶冷笑一声,“那你只管动手好了,丁某人坐看你松峰观自取灭亡。”
  张主持也不理她,而是冲着襄王府的真人喊话,“那位准证,你身上可带了气运重宝?”
  道宫的绝对守护,不是破不了的,一种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一种就是通过激发气运重宝,攻击守护信物,这也是官府对付道宫的手段。
  但是气运重宝不易得,激发它攻击守护信物,也要耗费不菲的灵气。
  若不是来了大批松峰观的弟子,张主持未必敢如此提要求。
  那高阶真人正在跟另一名真人对战血奴,闻言忙不迭地发话,“我还真带了件气运重宝,乃是岱宗石敢当,取自岱宗深处。”
  方真人闻言,忍不住惊呼一声,“可是前朝旧物,宫中失窃的那块石敢当?”
  “屁的宫中失窃,”高阶真人不屑地哼一声,“这是太皇太妃生前赐予王爷的,天家放出这样的谣言,真的是令人齿冷。”
  “屁的谣言,”方真人也气得破口大骂,“这石敢当在先皇的时候就失窃了,起码数十人为此丧生,我还负责了调查,真以为你的胡说八道,能瞒得过天下人?”
  这石敢当历经数个朝代,是有名的气运重宝,失窃之前,曾经被襄王借去把玩,一天之后就还了回去,再然后,还有番邦使臣等前来瞻仰,却再没人把玩过。
  两月之后的某一天,石敢当不翼而飞,先皇得知之后大怒,杖毙了多人。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襄王,认为可能是他动了手脚,但那时还是皇太妃的太皇太妃发话了——他若真是喜欢,张嘴跟天家要,天家还能不给?
  先皇心里清楚,自己真的可能不给,但是皇太妃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若是再不给面子,也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他着人略略地问了襄王几句,襄王肯定是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我都还回去两个月了,现在说我掉包……你们这些负责调查的混蛋,做事能靠谱一点吗?
  因为事涉宫中一些辛秘,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此事也就只有宫中少数人知道,外人根本没听说过,很多朝中大臣尚且不知道。
  倒是方真人因为有九尾狐幡,昔年参与了调查,对此事内情相当清楚。
  而现在,这岱宗石敢当,竟然出现在了襄王麾下一名高阶真人的手中,真相不言自明。
  这高阶真人见方真人门儿清,也就懒得再争辩了,“待我腾出手来取它。”
  他想腾手是很方便的,几名司修顶上去缠住红衣女娃娃就是了,至于这些司修可能丧命,那也正常——这是战争,没有任何仁慈可言,用人命换取时间,只是划得来划不来的问题。
  就在这些司修鲜血四溅,高阶真人取出石敢当的时候,紫嫣都厨大喊一声,“你要看热闹看到什么时候?”
  众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惊:此地莫非还有外人在?
  就在这时,有人轻笑一声,空中蓦地现出一只大手,狠狠地将高阶真人拍在地上,轻轻巧巧地将那块石敢当夺了去。
  正在战斗的席友善吓得汗毛直树,没命地大喊一声,“是真君!”
  张主持却是不见如何意外,而是铁青着脸发话,“身为真君,贸然插手世间事……阁下你可考虑清楚了后果?”
  空中蓦地出现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他懒洋洋地发话,“我就见不得你们多欺少,再说了,我跟玄女宫结有跨境之缘,出手还不是应当的吗?”
  这真君正是公孙不器,一边说,他一边看紫嫣都厨一眼,心中很是有点奇怪:我隐藏得很好,你怎么就能发现?
  紫嫣准证似乎是想到他在疑惑什么了,忍不住脸一红,心说自打见到你证真之后,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再细微的气息,我也感受得到。
  公孙不器也没纠结此事,接下来,他傲气十足地表态,“现在,我命令你们停手,接受玄女宫的调查,否则的话,不要该我大欺小……”
  下一刻,他大喊一声,“哈,来得好,我找你多时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仇人相见
  随着公孙不器一声大喊,他的手一抬,右手食中二指射出两道白芒。
  两道白芒在空中幻化做两杆长枪,打向前方空无一人处。
  长枪过处,空气里荡漾起涟漪一般的波纹,一个人影蓦地现了身出来。
  此人竟然是一个胖大的和尚。
  胖大和尚的头上,并没有戒疤,只是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
  这现身的和尚,赫然也是真君的修为。
  此人手里持着一面小小的令旗,手腕微微一抖,就打出两道黑芒,正正地迎上两支长枪。
  黑芒和长枪在空中一撞,只见空间一阵诡异的扭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尚冲着公孙不器微微一笑,和蔼地发话,“有些时日不见了,道友别来无恙?”
  “我有恙得很,”公孙不器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对方,“道友不敢当,阁下的大恩大德,公孙不器没齿难忘。”
  原来这胖大的和尚,竟然就是那排帮的真君!
  公孙不器在证真的时候,第二次遭遇了偷袭,虽然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但是他将仇敌的气息,记得一清二楚,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对方。
  ——就像紫嫣都厨能感觉到,他暗暗潜伏在旁边一般。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李永生为何暗暗通知,要自己悄然赶过来。
  事实上,看过了事态的发展经过之后,他已经将因果捋清楚了。
  为什么这名真君在海岱消失,寻找不到了?合着人家早就收束了气息,潜伏在这里了。
  潜伏在这里做什么?当然是算计来找碴的雷谷中人。
  这其中的因果,只要不是太笨的人,就想得明白。
  松峰观在绑架任家姐妹失败之后——甚至可能是在此之前,就打算好了,要在这里狠狠地算计雷谷一道,打掉李永生的嚣张气焰。
  至于说襄王府抓住了曲阿杜家的人,大概只是意外。
  当然,他们利用曲阿杜家做文章,虽然可能是想引来杜晶晶,但也有公报私仇的想法。
  事实上,襄王府跟杜家的恩怨,不是什么大事,基本上不值得一提。
  关键是他们给杜家扣上了“偷盗国朝气运”的帽子,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抗道宫。
  至于说这可能是栽赃,做这些口舌之争真没什么卵用,这里是海岱,不是玄女宫的主场。
  青龙庙才是道宫系统在这里的地头蛇,更别说还有松峰观帮忙。
  这计划都是一环扣着一环,先是利用杜家的示警焰火,将杜晶晶等雷谷的人吸引过来,襄王的军队就发起突袭,正面拿下对方。
  万一襄王的军队失手怎么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找松峰观求援。
  可以说,松峰观在一开始,就做好了跟玄女宫撕破了脸的打算,而且他们还设计了逻辑陷阱,让他们这种行为,得到了道义上的支持——玄女宫阻拦朝廷追查偷盗气运的反贼。
  大义在手,可以将之上升到无限高的高度,那么子孙庙对抗四大宫,也有了足够的底气。
  怪不得张主持一出场,气势就足得很,后面的态度也很强势——人家根本不怕动手。
  总之,这一切的计划,都策划得相当完美。
  至于说氤氲洞的余化龙,则是这些计划的一个引子,他自以为聪明,却没有想到,他求助的松峰观,连他也算计了进去。
  甚至余化主的遇袭,都极有可能是襄王府所为——松峰观修者当时的行踪都有记载,但是心襄王府修者的行藏呢?谁会去调查?
  当然,这些依旧不重要,就算没有氤氲洞化主这么一号人,松峰观处心积虑对付雷谷,也会找到别的引子,那厮不过是适逢其时。
  不过排帮真君也埋伏在此,想必不是要对付雷谷和玄女宫的,他的目标应该是公孙不器。
  否则的话,刚才襄王府被打得满地找牙,他应该已经可以出手了。
  总之,结了一个真君仇家,对他这排帮余孽来说,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公孙不器急着南下找他报仇,他也想处理掉这个隐患。
  李永生比较确定这一点,因为刚才双方战斗的开始,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个张老实遍寻不到的排帮真君,就隐藏在左近。
  不过对于这一切,他也早有预案,于是暗中通知了公孙不器,要他悄悄潜行过来,不要着急出手,看一看那潜藏的真君有什么打算。
  然而,不器真君终究是证真时日不久,见到玄女宫和雷谷被人按着打,对方还拿出了大名鼎鼎的岱宗石敢当,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悍然出手。
  果不其然,他的气机才一凝聚,那潜藏在暗处的真君就发现了,亏得他动作迅速,毫不犹豫地废掉了对方的高阶真人,抢到了气运重宝石敢当。
  事实上,这胖大和尚若是肯出手回护的话,他也未必能轻松得手,不过这厮做事比较阴险,根本就无视了襄王府高阶真人的生死,而是悄悄地贴近了过来。
  显然,他是想故技重施,再暗算不器真君一次。大约他以为,公孙不器刚证真不久,对真君的施为能力,运用得不够娴熟,不太可能及时发现他。
  非常遗憾的是,他的算盘打错了,反倒是因为出手晚了,自家折了一个高阶真人,气运重宝石敢当也被对方夺走了。
  此刻,要说他心里一点懊恼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打仗这种事,怎么说呢?从来也就没有什么算无遗策的说法。
  想要冒险占便宜,就要接受冒险没有成功的后果,这叫愿赌服输。
  所以他索性大喇喇地打个招呼。
  见到不器真君咬牙切齿的样子,他也不以为然,反倒是笑着表示,“证真一事,原本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我出手为阁下增加人劫,也许是天道之意,谁说得清楚呢?”
  公孙不器的嘴角抽动一下,终于强行按下心中的恼怒,似笑非笑地发问,“照你怎么说,我还该感谢你了?”
  “谢我倒是不必,”胖大和尚笑着一摆手,“你我之间本无私怨,实在是造化弄人,不得不做了敌手……我这么说,也不知道阁下信是不信?”
  “你说什么,我都可以信,”公孙不器淡淡地回答,“不过,信与不信很重要吗?我只需要知道,你我之仇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说是也不是?”
  “唉,”胖大和尚轻叹一口气,苦笑着一摊手,“其实,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又哪里愿意与你为敌?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所谓真君,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是啊,”公孙不器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旁人都道,真君便是本位面顶尖的存在,殊不知在真正的大能眼中,依旧是区区的蝼蚁……最多,不过是大号一点的蝼蚁罢了。”
  他这话可不是随便敷衍的,而是语出至诚,公孙家拥有中土顶尖的家族传承,前人早就警示过:若是仅仅为证真而得意,公孙家的格局,也就只能限于玄青位面了。
  甚至,这样的格局都未必能保证公孙家传承下去——撇开上界不提,只说在这个位面,就有很多存在,是真君也不便随意招惹的。
  多的不用说,看一看他身边的李永生就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妖孽?
  公孙不器出声附和,可是那胖大和尚又有点不开心了,他的脸一沉,“阁下既然知道,大家都是同为蝼蚁,你这大号的蝼蚁,为什么还要对幼小的蝼蚁出手呢?”
  不器真君心里冷哼一声,你当初扰我证真,可不也是以大欺小?现在居然跟我谈这个?
  然而,公孙家真不愧是异常骄傲的家族,他根本不屑跟对方斗嘴皮子,而是冷笑一声,“我辽西公孙家行事,想做就做了,何须向蝼蚁解释?”
  胖大和尚闻言大怒,这就是说他也是蝼蚁了。
  不过他城府极深,也不会因而动怒,只是轻笑一声,“那么,我也可以对蝼蚁出手了?”
  两名真君相斗,胜负不会轻易地决出,但是他们战斗的余波,足以摧毁这个位面的大多数生物。
  不等公孙不器出声,紫嫣都厨就勃然大怒,她冷冷地发话,“够胆你就动手试一试,我玄女宫没找你们这些秃驴的麻烦,你倒不知死活地凑上来了。”
  玄女宫位居中土南方,距离西南几个佛国不远,确实是有找麻烦的资格。
  “我可不是佛修,”胖大和尚淡淡地看她一眼,“你们也知道我功法的根脚,我是那种修香火成神道的气息吗?”
  紫嫣都厨嘿然不语,但是这时候,李永生出声了。
  他看着对方正色发话,“你的身上有香火气息!莫要以为很淡,别人都感受不到。”
  “咦?”胖大和尚侧头看他一眼,然后微微颔首,“你便是那自称大师的狂妄小辈?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浮躁了,你何德何能,竟然敢小看天下英雄?”
  “老匹夫住口!”有人厉喝一声,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丁青瑶,她怒视着对方,“李大师再是年轻,也好过你这种藏头藏脑之辈!”
  难得有这样向仙使示好的机会,她当然要抓住了。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无所不能
  胖大和尚看丁青瑶一眼,犹豫一下,终究是没有跟她一般计较。
  他是真君不假,但是道宫体系的势力,真不是他能抗衡的。
  玄女宫的两三个真君,倒是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但是四大宫里,一共有多少真君?
  四大宫出面,又能请得动多少真君出手?
  他敢在雷谷算计公孙不器,那是因为公孙不器不是玄女宫的人,当时在场护法的,也是以雷谷的高手为主,现场中玄女宫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以正式身份出现的。
  所以他这个阻道之仇,是针对公孙不器去的,虽然也得罪了玄女宫,但还不足以让道宫的人不计成本地追杀他——没错,最大的苦主是公孙不器。
  若是玄女宫大力追凶,反倒是对刚证真的不器真君不敬——以为人家没能力报仇吗?
  但是现在,他敢对玄女宫五主出手的话,那就是铁铁地硬杠玄女宫了。
  所以他忽略了这女人的不敬,本来嘛,不计较小事,那也是身为真君的气度。
  他再次看向公孙不器,傲然发话,“可敢跟我上莲花头一战?”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公孙不器一摆手,淡淡地回答,“玄青虽大,但是容不下你我共存,你也莫要做逃跑的打算才。”
  胖大和尚身子蓦地消失,一道白光箭一般地射向三四十里外的一处山包。
  那山包周遭有几个凸起,中间是山尖儿,正像一朵半开的莲花。
  公孙不器一抬手,将石敢当掷向李永生,“李大师,此物借给你使用。”
  李永生接下了石敢当,只觉得手里一沉,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重量竟然近千斤,他的身子差点踉跄一下,“好家伙,这石敢当的本体不算太小。”
  看到石敢当被他拿在手里,张主持是又急又气,没命地大喊,“给我冲,耗费他们的灵气,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松懈!”
  他一边喊,一边摇着手中的长幡,天地灵气不住地被吸附过来,输出到战斗者的身上,附近空间的灵气都混乱异常,仿佛发生了暴乱一般。
  这是笨法子,但是着实有用,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绝对守护再牛,也禁不住合一个子孙庙全部的战力,源源不断地攻打。
  就在玄女宫和雷谷众人苦苦支撑的时候,远处又飞来三人,地面上也烟尘滚滚,显然有大部队在接近。
  待近一点之后,张主持看清了来人,忍不住大喜,“见过冯真人、司马真人,还请大家合力,诛杀这些负隅顽抗的反贼。”
  空中的人向下看一看,眉头微微一皱,“这是……绝对守护?我去,是道宫的人呢,张主持你们是吃了豹子胆?”
  就在此刻,松峰观那名高阶真人的护法冯真人,大声发话,“冯家子弟快来帮忙,玄女宫恶意犯禁,公然跟反贼同流合污,拿下他们报知青龙庙,便是好大一桩富贵!”
  来的三名真人中,有两人姓冯。
  他俩知道最近松峰观可能遭遇恶战,冯家应该随时准备好,响应族中准证的召唤。
  待他们看到空中此起彼伏的示警焰火,迅速组织人手,等了好一阵,没接到准证传来的消息,正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却发现司马家唯一的真人带着几十名弟子,一路狂奔而来。
  崂山司马家,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隐世家族。
  不过近几百年来,没有出现什么杰出的人物,反倒一天比一天没落,目前只有一名中阶真人,只比一般的小家族强一点,甚至还不及一般的半隐世家族。
  冯家则是实打实的半隐世家族,底蕴虽然不深,但是后来者居上,比司马家强出太多了,而两家同处崂山地界,哪怕有族中子弟相互结亲,可平日里明争暗斗也不少。
  松峰观崛起之后,压制了两家的纷争,但是总体上讲,子孙庙是比较偏向冯家的。
  冯家见状上前发问,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司马家战力不如对方,带队的真人只能婉转地解释,我们感应到不远处有真君争斗,想要前去观摩一下。
  这就是崂山司马的底蕴了,虽然此刻只有一名真人,但是族中秘术不少,还有一些可能存在的传承重器,竟然能发现有真君出现。
  冯家一听,说咱们也去吧,正好看一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赶过来,就亲眼目睹了松峰观和军队联手,一起攻打另一方的战斗。
  冯家子弟听说被攻打的是玄女宫,也吓了一大跳,不过听清楚理由之后,顿时恍然大悟:我们就说嘛,谁失心疯了,敢公然攻打四大宫的人马。
  冯家子弟打算介入此战,不过他们是跟司马家一起来的,心中自然有裹胁之意。
  一名真人就说了,“司马真人,既然是玄女宫公然坏规矩,那咱们身为崂山本地人,襄助松峰观义不容辞,一起上吧?”
  司马家一名司修也高声叫了起来,“是啊六叔,这可是玄女宫犯了错,正是咱们回报家乡父老的好时机。”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在摩天岭下遇到的那位,此人当时就在为松峰观摇旗呐喊。
  然而,那司马家的中阶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心里将这厮骂了一个半死:道宫的事情,也是咱司马家掺乎得起的?
  然后他又侧头看向冯家的真人,淡淡地发话,“既然是涉及到道宫内部的纠葛,司马家人微言轻地位低下,不敢轻易置喙。”
  他的态度异常明确:我连评判都不敢,就别说参与战斗了。
  冯家两名真人认为对方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被裹胁,听到这话之后,一名真人大怒,“真是给脸不要脸,你司马家是不是不想在崂山混了?”
  “你这话说得奇怪,”司马真人看一眼远处鏖战的两名真君,“是是非非,真君都意见相左……莫非你冯家还能强过真君不成?”
  冯家的真人顿时语塞,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相斗的两名真君,应该也是分属两个不同阵营的。
  冯家的人支援松峰观,那是二话没有,松峰观也答应了,在未来会大力帮冯家培养子弟。
  但是为了这些好处,就硬对上一名真君庇护的势力,想一想也挺令人忧伤。
  不过他们跟司马家不同的是,此刻收手已经晚了,族中修为最高的准证,已经加入了战斗,就算想退出都来不及了。
  冯家的真人脸一沉,还待继续逼迫司马家子弟,只听得战斗中的冯家准证大喊,“不要再拖延了,司马家不愿共襄盛举,将来的功劳,自然也就没他们的份儿!”
  这厮也是个会算计的,知道此刻不宜跟司马家翻脸,否则就是将一股生力军逼入对手的阵营了,于是果断终止自家族人的行动,还提及了未来的功劳,想要诱惑司马家。
  不过非常遗憾,司马家唯一的那名真人,主意拿得极正,他一拱手,淡淡地发话,“司马家身板太小,实在不敢争这样的功劳,多谢诸位体谅。”
  冯家子弟见状,也不好再逼迫司马家了,于是下马整顿一下队形,大部分人冲着绝对守护就冲了过来。
  两名真人却是跟本方真人一起,围攻对方敢于出战的真人。
  而司马家的子弟则是退到了十里之外,冷眼旁观两个战场,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赶来的冯家子弟,都是族中的精英,又是生力军,七八十人一拥而上,绝对守护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松峰观的弟子见状,也鼓起余勇,没命地攻击着。
  就在此刻,战斗中的李永生长笑一声,抬手扔出去了一个什么物事。
  那物事在空中蓦地变大,竟然幻化为一块硕大的怪石。
  这怪石见风就涨,眨眼间就涨大到了百丈大小,冲着绝对守护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时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是微微一怔:攻打自家人?这是……内讧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怪石轻松地穿入了绝对守护的光幕中,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下一刻,已经变得微薄的光幕,在瞬间就重新变得厚重了起来,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同时猛地向外扩张,竟然是席卷之势。
  扩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瞬间就吞噬了起码三四十名正在攻打光幕的修者。
  那些远距离攻击的修者,身子也齐齐一震,不少人直接喷出了鲜血,更有甚者,直接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气运反噬?”松峰观的大长老惊骇地大叫一声,可以听得出一股浓浓的恐惧,“你你你……你是何人?竟然会使用岱宗石敢当?”
  气运重宝,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使用之前必须祭炼,而且必须温养到能心意契合,才能以自身的气运,引动重宝的气运。
  事实上,那名持了重宝的高阶真人,也不过是能勉强驱动石敢当,想要做到如臂使指,那可不是十来八年能磨练出来的。
  不过此刻,最令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惊讶的是:这可是气运重宝,你区区一个灵修,仓促间怎么能驱动如此宝物?而且还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只有公孙未明长笑一声,“李大师不愧是大师,无所不能!”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真君分心
  事实上,别说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被吓呆了,连紫嫣都厨都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气运重宝是怎么回事,对自己的绝对守护,她也有非常彻底的了解。
  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气运重宝竟然能给自己的绝对守护加成。
  运修和灵修,不是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吗?怎么还能这样配合?
  严格来说,运修和灵修相互也能配合,四十多年卫国战争的时候,官府和道宫就是如此相互配合,打败了新月等国的敌人。
  但那也是双方合作得久了,生出了默契,才能够相互取长补短。
  饶是如此,在卫国战争期间,道宫和官府因为配合失误,殃及友军的战例,也比比皆是。
  这还是灵修和运修的配合,是修者间的配合,而不是驱使宝物,和另一件宝物配合。
  紫嫣都厨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在守护效果上跟自己相契合——根本不是契合,而是完全的融入了!
  她忍不住问自己: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李永生拿上那石敢当,也不过片刻的工夫,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熟练地使用气运重宝,这根本是她无法想象的!
  然而,她无法想象,丁青瑶的动作却是不慢,她借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双手上的玉环飞出,正正地击中了两名中阶真人的胸口。
  这是她积蓄了许久的一击,直接将对方两人打得骨断筋折,口吐鲜血。
  童颜鹤发的张主持,原本也是在惊骇李永生的手段,见到丁经主又重伤了己方两名真人,他忍不住又急又气,“你竟然敢下此重手?”
  丁青瑶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心说你都要“堆死”我们了,我们不下重手,莫非还等死不成?
  就在这时,一名正在夹攻风真人的初阶真人,猛地发现身后有绝对守护逼了过来,想也不想,抖手就是狠狠一击。
  下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愚不可及。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然后,他的身子猛地一震,倒飞出去足有十几丈,直接倒地不起。
  这也是他的不幸了,刚才一大波人都受了气运反噬,虽然情况都比较严重,但终究承受的人比较多,大家遭受的反噬,也都不怎么厉害。
  可是这一次,遭受反噬的只有他一人,那结果如何,也就不用赘述了。
  风真人见状,都忍不住嘀咕一句,“这李大师会的东西,也太多了一点吧?”
  好死不死的,这句话被丁青瑶听到了,她大声笑着回答,“李大师在朝廷里还有正式编制呢,会些气运之道,也很正常吧?”
  这话听起来没错,中土修者在修为比较低的时候,灵修和运修是相通的,也是能相互转化的,像祭强之流,甚至会去运修的军队里锻炼。
  但是事实上,能将气运重宝的用好的修者,九成九都是运修,然而就算在运修里,能用到像李永生这么熟练的,十万个人中也未必能出来一个。
  张主持则是睚眦欲裂,没命地叫了起来,“看看,这就是不入红尘的玄女宫……哈哈,终于还是跟运修勾结了起来,你当青龙庙会放过你们吗?”
  他是真的有点气急败坏了,但是同时,他又不忘诋毁对方,没命地强调己方的正义属性——没办法,他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己方的士气都要跌没了,还打什么?
  然而就算是这样,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马也是士气大幅滑坡,冯家人更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们很高兴看到,玄女宫跟朝廷运修不清不楚,但是同时,对方竟然能激发气运反噬,这让大家都有点无所适从——敌人这么凶残,咱们打得过吗?
  反过来看,雷谷一方却是气势大涨。
  公孙家的两名初阶真人,竟然联手杀掉了一名初阶真人,一枪穿心,一刀斩首。
  刹那间,攻守的天平,似乎又开始恢复平衡。
  就在这时,远处正在激斗的胖大和尚一晃头,脖颈上的佛珠串飞起在空中,幻化成百丈方圆大小的珠链,对着公孙不器就砸了下去。
  每一颗佛珠,直径都有两三丈大小,在这硕大的佛珠面前,公孙不器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然而公孙家纵横中土数千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只见不器真君长吸一口气,整个人在瞬间就开始涨大,当他蹿到八丈高低的时候,佛珠狠狠地砸了下来。
  公孙不器脚踩大地,探手向上抓去,虽然跟百丈方圆的珠链相比,他的身高还是差了点,但他还是稳稳地托住了珠链。
  珠链的其他部分向他卷来,相识要将他卷住一般,但是距离他的身体还有数十丈,就猛地被甩开,似乎是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道弹开了。
  胖大和尚的眼睛一亮,感叹一声,“竟然是问道金身,唉,公孙家偌大名头,果然不是幸致……给我镇压!”
  在他的厉喝声中,两颗被公孙不器托住的佛珠,猛地冒出了浓浓的青气,向下方席卷而去,瞬间就将公孙不器淹没。
  胖大和尚大笑一声,身子一晃,再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绝对守护旁边,他一扬手,一只十余丈方圆的黑色大手,就幻化了出来,正正地悬在绝对守护的上空。
  昔日李永生对战柔然显达真君的时候,显达真君幻化出的大手,足有百丈方圆大小,但这并不是说,这胖大和尚的修为就逊色于显达真君。
  老话说得好,浓缩的就是精华,他将大手浓缩至十余丈方圆,内中蕴含的灵气惊人,很多修为低一点的修者,甚至被威压压制得有些站立不稳。
  就连张主持手里的长幡,都受到灵气剧烈的扰动,差一点无法为众弟子加持战力。
  丁青瑶却是认出了这黑色大手的来历,忍不住高叫一声,“小心飞瀑玄水的攻击!”
  飞瀑玄水,正是昔年排帮的无上功法之一,既知对方是排帮真君,功法并不难辨认,不过排帮心法绝传了近千年,也就是博览群书的丁经主,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一切说起来慢,做起来却是极为快速的,眨眼之间,黑色的大手在空中略略扰动一下,仿佛是撕破了空间一般,无尽的黑色水柱,像飞瀑一般滚滚而落,直接冲上了绝对守护。
  守护的光罩在瞬间大减,几乎稀薄到辨识不出了,阵中的青色玉碗和令旗也微微一震。
  硕大的怪石虚影,也变得透明了起来,就连李永生的脸色,都忍不住一变。
  前面说了,道宫的绝对守护,并不是无敌的,其中就有一种破解手段,叫做实力碾压——好吧,这种手段对绝大部分功法和道术都有用。
  胖大和尚是真君,飞瀑玄水又是排帮压箱底的神通之一,击穿绝对守护并不意外,要知道玄女宫位居南方,功法是以丙丁火为主,而绝对守护跟道宫息息相关,也是火属性为主。
  这两者天生就是水火不容,效果上是有加成的。
  多亏了李永生使用了岱宗石敢当,为绝对守护加持了气运,否则只这一击,怕是就能打穿这守护,令被守护的众多修者现身,乃至于加以伤害。
  甚至,因为紫嫣都厨和丁经主已经遭受了轮流攻击,两件守护信物,都有被损伤的可能。
  胖大和尚见到一击未果,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一击可是他酝酿已久的。
  他在跟公孙不器斗法的过程中,也在注意着这边的战局,发现那狂妄小辈竟然驱使得动岱宗石敢当,心里也忍不住微微诧异了一下:这厮的路子……有点野啊。
  不过当他听到丁青瑶说,此人在官府里还有职位,心中就释然了很多,既然有运修功法在身,能借助石敢当的气运,倒也不算什么。
  旁人都在震惊,李大师无所不能,但是胖大和尚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可是真君,见过的惊才绝艳的人物,不知凡几,对方能给他小小的惊讶,已经是准证里不俗的存在了。
  可是,就算他勉强能接受,但是玄女宫一方多了气运守护,战场局势顿时就是一变。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胖大和尚是真的不愿意跟玄女宫为敌,但是今天的战斗,不仅仅是关系到他和公孙不器这一对死敌,还关系到襄王府的整体布局。
  他是一定要将玄女宫这些人留下的,不能全部留下,也要留下一部分,造成既成事实。
  原本他以为,襄王的军队和松峰观联手,再加上一些本地的小杂鱼,足以实现这一目的。
  是以他就没打算自己出手。
  然而,当他发现对方有翻盘的可能的时候,就不淡定了,于是暗暗做了准备,打算关键时刻哪怕豁出去,也要对玄女宫发起攻击。
  随着松峰观的攻击越来越被动,胖大和尚的准备也就越来越充分,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出手不行了的时候,于是果断地用佛珠困住公孙不器,自己直接冲过来,就是狠狠一击。
  别看他这一击似乎没有用多大力气,事实上,已经相当于竭尽全力了。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一群鸟人
  在胖大和尚想来,对方虽然有玄女宫的三都和五主各一,但是已经护持了很久,强弩之末,力不能穿鲁缟。
  而那狂妄得被称作大师的年轻人,虽然是会运用气运重宝,但终究是才刚刚入手石敢当。
  所以他认为,自己这一击,必然能够建功。
  要是他直接对战三个高阶真人,都未必有多大信心,毕竟对方中有两名道宫的三都五主,但是对方在护持什么东西,他击破防护,那真的不难。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的防护虽然不怎么样,但最终竟然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于是他想也不想,手腕又是一翻,那只黑色的大手再次形成,就要继续施展飞瀑玄水。
  做这些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时间不允许,他虽然困住了公孙不器,但是对方随时可能脱困——真君之间的战斗,哪怕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会左右胜负,实在轻慢不得。
  这种情况下,他敢抽出身来攻打玄女宫的绝对守护,其实已经算是弄险了。
  然而,就在大手再次形成之际,他猛地觉得一股奇大的威胁笼罩住了自己,直令他毛骨悚然。
  一时间,他根本顾不得再施展飞瀑玄水,身子一晃,就到了百丈之外。
  可惜的是,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点,一股奇大的灵气笼罩住了他,而且那灵气带着诡异的旋转,中间夹杂着缕缕劲道,直取他浑身的三十六大祖窍。
  而此刻的胖大和尚,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手中掐一个法诀,身上的僧袍蓦地发出一圈黑色的光芒,将他的全身罩住。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小旗向前一指,大喝一声,“卑鄙,身为真君居然偷袭……看打!”
  小旗上射出万千个小黑点,狠狠地打向前方。
  前方蓦地现出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雷谷出产的另一名真君呼延书生,他手中捏着法诀,轻笑一声,“身为排帮余孽,竟然能兼修佛修,也是难得了。”
  他是看准了时机出手的,而他的证真异象“黄沙百战”,正符合呼延家的一门罕见神通,唤作飞沙走石,能聚集灵气,发出风属性的攻击,同时还带有压迫和旋转功效。
  好死不死的是,风属性的功法,对水属性的功法影响极大,不是有一个词叫“兴风作浪”吗?有了风之后,水才能作浪。
  排帮修的是有势水,水若有势,一定程度上能抵抗风,但是风也是分强弱的,大部分的风属性功法,是用在身法或者赶路上的。
  然而飞沙走石这风是用来作战的,力道极强,攻击性也极为惊人。
  简而言之,飞瀑水虽然惊人,可是遭遇大风的话,瀑布也照样会被吹歪。
  他手中捏着法诀,直接将那些黑点吹得不见了踪迹。
  胖大和尚手中的小旗,其实是一件控水的准真器,先前接下了公孙不器指力幻化出的两枪,用的就是水柱,这次发出的攻击,也是无数细小的水刺。
  然而这些细小水刺遇到飞沙走石,那真的就没什么用了,呼延书生并不求抵挡住对方,他只需要将这些水刺吹歪,就算破坏掉了对方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的头顶冒出一根硕大的金锏,冲着对方狠狠地砸了下去!
  胖大和尚看到这金锏,才算想到了对方根脚,忍不住大喊一声,“邽水呼延一系,竟然也能出了你这种以多欺少的小人!”
  喊归喊,他的身子一动,迅疾向远处遁去,同时小旗再次一抖,无数条黑索缠向了空中的硕大金锏。
  有势水偏刚猛,但是缠住对方金锏的砸扫,也是没有问题的,正经是他接连出手,已是非常的勉强,体内也有人去楼空的无力感。
  就在此刻,他猛地又感到一股威胁传来,虽然这威胁不是很大,可还是给他心惊肉跳的感觉,少不得又一抬手,向着前方不远处一摄。
  下一刻,又一条身影跌落了出来,胖大和尚一看,忍不住大怒,“混蛋!你们这些偷袭,还没完没了啦……咦,是你?”
  跌落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海岱境内寻找排帮真君的张老实。
  独狼遍寻真君不果,心中难免郁闷,听说雷谷有意进攻松峰观,就悄悄地跑了过来。
  不过他出师无功,也不好意思露面,只能默默地观察,心说等到要紧时候,我可以果断出手,也算是一场功劳,省得他们笑话。
  事实上,他心里隐隐有一点期盼,因为他总感觉,那民排帮真君也会关注到这场战斗。
  果不其然,当公孙不器露头之后,竟然真的勾出了排帮的真君。
  张老实思索一下,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露面的好,现场已经很混乱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自家也不会脆败。
  ——呼延书生都没冒头,我这么冒冒失失地冲出去,算怎么回事?
  这人呐,还真禁不住念叨,没等多久,呼延真君就悍然出手了——居然也是偷袭。
  出名强硬的呼延家,什么时候也学会偷袭了?独狼愤愤不平地想着,有点三观被扭曲的感觉。
  你都已经是真君了,胆子反倒是小了?
  不过他很快地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琢磨,该怎样留下这名真君?
  其实他不用多想,此前他对付显达真君时,所作所为就很有效。
  所以这一次,他打算故技重施,悄悄地潜过去,偷取对方的储物袋。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对自己隐踪匿迹的水平,有点太过自信了,当他贴近对方时,居然被对方发现了!
  平心而论,胖大和尚的感知能力,并不比显达真君更强,但是必须指出的是,此前在襄王府内,他和张老实就交过手。
  当时真君只是随手一击,以为无论如何也拿下对方了,然后才愕然发现,对方竟然是早就捉了一个王府下人,将气息转移到此人身上,自己悄然离开了。
  襄王府还为此还小小地折腾了一下,大家都以为,那个下人是朝廷的探子。
  此人竟然能扛住真君一击,王府众人都以为是捉住了一条大鱼。
  结果一检查才发现,合着此人是被转嫁了气息,王府众人气恼无比,而胖大和尚更是将此视为耻辱:一只小蝼蚁,竟然在我这真君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所以他就记住了这股气息。
  当然,气恼归气恼,但是他心里也相当清楚,这厮能在承受自己一击之后,还安然无恙地溜走,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这次他猛地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还没辨别出对方来历,心里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不是好路数,于是直接探手,将人从隐身状态里拽了出来。
  张老实却是做这种事情的老手了,发现自己被揪出来也不慌乱,手一扬,一道白光打了过去,“看我玄女宫炽火!”
  炽火不是玄女宫独有的,但是玄女宫玩炽火的人最多,此前丁经主将一名司修化为灰灰,用的就是炽火。
  炽火对真人之下的修者,是无解的手段,事实上,就算是真人,能躲开炽火的也不多。
  但是在大型战场上,炽火的功效并不是那么大,比如说有准备的军阵,对炽火的抗力,就远远超出了单独的个体。
  所以丁经主虽然可以激发炽火,一般也懒得用,这种手段合适在单挑的时候使用,群殴时效果就很一般,更别说激发炽火,使用者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至于说对上真君,炽火基本上就没用了,实力上的差距足以抵抗得住。
  尤其这胖大和尚,防护原本就极为惊人,他又是修有势水的真君,水就能克火。
  不过,当他听说,对方打出了炽火,他下意识地就是一闪——没办法,他现在体内的灵气,供应有点不暇,这种情况下,不宜去招惹炽火。
  他是肯定不怕炽火的,灵气不足也不怕,但是他必须考虑到,自己现在面临着两个真君的夹击,体内的灵气必须合理分配。
  万一被这厮的炽火消耗了一部分,然后败在那两名真君手上,他想抱怨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他虽然很想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但是该躲的时候,真君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下一刻,他就勃然大怒,因为那道白光跟他错身而过,正正地击中了一名松峰观的初阶真人,将那真人打得凌空飞起。
  胖大和尚气得大喊一声,“混蛋!竟然敢欺瞒真君!”
  他没看清楚那道白光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那不是炽火,炽火是会追踪的,而且人一旦被炽火击中,不是被烧毁,就是扛住了,没有这么强大的动能,将人击得飞出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尖啸,竟然是呼延书生再次发动了飞沙走石——没办法,才证真的真君,掌握的大杀器不是很多。
  但是这就足够了,这手段刚刚克制有势水的功法,老话说得好,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胖大和尚差点气破了肚皮,两个真君二打一不说,其中一个真君还不住地偷袭。
  更有那根本没有证真的家伙,也敢偷偷摸摸凑过来,打算偷袭他这个真君。
  这尼玛都是一帮什么鸟人?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地心元磁
  胖大和尚抱怨的时候,就忘了他自己也是偷袭证真的公孙不器在先,才结下了如此大仇。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只见公孙不器从滚滚的青雾中冒了出来。
  没错,就是冒了出来,公孙不器原本十余丈的金身,已经膨胀到了接近七十丈,竟然穿透了青雾,双手托着佛珠,还在不断地升高着。
  那一串佛珠在他手上不住地跳动着,仿佛是有生命一般,拼命地想从他的手中挣脱。
  胖大和尚大骇,这佛珠原本是他祭炼多年之物,也算得上是如臂使指,现在竟然被公孙不器以金身的姿态,硬生生地拿住,这是硬碰硬的蛮力角逐。
  若是说比蛮力,他其实不怕这个刚证真的真君,但是要知道,他的身侧还有一名真君在虎视眈眈,而且是一名功法相克的真君。
  至于说其他想要偷袭的毛贼,虽然不足挂齿,但也多少能给他找一点麻烦。
  到了这一步,胖大和尚就想逃走了——没办法,这仗打不下去了。
  修者战斗,是最头疼以多打少的,双拳难敌四手,哪怕是真君,也架不住围攻。
  别说是真君,就是观风使遇到围攻,一样会觉得棘手。
  但是就这么逃走,他还有点不甘心,别的不说,他的佛珠还在公孙不器手中捏着呢。
  此物伴随了他几乎一生,怎么能说丢就丢下?
  而且,在走之前,不能狠击对方一下,他的念头也不通达。
  所以他的身子向旁边迅疾地一闪,正好将那偷袭他的小贼,挡在了跟呼延家真君的中间。
  而他自己一边暗暗运力收回佛珠,一边挥舞着小旗,冲着公孙不器一指。
  眨眼间,逾百支黑色的水箭,冲着公孙不器而去,指望能逼得对方放开佛珠。
  他就不信,这新扎的真君敢用他的金身,硬扛这黑色的水箭。
  然而,公孙不器根本没考虑水箭的问题,他死死地攥住手中的佛珠,丝毫不肯放松。
  而现在他的身形,已经蹿到了九十余丈高。
  按照这个趋势再蹿一阵,恐怕那佛珠就成为他手中的玩物了。
  胖大和尚身为真君,对审时度势还是相当有经验的,见状身形又是一闪,再次将张老实拉在自己和呼延家真君的中间,好让对方充当自己的挡箭牌。
  在高阶修者的战斗中,低阶修者掺乎进去,弊端真的很多,不但会成为围魏救赵的目标,也可能阻挡自家人的攻击,让己方战友束手束脚。
  当然,胖大和尚拖延这点时间,也有他的目的,就是想等着看一下水箭攻击的效果,如此舍弃佛珠,实在令他有点不忍。
  然而,就在他转换位置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似乎有人在偷袭自己。
  要说他的警惕性,可是比显达真君高多了,显达真君当时面对的是一群异国真人,很难不生出托大之心,而他面对的是两个真君的夹击,谨慎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出手偷袭他的,应该是那个玄女宫的准证,也就是假称用炽火偷袭他的家伙。
  此人虽然行为卑劣,但是修为还是不错的,不够胖大和尚也没在意,只是催动身上的僧袍,将周身防御好了——他并不认为,对方有能力在瞬间破开他的防御。
  就算是真君,攻击也要有个时间,能瞬间破开他防御的,只可能是真君,准证还差点。
  但是下一刻,他就觉得身子一轻,似乎是什么东西不见了去向。
  然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勃然大怒,“你这小贼,将我的储物葫芦还来!”
  他身上并无储物袋,用的是三个储物葫芦,葫芦穿在一起,一个葫芦装灵液,一个葫芦装酒,还哦于一个葫芦装着其他东西。
  这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盗走了他的葫芦,令他真的是忍无可忍——你们敢更下作一点吗?
  而张老实一招得手,身形顿时暴退,这次是轮到他藏在呼延书生身后了,而且还高声大笑着,“天下神偷,舍我其谁?大家注意了……他没有储物袋了!”
  他自居第一神偷,其实完全说得过去,须知他可是中土国曾经的第一名捕。
  老话说得好,若没有惯偷的眼力和身手,如何做得好捕快?
  这一刻,胖大和尚却是乱了分寸,他舍不得佛珠,但是也舍不得随身的三个葫芦。
  佛珠只是一件战斗利器,虽然说单论价值,可以算无价之宝,可是他的储物葫芦里,却有太多的家当,可以说,他的家当基本上都随身携带着。
  这在真君中是比较少见的,但是要知道,他是排帮的余孽,并没有固定的老巢,目前虽然在襄王府做事,可他总不能将身家都放在襄王府不是?
  所以在又羞又恼之下,他竟然忽略了自身的危机,身子一闪,想要将对方擒住,带着储物葫芦逃窜。
  可是张老实是什么人?他对情势的判断能力,规避风险的意识,甚至超过了很多真君。
  如若不然,他早就客死异国他乡了,哪里还能擒回许多的罪犯来?
  他一招得手,先是拉开跟对方的距离,然后想也不想,就逃进了绝对守护里。
  胖大和尚一时间大怒,才待继续出手,使出“飞瀑玄水”的手段来,但是考虑到身边不远的呼延真君,索性身子一晃,直接冲进了绝对守护里。
  绝对守护虽然相当厉害,但是对真君级别的修者而言,禁锢能力就小了很多。
  不过就在此刻,杜晶晶跟进了守护的圈子中,直接一记炽火打了过去。
  就在胖大和尚硬扛炽火的时候,张老实一抖手,又是一道白光打了过去,“看我上宫炽火!”
  简直是混蛋!胖大和尚手一抬,就向那道白芒击去——又来这一套,真当我眼瞎?
  别说,他的眼力还真的不怎么样,当他的手撞向白芒的时候,只见那白芒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灰尘,而且还是透明的那种。
  胖大和尚终究是真君,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手段了,“你用毒?”
  真君号称百毒不侵,但是事实上,还是很有些毒物能对真君起作用,尤其在战斗中,万一被人下了毒,极有可能遭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的大手虚虚一握,竟然将那散开的白雾,再次聚拢了起来。
  然而,就这么刹那的功夫,紫嫣都厨已经冲回了绝对守护中,抖手打出一支赤红的玉簪,同时不忘厉喝一声,“照打!”
  在绝对守护中,只有玄女宫的弟子战力不受影响,而她这个准证出手,也足以伤得到真君。
  至于跟她对敌的人哪里去了?那几位正被呼延书生冷冷地盯着。
  事实上,当雷谷一方出现第二名真君之后,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顿时就陷入了不尽的恐慌中——到了这时候,谁还能有鏖战的心思?
  也就是大家想着,青龙庙没准会过问此事,还勉力鼓足勇气,跟对方其他修者对战。
  紫嫣准证从战场上回撤,那几位当然想要追击,但是……被真君盯着的感觉,真的不好啊。
  玄青位面最顶端的存在,就应该有这样的威慑力。
  胖大和尚见到紫嫣准证迅速回援,情知已经错过了夺回储物葫芦的最佳时期,这一刻,他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提高速度,直接从绝对守护中冲了出来。
  然而他才出来,就见一名年轻英俊的准证一抬手,直接激发了一张符箓。
  那符箓不是别的,正是专克水系功法的地心元磁符。
  胖大和尚也是个识货的,见状顿时就是一怔,“中土什么时候还留下了这种符箓?”
  地心元磁符能依靠来自地下中央的元磁,可以起到迟滞修者行进速度的作用,而且对水属性功法尤其明显,金属性功法受到的影响也不小。
  这种符箓以前就比较罕见,后来水属性的北极宫和金属性的白虎庙吃了不小的亏,最终宣布禁止此符箓使用、销售和制造,于是市面上终于绝迹了。
  不过民间还藏有多少类似的符箓,这是大家都不太清楚的数字,事实上,中土国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符箓,都还是两说。
  毕竟这种符箓的用处不是很大,功效也非常一般,只有在用于暗算人的时候,比较好使。
  为着这点小小的功效,得罪四大宫里两宫的话,那才是真的划不来。
  当公孙未明拿出这样的符箓之后,胖大和尚只来得及暗骂一声:卧槽,这种冷门的符箓都有,辽西公孙果然是名不虚传。
  地心元磁符对真君的身法约束,时间其实很短暂——就是对真人身法的约束,也不是很长,事实上,这原本就是一个鸡肋一般的符箓。
  然而还是那句话,没有垃圾的符箓,只有不会用的人,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公孙未明此刻激发出这张符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借着来自地心元磁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限制对方的移动。
  这短时间到底有多短?或者仅仅就是一两息而已。
  但是对于真君之间的战斗来说,一两息的时间,足以改变战局甚至左右结果了。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狂奔作死路
  公孙未明使用地心元磁符,可以说是算计得非常准确,时机也把握得非常好。
  甚至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面对的是一个真君,而且是常年生活在警惕中的真君。
  胖大和尚一看他激发的符箓,心里就猜测到了对方的用意,情知要糟糕。
  不过这时候,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他索性停下了身形,任由身后追逐的呼延真君出手,下一刻,飞沙走石神通重重地击上了他。
  呼延书生见状,也猜到了对方的用意,不过这个时候,他想要收手也晚了,于是他催生出的狂风,毫无阻拦地卷向了对方。
  地心元磁对水属性和金属性功法影响严重,但是对火属性、风属性之类的功法,影响就非常小了,甚至对土属性的功法有所加成。
  也正是因为如此,道宫一直怀疑,这种符箓有可能是朝廷研发的,毕竟他们占了中央戊己土的位置,这个位面的运修,功法多偏重于土属性。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公孙未明激发的地心元磁符,对书生真君的神通,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影响,那飞沙走石重重地撞到了胖大和尚的身上。
  胖大和尚的僧袍上,闪现过一片光芒,正是淡淡的白色佛光,这一刻,他的佛修身份,真的是再也遮掩不住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就此将自己暴露出来,实在是他的水属性功法,此刻不能用来抵御。
  这僧袍原本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所得,是一件受损的真佛器,相当于灵修所说的真器。
  胖大和尚得了这僧袍之后,曾经尝试修复来着,不过实在太难了,后来他得了排帮的传承,所以用一些材料,将其祭炼为了水属性的僧袍,也算是无限接近了真器的级别。
  此前他跟公孙不器对战,仗恃的就是僧袍的水属性防御,那泛起的黑光,正是水系功法的招牌,水在五行中色尚黑。
  但是这一刻,他是不能使用排帮心法了,所以激发了僧袍上残留下来的佛修印记。
  这佛光一经发出,他就算想抵赖佛修的身份,都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时,胖大和尚也顾不得许多了,对方不但有两个真君夹击他,还有越来越多的准证冲上来骚扰,此刻他若是再不脱身,想走就不容易了。
  当然,他心里也不相信,对方真能留得下自己,可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还是有点高估了佛光的防御,这僧袍虽然是曾经的真器,可是“曾经”二字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而他修复僧袍的时候,是应对着排帮的功法。
  所以这僧袍上的佛光防御,并没有变得强了,现在又吃呼延书生一击,胖大和尚只觉得浑身一震,说不出地气闷。
  只是这一击,就让他气息紊乱,而且严格来说,此刻他已经算是受伤了,虽然伤势非常轻微,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想要彻底恢复,没有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真君是很强大的,但也是非常娇气的,想要保持巅峰战力,必须要注意不能轻易受伤,否则将养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带伤作战的话,则更容易导致更坏的结果。
  胖大和尚意识到自己身体欠佳,根本没有回头跟呼延书生对战的意思,他借着对方的飞沙走石,冲出了地心元磁符的覆盖范围,想也不想直接向侧前方奔去。
  这时,他已经感受到佛珠被强行压制了,公孙家那名真君,大约很快就会脱身出来。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公孙不器的身高已经蹿到了一百七八十丈,刚才那百余支水箭打到他身上,竟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而此刻,他正在将佛珠链缠到自己的左手上。
  经过这一番争斗,不器真君已然意识到,这佛珠绝对不是凡俗之物,比那小旗和僧袍还要难以抵挡,极有可能是真器。
  所以他不能忽略了这桩宝物,必须将其临时镇压住才行,否则一旦被排帮那厮收回,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损失和变数。
  他想的没错,佛珠是真正的真器,而且还是用来战斗的佛器,主要是佛修在做怒目金刚护法时,用来镇压邪魔的。
  也亏得胖大和尚不是专精的佛修,不能彻底发挥这件真器的作用,而且中土也不是佛修故地,气运反倒还会影响佛光,否则的话,公孙不器想要脱身,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这些都是题外话,胖大和尚感受到佛珠被压制,根本顾不得回头,直奔李永生而去!
  直奔李永生……而去……
  好吧,他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的潜力有多么变态,虽然他耳朵里也听多了李大师的事迹,知道这狂妄年轻人的战力极高,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收拾不了对方。
  不过是区区高阶真人罢了,哪怕比那个小偷的战力更高一些,又能高到哪里去?
  胖大和尚直奔过去,是想要擒拿此人为质,争取借此要回佛珠和储物葫芦。
  哪怕要不回这些东西,退而求其次,他希望自己能够安全离开。
  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此刻逃窜的话,能不能如愿以偿——不过他可以肯定一点,想要能顺利逃脱,不可能不付出些代价。
  所以对他来说,选个人质是个不错的尝试,而那个狂妄的年轻人,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你丫现在名气大得惊人,不找你找谁?
  希望你以后记住了,做人,低调才是王道!
  胖大和尚不怕对方战力高,正经是他希望,对方的战力越高越好!
  战力越高,就越能从侧面证明李大师地位的重要性。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不但低估了僧袍的佛光防御,更是严重低估了年轻对手的战力!
  低估了僧袍,倒还不打紧,无非是吃了一击气息不稳;但是低估了李永生的战力,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行为!
  公孙未明见此人要逃走,冷冷一笑,又摸出一张符箓来,不过下一刻,他就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我去,这是……花样作死?”
  呼延书生见到对方冲向李永生,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收起了飞沙走石的神通,头顶上的金色大锏,却是狠狠地砸了下去。
  胖大和尚此刻哪里还敢分心?他手中的小令旗一摇,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指,几道黑索再次缠上了大锏。
  与此同时,他的脚向前一踏,张口就是一声大吼,声震四野,“咄,还不束手就缚!”
  这原本是佛修中醍醐灌顶,金刚怒目之际,也能成为狮子吼一样的护法神通,降妖伏魔。
  他这狮子吼,使得不是特别正宗,而是掺杂了排帮的心法。
  然而,这却是胖大和尚的得意之作,狮子吼是靠音波震慑他人,而排帮的心法,特别强调对“波”的感悟和掌控,这“波”的说法,原本就是来源于有势水。
  无风不起浪,有势才有波。
  经过他这么一番改进之后,狮子吼的威力不减反增。
  此刻他冲着狂妄的年轻人吼一声,就是想通过自己最得意的手段,轻松地拿下对方。
  公孙未明见此人一副强行出手的模样,原本坐看好戏的心思,顿时不见了去向,冲着对方再次激发了手中的符箓。
  赫然又是一张地心元磁符!
  第一时间受到影响的,就是在空中缠斗的黑索和大锏。
  大锏原本就是庚金之属,而呼延书生所修习的功法,也偏向于庚金。
  受到地心元磁的吸引,大锏降落得越发地快了。
  不过凭良心讲,大部分庚金修者,并不喜欢地心元磁力对兵器或者功法的影响,哪怕这些影响对他们有利——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相信没有几个人会喜欢。
  至于那些玄水化作的黑索,就更不堪了,土可是能克水的。
  而胖大和尚正在高速接近李永生中,猛地感受到身子再度减缓,忍不住心里暗骂:什么时候地心元磁符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这种符箓原本就是被禁物品,能影响真君身法的,更不是普通的地心元磁符,连续使用两张,实在太浪费了吧?
  公孙未明原本就打算使用一张,他觉得用得多了浪费——地主家也没余粮吖。
  李永生给了他三张这样的符箓,他打算用掉一张,自己收起一张,再给家族密库里增加一张,也算是充实公孙一族的资源。
  但是见到真君冲向李永生,他还是忍不住又用了一张。
  虽然他对李大师的信心很强,但是能够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不要出意外的好。
  这一张符箓,效果却是比前一张还好,胖大和尚根本没想到他有第二张符箓。
  而他身后追着的大锏,狠狠地砸了下来,他自家的玄水却崩散了,与此同时,他的身法却减慢了很多。
  总算还好,改进版的“狮子吼”,没受到太大影响。
  然而紧接着,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面对他的出击,那狂妄的年轻人甩开对战的敌手,转身直奔他而来,抬手就是刷刷刷三刀!
  这三刀不是梅花三弄,也不是阳关三叠,而是三刀化作了一刀,在仙界,这刀法被称之为“龙门三叠浪”。


第一千零二十章 真器被毁
  龙门三叠浪的三刀,一刀比一刀强十倍,三刀合一,威力增加了何止百倍?
  这一刀,比阳关三叠的第三刀,还要稍稍厉害一点。
  不过想要使出龙门三叠浪,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李永生只有在晋阶高阶真人之后,才能比较得心应手地使出这么一招。
  面对这迎面而来的三刀,胖大和尚情不自禁地哆嗦一下,下意识地就想逃走。
  因为从这一刀的威势里,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更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威胁。
  他非常肯定,这一刀绝对有重伤自己的威力,甚至不排除杀死自己的可能。
  尼玛,区区的高阶真人,什么时候也能使出这种玄奥无比、霸气十足的刀法了?
  他真的很想逃走,但是他更知道,自己身后还追着一根大锏,那也是真君的一击。
  换个方向逃走?这个想法是最妥当的。
  然而,也是最不实际的——他现在可是处在地心元磁符的影响范围内!身法缓慢得紧。
  那么此刻,他也别无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迅速地冲去,同时再一张嘴,大喊一声,“咄,区区真人,也敢不敬上位者?”
  上一声狮子吼,虽然力度不差,但是使用效果不佳,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底牌,竟然硬生生地承受住了他的一次冲击。
  所以他打算再来一次,哪怕不能建功,能影响对方的刀势也是好的。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小令旗又是一摇,三支黑色的长枪,就迎了上去。
  这是他能在短期内做出的有效的反击了。
  不过非常遗憾,地心元磁之力,对水属性的功法影响真的大了一点。
  虽然他是真君,论及掌控能力和对精妙之处的把握,在这个位面是最顶层的,可是五行相生相克,是属于天道规则,以区区的真君之力,并不足以违逆天道。
  这一次的狮子吼,出口不到一丈的距离就崩散了,水都不受控制了,哪里来的波?
  三支黑色的长枪在他的着意护持之下,倒是迎上了狂妄年轻人的长刀。
  可是三支玄水长枪,竟然丝毫不能阻挡这一刀,长刀毫无阻碍地斩开它们,就像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一般,继续斩向对手。
  这时候,胖大和尚连生吃了张老实的心都有——尼玛,把劳资的储物葫芦还来!
  他这前半生中,是很有一点机缘的,得了佛修和排帮的不少宝物,不过目前除了手上在用的,一般都是放在储物葫芦里。
  而眼下面对这一刀,他在仓促之间,竟然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防御的道器。
  储物葫芦里,可是有不少防御道器的,大多数虽然一般得很,但是如果连扔几件出来,也不怕挡不住对方这一场凶悍的一刀。
  可惜的是,玄青位面没有后悔药卖,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胖大和尚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激发小旗,打出几条黑索,同时催动护体的僧袍。
  李永生这一刀,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地心元磁的影响,不过他的刀势极为迅猛,所谓龙门三叠浪,最注重的就是气势,一时间竟然没有太大阻碍,径自斩向了对手。
  长刀轻易地斩开了才激发出的几条黑索,重重地劈到了胖大和尚的僧袍上。
  下一刻,僧袍发出了耀眼的白光,仿佛猛地多了一个太阳一般,紧接着又是黑光一闪,生出了漫天的黑雾。
  李永生见状,前冲的身子猛地停了下来,紧接着弃掉手中长刀,身形暴退,可以说这一次身法的速度,是他降临玄青位面之后,使得最快的一次。
  没办法,可能要粗大事了,他必须得避让一下。
  紧接着,白光和黑雾之间,僧袍在不住地闪动着,白黑交错,虽然看起来有点模糊不清,但是又能让人感觉到,它是真实存在的。
  下一刻,隐隐有雷声传出,紫嫣都厨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面色大变,高声大喊,“大家小心防御,可能是有真器要损毁了!”
  在玄青位面上,真君陨落有仙陨之光,作为跟真君相当层面的真器,一旦损毁,也会有异象传出,当然,肯定没有仙陨之光那么轰动,但是小范围内,还是能造成相当的影响。
  听到她这一声喊,邻近胖大和尚的几名真人立刻抽身暴退。
  甚至正在打斗的真人,都放弃了战斗,各自向不同方向逃逸。
  真器损毁的动静可大可小,极端情况下,剧烈的灵气暴动,能令真君受伤。
  呼延书生见状,都吓了一大跳,虽然空中的大锏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但是他本人也迅疾向后退去,来到了一里地之外。
  大家都退出好远,李永生却没退多远,也就是退出了百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在大家都退后的时候,他独自做出如此表现,显得是那么地扎眼,可以说仅次于处于黑白相间的光芒中的胖大和尚。
  这一刻,甚至连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都忍不住低声交头接耳,谈论的无非是这雷谷李大师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在战斗中击毁了真器?
  然而,就算你能击毁真器,也不该如此托大,竟然就站在距离那么近的地方吧?
  要不说,还是年轻啊,无知者无畏,能击毁真器,只是代表了有足够的攻击力,不少人判断,此人甚至很可能是借助外力,才达到了这一效果。
  可是这并不代表,你有足够的防御力,能够防住真器损毁时的冲击。
  不过,呼延书生看到李永生的行为,却是眼睛一亮,身体微微蓄势,随时打算再度出击。
  至于说他还在一里多地之外,这并不算什么,真君的身法之快,不是一般真人能够相比的,这里许的距离,跟七八十丈没什么差别。
  几乎在同时,他在空中幻化出的大锏,重重地砸到了胖大和尚的身上。
  事实证明,李永生的判断一点都没错,那隐隐的雷声过后,传来一阵极低的布帛破裂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紧接着,胖大和尚的身子,被大锏击得撞了出来,他面色惨白神情惶惑目含愤怒,再也不见刚才的悠然神态,显然是刚才吃了大亏。
  没错,他身上穿着的僧袍,曾经破损的真器,之后被他耗费无数心血和材料,修复为无限接近真器的僧袍,被李永生这一刀彻底摧毁了。
  因为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真器,但又有真器残留的属性,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李永生初开始也没意识到,对方身上的僧袍,竟然是破损的真器,他只当这可能是真器,待一刀斩出去之后,知道真器破损在即,才直接暴退。
  但是退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了,对方的真器应该并不完整,后果不会很严重。
  看到胖大和尚跌落了出来,还是冲着自己的侧前方,李永生的身子再闪,电一般冲向对方,手中再次出现一柄长刀。
  胖大和尚见到他,真的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生撕了这厮。
  然而,他也只能想一想而已,刚才他的僧袍被毁,自身就受到了伤害,而呼延书生的一锏接踵而至,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这一击可真是伤得他不轻,邽水呼延家一向以攻击力强大而著称,若不是他修得有炼体身法,换个普通真君来,一条命能被打掉半条去。
  所以见到李永生冲上来,他虽然恨得牙根痒痒的,但还是非常明智地直接暴退。
  恍惚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高阶真人,似乎比另外两名真君还难斗。
  然而,就在他打算暴退离场之际,却没有注意到,四十里外的公孙不器终于镇压了佛珠,也不缩小身形,就用百余丈高的金身,直接冲了过来。
  他现在使用的金身,不合适使用复杂的身法,但是一百多丈高的人,随便迈一步也是七八十丈远,区区四十里地,跑过来也用不了几息时间。
  于是,对胖大和尚来说,更悲催的事情发生了。
  他退却的方向,好死不死的,正对着公孙不器冲来的方向。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得不改变方向,没办法,对方的金身实在有点大,双臂一伸,就能封锁百余丈宽的空间。
  这一刻,胖大和尚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求能顺利跑路,其他事情,都可以等以后再说。
  然而,他想跑路,别人也得肯答应才行。
  李永生和公孙不器就封锁了两个方向,而呼延书生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又占了一个方向,胖大和尚也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逃了。
  当然,每一个真君,都不是可以小看的,他虽然连连损失真器,身体也遭受了重创,但是逃脱的速度依旧惊人,若是透支精血的话,瞬间遁至千里之外也是寻常。
  胖大和尚若是肯亡命脱身的话,足够李永生他们追的。
  但是他还不想如此选择,一来他的身体若是伤上加伤的话,十来二十年都不够他养伤的,更可能伤了根基。
  更关键的是,他是真君,对方也有两个真君,若是锁定了他的气息,就算他逃到国外,人家照样能追到国外——只要他们愿意。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触电的滋味
  基于种种考虑,胖大和尚最终选择了靠普通遁术逃脱。
  如此一来,他就能勉强保持着一战之力——起码要让对方知道,自己若是豁出去一条性命,对方也得掂量一下需要付出的代价。
  恨只恨,那小贼偷了他的储物葫芦,连疗伤的丹药,他现在都欠奉!
  他猛地提一口气,正要划虹遁去,哪曾想侧后方的李永生一抬手,打出了一道黑光,“看打!”
  胖大和尚心里就是一揪,不过那黑光极为迅速,不等他有反应,直接击中了他。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心说这厮不过是高阶真人罢了,有了一门绝世的刀法,怎么可能还有其他手段,也能威胁到真君?
  不带这么小看真君的!
  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声看打,大约就跟那小贼嘴里的“炽火”一般,可能是用来唬人的,所以他没必要对此一惊一乍。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管他在意不在意,此刻的他已经躲不开了。
  紧接着,他就觉得全身一僵,识海中传来了剧痛,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他的识海原本不至于这么娇气,但是今天他祭炼的僧袍被毁,佛珠也被公孙不器强行镇压了,神魂早就受了损伤,再遇到这么一击,表现得有些不堪也是正常。
  然而,他根本顾不上考虑受伤,而是心中大骇,“这是什么样的雷法?”
  他对雷法一点都不陌生,要知道,排帮的有势水功法,本身就对雷法多有涉及,甚至那“飞瀑玄水”一招,在排帮也被称之为天水之雷。
  所以他的身体,也是雷法淬炼过的,再加上特殊的锻体术,他根本无惧大部分的雷法,如果不是真君对战,他根本不需要拿出防雷的防具。
  没错,一个小小的真人,使出的雷法很难伤得了他——就算有些雷法威力也不小,可是那种大威力的术法,不是随手能发出的,对方酝酿术法的过程,很难逃过他的耳目。
  对方随手的一击,竟然能令他的身体麻木,尤其让他吃惊的是,这雷法还能撼动神魂!
  说句实话,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没事去招惹李永生?
  上次在豫州郡神识扫视玄女宫一行人,他至今记忆犹新,当时他就注意到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人了,不过那时,此人的反应中规中矩,没什么桀骜行径。
  可是对方的中规中矩,就引起了他极大的不满——在真君面前,你不该诚惶诚恐吗?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承认,事实上,他是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了嫉妒之心,优秀的修者,他见过不知道多少,但是如此年轻就能取得这么大成就的,真的是很容易……优秀到没朋友的。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有意无意地针对此人。
  现在他意识到了,自己真是不该针对此人,但是已经太晚了。
  就在他身子僵直之际,呼延书生已经狂风一般卷了过来,头顶的大锏再次虚悬了起来,不过最后,他还是打出了一记“飞沙走石”。
  因为公孙不器已经在远处喊了起来,“把这厮交给我!”
  旋风卷着胖大和尚,就直奔硕大的公孙不器金身而去。
  公孙不器看着自己距离对方还有一点距离,左手指前伸,虚虚地一点,一道白光幻化为一支长有百余丈的大枪,直奔对方而去。
  尼玛!胖大和尚此刻吃人的心都有了,他的防御已失,但是偏偏储物葫芦不在手边,而且此刻又身受重伤,就这么简单的一枪,竟然令他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不过真君终究是真君,他虽然被飞沙走石吹得东倒西歪,三十六个祖窍也被狠狠地挤压和撞击着,但是终究还是能维持灵台的清明。
  他手中的小旗一抖,又是几道黑索打出,勉力缠住了对方的长枪,狠狠地往旁边一甩。
  就在刚才,对上公孙不器的长枪,他还能用小旗打出水箭,跟对方硬碰硬,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不敢跟对方力敌了,而是选择将长枪缠住,然后带歪。
  这正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已经跟刚才截然不同了。
  不过公孙不器的大枪,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引歪的?哪怕不器真君现在的金身状态,在很多的时候失之灵动,但是威力却不减反增。
  事实上,真君对战,大多时候都是实力的比拼,其他因素所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胖大和尚使出了几乎半数的灵气,才堪堪将大枪引歪,可就算是那样,枪杆的尾部,距离他身体最近时,只有不到两尺。
  只这尾部掠过时产生的气流,都刮得他身体隐隐发痛——要知道,他可是拥有锻体术的!
  眼看大枪并未建功,公孙不器一边飞奔,一边将右手搭在左手腕上,再次伸出了左手。
  事实上,他这飞奔的架势,也是相当骇人的,十余丈长的大脚丫,每触及地面一次,大地都会微微颤抖一下,并且以震荡波的形式,向四周扩散着。
  胖大和尚见状,情知再不拼命,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问题了,于是没命地催动被镇压的佛珠,以期给对方制造点麻烦,同时狠狠地咬一口舌尖,打算喷出精血,来一个血遁。
  血遁是对精血损失很大的遁术,对灵气的要求并不算高,他认为为今之计,是在逃命的时候,要保持一定的战力。
  至于说损失的精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弥补,他已经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
  只要人活着,损失的东西都可以慢慢地找回来,要是人没了,保留下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他想的是不错,但是李永生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么个机会?
  永生仙君自命讲究人,但是他从来不迂腐,该痛打落水狗的时候,绝对不会犹豫,什么多欺少之类的话,也就不用说了——你都要大欺小了,还能怪我不成?
  事实上,有一个真君对头,是大多数人的梦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或者不用担心真君对自己的威胁,但是他在玄青位面还有些其他有关系的人。
  看一看任永馨姐妹在京城差点遭遇绑架一事,就可以意识到,有些人做事,真的是不择手段,连堂堂的十方丛林的化主,都可以为了私人恩怨,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那么,一个心怀怨恨的排帮余孽,又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呢?
  更要命的是,这余孽还是一名真君!
  所以,李永生见到对方甩开了公孙不器的长枪,情知正是紧要关头,想也不想就是一抬手,又是一道无生神雷打了出去。
  胖大和尚正要发动血遁,可是就在他发动的一刹那之前,神雷再次及体。
  这一击,打得他差点昏死过去,他心里又是一惊:这样的惊人雷法,那个小子竟然能够连续使出来?
  一定是借助了什么器具,才能发挥这样的雷法吧?这一刻,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然后他就忍不住暗叹:可惜了,我的储物葫芦被那小贼偷了。
  储物葫芦里,还有几件不错的防雷护具!他忍不住微微自责:明明知道可能遭遇恶战,我为什么不带防雷护具呢?真是太得意忘形了。
  事实上,这种事也怪不得他,首先,真君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的,其次……其实他身上被摧毁的准真器僧袍,也有相当的防雷功效。
  就在他下意识地自怨自艾的时候,呼延书生的攻击又到了,还是飞沙走石——没办法,不器真君想要亲手报仇,这个面子,他是要给的,因为这涉及到了真君自身的声誉。
  两记无生神雷,两招飞沙走石,两人轮番出手,直接一波流就将对手送到了公孙不器面前。
  不器真君正在用右手攥住左手腕,努力地镇压缠在手腕上的佛珠——这东西又开始不听话了,所以一时间,他也激发不出长枪攻击对手。
  但是他向前奔跑的速度,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眼见对头被送到了自己前方不远处,他狞笑一声,伸出十余丈长短的左手,恶狠狠地向对方抓去。
  这一抓,是金身所为,他根本不怕任何的伤害,“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这阻道之仇,今日也该算一算了。”
  看到他的大手抓来,胖大和尚发现自己避无可避,心一横,就已经打算自爆令旗了。
  这令旗是他自己炼制的,用的是排帮传承里的秘法,虽然目前还仅仅是准真器,但是具备相当的成长性,如果任由他温养下去,十年之内升级为真器,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身上一共三件准真器以上的宝物,虽然只有佛珠才是正儿八经的真器,但是那佛珠需要极为精深的佛家修为,才能发挥出该有的威力。
  简而言之,这厮身上的宝物真的不少,可是最令他看重的,就是持在手上的令旗。
  他原本是想将此物最终炼制为大名鼎鼎的“真玄癸水旗”,此刻竟要考虑自爆了,可想而知,他遭遇的危机有多么严重。
  胖大和尚心里暗叹:若是刚才知道是这番结果,早就该果断血遁的!
  真君对战,情势真的是瞬息万变。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刀斩真君
  公孙不器的大手,直接攥住了衣衫褴褛的胖大和尚。
  五尺长短的人身,落在十余丈长的大手里,情形该是怎样的不堪,大家只管想像就是了。
  不过下一刻,公孙不器惊呼一声,左手一抖,直接将胖大和尚扔了出去,“我去,有电?”
  真的有电,李永生的无生神雷打在对方身上,并没有立刻消失,这些雷电的释放,需要一段时间。
  不器真君也看到了,李永生频频地使出雷法,貌似很有效果的样子。
  可是他还真没想到,这雷电能在人身上残留这么久——呼延书生对这和尚出手,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不是?
  他却偏偏忘了,人家书生真君施展的是神通,而且是不需要身体接触,就能奏效的神通。
  公孙不器自己幻化出的长枪攻击,也没有什么触电的感觉。
  总之,这次触电,非常出乎他的预料,等他意识到,这其实是李永生所施雷法的残留电量的时候,跌落在地的胖大和尚喷出了一口精血。
  公孙不器见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想也不想,抬脚狠狠地一跺地面。
  随着一声大吼,地面猛地一震,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有天外陨石狠狠砸了下来一般,简直是地动山摇的动静,几个十余里外的制修,都被颠得东倒西歪。
  这一脚不是什么秘术,只是他仗着自己的金身,通过绝对的实力,在小范围内制造空间的震荡,从而破坏对方的血遁秘术。
  所谓遁术,就没有跟空间无关的,若是没有空间坐标的参照,“遁”之一字根本无从谈起。
  所以想要影响遁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制造空间震荡。
  公孙不器家学渊源,早就知道这个说法了,事实上,就在他狂奔而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这厮若是想遁逃的话,我该怎么阻止?
  略略一思索,他就被脚下不住震动的大地提醒了:嗐,狠狠跺一脚不就完了?
  所以他这一脚看着是快捷无比,反应速度超常,但是这一次,真的跟不器真君的应变能力无关,他纯粹是早就有了预案。
  这一脚的效果也极为明显,大地一阵震荡之后,胖大和尚的身子似乎消失了一下,然后又出现在原地,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刚才那一瞬间的消失,好像就是眼花了一般。
  公孙不器可不认为自己会眼花,他非常确定,刚才面前这厮,真的是消失了。
  事实上,胖大和尚现在的身子,还略略带着一点透明,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面前是个假人一般。
  然而,这正是遁术强行被人打断时,该出现的正常反应——人在进入空间转移之后,因为受到空间之力的骚扰,被强行逼得回到现实,就会是这副模样,过一阵就好了。
  但是公孙不器绝对不会给他“过一阵”的机会的,他再次伸手大手,抓向对方。
  现在那些雷电,总该释放完了吧?
  不过没释放完也不打紧,公孙不器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就算再次被电到,他也不会再撒手了,区区一点余电,他的金身完全扛得住,刚才只是猝不及防下,被吓了一跳而已。
  然而,就在他再次抓向对方的时候,一股强大到令人觳觫的气息,直扑了过来。
  这气息不算多么庞大,但是意志之强,杀气之烈,以及那种睥睨天下无视众生的进击势头,令公孙不器都生出了规避的心思。
  没错,这股气息就是这么危险,不器真君自问不是对手,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若是一定要跟对方拼一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甚至……不排除有陨落的可能。
  他的身子猛地后撤了一步,大声地发话,“李大师,还请留个活口。”
  没错,散放出这股气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
  他手持长刀,电一般射来,人尚未赶到,已经长刀前指,待来到三十丈左右的距离,刷刷刷连斩三刀,目标直指身体尚未完全凝实的胖大和尚。
  龙门三叠浪,这个位面再次出现了这种刀法。
  李永生根本无视了公孙不器的要求,手中的长刀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地斩向了对方。
  “这才真是……”公孙不器嘟囔了半句,少不得又退出去七八十丈,这种刀势和杀意,真的是连他也不敢轻攫其锋。
  当然,七八十丈搁给别人,那是不算近的距离了,可对他现在的金身来说,也就只需要一步,轻松无比。
  就在他的注视下,李永生直接将人斜劈为两截,从左肩直到右胯。
  然后他反手刀尖一抖,又挑掉了对方的右臂,才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一眼公孙不器。
  此刻的胖大和尚,真是要多惨有多惨了,他的头颅连着的,就是从左肩一直到右胯的小半个身子,下面的大半截身子,已经跟上半截脱离了。
  到现在,他还没有死,却也就是倒数时间了,真君的生命力虽然顽强,但是遇到这种伤势,不马上服用逆天的丸药医治的话,必死无疑。
  当然,若是救治得当,想要不死也很简单,起码以李永生储物袋里的药物,就能保证将他断成三部分的肢体接起来,再施以银针通窍,没准还能保留下部分修为。
  不过这也就是说一说,李永生的手里虽然有丸药,却也不会救治一个不值得救治的人。
  看到这一刀的威力,公孙不器忍不住暗暗咋舌,看到李永生看向自己,他勉力笑一笑,心说你还真是不怕误伤啊。
  李永生疑惑地看着他,“不器真君,你这是……有事?”
  “没事,”公孙不器摇摇头,顿了一顿之后,才又出声,“这人还有一口气……这个,你能把他交给我,让我审一审吗?”
  “当然可以,”李永生微微颔首,“那你就审吧,我去接应玄女宫和雷谷的人。”
  说完之后,他身子一转电射而去——此地他们距离主战场,差不多有三四里地。
  公孙不器走上前,先给胖大和尚下了禁制,然后才拿出一些丸药来,为他止了血,同时帮他治疗伤势。
  在救治的过程中,胖大和尚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直到最后,见到公孙不器停下了手,才冷哼一声,“可惜我的储物袋不在身边,要不然接续肢体也不难。”
  他的上身只剩下了半截,竟然能硬挺着,用声带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殊为难得。
  “你想的有点多了,”公孙不器冷哼一声,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还得负责治好你吗?”
  “为什么不呢?”胖大和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继续用声带发音,“我可以任由你下奴仆禁制,公孙家多一个真君的奴仆,难道不好吗?”
  公孙不器根本不理他,将身体慢慢地恢复到正常大小,才冷哼一声,“蠢货,我这不是问道金身,而是大道金身。”
  大道金身的档次,比问道金身还要高,虽然没有到达不朽不灭的境界,可是论及威力和抗力,比不朽不灭也差不了多少。
  大道金身是一门非常罕见的功法,除了两个隐世家族,就连官府都没有这样的秘诀。
  胖大和尚听到这里,露出一脸的讶异,“这么说……你在证真的时候,是即我状态?”
  非即我状态,不能修炼大道金身,知晓“大道金身”来历的人,一般都知道这个。
  不过公孙不器依旧不理他,而是大口喘着气,放松地站在那里,还丢了一颗丸药进嘴里,很显然,大道金身这一秘法,需要很大的灵气支出。
  别看他刚才表现得极为悍猛,又是镇压佛珠真器,又是用长枪凌厉地攻击胖大和尚,事实上,他也是强提一口气,现在大事已定,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真君对战原本就是极为凶险的事情,就算不说真刀真枪的搏杀,只论高强度对峙时心神的损耗,也是相当耗费神魂和精力的。
  胖大和尚见他没有反应,眼珠转一转,有气无力地发话,“我的储物葫芦里,有疗伤的灵药,你跟他们商量一下,只给我疗伤的药,待我伤好,立誓奉公孙家为主,永不背叛……”
  “你我之间,虽然有阻道之仇,但是我终身奉你为主,这也说得过去了吧?”
  公孙不器淡淡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胖大和尚却是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得心动了,于是又试探着出声,“莫非那偷我储物葫芦的小贼,不听你的话?倒也是难怪,他们雷谷的人,一向牛气得很,又跟你结了跨境之缘,当然可以不卖真君面子。”
  他原本以为,张老实真的是玄女宫的人,可是对方连着喊了两次炽火,却打不出炽火来,十有八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么,这小贼估计不是玄女宫的人,否则身为上宫的准证,不该拿自家的招牌来抖机灵。
  既然不是玄女宫的,那当然就是雷谷的人了。
  公孙不器听到他这话,依旧不做声,只是半眯着眼睛,急速地喘气,以期尽快回复灵气。
  胖大和尚看到自己的话“有效果”,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我看那李永生,尤其不尊重你,竟然对我下此狠手,他考虑过真君的尊严吗?”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挑拨无效
  面对胖大和尚的喋喋不休,公孙不器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眼皮子微微一抬,不动声色地发话,“这么幼稚的挑拨之术……你不嫌丢人吗?”
  胖大和尚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我丢不丢人,是我的事,堂堂真君成了现在这副德行,再丢人一些又有何妨?正经是你公孙不器,想要跟我对决,却被一个小辈扰乱了。”
  说到这里,他不再出声,没错,他就是使用了挑拨之术,那又如何?
  所谓用间,并不是一定要让对方采纳自己的意见,埋一根刺下去,那也算是成功。
  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想要提前享受搜魂,直接说便是。”
  胖大和尚不以为然地扯动一下嘴角,却是不肯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呼延书生走了过来,对着公孙不器直接发话,“这厮居心叵测,颠倒黑白。”
  不器真君微微颔首,“嗯,此事我当然省得。”
  “你还真没注意,”呼延书生老大不客气地回答,然后走上前,抬脚踢一下地上的断臂,那手上兀自握着小小的令旗,“这小旗子倒也精致,不器真君不把玩一下?”
  “这是李大师的战利品,”公孙不器微微一笑,“他不取,我如何好意思把玩?”
  他嘴上说没生气,但是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开心,他和胖大和尚有阻道之仇,于情于理,这个仇都该他亲自来报,这不但是了却因果,也涉及到了真君的体面。
  是以,就算呼延书生有更好的下手机会,都要让给他,这不是书生真君怕他,而是要照顾公孙不器的因果和体面。
  可是李永生就不管不顾地将人收拾了,根本没考虑其他,严格来说,这已经是对真君的不敬了。
  但是公孙不器还真不好发作,李大师对他有救命之恩,还给了一份证真机缘,这些恩情他尚未回报,哪里合适摆真君的架子?
  然而话又说回来,不管怎么说,他也已经是真君了,作为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想要获得一些尊重,这是很正常的要求吧?
  就是叶院长说的那句话,修者一旦证真,那真的是不同了,大家忍受寂寞埋头苦修,甚至还要低调入世红尘历练,图的可不就是成为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吗?
  若是证真之后,还不能快意人生,那这个真君做得还有什么鸟意思?
  所以公孙不器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虽然不至于抱怨李永生,可是对方的战利品,他是不想去触碰的——那是你该得的,我不去动。
  要是搁在大家纵横柔然和伊万之际,李永生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公孙未明首先就会抢来把玩,公孙不器想要欣赏的话,也会直接伸手去拿。
  他现在这个心态,其实已经有了生分的感觉。
  公孙不器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他真的有点难控制情绪,只能不住地告诫自己:真君本来就很难杀,李大师怎么也是帮着把人留下了,搁给我来战,没准就把人放走了,我不该生气。
  呼延书生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发现不器真君在使小性子,说不得又踢一下地上的断臂,意味深长地笑一笑,“这旗子满有意思的,不器真君不把玩一下,还真的可惜了。”
  公孙不器当然也不是笨人,他只是满怀信心地想要找回场子,一雪前耻了结因果,结果打来打去,自己的仇人反倒是被队友解决了,念头实在有点不通达。
  现在听到呼延书生屡屡提起这面旗子,他心里一动,一抬手,就将旗子招入手中,同时入手的,还有胖大和尚的右臂。
  此人的手将旗子攥得太紧了,两者根本分不开。
  胖大和尚见到他这个动作,眼中掠过一股浓浓的失望之色,知道自己先前的话白说了。
  公孙不器也不是傻瓜,他拿着令旗和手臂看两眼,脸色顿时一变,沉下脸来,狠狠地瞪一眼胖大和尚,阴森森地发话,“看来……你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想要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这么说,当然是从手臂和小旗上,感受到了这两者此前的状态——这面小旗差一点就被对方弄得自爆了。
  搁给一般人,可能感受不到其中的蹊跷,但是如何能瞒得过真君的感知?
  也就是说,李永生当时若不痛下杀手的话,对方能不能逃走,这不好说,但是这小旗一旦自爆,哪怕公孙不器是处在大道金身的状态,起码也要受点伤。
  若是对方还有什么秘术的话,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也未可知。
  这么来说的话,李永生果断出手,反倒是帮着大家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意识到这一点,一时间公孙不器真的是惭愧无比。
  凭良心说,为了了结因果,他是不怕负伤的,伤重一点都无所谓,阻道之仇不死不休,可是对方若是在自爆令旗之后,还有别的变数发生,那就未必是他想要见到的了。
  比如说,己方同行的修者将会受到波及,造成一定的损失。
  又比如说,对方没准可以借着小旗自爆所产生的混乱,遁逃得无影无踪。
  公孙不器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个……我还真是没注意到。”
  呼延书生听到这话,知道这已经是不器真君的极限了——能随口就道歉的话,真君也就不成其为真君了。
  所以他笑一笑,挑逗一下对方,“没能亲手抓住这厮,还遗憾不?”
  “遗憾当然是有了,”公孙不器老大不客气地回答,这原本也是他的真实想法,不怕让任何人知道,“但是李大师下狠手,是为了不波及无辜……这一点上,是我想得粗浅了。”
  他当然还是在意亲手了断因果,可是李永生这么做,是事出有因,而不是对他不尊重。
  想明白这一点,公孙不器还要生气的话,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能够证真的主儿,眼界和格局都不会差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又低声抱怨一句,“李大师也真是的,就不能说得明白一点,攥着拳头让人猜……他是怎么注意到小旗的异样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呼延书生笑着摇摇头,“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但是当他刀斩这厮的时候,我看到小旗不对了,还好,他反手就挑下了这厮的膀子。”
  公孙不器禁不住悠然长叹,“李大师的这份眼力,天下真的是无人可及,他肯定事先就发现,这厮想要自爆真器了。”
  没有证据表明,李永生在出手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已经证真的呼延书生,一开始都没看出问题来。
  可是这两名真君就能确定,李永生肯定是看出问题来了,他刀斩真君,就是因为这点。
  能令两名真君盲目迷信他若斯,李真人也足以自豪了。
  呼延书生却是点点头,“没错,其实他连续施放了两次雷法,其中就有时间,可以使出这样的刀法来。”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李永生一开始也想让你自己动手,了断因果的,实在是看出来情势不妙了,所以才会悍然出手。
  公孙不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下一刻,他就将头侧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呼延书生,“我就奇怪了,你又是通过什么功法看出来的?”
  呼延真君咧嘴一笑,“不是我怎么看到的,而是你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到。”
  “呃,”公孙不器顿时傻眼了,他眨巴了好一阵眼睛,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只当我的金身对着他,该当一览无遗才是。”
  这又是惯性思维害死人,他刚才是处于大道金身的状态,一百余丈高的人,面对一个五尺高的家伙,怎么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一览无遗才对。
  殊不料,胖大和尚一直在防着他,打算自爆令旗,都选了一个公孙不器看不到的角度。
  搁在平日里,这个小动作瞒不过公孙不器的,都是真君了,视线上的遮挡基本上没有意义。
  但是今天好死不死的,他是处于金身状态,粗犷有余而精细不足,还真的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呼延书生之所以能发现小旗差点自爆了,就是因为他观察到了。
  想到自己的疏忽,不器真君越发地惭愧了——人家李永生不是不解释,而是他应该自己发现的,但是他却偏偏没有在意。
  又羞又恼之下,他看一眼远处还在战斗的现场,冷哼一声,“书生真君,劳烦你帮我看着这厮,我去杀几个人,消消心中的火气!”
  “这个没必要吧?”呼延书生闻言吃了一惊,“我看他们很快也要结束战斗了。”
  其实自打发现雷谷一方出现两名真君,松峰观和襄王府的联军,早就没了斗志,现在之所以还在负隅顽抗,无非是在赌这两名真君,会不会介入这一场的战斗。
  真君不得随意出手,这是共识,哪怕是内战,随意出手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这里终究是青龙庙的地盘,若是有真君行事太过,青龙庙也不会答应。
  事实上,随着李永生的回援,眼下襄王府和松峰观的败局已定,他们现在还不肯投降,也是心存侥幸,指望青龙庙会有人出来,指责玄女宫行事错误。
  公孙不器闻言冷冷一笑,“反正我已经不爽了,杀几个跟佛修勾结的家伙,那又如何?”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杜家下落
  公孙不器果然还是有真君的担当,为了抹去心中的那一缕愧疚,直接就对着对方动手了。
  理由是现成的——其实就算没有理由,他愿意出手的话,找一个就行了。
  至于说青龙庙的干涉?呵呵,他真没考虑那么多。
  事实上,在跟胖大和尚结怨的过程中,他是被害者,还有海量的见证者,找元凶了结因果,谁也不能说什么。
  那么,那些跟元凶交好的势力,他再去找一找的麻烦,别人依旧不能说他什么。
  所以他直接飞到了战斗双方的上空,双手向身后一背,冷冷地俯视着地面的芸芸众生。
  发现有真君前来,战斗的双方也纷纷缓了下来,都在疑惑对方要做什么。
  公孙不器背着双手,扫视一下四周,淡淡地发话,“都给我住手,跟这胖大和尚有交情的,主动站出来,不要自误!”
  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听说之后,就有心停下手来。
  但是雷谷和玄女宫的人并不停手,依旧狂攻不止。
  雷谷的人是看李永生不停手,当然就不会停手,玄女宫弟子却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身为四大宫成员的一份子,真的不愿意听外人摆布,哪怕对方是真君。
  当然,这也跟公孙不器在雷谷证真、玄后出手护法有关,大家反正都不是外人。
  若是换个真君这么说,大家还是要掂量一下的——毕竟对真君不敬,也是大罪。
  他们不停手,对方当然也就不敢停手,要不然,那不是等着挨宰吗?
  有那心思机敏之人,眼见是打不能打,又不敢停下,说不得只能转头跑路。
  其中一个冯家的中阶真人,最是擅长审时度势,他大喊一声“跑啊”,率先扭身狂奔。
  可是真要让他逃了,不器真君就成了中土国的笑柄。
  公孙不器抬起手来,虚虚地一拍,一股奇大的力道,正正地击中这名真人,直接将其打得骨断筋折七窍流血,眼见不得活了。
  护法冯真人见状,顿时大怒,“不器真君,他已经停手了,你为什么这么做?”
  公孙不器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让你们停手不假,让你们跑了吗?”
  冯真人气得好悬喷出一口血来,真君就可以不讲道理吗?
  然而话说回来,真君还就真的能不讲道理,只要能抓住点歪理,就足够了。
  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解释,“是雷谷和玄女宫的人不肯停手,我们也就不敢停手。”
  “哦,”公孙不器淡淡地点点头,“这个我看到了,但是这两家跟我都太熟,我也不便相劝……不过我就奇怪了,你们为什么要抵抗呢?”
  席友善听到这话,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我们不抵抗,难道等着被杀吗?”
  “嗯?”公孙不器的眼睛微微一眯,阴森森地发问,“蝼蚁,你是在质问我吗?”
  我不是在质问你,而是在陈述现实!席都管郁闷得想吐血,但是没办法,他一个高阶真人,根本不可能同一名真君平等对话。
  曾几何时,他也是众所瞩目的天才人物,更是内定的下一任主持,事实上,以他的修为、战力和年纪,在中土国全部子孙庙的弟子里,他也绝对是占据了前三的风云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准证,面对真君之际,竟然连据理力争都做不到。
  “不器真君见谅!”童颜那个啥……鹤发的张主持高声叫着,“席准证乃是我子孙庙的都管,只知道专心修炼,年轻气盛不会说话,还望真君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他也知道,己方这次是大败亏输了,竟然不敢提及“松峰观”三个字,而是强调,席友善是子孙庙的都管——子孙庙可也是道宫系统的。
  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子孙庙竟然敢主动攻击道宫,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拍死了一名刚刚激发了精血狼烟的高阶司修,“都说让你们停手了,竟然不听话,真不把我这真君放在眼里?”
  张主持刚想解释一下,己方对玄女宫出手,是有原因的,但是见到这一幕,顿时闭嘴。
  身为这个位面顶端的存在,真君想要偏帮谁,根本不需要理由,甚至连“我今天心情不错”,也能成为出手的原因。
  倒是席友善看得睚眦欲裂,“你这是明显的偏帮!”
  “找死啊你!”张主持冲着他破口大骂,然后高喊一声,“松峰观弟子听令,大家都住手!”
  再打下去,也没有任何的希望,要知道,对方还有一个真君没出手呢。
  松峰观的弟子顿时傻眼,不打……怎么可以呢?莫非等着被人杀?
  还好,张主持不是笨人,喊出来这话之后,顿了一顿就又喊,“投降,咱们投降!”
  道宫是从来不提投降的,所以刚才公孙不器喊话,别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松峰观的计划明显失败了,再强撑着,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没。
  倒不如愿赌服输,看己方投降之后,对方能拿出一个什么样的章程来——同是道宫一脉,总不能将这些弟子全部斩杀了吧?
  玄女宫真敢那么做的话,青龙庙十有八九坐不住。
  而且,对子孙庙来说,向上宫投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四大宫原本就是他们的管理者。
  他这话一说出口,顿时一大批弟子扔下了兵器,盘腿席地而坐,这就是宣布放弃抵抗了。
  跟他们对战的玄女宫和雷谷之人见状,果然不好意思下手了。
  虽然这些人里没几个心肠软的,但是杀放弃抵抗的修者?还真是丢不起那人。
  松峰观的弟子好投降,但是襄王府的军士就难了,不少人宁可尝试逃跑,也不愿意放下兵器束手就缚。
  对于这种人,雷谷和玄女宫的人毫不手软,而公孙不器也扮演了一名冷血的真君——只要有人尝试逃跑,不管是真人还是制修,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很快的,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就停止了抵抗,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襄王府完好无损的军士不到二十个,就算加上伤者,也不超过四十个。
  要知道,一开始出手的襄王府的军人,足足有两百多,现在却连四十个都凑不出来了。
  在眼下的中土,一百多条人命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想一想超过八成的战死率,还是令人毛骨悚然,这两百多人,铁定是襄王的死士部队。
  松峰观的弟子数量,就多得多了,有超过五百名的司修,真人的数量也是两位数。
  如何处置松峰观弟子,也是个麻烦,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问讯口供。
  从襄王府残存的军士口中,大家得知,曲阿杜家前往辽西的队伍,还真的是被他们抓住了,而且就关在崂山。
  据说襄王的本意,是不想招惹隐世家族,并且还派了人前来招揽,说咱们以前有过误会,但是我不计较,你们肯投效我的话,有大把的好处可拿。
  但是杜家人很有主见,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襄王的招揽——抱歉,隐世家族就不干涉红尘事,我们也不会介入你们赵家子弟的争家产的战斗中。
  插手皇族内部事务,是隐世家族内部公认的大忌,人家打生打死的,家产争夺完毕,还都是赵家子孙,最终是血浓于水,到最后,你这外人如何自处?
  反正这种事,杜家的主意拿得非常正,带队的大长老杜三潮表示,我们着急赶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好了。
  然后襄王的军队就出手了,由于有“外来高手”的帮助,他们很快就拿下了百余人的杜家远行队伍,其中有包括杜三潮、杜馨梅在内的真人七名,司修子弟四十多名,其他都是制修。
  杜家人被擒之后,就被关押在崂山,一来是劝他们归顺,二来也是想再勾来杜家人。
  不成想,到了今天反倒是成了勾来李永生的诱饵。
  杜晶晶听了几句之后,就勃然大怒,抬脚踹翻了一个军校,咬牙切齿地发问,“杜家人都被关在哪里?”
  “晶晶真人,此事我已经打听过了,”远处传来一声轻笑,眨眼间,呼延书生就裹着五个人,飞了过来。
  严格来说,其实是四个半人,那半个人当然是只剩下小半条命的真君,而其他四个人,却是他在战场周边抓到的。
  略略审讯一下,其中就有两个家伙主动坦白,承认是朝安局的探子,而剩下的其他两人,最后还是不得不吐露实情:他们是襄王府的人。
  襄王府的两人中,一个是帮襄王的情治机构传递消息,另一个就是看守杜家的军士之一,他要将战场的消息,尽快地通知回去,好让看守者根据情况,合理地利用杜家人。
  但是他来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能看到传说中的真君,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真君!
  最令人兴奋的是,他居然还看到了真君对战。
  当然,他有多么兴奋,就有多么畏惧,虽然他藏身的地方,距离战场差不多有二十里,可是这么点距离,对真君的感知能力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解救
  四个偷窥者藏得非常小心,还是被呼延书生发现了。
  书生真君做事,是相当稳健的,当时根本没有动作,待战局告一段落,他才施施然绕着四周走一圈,将四个人挨个儿捉拿回来。
  粗粗甄别过之后,两名朝安局的人被暂时留下了,等身份确认之后再处理。
  而那两名襄王府的人,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再一次被九尾狐搜魂了。
  杜晶晶是最操心族人的,打听了一下族人被关押的地方,就喊上风真人前去救人。
  风真人却是多了一个心眼,“你觉得杜家那么多人,里面还有七名真人,襄王府只可能派几个司修去看守吗?”
  “这也正常吧?”杜晶晶表示这不算什么,“都已经下了禁制,有司修看守就够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风真人摇摇头,很认真地发话,“七个真人,只要有一个真人侥幸有办法,区区的司修看守,连处理危机的能力都没有。”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杜晶晶不耐烦地发话,“但是,这个俘虏是方真人搜魂的,你不会是怀疑九尾狐的能力吧?”
  风真人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我怀疑有真人在暗处配合着看守,我怀疑这个被搜魂的家伙,很可能就没资格知道这些。”
  “那咱俩还解决不了一个真人?”杜晶晶越发地急躁了,“说句痛快话,你去不去吧。”
  她对风真人的态度,始终就不那么友善,她当司修的时候,就敢跟风真人顶嘴了。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她感觉,风真人对族中亲人的态度太冷漠。
  风真人眼珠一转,“你信不过我,我也无所谓,但是你总信得过李大师吧?”
  李大师?杜晶晶警惕地看她一眼,下巴微微一扬,“想说啥,你继续。”
  “我是说,你可以问问李大师,”风真人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发话,“你就问他……看守这么一大家子人,可能不可能没有真人?”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冷哼一声,“你就算信不过我,也总该信得过李大师吧?”
  杜晶晶愣了一愣,站起身风风火火地走了,“我现在就去问他。”
  过不多时,她不但回来了,还把李永生也带了过来。
  原来,李永生听说此事之后,也觉得有点古怪,他倒是没说,必须得真人才能看守真人,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问题,“那就是说,去一个真人救人,就能救出七名真人?”
  杜晶晶原本是不相信风真人的话的,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就觉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她点点头,“对嘛,我说哪里有什么不对,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没有真人坐镇,救人的成本就太低了,这才是不对劲的地方……这风真人说话,就是说不到点儿上。”
  李永生暗暗地撇一下嘴巴,无非是一件事物的两个方面罢了,你还真是耳朵根子软。
  不过,既然知道是这样,他少不得也要自告奋勇,“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对这个建议,杜晶晶是求之不得,她始终对他有些说不出的情愫。
  虽然她现在也已经意识到,两人是不可能了,别说那强大的对手九公主,就是李永生现在的威望和影响力,也不是她能随便攀附的了。
  但是能跟他在一起做事,她依旧是兴奋异常。
  当然,他强大的实力,也是行动的保障,真论起战力来,在场的除了两名真君,眼下怕是没人有资格跟他同列了。
  张老实不行,公孙未明也不行,甚至连紫嫣都厨都不行。
  三人说走就走,这一次,就连最爱凑热闹的公孙未明都没跟着去——他要帮不器真君审讯人,阻道之仇目前是差不多了,但是公孙家还要找出原因。
  李永生等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三人在五十余里外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杜家被擒的一百多人。
  这个山洞是自然生成的,不过被襄王的人改造过了,坚固无比。
  风真人还真没猜错,这里果然是有一名中阶真人在坐镇。
  这真人的双腿齐膝而断,不良于行,虽然这并不妨碍真人的移动,但是此人躲在一间密室里,等闲不见外人,他的任务是阻挡可能的强敌。
  在李永生变态的感知能力之下,此人的位置被发现。
  然后风真人和杜晶晶齐齐攻打山洞,这名真人出来援手时,被李大师轻松拿下。
  此地的看守不多,七男两女九个人,两名真人将他们擒下,然后一起返回去。
  临行之前,杜晶晶还在山洞里放了一把火,将里面的设施全部烧光。
  杜家一百多人,也是吃了不小的苦头,除了被抓的时候,战死了九名子弟,在此地又有四名子弟伤重而死,还有一名真人和三名司修的修为被废。
  其他被救出的人,也是精神萎靡,有七成的人需要静养恢复,其中一半的人,起码要休养一个月,才能大致恢复元气。
  要不说战争这种事,残酷起来,那是真的没道理可讲,杜家只是不愿意为襄王效力,就遭受了这种打击。
  三人将他们带到崂山脚下的汇合处,大长老杜三潮见到松峰观一方的两名真人,顿时勃然大怒,抬手一指,“就是他们帮助襄王攻击我们!”
  杜家这次前往辽西,参加公孙不器的证真庆典,上路的人手,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别的不说,只说他们中间有七名真人,就不是一般人有胆子打主意的。
  哪怕襄王府有军队,没有四五名真人,也不要打这个主意。
  不过可气的是,襄王府的军队发起攻击时,猛地多出了七八名真人,就连真人的绝对数量,都超过了曲阿杜家的队伍,所以杜家一个人都没逃脱。
  杜三潮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他因为是杜家的大长老,是队伍的核心,在关押期间,并没有吃多少苦头,现在解开禁制,稍稍休息一下,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通过气息判断出了两人。
  这两人一名是松峰观弟子,一名却是冯家的真人。
  杜三潮虽然怒火中烧,但他终究是族中大长老,所以只是微微地颔首,“冯家?好好好,我杜家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吧?”
  冯家众人都不说话,帮着襄王府对付其他家族,却被苦主抓到了,且不说此事如何善后,就从道义上讲,他们也没什么辩解的理由。
  杜家人心中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不管怎么说,曲阿杜家也是曾经的隐世家族,就算眼下有点衰败,也不是崂山冯家能够比肩的。
  杜三潮见他们不说话,冷笑着发话,“没有私仇是吧?那我杜某人在这里起个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曲阿杜家跟你冯家就势不两立……不是你家死完,就是我杜家在中土除名!”
  冯家的高阶真人见状,忍不住出声发话,“老杜你这又何必呢?左右是赵家人的江山,咱们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上升到家族血斗,就没什么意思了,大家都不容易。”
  他这倒不是说风凉话,中土国大多数家族,都非常注重维护家族荣誉,但是与此同时,也都懂得适可而止以及和为贵的道理。
  要不然,一旦有点矛盾,都要以全族相拼,那族中有再多人,也不够死的。
  没错,在冯真人看来,这确实是个小矛盾,冯家不声不响地打杜家闷棍,是有点不合适,可他们也是受人请托,忠于人事罢了,并不是跟杜家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
  “我呸,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杜三潮一撇嘴,不屑地吐一口唾沫,“区区一条走狗,也配跟我平起平坐?我曲阿杜家,又岂是你冯家能比得上的?”
  没错,隐世家族就是这么骄傲——你家祖上连真君都没出过,也好意思跟我充大瓣蒜?
  更别说,哪怕是现在,杜家的实力也要强于冯家。
  冯真人听了这话,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索性是闭嘴了,倒是一名冯家的年轻制修低声嘀咕一句,“你想动手,也得松峰观答应才行。”
  “松峰观?”杜晶晶在一边听到了这句话,于是不屑地笑一笑,“今日之后,还有没有松峰观,尚在两说。”
  “杜真人,您这么说话,就太吓人了,”张主持闻言,忙不迭出声发话,还赔上一张笑脸,“我们今天对上宫不敬,也是受了襄王的蒙蔽,大家同为道宫一脉……”
  丁青瑶本来在远处打坐,闻言抬头看过来,斜睥他一眼,才似笑非笑地发话,“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是道宫一脉了?”
  张主持的老脸一红,“我们刚才的行为,本意也是为道宫好。”
  “你少扯这么多,”紫嫣都厨大声发话,“这松峰观是没必要存在了,回头我会责令除名的。”
  四大宫管理着天下所有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她身为玄女宫的三都之一,肯定有权力提名废除子孙庙。
  当然,在一般的情况下,道宫的管理也是法度森严,非常注意流程的,一个子孙庙不是说废就能废的,你得提出论点,还得经过大家同意。
  不过有时候,道宫做事也是很随性的,像玄女宫今天吃了大亏,被下面的子孙庙冒犯了,甚至差点被人围歼了,这种事情完全不用走流程。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襄王的算计
  紫嫣都厨在这种情况下,宣布要将松峰观除名,取消子孙庙的称号,并不算过分。
  可是张主持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松峰观虽然兴起的时间不长,但却是蕴含了他师父、师祖、太师祖以及太上师祖四代人的心血和期待。
  他的太上师祖乃是别家子孙庙弃徒,辛苦奔波之下,直到他的徒孙,也就是张主持的师祖这一代,才获得了建立子孙庙的资格。
  后来因为其他事,松峰观又从外地迁到了崂山,重新申请子孙庙资格。
  这四代人的辛苦,再上张主持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人了,才经营出这样一番局面。
  他大声地嚷嚷,“你们不能这么做,这里是海岱!”
  海岱子孙庙的审批,都是要过青龙庙的,玄女宫这么做,手有点伸得太长了。
  “海岱又如何?”紫嫣准证不屑地看他一眼,“我取缔的子孙庙,没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了,还没出现过意外!”
  “你们不能这么做啊,”张主持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是我们师徒十几代人的心血。”
  “好像谁家的子孙庙没师徒似的,”一名中阶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合格的就是不合格,裁撤没商量,哪一家子孙庙,都不是天生就该存在的。”
  张主持闻言,怒视着他,才待出声发话,然后猛地眉头一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对了,郭真人……你是清微庙的郭真人!”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郭真人,清微庙可是十三庙里的第一庙,您可一定要帮我们松峰观做主啊。”
  郭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心说清微庙现在都不敢说是南七庙老大,你倒好,竟然直接送上一个十三庙老大的名头来。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站在松峰观一方的,清微庙本来就是在玄女宫的地盘,吃傻逼了,去跟玄女宫作对?
  要知道,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儿,玄女宫不找他们麻烦,已经不错了,他此次跟着来,都是打算通过良好的表现,获得对方的谅解。
  而且,就算持平而论,子孙庙胆大到勾结亲王的军队,攻击四大宫之一的玄女宫,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是属于作死。
  这时,杜晶晶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偷袭者的身边,此人是松峰观道人,中阶真人,不过刚才被公孙未明打得骨断筋折,眼下重伤在身。
  杜真人掣出腰间的长鞭,鞭头一指对方,冷冷地发话,“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受死,或者跟我决一死战。”
  “杜真人,”席友善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目前是重伤,这不公平!”
  “嗯?”杜晶晶冷冷地看他一眼,桃花眼中满是杀气,“我只是初阶真人,这公平吗?杜家正是我出身的家族,他偷袭杜家,这公平吗?”
  席友善竟然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叹口气,“我们也是被襄王蒙蔽了。”
  “是不是蒙蔽,你说了不算,”杜晶晶冷冷地发话,“你自身尚且难保,就别管别人了。”
  这名中阶真人拒绝跟她战斗,杜真人毫不手软,直接抬手一刀,将其头颅斩下。
  她本来就不是个心肠软的,只是在对家族子弟的时候,心肠比较软而已。
  而且她斩杀的真人,是道宫系统的,杜家未必承担得起杀人的后果,所以还是由她出手比较合适,也算是彻底为杜家解决了一个隐患。
  不过,她的行为,只是血腥清洗的第一步,今天的崂山,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很快地,相关的信息就汇总了过来,原来这松峰观果真是搭上了襄王的线儿,甚至松峰观在发展过程中,还得到过太皇太妃在财物上的支持。
  严格来说,松峰观的祖师,也就是获得子孙庙名额的那一位,他的师弟,就是太皇太妃的兄长,不过此人死得比较早,在松峰观里也没有留下什么名声。
  此番松峰观对玄女宫大打出手,就是要狠狠地落一落玄女宫的面子,玄女宫若是大打出手,则是正符合了襄王的算计——将玄女宫拉下水。
  诸王争霸的过程中,南方的玄女宫居然插手了,这足以引得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一起对玄女宫发难。
  而玄女宫面对这样的压力,该考虑的是如何化解,如此一来,荆王的压力会大减。
  荆王的压力一减,其他亲王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天家的胜算又小了一点,那么他们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就很难说了。
  当然,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也不是听命于襄王府的,这个计划多少有点一厢情愿——万一人家不理会,该怎么好?
  所以这次襄王的计划就是,不但要将玄女宫打败,还要捉到一些有份量的人,要不然,胖大和尚吃饱了撑的,在豫州的时候,就去招惹玄女宫?
  此次和尚真君埋伏在此处,别看是要对付公孙不器,但是王府军队和松峰观最后拿不下玄女宫的话,他依旧会出手。
  总之,将玄女宫拖下水,是既定宗旨,就算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不理会,襄王府一旦捉了玄女宫的人,自然会拿他们的身份说事。
  到最后,哪怕这三宫依旧沉得住气,玄女宫肯定也要改变策略了——她们总不能冲到海岱来,在青龙庙的地盘上大开杀戒。
  只要玄女宫改变策略,事情就大有可为,如若不然,这帮女道士虽然似乎跟朝廷的关系有点微妙,但是事实上,他们打着保护黎庶的幌子,给众多亲王制造了太多的麻烦。
  雷谷的存在,那就不用说了,是公然拖荆王的后腿,他们的地盘里,甚至还有博灵郡的军队在休整,荆王每每提起这个雷谷,都是一脸的苦相。
  除了荆王,其他亲王吃的苦也不小,秦王府和宁王府被宗正院调查,燕王和蜀王表示臣服朝廷,这些事里,隐隐都有玄女宫和雷谷的影子。
  至于郑王,那就更是如此了,雷谷的人竟然公然跟朝廷兵马勾结起来,扫荡郑王的地盘,对其他亲王来说,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玄女宫已经在公然打擦边球了!
  最终促使襄王府下决心的,是彭泽水师的出海作战。
  要知道,彭泽水师原本是被会稽等郡封锁在扬子江上游的,虽然后来宁王死了,但若不是雷谷多事,宁王妃掌控着会稽水军,依旧能将水师封锁在江中。
  后来宗正院前往金陵,宁王妃最终是“在府中养病”,雷谷的人更是护送着水师入海。
  雷谷的这些表现,早就证明了其倾向,要说他们对反王没有成见,恐怕无人相信。
  更令襄王府愤怒的是,在雷谷真人的帮助下,彭泽水师跟海岱水师很是打了几仗,互有损伤不说,还打破了海岱水师对幽州的封锁。
  要知道,彭泽水师虽然都是南人军士,可终究是起过内讧的,不但船少,中下级军官也少,再加上新兵蛋子多,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很是一般。
  也就是彭泽水师队伍里的真人多,才保证了他们能屡屡化险为夷,否则的话,早就被海岱水师打得满地找牙了。
  正常的军队里,哪里可能有这么多的真人?显然,这又是雷谷干的。
  雷谷的真人宣称,是为了保证不让船只颠覆,才出手的,但是尼玛……你们打沉海岱水师船只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个?
  前一阵襄王府声称的水师大胜,其实真的是惨胜,甚至海战的前景都变得不妙了,只说后续兵源,海岱水师的潜力,远远比不上彭泽水师。
  所以襄王认为,这不是他想找玄女宫的碴儿,而是他不得不去找碴了,再这么下去,他的造反生涯怕是也进入倒计时阶段了。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襄王府最后还是算计错误,他们并没有想到,跟着雷谷众人进入海岱的,并不仅仅是公孙不器一个真君,而是还有西疆新扎的真君呼延书生。
  你说你一个才证真的真君,不在家里好好地修建秘境,居然跑到海岱来,冒着陨落的风险,硬撼别的真君,还对上了亲王的军队,是不是傻啊?
  一般来说,隐世家族都不会参与赵家人内部的争斗,有太多惨痛的例子在前面摆着。
  输了的话,后果很严重,赢了也没啥好果子吃,以公孙不器为例,若不是胖大和尚跟襄王军队关系密切,他吃撑着了,去硬扛襄王的军队?
  所以呼延书生的出现,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更别说,雷谷的队伍里有李大师这么一个变态,不但战力超群,居然还会使用气运重宝!
  归根结底,还是襄王府小看了道宫中人的胆子,设计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大多认为,玄女宫的人在海岱,未必就敢不管不顾地出手,这里毕竟是青龙庙的地盘……
  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就一步一步地发展到这个样子了,此役失败,襄王府就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
  就在众人将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的时候,猛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紧接着,不远处泛起了一片暗黄的光芒,浩浩荡荡,向整个天地间散去,隐约中,一种莫名的萧瑟的感觉,渗透进了众人的身心。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仙陨之光
  “啧,”感受到这天地间的变化,不远处的丁青瑶咂一下嘴巴,眼睛向光源处看去。
  她的眼神煞是怪异,嘴里也是微微一叹,低声吐出四个字来,“仙陨之光……”
  仙陨之光?众人听到之后,齐齐就是一愣,然后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三四里地之外。
  公孙家的兄弟俩,就在那里,带着一帮族人,正在炮制胖大和尚。
  他们当然是最早发现真君陨落的,公孙未明第一个站起身来,冲着李永生等人拱一拱手,笑着发话,“这家伙实在太脆弱了点,居然就这么挂了。”
  他是笑着说话的,但是其他人还愣在那里,好半天之后,张老实才长叹一声,“未明准证,你的心可真大,这样都能笑得出来。”
  要知道,死的可是真君啊,还不是在域外征战时遇到的异国真君,而是实实在在的中土国本土顶尖人物,就连胆大包天的独狼,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其他人就更不堪了,尤其是松峰观的张主持,虽然是松峰观第一人,还是高阶真人,竟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多时,裤裆里竟然传出了臭味。
  紫嫣都厨也没好到哪里去,良久,她才轻喟一声,“每当看到仙陨之光,都能感受到大道的萧索,令人忍不住生出生命苦短的感叹。”
  感受到仙陨之光的,远远不止是在场的众人,事实上,就连西疆白虎庙所在的一处山崖,山腹中都传出了一丝令人悸动的气息。
  玄女宫的玄后则是冲着东北方看了一眼,轻喟一声,“看来不器真君……还是报了仇。”
  她跟排帮真君交过手,能感知到陨落者的身份。
  当然,感知不到陨落者身份的人也不少,顺天府西郊的山上,就有三股隐晦的意念升起,在空中甚至交流了起来。
  “竟然有真君陨落,而且还是战陨,奇怪,死的会是谁?”
  “不知道,反正是海岱地界……我就奇怪了,诸王之乱,竟然引动了真君交手?”
  “诸王内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过,死的这家伙好像……有点佛修气息?”
  “佛修……唉,这些人卷进这种事,中土又要多灾多难了。”
  当然,对仙陨之光感受最深的,还是海岱境内的修者。
  襄王府内,一身王袍的中年人,怔怔地看着崂山方向,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的脚下,是摔碎的酒壶和四散的干果。
  看到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一名美姬款款走上前,手执洁白的丝帕,探手去擦拭他额头的汗珠。
  哪曾想,王袍男子抬手掣出腰间的长剑,狠狠一剑斩了过去,厉喝一声,“滚!”
  锋利的长剑,将美姬斜斜地劈为两段。
  她倒在地上,一时还未丧命,只是睁着大大的美目,愕然地看着前方的男人,“为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异常怜爱自己的男人,双手刚才还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现在竟然能拔出剑来,将自己斩杀。
  男人冷冷地看她一眼,双目中满是血丝,“是你逼我的。”
  我逼了你什么?美姬的双目,缓缓地闭上了,她到死都没弄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你们逼我的!”襄王低声怒吼着,挥舞着长剑,在房中不住地乱砍,状若疯狂。
  他发泄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将房中的各种器具砍劈得七零八落,才停了下来。
  他的面容,兀自还在不住地扭曲着,气喘吁吁地不住重复着,“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既然我不好,那么……大家就都不要好过了!”
  这时的崂山脚下,公孙未明在向李永生解释,那胖大和尚是如何死的。
  此人姓窦,是西南边陲的一户小民之子,先是得了佛修的关照,后来不想去异国修佛,所以四处游历,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排帮的传承。
  没错,他不是排帮的后人,而是那种“有缘人”,属于自带主角光环的。
  排帮的传承之处,埋藏了海量的财物,他取来用了,后来在异国成就真君。
  当他成就真君之后,就开始认真对待自己这个“排帮真君”的身份了。
  人的欲望,从来都是没止境的,没证真前想证真,证真之后,他就又想权力了。
  所以他在巴蜀教授了一些排帮心法出去,一来能了结因果,二来也能借着排帮留下来的名头,建立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
  说这些的时候,窦真君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有问必答,非常地配合。
  然而,当公孙不器问他,帮你跟襄王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打扰我证真的时候,窦真君终于不直接回答了,而是反问一句,“我直说的话,能否为我疗伤?”
  “疗伤有什么意义?”公孙不器倒也大方,直截了当地回答,“你已经是必死的人了,且不说别人,我就第一个放不过你……何必浪费宝贵的丹药呢?”
  窦真君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说我可以成为你家终生的仆人,这不比你杀死我划算?
  “我们公孙家不需要仆人,那样不利于子弟的成长,”公孙未明的嘴巴很快,直接插话了,公孙不器见状,也只能笑着摇摇头——四长老的嘴上真没有把门的。
  不过下一刻,他就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口无遮拦了,“就算我们真的需要真君战力,也可以考虑把你炼制为傀儡,虽然傀儡的战力会低一点,但没什么危险性。”
  结果,公孙未明的话才刚刚说完,窦真君浑身一抖,就没了气息。
  公孙不器还担心他诈死,上前检查一下,才发现此人体内经脉逆转,一寸寸地断裂了开来,也不知道只剩下小半个身子的对手,如何做到了这一步。
  只能说,佛修果然有几分古怪,各种没听说过的秘术,层出不穷。
  这样身体,哪怕是真君之躯,炼制出的傀儡,也不会具备多大的战力。
  更别说在人死之前,并没有将三截身子接起来,待人死之后这么操作,难度和成本都会大幅增加,而成功率却会变得极低。
  不管怎么说,窦真君是在听说自己可能被炼制为傀儡之后,果断地选择了自杀。
  公孙未明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反倒是美不滋滋地自夸,“三长老,别看你是真君了,我却是一句话能吓死真君,这种战绩,我看你是很难复制的。”
  公孙不器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自打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李永生之后,他就刻意压制自己身为真君的傲气,“你就这么确定,他真的死了?我都不敢确定呢。”
  “不会是假死秘术吧?”公孙未明果然思索了一下,然后惊呼一声,“坏了,没有仙陨之光……”
  这厮的嘴巴,就跟开了光似的,话音未落,天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以窦真君的身体为中心,有昏黄的光芒散放出来,瞬间遍布整个天地,无处不在,却无人知道光芒从何而来,仿佛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然后,这里的异象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看到他们轻描淡写地面对一个真君的陨落,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修者无不觳觫,心中惶恐不已,这可是一名堂堂的真君啊。
  我们是吃了什么样的豹子胆,竟然算计这么一群人?
  李永生听公孙未明说完之后,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真君傀儡的事,最好还是别随便说。”
  “我嘴快习惯了,一时不察,”公孙未明嬉皮笑脸地回答,“以后会注意的,不过,能一句话吓死真君……还是满有成就感的。”
  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对这惫懒货,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闹了起来,原来是紫嫣都厨心恨那些襄王府的军士,不能饶恕他们主动攻击玄女宫的行为,要将他们全部割眼挖舌,斩掉双手大拇指。
  这样对待军方俘虏,其实是道宫的惯例,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就成了废物,但是敢对道宫动手,不严惩怎么可以?没将他们诛杀,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但是襄王的人不同意,他们说与其这样,不如杀了我们算了,玄女宫不会连杀人的胆子都没有吧?
  紫嫣都厨大怒,旁边的杜晶晶不等他发话,就拔出短刀,连杀两个敢聒噪的军士,气势汹汹地看向剩余的军士,“我现在就问一句,都不想活了吗?”
  道宫屠戮官府军士,尤其是已经投降的这种,是比较犯忌讳的,哪怕对方是反王属下。
  不过今天这一仗,早就把大家的火气打了出来,也就没啥敢做不敢做的说法了。
  反正眼前的朝廷军士,连五十人都不到了,这么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
  正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乌云翻滚,云中蓦地现出一名魁梧的青衣男子,一脸的虬髯。
  他看着下方的人群,轻叹一声,“唉,都是中土黎庶,何必自相残杀?”
  “你又是哪儿来的杂碎?”公孙未明破口大骂,“好好说话,别装逼,真君就很了不起?”
  公孙不器吓得一抬手,赶紧捂住了四长老的嘴巴,然后冲着青衣男子微微颔首,然后苦笑一声,“见过青龙真君,舍弟口无遮拦习惯了,见识又短浅,待我回去,重重处罚于他。”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护庙神兽
  公孙未明确实口无遮拦惯了,不过他出口的时候,还真没以为此人是道宫中人……你不穿道袍,算什么道友?
  可是一听三长老的说辞,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还很离谱,只能讪讪地一笑。
  青龙真君也不是个气量大的,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冲着紫嫣都厨微微一扬下巴,“玄后真君近来可好?”
  以紫嫣的桀骜不驯,见他发问,也不由得毕恭毕敬地回答,“玄后修为日渐精进,前一阵子,还赏了这陨落的家伙一记。”
  她是不敢对面前这位放肆的,哪怕玄后亲至,对他也要毕恭毕敬,不过她心里又有点不甘,少不得就要点出来——这窦真君可是跟我家真君交过手。
  青衣男子微微摇头,淡淡地发话,“这些恩怨我是不管的,我只是想问一句,玄女宫既然以保护黎庶为己任,那么,这些听从上峰命令的军士,其实也是黎庶。”
  紫嫣都厨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许多,半天才出声发话,“以真君之意,我们该如何处置?”
  青衣真君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带回玄女宫,劳役十年二十年的便是了。”
  他这话倒也不能说偏颇,不能杀也不能放的情况下,用劳役抵罪,确实是个法子。
  但是紫嫣都厨黑着脸不说话,带着这四十几个家伙,不远万里地回玄女宫,其中还有过半的伤者——你这到底是在惩罚谁?
  就在这时,丁青瑶出声了,她淡淡地发话,“好教真君得知,玄女宫多是女修,这些贼子,却是不方便去服苦役。”
  “嗯?”青龙真君闻言,老大不满意地看她一眼,“你是反对我的意见?”
  他也清楚,玄女宫确实是女修比较多,但是女修再多,还能不需要做苦力的男人?
  所以这个经主的回答,有点敷衍他这个真君的嫌疑。
  哪曾想,丁青瑶并不看他,而是茫然地看着远方,嘴里不轻不重地回答,“真君言重了,我区区的一个小经主,怎么敢反对真君?”
  “咦?”青龙真君闻言,脸就是一沉,“我怎么感觉你口是心非?”
  就在这时,走出一人来,冲着丁青瑶一拱手,“丁经主,我杜家愿意买下这些军士的奴役权,他们诬陷我杜家偷盗国朝气运,此仇不报非君子!”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曲阿杜家的大长老杜三潮。
  杜家虽然心恨崂山冯家和松峰观,但是他们心里最恨的,还是襄王府——我们杜家好端端地去参加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几十名襄王府的军士,玄女宫不愿意要,杜家却是非常愿意接手,正是这些人,给杜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别说奴役他们,杜家连吃了这些人的心都有。
  丁青瑶还没说什么,紫嫣都厨出声发话了,“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一个人一块银元,有伤的不要钱……杜晶晶,你去收一下钱,算是咱们收的租金。”
  她居然是说租金,而不是转卖,显然是提防青龙真君对杜家下手。
  呼延书生看得有点迷茫,少不得用神识暗暗联系公孙不器,“这青龙真君是什么来路?我看连你都很忌惮他?”
  公孙不器也用神识悄悄回答,“青龙庙的护庙神兽,你说厉害不?”
  护庙神兽?呼延书生听得差点哆嗦一下,他久在西疆,族中有千年未现真君了,对东方青龙庙的情况,知道得实在不多。
  事实上,青龙庙有护庙神兽的消息,就算在中原腹地,也没几个人知道。
  当然,呼延书生对护庙神兽的理解,还是相当到位的,“我去,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条真的上界青龙?”
  上界的青龙,地位跟朱雀类似,青龙一族还有小辈,但修为也铁铁地在真君之上。
  怪不得玄女宫的人,脸色都那么难看——玄后来了都不够看啊。
  公孙不器一脸的面瘫相,神识却是很活跃,“据说是上界青龙的后辈,等闲也见不到他现身,没想到这次出来了,也算是大饱眼福。”
  “我看你是大叫晦气吧?”呼延书生悄悄地调笑他,“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尊真神,恐怕本位面的观风使见了他,也得陪小心。”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李永生,嘴角极为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眉头也是微微地一挑。
  错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丁经主用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他这个小动作。
  公孙不器却是被这话说得有点恼怒,他沉默片刻之后,用神识发问,“书生,有没有胆子,来一次合作屠龙?”
  “屠……屠龙?”呼延书生吓了一跳,他艰涩地咽口唾沫,“这个,合适吗?”
  他自认胆子也不小,但是这一刻,真的是佩服死对方的胆气了,辽西公孙不愧是中土最顶尖的隐世家族,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表示,“这厮原本就不该是这个位面的存在,而且,它离不开青龙庙千里,就算打不过,大不了以后绕路走。”
  呼延书生想一想之后,认真地回答,“看他怎么说话吧,若是欺人太甚,不将咱俩放在眼里,那么……屠龙就屠龙吧。”
  青龙真君对于杜家接下此事,还算满意——起码没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然后他又看向松峰观的一行人,下巴一扬,“这些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紫嫣都厨犹豫一下,咬牙回答,“我将会以玄女宫的名义,裁撤松峰观。”
  青龙真君的眉头又皱一皱,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着急表态,只是出声发问,“不能知会青龙庙吗?”
  紫嫣都厨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玄女宫对子孙庙可以一言以决,这事关我玄女宫的颜面,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松峰观虽然是在海岱,算是青龙庙的核心地盘,但那只是大家默许之下的地盘划分,从严格意义上讲,四大宫中的任何一宫,都有资格管理任何一家子孙庙或者十方丛林。
  青龙真君对这章程也很熟悉,于是眉头又皱一皱,“你这话的意思,是信不过青龙庙?”
  就在这时,有人轻咳一声,“青龙真君,您有多少年未回上界了?”
  “嗯?”青龙真君扭过头来,冷冷地看说话的人一眼,“这个小经主,你这话何意?”
  丁青瑶又是轻咳一声,“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本位面道宫的事情,还是我们本位面的修者做主好了,您安心守护青龙庙,不就挺好的?”
  青龙真君侧着头看着她,好半天之后,才哈地笑一声,“你好像是在嘲弄我?”
  “我哪里有胆子嘲弄真君?”丁经主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只是想说,既然当时,松峰观的宵小冲我们泼脏水的时候,真君没有现身,那现在又何必劳烦真君?”
  青龙真君脸一沉,然后又干笑一声,“呵呵,好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有趣的小辈了,你可知道,你家玄后在我面前,也不敢这么放肆?”
  丁青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壮起胆子回答一句,“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她说的当然是事实,不但是事实,还隐隐地指出了青龙真君在偏帮。
  青龙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但是他这番出来,就是想要回护一下治下的子民。
  当然,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它跟朱雀分身有矛盾。
  青龙朱雀,原本都是四神兽,但它是青龙后辈,朱雀也是上界分身,跟本尊不完全是一回事。
  那么这两位发生一点矛盾,也是正常不过,相互之间就算不大打出手,一旦见了面,唇枪舌剑总是少不了。
  尤其有意思的是,青龙的来历清白,在青龙庙是护庙神兽,道宫得哄着它,而朱雀分身却是天外而来,在本位面是野祀,玄女宫对它喊打喊杀。
  事情的有趣,就在这里了,青龙真君见不惯朱雀分身,但是它也见不得玄女宫对它穷追猛打——都是四神兽,终是有一份渊源在里面的。
  所以他对玄女宫的态度,就也很微妙,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它愿意看到这帮女人吃点瘪。
  听到这个小经主大言不惭,青龙真君就越发地恼了,他冷笑一声,“你是在质问我吗?不知道你倚仗了谁的势……是这俩真君?”
  他淡淡地扫一眼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只看那眼神,就知道他并没有将此二人放在眼里。
  下一刻,他的目光扫过了其他人,然后就是微微一怔,愣了一愣之后,目光又转了回来。
  虽然他的动作很隐秘,但是丁青瑶还是注意到了,青龙真君的目光,在李永生的脸上多停留了那么一丝丝时间。
  接着,他就陷入了沉默里,半天之后,才轻笑一声,“小小经主,胆子却是不小。”
  丁青瑶心里越发地肯定了,于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之所在,不得不争,还望真君海涵。”
  “哈哈,”青龙真君仰天长笑一声,“女娃儿果然不错,有胆色……行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走了……记得,少造杀孽!”
  说完之后,他一头扎进了乌云中,须臾,云开雾散,真君已经不见了去向。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装逼失败
  青龙真君在回到青龙庙之后,身形一闪,隐入庙后的一块千丈长的龙形巨石中。
  这里就是护庙神兽的居所,它的存在,在青龙庙是个禁忌话题,很多敕牌弟子都不知道。
  躲进居所之后,它都忍不住心中的惶恐,“尼玛……居然去招惹这位存在,差点害死劳资。”
  它是上界青龙一族的小辈,在仙界就远远地见过永生仙君——它也只有远远看几眼的份儿。
  后来它触犯仙界律条,被罚下界,因为本位面的青龙庙面临存续的问题,所以来此镇守。
  一般来说,它只有在青龙庙面临巨大危机之时,才能出手,这也就是“护庙神兽”的来历。
  刚才它去为难玄女宫一行人,也是因为对方同为道宫系统之人,否则他还真不方面露面。
  到了现场之后,他就能感觉出一些不妥,不过当时他没往心里去,直到他扫了两名真君一眼之后,注意到了李永生。
  事实上,发生在崂山的战斗,根本瞒不过他的感知,终究是护庙神兽,怎么可能忽略了自家地盘上的真君战斗?
  所以他在抵达崂山之前,就注意到了李永生,知道这名被称作“李大师”的年轻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论起威胁来,并不比那两名真君小多少。
  当然,青龙并不把这威胁放在眼里,它可是超越真君的存在,虽然受到位面天道规则的影响,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但是对战这三人不落下风,它还是有把握的。
  既然来到了近前,他就多看了李永生一眼,然后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就又回看了一眼。
  这一眼,它就终于明白,为何玄女宫的小小经主,有胆子跟自己叫板了。
  在李永生的身上,他感受到了熟悉的上界气息。
  有了这个想法,他在沉默的时候,再细细感受一下气机,心里就明白了——位面对此人,没有任何的排斥。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人是得到位面意志认可的——这尼玛是位面观风使!
  其实呼延书生说得没错,以青龙的实力,没有必要把观风使放在眼里,虽然它并非青龙族长,但是哪个观风使敢小看它?
  然而呼延书生不知道的是:它是犯了天条,下界来服刑的。
  所以青龙也不好跟观风使随便呲牙。
  朱雀敢不在乎观风使,因为丫原本就是野祀,是信徒从虚空中流浪到这个位面,将它召唤来的,老鸟儿本来就来路不正,又属于“情有可原”的这种,当然不怕观风使。
  但是青龙来历清白,就不敢太过放肆,它还指着从正规渠道回上界呢。
  猜到了李大师的身份,他就已经有了退意,更令他郁闷的是:眼前这人,我似乎在上界见过……在哪儿见过呢?
  不管怎么说,青龙是来此受刑的,不想见到上界的友人,更不想见到仇人——不够丢人败兴的。
  直到丁青瑶念出“道之所在,不得不争”八个字,他才终于想了起来:这李大师的模样,可不就是永生仙君吗?
  再想一想,此人被唤作李永生,他强行压抑着惊恐,仰天长笑一声,勉强交待几句话,然后撒腿就跑——尼玛,装逼装到仙君面前了。
  青龙的心眼并不大,但是永生仙君实在太可怕了,他连生出怨怼的心思都不敢有,连滚带爬地回到大石里,心中真是把挑拨他出手的人恨透了。
  不多时,挑拨他出手的人竟然还来了,在巨石前拿出了香案,摆放上了祭品,毕恭毕敬地磕三个头,“见过神兽上仙。”
  “滚!”青龙直接发出一道神识,将此人击得抱着头满地乱滚,“别以为我弄不死你!”
  他来守护青龙庙,上界对他当然有约束,就是他不能伤害青龙庙弟子。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略施薄惩,同时再放两句狠话。
  这位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才站起身子来,整理一下衣冠,又一拱手,柔声发话,“上仙息怒,不知我哪里做错了,您为何大发雷霆?”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忽悠我出手!青龙很想这么怒吼一声。
  但是这话,他还没法说,须知对方只是诱惑他出手,但做出决定的,可是他本人。
  青龙身为上界神兽,当然不屑出尔反尔。
  可是他也不敢泄露观风使的身份,只能冷哼一声,“没什么,忽然觉得憨真君死得很壮烈,比中土人打内战有意思得多。”
  前来祭拜的这位,是青龙庙的化主,须知化主院是道宫接触外人最多的两个地方之一,另一个则是堂主院。
  堂主院主要接触的是四方道友,而化主院接触的,则是红尘俗世中人。
  曾经有人笑言,化主是最容易犯错误的位子,这话不假,化主过手的东西油水最大,受到的诱惑也最多。
  青龙庙化主也是如此,他虽然身份极高,不接触一般的黎庶,但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就跟襄王府有了往来——当然,是那种程度适中的往来。
  反正他跟外界保持接触的同时,也一直在刻意讨好护庙神兽,这次玄女宫和松峰观的战斗,青龙庙里注意到的人不少,但是平心而论,松峰观行事实在太差了,青龙庙都不好出面。
  于是化主就来央求护庙神兽,青龙近日里,也是静极思动,而且他有一种直觉,认为此番应该出去一趟,所以才应了下来。
  简而言之,化主听到神兽这话,觉得有点教训自己的意思,少不得又挑拨一句,“玄女宫这也是在打内战啊,上仙您该劝一劝……他们总不能连您的面子也不给。”
  青龙的性子急,心眼也小,搁给普通人,那就属于智商略略欠费的那种。
  但是他的智商再欠费,终究是活了那么久,该见识的东西,真的见识了不少,听到这话,他老大不高兴了,“你莫非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的师尊极力主张,将憨真君的门徒开革的?”
  这就是另一桩公案了,涉及到了摩天岭的邵真人,邵真人当时身为憨真君最小的弟子,原本是能得到不少资源倾斜的。
  但是邵真人矢志报仇,又有人眼红他的资源,所以将他开革出了青龙庙。
  严格来说,邵真人被开革,是属于自己作死,顶风作案,道宫不得不处理他,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在这件事的过程中,有些人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化主接到青龙的神识,忍不住微微一惊,“上仙说得没错,但是我和邵真人是立场相悖,跟今天的事情毫无关系。”
  “拉倒吧你,”青龙不屑地嗤之以鼻,“姓邵的那小子,明显是跟雷谷交好,你敢说,没有想断绝摩天岭上那小子的希望?”
  这问题直接拷问人心,化主也有点招架不住,“这个……是有一点点,但是绝对不多。”
  “你也别跟我扯这些了,”青龙加重了神识,隐隐有威胁的意思,“反正我觉得这种事情太没劲儿了,你去找别人吧。”
  化主还想继续纠缠,猛然间发现,龙形巨石上,竟然隐约生出一股寒意来。
  他不敢继续纠缠,只能转身悻悻地走人——护庙神兽若是教训他,青龙庙上下,没有一个人会出面拦着。
  青龙在石头里沉默半天,总觉得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索性释放出神识,在青龙庙上方三千里的高空,微微扰动一下。
  不多时,一股微弱的神识靠了过来,“嘎嘎,小龙崽子,吃瘪了吧?活该!”
  “老女人,我懒得理你!”青龙的神识针锋相对,“我不跟你废话,就问你一句,位面观风使是不是下界了?”
  “嘎嘎,”朱雀又得意地笑两声,然后很干脆地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青龙对她这态度,也早有了准备,“那我就宣传出去了,位面观风使下界了,还就是在雷谷……这些话,都是朱雀说的。”
  朱雀一听急眼了,“你个小崽子,做事不要这么不讲究成不?我告诉你,我要是不好了,你会更倒霉。”
  青龙一听就明白了,自己真的没认错人,“我去,还真是那位下界了,我就奇怪了,以他的身份,做位面招讨使都嫌跌份儿啊。”
  朱雀一听,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嘎嘎,你招惹那位了?完了完了,你死定了。”
  “你少幸灾乐祸,”青龙老大不乐意地发话,“我是不知者不罪,那位的性子,我也听说过一二,不是爱计较的。”
  “他倒是不爱计较,但是他的爱侣呢?”朱雀继续得意洋洋地威胁,“他可是因为爱侣遭逢仙厄,转生在这个位面,才追过来的。”
  “我去,”青龙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那个、他的爱侣……好吧,这位还果然是真的有情有义,两人真的是太般配了。”
  他一直在努力打听,永生仙君的下界原因,现在他终于如愿了,但是想到仙君的爱侣,他又是一阵头大,永馨仙子的名头,在仙界一点都不逊色于她的夫君。
  “紧张了吧?”朱雀继续耻笑他,“你青龙庙也是够牛,看着襄王坐大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找玄女宫的碴儿,真是无知者无畏。”
  青龙脑子里一亮,忍不住惊呼,“那位雷谷谷主……就是转生的?”


第一千零三十章 大势的碾压
  知道了前因后果,青龙若是还想不到,赵欣欣便是永馨仙子转世,它就不仅仅是智商不够了。
  可是确定了猜测之后,他越发地苦恼了起来,“完了,这次将这二位得罪得不轻。”
  “活该,”朱雀幸灾乐祸地发话,“让你再不懂尊重前辈。”
  “咦?”青龙琢磨一下,声音变得不怀好意了起来,“我若是帮玄女宫捉住个野祀……”
  “少扯淡,”朱雀冷哼一声,它可不怕这小龙崽子,不过,想一想两人打一场,也十分地无趣,少不得提示一句,“我在那位面前,过了明路……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我去,”青龙越发地悲愤了起来,“老鸟儿,你都知道了,偏不告诉我……这特么的还有个前辈的样子吗?”
  “反正你从来没拿我当前辈,”朱雀很不高兴地表示,想一想之后,又补充一句,“你都说了,不知者不罪,以后做事,配合一些不就完了?”
  青龙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永馨仙子,“我是想……雷谷谷主不好交待。”
  “已经是这样了,”老鸟儿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你又不是有心的,接下来用心表示就是了。”
  青龙沉默良久,最后才愁眉苦脸地表示,“也只能如此了……”
  青龙真君在玄女宫众人面前,晃了一圈就离开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襄王府中。
  襄王闻言,越发地震怒了,“什么护庙神兽?假的,全是假的!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道宫,也会释放这种谣言,狗屁,全是狗屁!”
  “王爷慎言,”旁边一名高阶真人出声劝阻,“万一被那青龙真君听到,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我的王府,”襄王状若疯狂,大声喊叫着,“我有锁魂龙门阵,我有山河社稷图,他敢进来,那就试一试!”
  当然,这两样也不能拦住青龙真君的窥伺,但是起个预警作用,还是没问题的。
  最关键的是,哪怕是青龙真君来自上界,可他既然身属道宫系统,就不得随意干涉红尘。
  所以襄王只是出离愤怒了,他并没有真的疯狂。
  高阶真人小心地提醒,“现在要防备的,是雷谷的小畜生,不要胆大到冲击王府。”
  “他们敢!”襄王气呼呼地回答,然后就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又出声发话,“先加强戒备,调两个万人队来护卫王府。”
  当天夜里一宿无话,不过襄王的卧室里,时不时就传出一阵怒吼来。
  第二天巳时,襄王从卧室里出来了,睡眼惺忪满嘴的酒气,随手抓住一个侍卫,迷迷糊糊地发问,“昨天府里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侍卫老老实实地回答,“连别院那里,也没什么消息。”
  襄王前一阵,多是在前方的别院居住,好邻近军队就近指挥,不过那里距离崂山有点近,自从打算对雷谷动手之后,他就又回到了王府遥控指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可外人却未必知道他的行踪,雷谷若是有不轨之心,摸到别院去的可能很大。
  听说别院也没有动静,襄王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眉头一皱,忍不住轻声嘀咕一句,“这些家伙在忙什么?”
  李永生在忙什么?他在忙着整顿松峰观。
  昨天的事情,真的是一波三折,在战斗双方各出招式之后,雷谷一方终于获得了胜利,并且成功地捉住了屡屡作祟的排帮真君。
  哪曾想在这个时候,竟然惹来了青龙庙的护庙神兽?
  青龙出场的时候很高调,气势也很足,逼迫玄女宫放过了襄王府的军士,就在大家以为,松峰观的道人也可能躲过一劫的时候,局面居然再次峰回路转。
  在玄女宫经主丁青瑶的“据理力争”之下,青龙真君竟然没有发作,而是大笑着离去。
  说得好听一点,这叫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得难听一点,这是雷声大雨点小。
  护庙神兽离开之后,现场的气氛很怪异,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琢磨:是什么原因,让气势汹汹的青龙大人改变了态度?
  不少人都想到了李永生身上,其中尤其以两名真君和紫嫣都厨心里疑云最大,别看紫嫣性格暴躁,却不欠缺见识和智商。
  可是偏偏地,大家还不敢问李永生,青龙真君莫名其妙地离开,让某个号称大师的人身上,也罩上了一层谜一样的光团。
  都厨大人甚至私下找到了经主,“青瑶,你跟我说一说,怎么就敢那么顶撞青龙真君呢?”
  丁青瑶眨巴一下眼睛,缓缓回答,“两名真君在场,他的脾气,应该不至于太火爆吧?”
  紫嫣都厨想要的,哪里是这个答案?不过她还是被丁经主带歪了思路,“青瑶你这个想法有点冒险,那青龙出名的脾气不好,而且咱玄女宫……何须外面的真君撑腰?”
  “紫嫣准证说得是,”丁经主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只是一时气愤不过,觉得他太不讲理……两名真君都在雷谷证真,倒也不算外人。”
  “那厮何时讲过理了?”紫嫣都厨轻声嘀咕一句,然后眼睛一亮,“咱们去找两名真君和李永生,商议一下,看是不是要攻打襄王府。”
  她身为三都之一,当然知道攻打一个亲王府的性质,但是道宫之人多是率性之辈,这次玄女宫被人如此算计,她觉得就算打上襄王府,也不会产生太严重的后果。
  以紫嫣都厨的性子,也就是带的人手不足,实力稍微有点欠缺,否则的话,她根本都不用跟雷谷商量,直接就带着弟子去找场子了。
  丁青瑶听得却是大惊失色,“不可,咱们上门去打他,可就不占理了!”
  紫嫣都厨傲然地哼一声,“咱玄女宫行事,何时需要占理了?别委屈了自己就行。”
  “此番却是不同,”丁青瑶苦口婆心地相劝,“若是随便别的亲王府,打也就打了,这襄王乃是内乱首祸,没事还要找点事情出来,如何能让他找借口生事?”
  紫嫣都厨其实也就嘴上一说,若是她拿定了主意,也不用再争辩了,听丁经主说得在理,她微微颔首,“那咱们去问一问他们,看他们如何说辞。”
  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听说,玄女宫有意攻打襄王府,顿时面现难色。
  按说这两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是隐世家族中人,公然去攻打一个亲王府,还是有点夸张了,哪怕这亲王是反王。
  可是要让他们拒绝,这话还有点说不出来,公孙不器就直接表示,“若是都厨能弄到玄女宫的敕令,别说攻打亲王府,攻打紫禁城,我公孙家也不会皱眉头。”
  呼延书生回答得稍微婉转一些,“最好能想个办法,引得襄王主动来攻,只要有第二次攻杀,咱们打上门去,青龙庙那位也不能再说什么。”
  “是啊,”张老实难得地出声表态,“那位离开的时候可是说了,要少造杀孽。”
  看得出来,青龙真君虽然来去匆匆,但还是给大家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尤其是除了丁青瑶,没人知道这名真君为何匆匆离开。
  于是,两名真君和玄女宫两名准证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李永生身上。
  大家都想听一听,李大师是个什么意思。
  李永生微微一笑,“要我说,咱们就在这里驻扎下来,整顿松峰观,紫嫣准证去请玄女宫敕令,勾除松峰观子孙庙的资格。”
  紫嫣都厨听得眉头一皱,心说都要勾除其子孙庙的资格了,还整顿什么?
  “此计大妙,”公孙未明却是狠狠地一拍大腿,他性子跳脱,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玄奥。
  他兴奋地发话,“咱就借口整顿,赖在崂山不走了,整天在海岱晃悠,看那襄王怎么办。”
  呼延书生也点点头,“没错,若是他忍得住这口气,咱们何妨将松峰观变成第二个雷谷?”
  “这个却好,”紫嫣都厨闻言,眼睛也是一亮,“那我就去申请敕令,在松峰观整顿个十年八年的……这可是咱道宫内部的事情,旁人不得置喙。”
  他们做出了决定,松峰观的一干弟子可是苦了,所有人都被关押了起来,有人想要逃跑,可是有两名真君看着,谁能逃得脱?
  至于说崂山冯家,就更不在话下了,雷谷的人直接去他们家族的聚居地拿人,有人想要反抗,则是被玄女宫的弟子直接斩杀——世俗中人冒犯道宫者,杀无赦!
  也是合该冯家倒霉,他们的实力原本不俗,就算在曲阿杜家的眼里,也是需要付出全族之力,来用心对付的对手,甚至,杜家很可能付出相当的代价。
  哪曾想,玄女宫突然决定整顿松峰观,又有两名真君逗留在此处,这个颇有些实力的家族,竟然被摧枯拉朽一般打掉了。
  除了冯家自己,没有人同情他们,就连同在崂山的司马家,都旗帜鲜明地表示:冯家居然敢对上宫的人动手,必须严加惩治!
  什么叫大势?这就是了,冯家眼小,非要跟在松峰观之后摇旗呐喊,不成想,最终却葬送了整个家族。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噩耗不断
  玄女宫的人也没去考虑,该如何处理冯家,这上万的人口,杀之不祥,放了也不可能。
  她们索性就学处理襄王府的士兵一样,直接将人处理给了曲阿杜家。
  杜家非常仇恨冯家,但是这仇恨不足以大到屠杀尽冯家,了不得也就是斩杀数十个当权者。
  至于说冯家的其他人,服劳役也好,被打散也罢,那都是杜家要操心的了。
  事实上,每一个隐世家族,都非常擅长肢解对手的家族,还是那句话,动不动就灭人全族的事情,真的是有伤天和。
  将对手庞大的家族,肢解得七零八落,甚至发送到中土各处,这才是最合适的法子。
  杜三潮欣喜若狂地表示:这些冯家人,我们也可以出钱租用。
  不过紫嫣准证很明确地告诉他,你把人带走就是,我玄女宫不差这点钱。
  当然,她是这么说,杜三潮可不能那么办,于是马上表示:人我们可以带走,冯家的产业,我们肯定是要献给道宫的。
  其实查抄一个家族,利润最大的地方,就是族产,藏宝库什么的,都没有太大的意思。
  冯家能成为一方的豪强,族中的产业之多,可想而知。
  这些产业,杜家是不敢要的,他们只能充当白手套的角色,将产业从冯家榨出来,变卖之后,将所得献给玄女宫。
  上宫并没有表示出类似的意思,但是杜家非常上路,主动进献,他们能赚的,也就是中间吃点差价,赚个辛苦钱——按说这钱也不该赚,不过他们姿态做到了,上宫也不可能深究。
  仅仅是冯家这产业,处理过程就异常繁琐,尤其是那些不动产,没多少人愿意接手。
  想要接手的人,给的价钱都特别低,没办法,附近最有钱的就是冯家,产业最多的也是冯家,这些产业一旦成为无主之物,甚至直接拉低了当地固定资产的价格。
  简而言之,没钱的人买不起,有钱的人怕麻烦——这毕竟是冯家的产业,而且售卖产业的杜家,明显跟襄王不对付,这个时候,谁敢从他们手里买田土?
  有钱又不怕麻烦的主儿,当然就要寻求一个好价位了。
  也有一些人,哭哭啼啼地找到杜家,说某些田土或者店铺,原本是他们的,被冯家强取豪夺走了,希望杜家能大发慈悲,将产业发还。
  接连几天,问津此处产业的人都不多,价格也不怎么有诚意,直到玄女宫关于褫夺松峰观道籍的敕令发来。
  这敕令原本是该经主草拟,都讲书就,都管用印之后下发,不过丁经主在外,直接就由静主写了,都讲画押都管用印,下发了下来,上面还有玄后印章。
  有玄女宫的真君背书,青龙庙都不能提出异议。
  真的有异议?可以,两家的真君先沟通,沟通好了再走程序。
  敕令发来的同时,还有一枚刻有玄后神识的玉符。
  玄后真君的神识在玉符中,直斥都厨和经主,说她俩“胡闹”,哪里有整顿一个子孙庙,都要整顿十年八年的?说去出没的弱了玄女宫的名头。
  她建议二人,在此处着手修建一个十方丛林,修建好之后,可以交给旋昊观经营,成为下十方,或者索性就空在这里,留几个人看护,看哪一方的道友愿意接手这个十方丛林。
  玄后的建议四平八稳,最关键的是,充分考虑了青龙庙的情绪。
  到了真君这个层面,错非阻道之仇这种不能善了的大事,其他都是浮云,四两之力可以拨动千斤,绝对的举重若轻。
  套用地球界的一句话就是:不用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紫嫣都厨得了敕令,趁着冯家还有大批人在,直接使用这些人,大张旗鼓地开始修建十方丛林,摆出一副要修建十年八年的模样,并且放出了风去。
  这风声原本是放给襄王听的,但是周边的人一听,玄女宫要在此处常驻了,于是纷纷来找杜三潮,想要购买冯家的产业。
  发生这样的变化,主要是两个因素。
  第一,玄女宫的人不着急走,杜家就没必要着急出手产业,可以慢慢等,等到一个好价位,而想买的人继续拖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没准会越拖越贵。
  第二就是,玄女宫的人在这里常驻,就能保证产业的安全性,不管是襄王还是青龙庙,都不能质疑这些产业的合法性。
  这时候,杜家的人反倒拿起架子了,以前答应的价位,现在不卖了——当时我们卖得那么便宜,你们还要嫌贵,现在我们索性卖得更贵一点,看你买不买。
  不买是吧?过一阵只会更贵。
  也别说什么乱涨价,既然玄女宫的人在此修建十方丛林,这价钱就得涨,不涨才是胡闹。
  杜家虽然是隐世家族,可是族里擅长做生意的人大把,此前没有好牌,只能咬牙甩卖,现在王炸在手,还不是可着劲儿地纵横捭阖?
  襄王听到这个消息,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他发动在青龙庙的一些关系,希望道宫能出面,解决掉眼皮子底下的麻烦。
  不过此前跟他有来往的道长,纷纷推了他的请求,都说玄女宫下了敕令,还抄送了青龙庙,同为四大宫,这点小小的面子,哪里能不给?
  而且人家玄女宫修建的是十方丛林,肯定不会自用,到最后还是青龙庙得便宜。
  襄王气得大骂,等了几日之后,确定玄女宫真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他索性又跑到了前方的别院,竟然有点吸引对方动手的意思。
  不过,他在别院里待了才一天,就又接到一个坏消息:海岱水师受到彭泽水师残部的埋伏,损失惨重!
  海岱水师上一次就是惨胜,因为彭泽水师战略性撤退,所以他们得以继续封锁幽州郡。
  但是很显然,他们高估了彭泽水师的损失,或者是低估了彭泽水师的求战之心,在稍有懈怠的时候,被彭泽水师偷袭得手。
  水师大都督发来的战报认为:现在的海岱水师,已经不足以完成封锁幽州海域的任务了,否则接下来,只能被潜藏在暗处的彭泽水师各个击破。
  他的建议是,战略性放弃封锁任务,收缩兵力,寻找时机,跟彭泽水师再来一次决战。
  “纯粹是放屁!”襄王气得大骂,“打仗打的是什么?就是士气!我放弃封锁,大家都道我要输了,到时候别说决战了,连我的兵都要跑完了!”
  他自起兵以来,兵锋一直极盛,打得朝廷只能被动防守,他的骑兵一度突破大名府,离京畿都不远了,在反王里号称是第一能打的。
  然而,别看他平日里行事诸多不堪,在京城的名声都不是很好,但他还真不是个糊涂人,以往那些行为,不过是有其缘由。
  若是他一直表现得像英王一般有贤名,不光自己受约束,太皇太后也未必能护住他。
  当然,这或者是他放纵自己的借口,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一个暴虐而不失精明的人。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兵为什么能打,除了准备比较充分之外,无非就是一直在胜利。
  身为反王,没有占据大义,无论他如何强调今上的不堪,终究自己不是正朔。
  这是他天生的短板,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所以想要保持士气,只能用胜利来说话。
  反王就怎么了?只要能打败天家夺取皇位,那他就是正朔,跟他造反的士兵,也就会成为从龙之臣。
  历史不会责怪胜利者,这个法则,在玄青位面同样适用。
  幽州郡的海域封锁被解除,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会军心大乱,军士们再怎么愚昧,也总要问一声:为什么封锁被解除了?
  消息会传出去吗?这简直是一定的,襄王会控制消息传播,但是朝廷绝对会四下宣扬,试图告诉所有的人,比如说……通过广播电台。
  襄王在盛怒过后,没有着急给水师大都督回信儿,而是认真地考虑一个问题:若是收取了军营里的收音机,可行不可行?
  从道理上讲,这是可行的,军士们集中在一起,是来打仗的,听什么的收音机?
  但是实际上,军营中的军士们,日常生活极为无聊,除了吃饭睡觉和训练,根本无所事事,而这些家伙又都是处于精力过于旺盛的年纪。
  收音机是军营里最重要的消遣手段,尤其到了说书的时候,军需官敢晚点开收音机的话,都会被愤怒的士兵们暴打一顿。
  还有些不差钱的军士,自己买了收音机带到军营里,襄王一开始想阻止,但那些都是军官,这个口子一开,到了后来,也就无法阻止士兵们携带了收音机进军营。
  襄王当然知道严明军纪的重要性,但是拜托,他是反王,军纪太严的话,谁跟你混?
  他现在就在分析,这唯一的消遣,也取消的话,该如何安抚士兵。
  总不能坐视他们每天喝酒打架,这是不行的。
  他正在思索之际,门外冲进来一人,大声地喊道,“王爷,不好了,郑王薨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郑王之死
  这消息有若一个晴天霹雳,直接将襄王震在了那里。
  他跟郑王是堂兄弟,但是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亲王待遇”的兄弟来。
  不过自打郑王起事,两家联系得迅速紧密了起来,襄王甚至去信,称其为兄长。
  两家本来约定,要在豫州郡会师,彻底断绝南方跟北方的联系,怎奈计划赶不上变化,雷谷一番搅和之后,郑王陷入了朝廷兵马的重围中。
  不过襄王真没想到,郑王居然这么快就败亡了,那厮不是有五十万虎贲的吗?
  郑王是自杀的,他被朝廷军队围攻的时候,那几个已经“光复”的县的军士,成为了严重的不稳定因素,再加上他又爱兵如子,所以悲剧就发生了。
  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部队,十停里去了九停,万念俱灰之下,直接用一杯醉千年,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遍地的反王,终于有一家被扑灭了。
  没错,郑王不是在乱战中被杀,而是自杀的,那么就意味着他彻底认栽。
  这个位面的皇位争夺,说残酷很残酷,可是说绝对冷血,也不尽然。
  赵家皇族有宗正院,会对类似的事情做出评判。
  比如说郑王,他到最后也没有扯起反旗,只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攻略的地方不多,影响也不大,并没有对朝廷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他已然是旁支了,是一个享受亲王待遇的郡王,就算造反成功,除非其他亲王死绝了,根本轮不到他惦记那个位子。
  事实上,很多亲王的世子,都比他更有资格——论顺位继承人,他的排名在二十开外。
  按照常理,他此刻自杀,就算是给了少年天子一个交待,他的子女都可以活下去——最多也不过就是嫡长子陪葬。
  当然,他的子女肯定要被剥夺全部的特权,至于说能不能继续享受优渥的生活,则是要看天家想不想追究了。
  这种注重家族的社会里,出现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比如说金陵城里,那个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的老大肖二,就是徐王之后,要知道,当初徐王可也是被冠以谋反的罪名。
  郑王自杀,也是他笃定自己的顺位太低,又没做出什么大恶事来,只要自己死得够痛快,子女不会受太大的罪。
  听说郑王是饮了毒酒自杀,襄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心。
  但正是因为明白了,他反而越发地愤怒了,望着崂山的方向,他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两字,“雷谷……”
  这时,另一人还等着给水师回话呢,见到王爷面色不对,也不敢出声,只能提心吊胆地在那里等着,良久才壮起胆子问一句,“王爷,水师这边……”
  襄王正阴晴不定地想着什么,听到这话,心不在焉地一摆手,“好吧,解除封锁也可以……”
  紧接着,他的话戛然而止,停了一阵之后,才又出声发话,“不行,告诉大都督,千秋大业,就在这一段时间了,要他一定咬牙挺住……我派十个真人去襄助他。”
  “十个真人?”问话的这位顿时一喜,“多谢王爷厚爱。”
  现在的海岱水师在襄王府中,算得上一股极为重要的力量,甚至可以说是战略性的力量,不过他们亮相比较晚,军队中没有配备几个真人。
  前一阵跟彭泽水师的交战中,彭泽水师中的真人,起了很大的作用,海岱水师马上向襄王请求,要求支援水师一些真人。
  襄王当时没有答应,因为真人在水师里的作用,比在其他部队要小很多——大海上没有陆地,真人只能飞来飞去,不但费时费力作战效率低下,还很容易成为水军远程攻击武器的活靶子。
  雷谷能给彭泽水师提供那么多真人,原因很简单……雷谷又没有其他军队。
  襄王却是不同了,除了水师,他还有步兵和骑兵,他的安全也需要真人保护,还有一些核心地点,也需要真人看守。
  襄王府招揽的真人并不少,目前已经有一百多,但是真人多,他需要用真人的地方更多。
  所以他只能忍痛拒绝水师的要求——水师是很重要,可是只能影响一下运输,制造一些恐慌。地面战争,终究是要靠骑兵和步兵来完成。
  用地球界的话来说就是:炮兵是很重要,能将对手送回石器时代,但是能够占领对方土地的,只有步兵。
  现在听说襄王居然能拿出十名真人,来支援水师,水师来人顿时欣喜若狂,“好的,我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都督。”
  他压根就没考虑一下,襄王打算从哪儿挤出这十个真人来。
  他离开之后,前来报郑王死讯的高阶真人发话了,“王爷这是……要转入防御状态了吗?”
  “没错,”襄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的战略要改变了,从现在起,进攻的力量全部收缩,不得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击。”
  高阶真人并不奇怪这个命令,他眨巴一下眼睛,好奇地发问,“是因为郑王的死?”
  襄王冷着脸没回答,两只手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变白。
  半天之后,他才轻叹一口气,低声嘟囔一句,“这是他们逼我的,我别无选择……”
  接下来没几天,消息就传遍了海岱,襄王的军队全面收缩,不再进攻,而是专注于防御。
  这并不是襄王府放出的烟雾弹,大家都在海岱,消息很容易查证。
  李永生也得到了消息,他有点理解不了这个动态,但是下意识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于是暗暗加紧提防,又着人去打听。
  打听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原来襄王停止了陆上的进攻,对海路的封锁,却是越发地严了,增加了许多的真人,对彭泽水师的小船都是穷追猛打。
  应该是什么情况发生了变化,李永生正琢磨着,忽然有人来报,说赵欣欣来了。
  李永生对此是相当地奇怪,他们夫妻俩,相当于是雷谷的核心,有一个不在雷谷不要紧,两个都不在的话,雷谷里都没人做主了。
  赵欣欣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告诉他,“我离开雷谷之时,已经将一应事务交给了滨北双毒,有他俩看着,应该没问题,栗化主也会关照一二。”
  “我主要关心的,是那个毁灭道意,”李永生随口解释一句,然后出声发问,“你这次匆匆而来,是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看你吗?”赵欣欣白他一眼,然后面色一整,黯然发话,“郑王自杀了。”
  “我听说了,”李永生点点头,随口发话,“死得好啊,要是早死两年就更好了,多少黎庶因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行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