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落胎泉水


  师徒两人按照女族长指示的方向,朝女若村正南走去。
  袁生低头思索,一边走路一边说道:“师父,我总觉得,那个姓柳的姐姐,似乎有话想对我们说,为何最后也不肯讲出来?”
  苏季揣测道:“……也许是信不过我们,也许有难言的苦衷。总之,那个如意大王一定不会善待她们。”
  袁生疑惑道:“那些女若村姐姐们,不是全都巴不得被如意大王选中,带离村子吗?”
  苏季沉吟道:“可能大部分女人的确这么想。不过,那个姓柳的女侍卫,一定知道某些不得了的秘密。若没猜错,这个秘密是关于每年被带走的十个女人……”
  两个人边走边聊,二里地的路程就快到了。
  苏季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荒芜的平原。
  正午时分的时候,周围悄然起了一阵白雾。
  不知不觉中,苏季发觉身边缭绕着一层淡淡的水雾。雾气潮湿,不停地流动,迅速聚拢,又迅速消散。如此聚了又散,反复多次以后,终于凝聚成白茫茫的浓雾。
  烈日当头,阳光洒在浓雾上,折射出模模糊糊的影像。
  袁生突然瞪大眼睛,只见蒙蒙雾气之中,赫然一座巍峨耸立的缥缈山峰,仿佛融化了一般。
  显然,隐藏在雾气中的这座山,正是女族长口中的解阳山!
  师徒两人感叹着眼前的造化,一起走进浓雾中的解阳山。待他们走进山里以后,周围渐渐看不到雾气,只见山间野草铺蓝,幽花摆锦。鸟啼雁过,鹿饮猿攀。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
  破儿洞就位于山脚下,两个人走进洞里,瞧见一泓清泉清澈见底,无疑就是子母河的解药——落胎泉水。
  袁生见这水里鱼儿畅游,水草丰茂,不像是有毒的样子。
  “师父,这解药是真是假,咱们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猴儿,你说的不错,那就麻烦你了。”
  袁生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苦相道:“师父,你该不会早就想让我来试解药吧?”
  “不愧是我徒弟,果然聪明!”苏季称赞的时候,忘忧葫芦已经攥在手里,随时准备倒水。
  “师父,原来你都准备好啦!”袁生这才知道落入了圈套。
  苏季威逼利诱道:“猴儿,我最近发现,你那位小龙女师妹,似乎跟你杨师弟混得很熟,两个人成天黏在一起。毕竟你们都是我最心爱的徒弟,我这做师父的很是纠结,到底是该成全霄儿,还是帮你一把?”
  “哪有你这样做师父的……”袁生欲哭无泪,苦笑道:“居然拿这种事来威胁徒弟!”
  苏季笑道:“我怎么做师父,不用你来教,只问你一句:喝还是不喝?”
  “喝!”
  袁生吐出一个字,开始在洞中寻觅起来,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白色的水碗。
  苏季用葫芦倒了满满一碗子母河水。
  袁生二话不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咂了咂嘴,味道甘甜可口。
  “师父,还有吗?”
  “嚯,你怎么还喝上瘾了?”
  “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再来一碗!”
  “别了,还要留给那些军汉们呢。”苏季收起葫芦,问道:“味道不错,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呀。”袁生揉了揉肚子,纳闷道:“哎?怎么没反应?”
  “药效还没到吧。”
  袁生抱怨道:“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苏季奇怪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难不成还要等十月怀胎?
  “哎呦!我的亲娘!”
  袁生突然疼痛难耐,一眨眼的功夫,肚子渐渐大了,伸手一摸,感觉好像有一坨血团肉块,不住地乱动!
  “开始了?真是说来就来!”
  “哎,疼得紧!还好我不是女人,当娘的还要把娃生出来,真要亲命了啊!”
  “还好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娘不用遭这份罪……”
  袁生腆着肚子,疼得眉皱道:“师父,别开玩笑了,快把解药拿来!”
  苏季连忙舀了一碗落胎泉水,喂给袁生。
  袁生喝了水,渐渐感觉疼痛缓和了一些,喘道:“师父,你答应我的事儿,可别忘了啊。”
  苏季没有答话,盯着袁生喝水的白碗,脸色陡然一变,想起曾经在玲珑塔狱中见过这种白碗!
  这是用人的头盖骨制成的水碗!
  苏季双目圆瞪,急问:“猴儿,你这碗是从何处弄来?”
  “里面找到的……”袁生指着破儿洞深处,说道:“那里面还有很多这种白碗。”
  苏季一头冲进洞窟深处,顿时瞠目结舌!
  头骨!
  女人的头骨!
  数不尽的头颅骨!
  袁生接踵而至,刚才还没注意,现在也吓傻了,眼前赫然尽是白花花的人骨头!
  “这……这是……”袁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季断然道:“这些就是如意大王每年带走的女人们。她们被糟蹋蹂躏后,被用来修练邪功,尸体被丢弃在这里,落满灰尘……”
  袁生骇然道:“如意大王不是地仙吗?神仙也这么坏?”
  “……没什么稀奇,这世道有好的妖怪,就有坏的神仙。”
  “师父,我们一定要帮帮女若村的姐姐们,赶走那个坏神仙!”
  苏季忧虑道:“距离魏国攻打申国,只剩一天时间,申国还有成千上万的百姓,等着我们去救。”
  “我们先回申国,再回来救女若村的姐姐们,反正那个坏神仙,每年只回来一次……”
  话音刚落,破儿洞外突兀传来一阵吆喝:
  “如意真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叱咤万年!”
  “如意真仙,法力无边!横刀立马,只手擒天!”
  听见这口号,袁生喃喃道:“为何这么耳熟?”
  “果然是他……”苏季皱眉道。
  袁生忽然反应过来,外面吆喝的是九龙岛的两个跟班,如此说来,破儿洞残杀少女的坏神仙,就是如意真仙!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白色人影冲了进来!
  袁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清来者正是女若村的白衣族长!
  “族长姐姐,你怎么来了?”袁生惊讶地问。
  女族长眼波游离,神色焦急道:“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
  袁生转头看向苏季,高兴道:“师父,族长姐姐这是来救我们!她肯定知道怎么逃出去,咱们快跟她走!”
  “等一下!”
  袁生疑惑地问:“怎么了?”
  苏季不慌不忙道:“猴儿,你跟这位姐姐走之前,先要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苏季脸色阴沉了下来,沉声道:“那个把我们引来这里,唤回如意真仙的人,正是你的族长姐姐!”


第四百零一章 提前发兵
  袁生转头盯着女族长,愕然道:“你和那个坏神仙是一伙儿?”
  女族长低头不语。
  苏季直视她白皙的侧脸说道:“你和如意真仙狼狈为奸,合谋残害女若村的姑娘们,只要有你在,女若村永远不会有安宁一天。你不允许任何人逃出你们的魔掌,所以向我们师徒透露破儿洞的下落,想引我们自投罗网!”
  听完苏季这番话,袁生看向女族长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恐惧,眼前漂亮的姐姐,莫非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恶女人?
  女族长秀眉微蹙,流露出凄然的神色,委屈地咬了咬红唇,黯然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跟如意真仙常有来往,不过这些事姐妹们都知道,不信你可以去问。今天,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诋毁人的话……”
  望着楚楚可怜的女族长,袁生于心不忍道:“师父,你刚才说的这些,还只是你的推测。族长姐姐不像坏人,一定是被坏神仙利用,才做了不好的事。”
  苏季微微阖目,心说这女人真会装可怜,竟然到这种地步还死不承认,可惜这种拙略的演技能骗得过小孩子,却骗不过我!
  “猴儿,你说的有道理,这位姐姐想必另有苦衷。我差点冤枉了好人……”苏季面对女族长,微笑道:“毕竟是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望族长不要见怪……”
  苏季的语气温柔和善,看向女族长的表情,却充满阴冷的杀意,一只手伸向腰际的袋子,缓缓掏出鸿钧铃。
  女族长陡然脸色一变,惊恐的双眸瞪向苏季。
  苏季的铃铛摇了起来,冷冷道:“我不会冤枉好人,除非她根本不是人!”
  女族长转身想逃,忽觉两条腿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一般,竟然迈不开腿!
  铃铃铃!
  随着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女族长头痛欲裂,美丽的脸蛋扭曲得狰狞恐怖,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久久回荡在破儿洞中!
  袁生这才恍然大悟,凡是惧怕鸿钧铃的无疑都是妖魔,想必师父刚才说的并没有错。
  铜铃声戛然而止,女族长一瞬间犹如融化的雪人般瘫软在地上,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苏季慢慢走上前去,俯视低头的女族长,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女族长仍然垂着头,沉默片刻,喉咙里发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公子,是我……”
  苏季突觉精神一阵恍惚,嘴里吐出三个字:“沐姑娘?”
  袁生附和道:“师母,原来是你!”
  满眼迷茫之中,苏季和女族长四目相接,感觉一阵意识错乱,这种感觉无比熟悉,自己竟是中了魇术!
  女族长缓缓抬起头,露出纯白色的狐狸瞳孔,泛起一抹妖异的光芒!这女妖赫然是一只青丘狐灵!
  此时,破儿洞外,一个木台缓缓落地。
  一个蓬松赤发的老道缓缓走下,正是牛魔王的结拜兄弟——如意真仙。
  杨酸和李蛋各提着一个篮子,不断向空中抛洒花瓣。
  如意真仙捋了捋火红的长髯,大笑道:“五妹,辛苦了。”
  女族长焦急道:“哥哥快来救我,小妹中了草人咒术!”
  如意真仙云淡风轻道:“五妹,稍安勿躁,且先坚持片刻。”
  听这两位以兄妹相称,想必是彼此的血契金兰。
  此时,袁生身中青灵魇术,望着女族长,疑惑道:“沐姐姐,你怎么叫这坏神仙哥哥?他怎么叫你五妹?”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答道:
  “因为她不是沐灵雨……”
  语声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悄无声息地走进破儿洞。
  霎时间,一股肃杀的寒气弥漫开来,所有人瞬间感到凉嗖嗖的感觉,凉意透骨袭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迎面走来的老婆婆,背有点佝偻,布满褐斑的腮帮深陷下去,显得消瘦不堪。
  袁生喃喃道:“这是子母河边,指引我们进女若村的那位老婆婆。”
  如意真仙张开翻红的大嘴,露出尖利牙齿,问道:“来者何人?”
  老婆婆抬起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答道:
  “骊山老母。”
  老婆婆拄着一支龙头拐杖,重重砸向地面,一股戾气扑面而来!
  听到骊山老母四个字,杨酸和李蛋互望一眼,陷入万分震惊之中!
  老婆婆背后升起一股幽蓝的气息,氤氲缭绕,宛如一朵怒放的蓝色莲花,隐隐可见一头狐狸的虚影!
  望着她背后蓝狐的虚影,女族长双腿发抖,仿佛耗子见到猫,颤声道:
  “三……”
  还没等把话说完,女族长的身子化作一道白烟,赫然被吸入龙头拐杖!
  “五妹!”
  如意真仙面色一变,已然察觉到这个青灵剑奴,远远强过自己的血契金兰。如意真仙虽然听过骊山老母的威名,但从未见过本尊,不知来者是何方神圣,也不想趟这浑水,一个闪身先走为妙。
  见靠山独自逃走,杨酸和李蛋大惊失色,同时掌心结印,拼尽全力抵挡剑气!
  啊啊啊!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李蛋身子腾空飞起,重重摔在洞壁上,一股流窜的剑气在他体内不停绞杀!
  噗通!
  李蛋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根根青筋凸起,牙根咬紧不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缓缓闭上了眼睛。
  “兄弟!”
  杨酸眼中的恨意如剑如刀,恨不得将那老婆婆千刀万剐。
  老婆婆沉声问道:“你想报仇?”
  杨酸眼中怒意全消,赔笑道:“不敢,不敢……”
  老婆婆放下龙头拐杖,警告道:“今后再敢为虎作伥,休怪老太婆手下无情。”
  杨酸口吐一颗发光明珠,直射老婆婆的后脑!
  “小心!”苏季突然大喊!
  老婆婆似乎早有防备,已然料到杨酸死不悔改。陡然身子一晃,老婆婆出现在杨酸背后,三道白色剑气贯穿胸膛,一股凛冽的玄清气在破儿洞爆发开来,余波震碎洞壁,噼里啪啦作响!
  杨酸全身爆裂出三个血洞,浑身骨骼寸寸爆碎,喷出一口大血雾!
  “是你……”
  杨酸吐血倒地,表情狰狞地瞪着那老婆婆,翻着白眼,一命呜呼。
  如意真仙离开以后,解阳山的障眼法术被解除。
  许久过后,柳胜男带领一群婢女们赶到破儿洞外。
  苏季简单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嘱咐道:“此地不宜久留,请各位速速离开女若村,永远不要再回来。”
  姑娘们感激万分,拜别苏季等人后,各自散去。
  袁生被解除了魇术,侧目看了看那个白发老婆婆,豁然道:“一个老婆婆知道女若村的位置,却不在村中!沐姐姐,我早该想到是你!”
  沐灵雨望向苏季,面色凝重道:“事不宜迟,魏国已经提前发兵!”


第四百零二章 声东击西
  月光照亮士兵的铠甲,散发出冰冷的寒光。
  浩浩荡荡的魏国大军,正在峡谷间匆匆行进。
  突然,一个传令兵快马急报:“魏候大人,申国派来的细作,已被斩首示众!”
  “……很好。”
  魏候骑在白马上,微笑着捋了捋胡须,道:“贼军以为我们驻扎在平阳百里外的红河谷口,三日后发兵。我便来个将计就计,提前分兵从小路偷袭,声东击西,打他个措手不及!”
  此时,正和魏候并排行进的是一位高大威武的中年将军。
  这位赤身披甲的将军在黑压压的骑兵中格外显眼,并不是因为他那统帅的威严,只因他那没有一丝头发的光头,正映着月光闪闪发亮。无论哪个士兵,只要瞧见一个骑马的光头将军,就知道必然是号称“绝顶战神”的李鸿熙。
  李鸿熙附和道:“魏候大人,这次亲自带兵出征,真可谓忠心可鉴呐。”
  魏候道:“周天子为天下共主,我等诸侯国出兵讨逆,义不容辞,还望李将军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
  李鸿熙苦笑道:“承蒙魏候大人瞧得起李某,只可惜李某不是虢大人,恐怕帮不上这个忙。李某的话在天子面前有如放屁。若不是还剩这一身武艺,李某的下场怕是远远不及吉甫太师。”
  “素闻李将军性格直爽,今日一见,果然……”魏候似乎想说什么,却笑而不语。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骑马行进。
  周遭归于一片寂静,队伍中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只能听到人马的脚步声,还有峡谷间此起彼伏的风声。
  这时,一个传令兵快马来报:“启禀魏候,前方有两条岔路!”
  李鸿熙说道:“魏候大人,峡谷间的地貌,我事先派人打探过,左边的岔路通往平阳城后方,右边是一条死路。”
  魏候立刻吩咐道:“传令前军,左路前进!”
  传令兵得令,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
  魏国大军按照魏候的指令,进入左侧的岔路。
  李鸿熙抬头仰望左右,只见两边山势陡峭,唯恐有人在山上埋伏。
  当行军队伍最末一名士兵进入岔路的时候,传令兵又一次快马来报:“启禀魏侯!”
  魏候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传令兵道:“前方有人拦路!”
  李鸿熙问道:“何人拦路?”
  传令兵道:“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婆婆。她让我们千万不要走这条路,李将军,这夜黑风高,该不会是鬼吧?”
  “胡说八道!”魏候厉声吼道:“荒山野岭的疯婆子罢了,不必理会,直接从她身上踏过去!”
  “万万不可!”
  李鸿熙急忙制止,回头扫视身后被夜色笼罩的军队,面露忧虑之色,沉吟道:“十万大军在道行高深的修士面前不堪一击,只消弹指一瞬,便可灰飞烟灭。”
  魏候道:“李将军,此话未免太长他人志气。魏军足足七万大军,再加上李将军带来的三万精兵,总共十万大军!这么多士兵,哪怕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敌人活活淹死!”
  “魏候大人,可还记得昔日大闹烽火台的狐夫子,还有那青鳞巨蟒?”
  魏候微微一怔,脸色骤然黯淡下来,旋即又恢复了神采,释然笑道:“那妖人虽能使些妖法,但在李将军面前,怕是也难有什么作为。李将军可是堂堂托塔天王李靖的后人,还有那哪吒三太子……”
  说话间,两边的山谷上,燃起熊熊大火!
  炎炎烈火从山上一直蔓延向山下,周围烟熏火燎,呛得军汉们连连咳嗽起来。
  “三昧真火?”李鸿熙惊愕道:“申国竟有如此高人!”
  魏候大惊失色道:“莫非山顶有伏兵?”
  李鸿熙道:“若有伏兵,恐怕早已放箭,想必是申国请来助阵的修士。魏候不必惊慌,想必来者不便随意杀戮,我们不要理他们就是了。”
  魏候大惑不解道:“李将军,你刚才明明说,十万大军在高人面前,只消弹指一瞬,便灰飞烟灭,怎么改口了?”
  李鸿熙焦急道:“来不及解释了,我们不用管他们,直接冲出谷口!”
  “不行!火烧眉毛也不能送死啊!”魏候高声命令道:“全军撤退!”
  大军慌忙退回刚才的三叉路口,却发现来时那条路,已经被大火封死,眼下只剩右侧一条死路可以走。
  魏候高喊道:“右路前进!”
  大军如潮水般涌入右边的岔路,只听前方突然有人大喊:
  “前面有水!”
  “我们有救啦!前方有湖,大伙儿快跳湖逃命!”
  “大火烧过来啦!快跳!”
  “快跳!快跳!淹死也比烧死强!”
  前方湖水刚好末过腰部,军汉们满脸乌黑,一个个被大火呛得喉咙干涸,口渴难耐,正好跳进湖水里,趁机大口喝水。
  魏候耐不住口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咂了咂嘴,味道甘甜可口。
  “这水真甜!真好喝!”
  李鸿熙眼波流动,突然想起这条死路本来没有湖泊,为何凭空出现一条湖泊?莫非有修士故意把水引到这里?
  想到这里的时候,李鸿熙恍然大悟,惊呼道:“全军听令!不许喝水,违令者斩!”
  然而,李鸿熙的吼声,几乎被军汉们嘈杂的喧嚣声盖过,还有些军汉们埋头蹲在水里,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半个时辰后,山谷间的火焰渐渐熄灭。
  军汉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得救了。
  正在这时,突听一个军汉大喊:
  “哎呦喂!我的肚子!”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军汉捂着肚子,疼痛难耐。一眨眼的功夫,不少军汉们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感觉好像有一团肉块,不住地乱动!
  魏军队伍里绝大部分军汉都喝了湖水,每个人喝的多少不同,怀孕的状况也不尽相同。
  山谷之间,军汉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天呐,我好像有了!”
  “跟我老婆怀胎的时候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肯定是那水有问题!”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我在做梦!”
  “我还是不是男人啊!”
  魏候挺着大肚子,疼得哭天抹泪道:“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要了亲命嘞!”
  李鸿熙虽然滴水未沾,但这种时候也无计可施,只得在一旁唉声叹气。
  这时,军汉们头顶上空,悄然回荡起一个男子声音:
  “今日怀胎,后日临盆!恭喜各位,喜得贵子!”


第四百零三章 宁死不降
  李鸿熙皱了皱眉,听出头顶回荡着苏季的声音!
  少顷,魏候放眼望去,只见军队来时那条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孩子。
  这孩子怪模怪样,手里捧着一个泥坛子,正是袁生。
  魏候指着袁生的鼻子,吼道:“小怪物,刚才是不是你捣的鬼?”
  袁生当着魏候的面,举了举手中的泥坛子,笑嘻嘻道:“师父说,只要你们弃甲投降,我就把这解药给你们。”
  魏候傲然道:“我大魏古往今来,只有别人投降我们,从来没有我们投降别人!要我们向反贼屈服,简直痴心妄想!”
  袁生咋了咋舌头,叹道:“既然你们想生娃娃,那就请便吧。”
  军汉们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一个个疼得哀叫连连。
  魏候目光闪烁,凑到李鸿熙身旁,小声说道:“李将军,我们不妨抓住那孩子,威胁对方交出解药!”
  李鸿熙眉弓一紧,满脸鄙视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拿一个孩子做要挟?”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魏候疼得嘴角一抽,忍痛道:“你刚刚没喝那湖水,才会说这种风凉话。那好,你继续做你的大丈夫……来人啊!快将那孩子拿下!”
  魏候一声令下,两个方才没喝水的军汉走了出来,怒目瞪向袁生,一步一步紧逼过去。
  瞧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军汉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袁生脸色一变,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两个军汉交换了一个眼神,二话不说,突然一齐扑过去,两只大手把袁生的小脑袋按在地上!
  魏候连忙大喊:“快!抢走解药!”
  其中一个军汉得令,一把夺走袁生手里的泥坛。
  魏候叮嘱道:“喂,小心点!千万别弄碎了,轻拿轻放,快快快……快给我!”
  李鸿熙低头轻叹一声,不屑看一群大人合伙欺负一个孩子,但毕竟各为其主,也不好出手阻止,只得撇过头去。
  魏候迫不及待地接过泥坛,双手捧起来就往嘴里灌。
  此时,旁边怀孕的军汉们,一个个捂着肚子,苦苦哀求道:“魏候大人,求求您,请把解药给我们留点吧!”
  魏候充耳不闻,一个人自顾自地“咕嘟咕嘟”把满满一整坛喝了个精光。
  袁生突然笑道:“嘿嘿,上当啦!”
  两个军汉忽觉手中落空,低头一看,发现刚才被按倒在地的孩子,居然不见了!
  袁生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了一颗枯树上,哈哈笑道:“魏候大人,你喝的不是解药,而是子母河的水!只喝几口的人,后日才能临盆。你一口气喝了那么多,怕是马上要生娃了!”
  魏候大惊失色,忽觉一阵剧痛袭来,愈发腹痛难耐!
  哗啦!
  手中的泥坛子掉在地上,摔成了一地碎片,魏候的心也跟那泥坛一起碎了,双手痛苦地捂着肚子。
  袁生得意地坐在树上,学着魏候的模样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休得猖狂!”
  李鸿熙大吼一声,倾身一动!
  袁生急忙纵身一跃,犹如猴子般从一棵枯树跳到另一棵枯树,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这时,苏季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山谷上方,问道:“你们降是不降?”
  “不降!”
  魏候捂着肚子,心里盼着驻扎在红河谷口的两万士兵,稍后能够赶来救援。
  正在这时,袁生来时的那条路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魏国军汉们纷纷转头,只见一队骑兵赶到。这些骑兵的数量虽然不多,只有一百余人,但每人胯下都骑着一只猛虎,乃是申国的虎骑兵。
  老虎们龇牙咧嘴,整整齐齐地挡住退路。一张张虎嘴里不安分地发出低吼,但阵型整齐,丝毫不乱。瞧见老虎凶恶狰狞的模样,一匹匹被逼到死路的战马,纷纷受到惊吓,高高扬起前蹄,发出绝望长嘶。
  魏国的军汉们虽然久经沙场,但面对这么多凶残的猛兽,还是不免心怀忐忑。
  少顷,虎骑兵队让开一条路,走出一男一女,白衣男子是白袍,紫衫女子是黎如魅。
  两人身后跟着四个申国武卒,每人手中各提一个血淋淋的羊皮袋,缓缓走到魏候面前。
  四个羊皮袋子打开的刹那,一股腥臭味飘了出来。
  魏候探头往袋子里一瞧,顿时吐出一口污秽物。
  李鸿熙上前观望,只见四个血淋淋的袋子里,分别装满被割下的耳朵、眼睛、鼻子、舌头。
  黎如魅指着羊皮袋子,解释道:“红河谷口足足两万魏兵,忠心的只有这些罢了。”
  魏候激动道:“你们竟然割下我魏兵的五官,逼他们投降!你们这些残忍的畜生!”
  黎如魅微笑道:“魏候大人言重了。那些不肯投降的魏兵,我们还会给他们四次机会,第一次不降就割下他们的耳朵,第二次不降就割下他们的鼻子,第三次不降就挖去他们的眼睛……”
  魏候皱眉道:“第四次不降……你们就割他们的舌头?”
  黎如魅嫣然一笑,摇头道:“很少有人能挺到第四关,即便挺过去的汉子,也会自己咬舌自尽。我们只是帮他们把舌头割掉,让魏候大人亲眼见识属下的赤胆忠心。”
  白袍面对魏侯,阴笑道:“魏候大人,若要向周天子表忠心,我们也会像成全他们一样成全您。”
  魏候想到自己的两万军队全部投降,最后一丝希望也落了空,只得低头道:
  “……我愿投降。”
  见魏候投降,军汉们纷纷扔下手里的兵刃,一个个跪在地上,大喊“投降”。
  此时,谷底凭空裂开一道缝隙,苏季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李鸿熙面前。
  李鸿熙表情冰冷,目光始终充满敌意。
  苏季清楚这位英勇善战的将军,刚才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出手,却迟迟没有动手。
  李鸿熙曾跟兮伯吉甫是生死之交,曾帮兮伯吉甫和家眷逃出牢狱,还派遣高人护送,可见此人是非分明,且不满姬宫湦的所作所为。苏季若能把这样一员猛将收入麾下,无异于如虎添翼。
  苏季拱手道:“我代兮家上下,谢过李将军。”
  李鸿熙直视他的眼睛,决绝道:“不必浪费口舌,李某,宁死不降!”


第四百零四章 九龙火罩
  望着李鸿熙健壮的身躯,黎如魅媚眼如丝,娇声道:“李鸿熙是天王的后人,身怀李家绝学,尽管无门无派,依旧所向披靡。阐教白狼王入宫行刺的时候,就是被他打成重伤,据说他是千年一遇的纯阳之体,我倒是很想尝尝纯阳的滋味。”
  白袍一脸不屑道:“哼,什么纯阳之体,徒有虚名罢了。”
  黎如魅嫌弃地瞥了白袍一眼,戏谑道;“人家是纯阳,你是痿阳,怎么比呀……”
  这时,苏季腰间的铜铃传出李鸿钧的声音:“兄长!”
  “阿弟?”李鸿熙微微一怔。
  铜铃再次传出李鸿钧的声音:“兄长,我曾亲眼目睹林姿娘娘惨遭周天子毒手,如今的湦宫湦腐朽昏庸,有过之无不及。周室气数已尽,不值得你拼死效忠。”
  李鸿熙坚决道:“阿弟,李家世代征战,几百年名声赫赫。我李鸿熙虽然不能光宗耀祖,但也绝不做降将!”
  苏季清楚李鸿熙不想为周室卖命,又不想投降,只求像个将军般死去。苏季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最好能用青灵魇术将李鸿熙拿下,可是回忆镐京王宫的时候,见识过他自己破除魇术,故而无法用魇术制敌。
  “来吧!”
  李鸿熙直视苏季,突然一声大喝,横腿凌空一扫,直踢苏季的腹部,带起一股强烈的劲风!
  苏季急忙侧身闪避,虽未挨中那一腿,却被那惊人的气势逼得口喷鲜血,连连后退三步。
  “若再不出手,你会死得很难看!”
  李鸿熙一声暴喝,猛然一拳击出,轰向苏季的脑袋!
  面对呼啸而来的铁拳,苏季纹丝不动,骤然手捻剑指,面前骤然出现一堵湖水形成的冰墙。
  轰!
  一声低沉的轰鸣响彻四周,李鸿熙的拳头击碎冰墙,飞溅的冰块四分五裂!
  然而,那冰墙的后面,已然不见苏季的身影。
  李鸿熙收回拳头,猛然抬头,只见苏季脚踏一幅流动的水波太极图,凌空而立。
  悄然间,一片乌云遮天蔽日,光线暗淡了下来。
  苏季默念口诀,掌中浮现紫色太极,刹那间无数道闪电撕裂天幕,犹如一条条发光的赤练蛇。雷光爆发开来,滚滚惊雷炸响,整座山谷随之一亮!
  闪耀的雷光照亮魏国军汉们的脸庞,皆是目瞪口呆。
  魏候看得惊心动魄,几乎忘记了肚子疼。
  苏季以自身为中心,引八道雷电形成一个囚禁的法阵,迎面罩向李鸿熙!
  李鸿熙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想不到几年不见,苏季的修为竟如此突飞猛进!
  少顷,待雷电法阵落,魏国兵将们定睛看去,陡然瞪大眼睛,只见李鸿熙全身甲胄尽碎,裸露的肌肤伤痕累累,皮肉绽裂,触目惊心。显然,他刚刚进行过一番激烈的挣扎,已经被苏季的雷引之术制住!
  白袍提醒道:“宗主,快杀了他!千万不能放虎归山!”
  苏季犹豫地双拳紧握,李鸿熙对兮家有恩,岂能忘恩负义?可是若不全力以赴,便是对他的侮辱,甚至比死还要严重。
  李鸿熙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擦干嘴角的鲜血,转头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不愧是吉甫太师的儿子,我早想跟你过两招。今天若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死而无憾!”
  苏季腰间的铜铃传出李鸿钧的声音:“兄长,不要再打了!”
  李鸿熙道:“阿弟,军人就是要死在杀场上,即便马革裹尸,青山掩埋,我亦死得其所。”
  苏季问道:“李将军,你觉得召虎将军的死,值吗?”
  “废话少说!”
  突然,一声暴喝震慑山谷,李鸿熙自己挣脱了雷电的束缚!
  苏季引来四面八方的雷电引于手中,一指点出!雷电所到之处,坚硬的岩石被击得寸寸破碎,顷刻间化为乌有!
  然而,李鸿熙闪避的速度,居然比那闪电更快!
  望着你来我往,僵持不下的两个人,白袍面色凝重道:“李鸿熙全力以赴,招招致命。宗主若不肯痛下杀手,怕是难有胜算。”
  黎如魅道:“想赢纯阳之体谈何容易,除了阐教的灵光阵和三昧真火,任何术法都奈何不了李鸿熙。”
  白袍道:“奈何宗主明明心知肚明,却仍不肯动用三昧真火。”
  黎如魅眼波流动,微笑道:“我去帮帮他。”
  说罢,黎如魅一个闪身,冲到李鸿熙和苏季中间。
  苏季惊呼道:“姜夫人!不要插手,快退下!”
  “我偏不走……”黎如魅笑道:“我就是想瞧瞧,你到底是想害死自己人死,还是你的敌人?”
  李鸿熙毫不留情,一拳轰向黎如魅!
  千钧一发之际,苏季牙关紧咬,终于释放三昧真火,一道火舌烧向李鸿熙。
  “兄长!”铜铃发出李鸿钧的惊叫。
  面对迎面而来的熊熊烈火,李鸿熙自知无法反抗,凄然道:“贤弟保重,哥哥先走一步。”
  危难之时,天空滚滚乌云之中,忽然降下一道火光!
  李鸿熙周身被一口锺形法器笼罩,腾腾焰起,烈烈火生,罩内九条盘绕的火龙。
  苏季释放的三昧真火,顷刻间被那九条火龙吸收殆尽。
  “九龙神火罩!”白袍愕然道:“莫非是太乙真人驾到?”
  黎如魅道:“天地间能收纳三昧真火,除了申公豹和太乙真人,应该还有一位……”
  白袍沉吟道:“太乙真人座下弟子,曾经降服九十六洞妖魔,助姜子牙兴周灭纣的哪吒三太子?”
  苏季抬头定睛看去,只见空中乌云背后,赫然一个三头八臂的火红身影。
  朦胧云雾之中,可见那影子身长六尺,头顶两个冲天髻,肩扛金圈,脚踏双轮,臂绕一条七尺长绫,手持一杆尖枪,其余手中各持法器:金砖、阴阳剑、斩妖剑、砍妖刀、降妖杵、八瓣绣球、九节铜鞭。
  面对那三头八臂的红色身影,李鸿熙双膝跪地,仰天叩道:“洪熙愧对先祖,丢尽李家脸面,无颜苟活于世,只求一死!”
  那空中的身影说道:“李鸿熙,你膝下无子,想要李家断子绝孙不成?”
  李鸿熙陡然一怔,目光黯然低垂眼,心头打消死的念头,缓缓站起身子,旋即离开了山谷。


第四百零五章 虎落平阳
  苏季抬头仰望,总感觉那乌云背后的火红身影,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凭借现在的修为,苏季只能瞧见空中三头八臂的身影轮廓,看不清任何细节;黎如魅和白袍,只能听见火红身影发出的声音;至于,那些毫无修为的魏国凡人兵将,以及申国的虎骑兵,全都对空中火红身影发出的声音,毫无任何反应。
  士兵们只见到李鸿熙刚才跪在地上,莫名其妙地仰天叩拜,然后自言自语,最后独自离去。
  见李鸿熙离开战场,魏候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其它魏国兵将,也纷纷放弃侥幸的念头,只求自保平安。
  申国大队骑兵随后赶到,收缴了魏国军队的战马和兵器,并送魏候去申国都城平阳“做客”。
  李鸿熙离开战场以后,三头八臂的红影不知不觉中隐去。
  白袍感觉到良久没有动静,心有余悸道:“难道就这么走了?”
  黎如魅道:“我们没有破坏规矩,纵然天兵神将,未得号令,也不得擅自扰乱人间。”
  苏季不禁想起武吉,沉吟道:“师父说的没错,天神未泯人性,后人遭殃受难,先人还是会像凡人一样前来护短。李将军命不该绝,至少不该死于我手。”
  白袍忧心忡忡道:“可是放走李鸿熙,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数日后,镐京王宫。
  清晨,早朝钟声响了第三遍,宫门缓缓打开。
  百官步伐凌乱,一双双官靴踏进门槛,陆陆续续走进天子朝堂外。
  然而,天子王座上,却空空如也。
  百官们时不时地朝门外望几眼,一个个满头雾水,纳闷天子为何迟迟不到?
  “天子今天怎么了,为何把我们叫来?”
  “我也正奇怪,天子从登基以来就不愿上朝、不理国事,以前大小事务交由申后姜凌来打理,自骊山烽火戏诸侯以后,更是彻底荒废朝政,每日沉溺声色,还叫虢氏父子举办品花大会,搜罗天下美人进宫。今日为何心血来潮,突然想要早朝?”
  “你们有所不知,最近传来消息,李鸿熙出征申国,大败而归!”
  “大败?魏国七万大军,加上李将军带来的三万精兵,整整十万大军,居然还平不了申国区区弹丸之地?”
  “这可是李将军第一次吃败仗,看来他那绝顶战神的名头,怕是不保了。”
  “何止名头不保,人头也难保了!”
  正在文武百官议论之时,李鸿熙被两个侍卫押送进天子朝堂。
  百官异样的目光中,李鸿熙的双手被绑缚在身后,浑身的盔甲破破烂烂,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即将面对他的是最后的审判。
  两个押送的侍卫现在一点也不怕这位李将军,因为出兵征战申国,导致十万大军败北,追究起责任,难免有人难逃一死。若有一个人死,李鸿熙绝对就是那个人。
  李鸿熙之所以回到这里,一是不想背负叛国的骂名,二是不想畏罪自杀,三是不想李家绝后。尽管活着的希望渺茫,但他并不在乎结果,一切听天由命。因此,他的表情一直波澜不惊,直到看见一个老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老人背弯得像一张弓,站在高高的门槛外。七八个文官见状,急忙跑过去,争抢着搀扶他进殿。
  李鸿熙用鼻子“哼”了一声,认出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虢石父。
  如今虢石父在朝中如日中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他那张斑驳的老脸上,神情自若,仿佛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朝。
  李鸿熙举目张望,想看他今天能耍出什么花样。
  “虢大人驾到,还不下跪!”
  一个侍卫说着,一脚踹在李鸿熙的膝盖上,顿时把他一条腿踢成半蹲状。
  另一个侍卫见李鸿熙不跪,补踹了一脚!这一脚用尽全力,换成普通人早被踢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而李鸿熙不是普通人,偏偏是个硬骨头,反倒把腿绷得笔直。
  “若不跪,你这狗腿就别想要了!”
  两个侍卫怒斥着李鸿熙,一起连踢了数脚,最后也没能把他踢跪在地上,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李鸿熙扫视大殿内的所有人,喝道:“你们只会咬自己人!老子在战场拼命时候,你们这些龟孙儿在哪?”
  许多武将羞愧地低下头,李鸿熙却把头扬得更高了。
  虢石父眼睛半眯着,观察着李鸿熙的一举一动,眼角的渔网纹挤在一起,冷冷道:“败军之将,有何颜面在此大言不惭!”
  这时,一个阉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宫殿:
  “天子驾到!”
  李鸿熙转头看去,眼前这个天子的容貌,虽然跟十年前相比变化不大,但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呼唤自己“大光头”的小太子,而是即将决定自己生死的帝王。
  姬宫湦没有看李鸿熙,没有看任何人,径自走上台阶,高坐王位之上。
  俯视文武百官,姬宫湦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应该如何处置此人?”
  虢石父上前一步,毫不犹豫道:“李鸿熙,死罪当诛!”
  话音刚落,文官们纷纷随声附和:
  “对,当诛!”
  “当诛……”
  “当诛……”
  虢石父眨着凹陷的三角眼,朝两个侍卫丢了个眼色。
  两个侍卫心领神会,一齐用力把李鸿熙的头按在地上。
  李鸿熙猛然抬头,狠狠咬住一个侍卫的手指,侍卫疼得大叫,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手指抽出来,那手指已被咬得露出白骨。
  “老子死也不当猪!要杀便杀,给个痛快!”
  李鸿熙说话时血星四溅,浓重的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他对着另一个侍卫呲着牙,鲜红的血液在雪白的牙齿间流淌。
  两个侍卫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他们眼中的李鸿熙,哪里还像个人,简直就是一条疯狗,而且是一只丧家之犬。
  此时,朝堂内发生的一切,全部被姬宫湦尽收眼底,可他始终一言不发。
  杨逆上前一步,说道:“君上,如今乱党横行,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不可再杀战将。当务之急,让李将军戴罪立功是为上策。”
  百官纷纷垂头沉思,只觉得不无道理。
  虢石父故意干咳两声,那些点头赞同的大臣立刻板着脸,不再做出认同的姿态。他原以为杨逆应该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想不到他今天竟然莫名其妙地帮李鸿熙说话。
  “杨将军,若依你的意思,应该赦免罪人?”虢石父反问道。
  杨逆道:“末将引荐一位高人,可助李将军一臂之力。”
  虢石父愈发不满道;“杨将军请来的孔雀明王,曾在朝歌云梦山一败涂地。如果这次又败了,该当如何?”
  杨逆道:“末将敢以人头担保,如果这次战败,可将末将的人头悬于城门楼外!”
  百官诧异地望向杨逆,纷纷唏嘘不已。
  李鸿熙惊讶的目光中,只见许多武将们陆续出列,表示愿意为自己担保。
  见满朝武官半数下跪,虢石父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既然杨将军请的是世外高人,必然非同小可,敢问能否在半个月内得胜还朝?”
  李鸿熙“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心说半个月连往返都不够,这虢老贼一心只想铲除异己,完全不顾周室社稷,简直可恨之极!
  杨逆脱口而出:“若得那位高人相助,不需要半个月,只要三天!”


第四百零六章 重获自由
  只要三天?
  杨逆说完这一句,惹得满朝震动,跪在地上的武将们开始动摇了,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替李鸿熙担保。
  虢石父狠狠盯着杨逆说道:“军中无戏言!”
  杨逆断然道:“绝非戏言。”
  虢石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闭目沉吟良久,面对姬宫湦道:“君上,不如就依杨将军所言,削去李鸿熙的官职,给他三天时间讨伐申国,倘若失败就将一干人等,依欺君之罪处置!君上,以为如何?”
  姬宫湦还是陷入了犹豫,毕竟李鸿熙是自己儿时的玩伴。然而,李鸿熙是兮伯吉甫的心腹之人,此次出征惨败,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忠诚和能力。
  “那……就依虢上卿所奏。”
  “君上英明!”
  “诸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就退朝吧。”说罢,姬宫湦起身离开了天子朝堂。
  然而,虽然天子已经走出门外,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人动弹,只因所有人都瞧见虢石父,仍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李鸿熙目不转睛地盯着虢石父,只见他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移步来到杨逆面前,说道:
  “杨将军,我本不想为难你,这是你咎由自取!”虢石父拂袖而去,经过李鸿熙身边时,朝那两个侍卫大手一挥,喝道:“放人!”
  说完,一只脚踏过门槛,动作轻松而灵活,完全没有被搀扶的必要。
  杨逆俯下身子,开始为李鸿熙解下身上的绳子。绳子系得很紧,杨逆默默解了很久。
  李鸿熙疑惑地问:“为何只要三天,半个月不是更好?”
  杨逆解开绳子,说道:“半个月是,九死一生,三天则是,十死无生!”
  李鸿熙瞪大眼睛,苦笑道:“……十死……无生?”
  杨逆解释道:“虢石父不会轻易放过铲除你的机会,若让他见到一线生机,李将军怕是更难脱身。”
  “原来是置死地而后生的缓兵之计……”李鸿熙拱手谢道:“李某这条命是杨兄捡回来的,原以为杨兄与那虢老贼狼狈为奸,现在看来是误会一场。”
  说着,李鸿熙便要俯身拜谢,却被杨逆双手扶了起来,“李将军,不必多礼。”
  “不知杨兄要请的高人,现在何处?”
  “……就在宫中。”
  “宫中?”
  “不错,这个人,你也认得。”说着,杨逆迈开了步子。
  李鸿熙一脸茫然地摸了摸光头,跟在他身后来到王宫的东南角。
  风吹过,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这个地方是宫里出了名的“不净之地”。后宫皇妃们为了争宠,经常斗得你死我活。不少失宠的嫔妃宫女都是趁夜被拖进这里,甚至有的被直接弄死在里面。
  两个人眼前是一堵被手腕般粗细的藤蔓筑起的墙,粗壮的藤蔓之间贴的密不透风,缠绕着锈迹斑斑的铜栅栏。
  李鸿熙已经猜到,那位高人无疑就是林姿。
  这个女人曾公然冒犯天子,被处决于朝堂之上,本应被刀枪穿身致死,却因喝下青黎进献的“紫气东来”长生酒,拥有不死之身。可是,李鸿熙还是百思不解,为什么杨逆要找一个弱女子帮忙?
  “李将军,这边请……”
  杨逆走进铜栅栏,透过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里面杂草丛生。一座由木板和土砖搭成的简陋宅院与其它华丽的王宫建筑格格不入。
  “……为何今日,不见吉甫大人?”
  宅子里传出林姿幽幽的声音,语气低沉,却仿佛能穿透听者的灵魂。
  外面的两人互望一眼,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黑暗的床榻上,一个人影缓缓坐起身来。
  昏暗中,林姿云鬓高挽,斜插着一枝朱钗,一袭绿萝裙裹着凹凸有致的娇躯,纤细的脖颈带着一颗血红的珠子,隐隐散发诡秘的气息,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血红的云气之中。
  李鸿熙不禁感叹,这女人一点也没有变化,还是那样的年轻美丽,仿佛年华在她身上静止了一般。
  杨逆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吉甫太师,已经去世了。”
  林姿黯然垂下眼帘,目光流露出一种让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怜香惜玉的忧郁。静默良久,她轻声问道:“二位大人,可知到小绵现在何处?”
  杨逆取出一个布满绿锈的铜壶,举到林姿面前,说道:
  “她在这里面。”
  望着那铜壶,李鸿熙恍然大悟,叹道:“吉甫太师早就怀疑这个小宫女是青黎幻化,奈何我不像杨兄一样开了天眼,否则当时就能把这妖孽拿下!”
  林姿眼波流动,表情透露着隐隐的不安。观察她的表情,李鸿熙想起小绵是林姿的贴身丫鬟。如果小绵的举止言行有异常,林姿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可是她现在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李鸿熙道:“杨兄,既然已将这孽畜困于壶中,何不索性打散它的魂魄?”
  杨逆说道:“我又何尝不想除掉这孽畜,可惜无能为力。若想让这孽畜魂飞魄散,唯有纯阳之体,每日对着铜壶祭炼,灌注纯阳之气,整整七十九日。”
  李鸿熙一拍胸脯道:“若杨兄信得过李某,不妨把它借我!”
  “李将军肯帮忙除妖,自然再好不过。”杨逆欣然同意,双手把铜壶递了出去。
  李鸿熙接过铜壶的瞬间,鼻子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闻起来有如花香,却想不出是什么花。那气味香而不腻,让他不由得深吸一口。
  林姿抬眉打量杨逆,问道:“这位将军看着面生,不知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杨逆道:“末将想请娘娘帮忙铲除乱党。”
  “乱党?”林姿低声重复了一遍,问道:“哪里的乱党?”
  李鸿熙刚想开口回答,却欲言又止。他想起林姿多年不闻窗外事,还不知道苏季造反的事情。早在许多年前,兮伯吉甫就调查过这两个人的关系,倘若林姿一旦知道将要铲除的乱党是苏季,势必惹来不必要麻烦。
  “申国乱党。”杨逆回答道:“末将请示过君上,一旦乱党得以平定,娘娘便可重获自由。”
  听到“重获自由”四个字,林姿双眸微张,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光芒,问道:“何时动身?”
  “即刻动身!”李鸿熙抢着答道。


第四百零七章 第三只手
  黑暗的夜空渐渐褪色,东方开始发白,天边浮现出金色的晨曦。
  林姿缓缓走出宅院,走得很慢,外面的阳光太过明亮,突然灼伤她久不见光的双眸。她痛苦地低头捂住眼睛,肩膀微微发抖,似乎连站也站不稳了。
  李鸿熙急忙上前搀扶她的身子,关切道:“娘娘,你怎么样?”
  “别碰我!”
  林姿本能地一把推开他,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树干。
  李鸿熙缩回双手,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忙道:“末将失礼!”
  “我……没事,很快就好了。”林姿的声音有些发颤,一只手捂着眼睛,疼得咬着嘴唇,疼得想哭出来,却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
  李鸿熙转头望向旁边的杨逆。
  杨逆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不要插手。
  李鸿熙心急如焚,只剩三天时间出征申国,再不抓紧时间,怕是就要来不及了。可是瞧见林姿一副痛苦的表情,他也只得耐心静候。
  杨逆取来一条白绫,让林姿蒙在双眼上,慢慢适应室外的光线。
  李鸿熙举目环顾整座宅院,发现周围环绕茂密的参天古木,还有盘根错节的荆棘,完全照不进一丝一毫的阳光。他大概算了算,林姿自从被关进这宅院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没见过阳光。
  一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内心深处,尝尽了多少痛苦?饱受了多少孤独?淤积了多少思念?又酝酿了多少仇恨和怨念?
  十年来,林姿到底经历过什么,除了她自己,恐怕任何人都无法想象,而让她不得不一直饱受折磨的是她那不死不灭的躯体。
  李鸿熙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原来长生不老,竟会变成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杨逆从怀中掏出一块墨绿色龟甲,递到李鸿熙手中。
  “这是截教的渡器?”李鸿熙心中大喜,这墨绿龟甲刻有传送法阵,可渡人于千里之外,虽然炼造渡器需要玄清五境的修为,但即便没有修为的人,也能借助它在人间来去自如,可以省去路程耽搁的时间。
  杨逆拱手拜别两人,离开了阴森的宅院。
  “李将军,有劳你带路。”林姿紧紧闭着眼睛,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李鸿熙用龟甲背面,轻轻托起她的一只玉手,自己把手放在龟甲的另一面,就在传送法阵被催动的一瞬间,突然出现了第三只手!
  还没等看清第三只手的主人是谁,墨绿龟甲发出夺目的金色光芒,李鸿熙被迫闭上眼睛,周遭的景物陷入白茫茫的强光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耀眼的光芒黯淡下来,周遭的景物焕然一新,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光景。周围遍布花草树木,漂浮着新鲜草木沁人心肺的清香。
  李鸿熙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申都平阳城外。”
  回答这句话的是一个男人。
  李鸿熙转头一看,身边不是林姿,而是一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
  虢翰?
  李鸿熙怒目圆瞪,突然上前一步,喝道:“你跟来作甚?”
  虢翰退后一步,嬉皮笑脸道:“有话好说,别动手。我可是专程来帮忙的……”
  李鸿熙微微阖目,心说你来帮忙不假,不过是来帮倒忙!想必虢翰刚才就潜伏在宅院周围,只等催动法阵的瞬间,突然把手按在龟甲上。显然,这是虢石父派儿子前来捣乱!
  “李将军,那位姑娘好面生啊……”虢翰伸手指向远处的林姿。
  李鸿熙放眼望去,只见方才提前醒来的林姿,正在前面的草丛里,俯身嗅着青草的芳香。
  虢翰色迷迷地打量林姿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嘿嘿笑道:“李将军,那就是杨逆为你请的高人?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杨逆莫不是想让你死前快活快活?”
  李鸿熙一把揪住虢翰的衣领,脸几乎贴在他鼻子上,怒道:“你不想死就别乱讲话,尤其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苏季的事,否则休怪我玉石俱焚!”
  虢翰风轻云淡道:“你有军令状在身,我才不想和你同归于尽。可是,为什么不能提起苏季?莫非这女人……”
  瞧见李鸿熙眼中酝酿的熊熊怒火,虢翰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林姿双眼蒙着白绫,低头专心致志地嗅着青草,一边缓慢地移动步子,一边伸手试探着采摘,似乎在怀念这久违的清香,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李鸿熙不忍心打扰她,可还是不得不走过去,提醒道:“娘娘,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剩不到三天。如果能一战取胜,娘娘从今往后,想去哪就可以去哪,想找哪个人就可以找哪个人……”
  听出这话里有话,林姿问道:“李将军,你可知我要找的人……他现在何处?”
  “不知道。”
  李鸿熙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显然是在撒谎,可是蒙着眼睛的林姿看不见。
  虢翰眼珠转动,暗忖这美人要找的人,难不成是苏季?
  林姿道:“李将军,现在缺一位药引,要劳烦李将军冒险进城买来。”
  望着她手里摘的青草,李鸿熙恍然大悟,原来她刚才是在采药,想必她早就想到了对付申国的办法。
  虢翰笑嘻嘻道:“李将军,您放心去吧,我来照顾这美人儿。”
  李鸿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喝道:“一起进城!”
  三个人经过简单的乔装打扮,混入申都平阳城。
  李鸿熙找客栈开了两间房,自己和虢翰住一间,让林姿单独住一间。
  夜深人静的时候,虢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李鸿熙独自坐了起来,按照杨逆所说的方法,催动纯阳之气,灌注于封印青黎的铜壶。
  不知不觉中,他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梦境。
  他在梦里闻到一股花香,那味道来自一个模糊的女人,令他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女人的脸。
  “李将军!”
  女人轻声呼唤着,李鸿熙知道她想让自己过去。她散发的香味伴随着变化,每一种变化都让他陶醉,每一种变化都让他觉得那是世间最诱人的芳香,他着魔般贪婪地嗅着,想离她更近一些,这样就能闻到更多她身上的味道……
  “李将军!太阳晒屁股啦!”虢翰呼唤道。
  李鸿熙睁开眼睛。梦醒时分,梦中的味道残留了一会才消散,让他觉得意犹未尽,感觉那个梦有了些许真实感。
  后来,他发现原来发出味道的是那个封印青黎的铜壶。
  梦中的女人不是真的存在,而是源于虚无缥缈的想象,李鸿熙这样认为。直到看到清晨刚刚梳妆打扮完的林姿,他愕然发觉铜壶里的香味,居然和林姿身上的味道完全相同!


第四百零八章 里应外合
  李鸿熙还沉浸在梦中的场景,两眼直勾勾瞪着林姿。若不是林姿双眼蒙着白绫,此刻早已被他盯得羞怯地垂下头。
  瞧见李鸿熙两眼发直的模样,虢翰忍不住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像是在戳一根木头。
  “李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昨晚做春梦啦?”
  李鸿熙猛然回过神来,旋即恼羞成怒,大喝道:“胡说八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吗?”
  虢翰满脸不屑,小声嘟囔着:“哼,还死不承认呢。”
  林姿默默站在旁边,听这二人吵吵闹闹,忽觉头部一阵眩晕,身子微微向旁边倾斜,一只玉手扶住门框。
  李鸿熙瞧见她的异常举动,关切道:“娘娘气色不佳,可是昨晚住的不习惯?”
  “哼,这还用问吗?”虢翰抢着说道:“姐姐双眼见不得光,夜里独自配药,肯定不方便。”
  李鸿熙这才意识到自己照顾不周,心里开始自责起来。
  虢翰讨好地凑到林姿身边,亲昵道:“好姐姐,我今晚有空儿,不如夜里去帮你的忙?”
  林姿淡淡道:“夜里就不必了,我现在倒是有事想劳烦二位。”
  李鸿熙和虢翰异口同声道:“尽管吩咐!”
  林姿道:“李将军昨日在城中买的药引不够,还需再多买些,多多益善。”
  李鸿熙点了点头,转身指着虢翰的鼻子,厉声命令道:“你留下!”
  虢翰嘴角微微一抽,本想反驳两句,但见李鸿熙怒目横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好把抱怨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少顷,李鸿熙和林姿走出房门,丢下虢翰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
  “死光头!假正经!”虢翰独自坐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地谩骂着。
  骂了一会儿,他忽然嗅到一股诱人的异香。那是从李鸿熙床头的包裹里发出的香味。虢翰皱着眉头,满头雾水地嘟囔着:“昨晚,好像也闻到这股味儿,一个五大三粗的臭男人,怎会随身带这么香的东西?难道那个死光头……是个恶心的娘娘腔?”
  想到这里,虢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带着满心好奇,他蹑手蹑脚地凑近床头的包裹。正要伸手打开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公子,您要的茶水来了!”
  虢翰惊得缩回双手,下意识地愣了一会儿,旋即想起自己并没有要茶水,本想朝屋外喊一句“送错门了”,可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他眼珠子一转,似乎意识到什么,移步来到门边。
  随着“吱呦”一声,房门缓缓打开。
  虢翰站在门口定睛一看,只见这店小二眉清目秀,脸颊白皙,容貌俊逸,越看越觉得眼熟……
  花如狼?
  虢翰恍然大悟,原来这清秀的店小二,竟是花如狼改扮!
  这并不是虢翰第一次见到花如狼乔装改扮,记得上次他乔装成一个家丁混入虢府,送来一颗沉甸甸的黄金球,还有一个惟妙惟肖的黄金狮子。这份礼物对普通人来说无疑是一份大礼,但对于富可敌国的虢氏父子来说,一点也不新鲜。
  然而,花如狼来虢府的目的,却让虢石父十分感兴趣。
  花如狼希望联合虢氏父子,里应外合铲除姬宫湦,尽管他知道虢石父心里的算盘,不是铲除周天子,而是窃取周室全部的江山,但至少短时间内,彼此需要利用对方的势力来达成各自的目的。
  “……进来吧,里面没外人。”虢翰小声道。
  花如狼没有进屋,也没有说话,只是神秘兮兮地把一个盛有茶杯的盘子递了过来。
  虢翰双手接过茶水盘,朝他点了点头。
  花如狼仍是不发一言,默默退走了。
  虢翰把茶水盘放在桌上,警惕地左顾右盼,转身合上房门,嘴里嘟囔着:“莫名其妙,肯定是三师兄的主意,何必鬼鬼祟祟……”
  正自言自语中,虢翰打开茶碗的盖子,忽然愣了一下。
  茶碗内装的不是茶,而是清水。那清水里面,虽然没有茶叶,但漂浮着一只软乎乎的东西,表面光滑,外形像似蘑菇,又像一个半球状的小红伞,赫然是一只赤月水母。
  望着茶碗里晶莹剔透的水母,虢翰亲热地呼唤道:“小绘……”
  水中舞动的赤月水母,发出绘姬的声音:“那女人是谁?你为何对她色迷迷的?”
  虢翰笑嘻嘻道:“你别误会,她想必是三师兄的女人。”
  绘姬道:“不愧是宗主,果然艳福不浅……”
  虢翰忽然表情严肃,急道:“我们没时间闲聊。你快去通知三师兄,告诉他李鸿熙打算偷袭申国军营,让他务必小心提防!”
  “姓李的带了多少人马?”
  “他没带一兵一卒,不过那位姓林的姑娘,好像正在帮他调配剧毒的毒药,一定是想毒杀申国所有的士兵!”
  语一脱口,茶碗里的水母,明显一阵抽搐,惊呼道: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被一脚踹开,李鸿熙破门而入!
  虢翰瞪大眼睛,原来这光头并没有真的跟林姿出去买药,只是想试探自己。意识到自己中计,虢翰急忙把桌上的茶碗丢出窗外。
  随着“哗啦”一声脆响,茶碗在楼下摔碎,绘姬趁机逃之夭夭。
  李鸿熙怒目圆瞪,一把掐住虢翰的脖子,怒吼道:“果然居心叵测,你这狗杂种!”
  虢翰被掐的咳嗽起来,声音断断续续道“你敢……骂我……狗杂种……我爹……可是……虢石父!”
  李鸿熙愤然道:“我不仅要骂你,还要打死你这卖国求荣的王八蛋!”
  说着,李鸿熙猛然一巴掌拍过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虢翰被这一耳光打翻在地,还没等坐起来,右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随即传来。他捂着脸颊,挑衅道:“你……你有种杀了我!”
  “杀你?”李鸿熙不屑地“哼”了一声,冷冷道:“我怕脏了我的手!”
  说罢,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用了九成力道,踹得虢翰五脏俱裂,若非他是柳仙血脉,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虢翰疼痛难忍,心里后悔不已,只恨自己这些年在家养尊处优,未曾专心修炼,纵然天赋异禀,却荒废了修行。
  正在虢翰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忽然一道红色的人影闪过!
  李鸿熙侧身闪避,只听“嘶啦”一声,低头一看,胸口的衣服被抓破!
  感受到红光散发的灼热气息,李鸿熙脱口道:“白狼王内丹?”
  虢翰知道刚才是花如狼赶来助阵,得意道:“嘿嘿,死光头,你怕了吧!”
  李鸿熙一脸不屑道:“白狼王在世时,我尚且打他半死,岂会害怕区区一个后生?”
  说罢,他拿起床头装有铜壶的包裹,夺门追了出去。
  见到李鸿熙被花如狼引开,虢翰心中大喜,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开始寻找林姿,想要告诉她苏季就在申国营地,从而破坏李鸿熙的计划。
  然而,无奈的是到处都找不到林姿的身影,虢翰站在平阳城热闹的街头,迷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一脸苦相道:“美人不见了,大事不妙……”


第四百零九章 伐周联军
  许多年来,申国饱受周王室的压迫,终于有了一次漂亮的胜仗。平阳城里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次大获全胜,主要归功于狐夫子。军中兵将无不感激苏季帮他们避免了一场以卵击石的硬仗,倘若申国的士兵与十万大军,无异于自取灭亡。
  姜凌在军营里设宴,邀请申国所有文武官员,以及阐截两教的修士,还有各路无门无派的奇人异士。天下成名的修士不少赶来赴宴。几百桌宴席,尽千余人庆祝苏季凯旋,为他接风洗尘。
  宴席间,魏国军汉们集体怀孕的事情,成了大快人心的笑谈。
  数日后,申国大败魏军的消息不胫而走,开始有诸侯国派遣使者赶来申都平阳道贺,纷纷表示愿意加入反抗周室的阵营,共同讨伐昏君姬宫湦。
  随后几天里,姜凌陆续接待了吕国,鲁国、许国等各个小国的使者。
  苏季这几天的主要任务是负责“陪酒”。若论喝酒,他自然不在话下,豪饮三天三夜,千杯不倒。
  这日,又有一队诸侯国的使者赶到申国营地,乃是与申国相邻的缯国使者。
  今日比较特别,营地里有缯国使者进献的十八位舞姬献艺,举手投足尽显媚态。因为有舞艺超群的艺伎到场,营地里挤满了围观的士兵。
  到了晚上,军营里里外外张灯结彩,营地中央火烛齐明,雅乐奏起,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
  露天的宴席上,肉如山积,酒似溪流。一个身披战甲的将军站起来道:
  “狐夫子,退敌十万大军,不损一兵一卒,大涨我申国军威,在下敬你一杯!”
  那位将军刚坐下,一位衣衫褴褛的云游方士,举起酒坛站了起来,崇拜地面对苏季,嘴里支支吾吾,激动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总算憋出几句:“话不多说……全在酒里,贫道先干为敬!”
  这时,姜凌举杯向宾客们敬了一杯酒,朗声道:“今日,天下豪杰云集于此,人人心系黎民百姓。我等须得齐心协力,推翻周室暴政,解救这暗无天日的世道。”
  今天来的尽是各地的小国。大战迫在眉睫,一旦掀起战乱,这些小国势必最先受到殃及,早已暗自忧心,全都希望联合起来,一荣俱荣。
  听见姜凌提起此事,席间的小国使者一个个欢呼响应,纷纷表赞同。
  姜凌继续道:“今日诸位在此,便当歃血为盟,结成一个‘伐周联军’。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倘若群龙无首,空有解救苍生之志,大事难成。小女斗胆建议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由他担任伐周盟主,众人齐奉号令。”
  席间宾客一齐喝采,早有人叫了起来:“不用推举别人,盟主就是狐夫子!”
  有人喊道:“狐夫子,足智多谋,文才武略,即是忠臣吉甫太师的长子,又是阐教武吉教主的入室弟子,且是截教的元老,我推举狐夫子!”
  苏季乃是众望所归,宾客纷纷鼓掌,毫无异议。
  姜凌和苏季对望一眼,想起之前商量好的约定。
  苏季站起身来,推辞道:“小弟,不过山野散人,不懂带兵打仗。申候姜赢德高望重,由他老人家担任盟主,更为合适。”
  语一脱口,不免许多人不以为然。
  至于,各个小国的使者倒是毫不惊讶,毕竟人仙殊途,高人修士岂能瞧得起区区凡人领袖的职位。凡人的盟主,自然要由一个凡人来做。
  缯国使者问道:“不知申候他老人家,今日为何没有到场?”
  姜凌道:“家父身体有恙,需要休息几日,暂时不便与诸位相见。”
  白袍心中暗笑,申候姜赢明明身体康健,此刻正在申候府陪孙子玩耍,可以说清闲悠哉得很。
  “诸位若同意在下的提议,请满饮此杯。”
  苏季举起手中酒爵一饮而尽,席间各位互相对望,也跟随着一饮而尽。
  紧接着,不断有人站起向苏季敬酒。苏季频频举杯,开怀畅饮。不乏许多不服气的武将,想要和苏季比拼酒量,一个个都败下阵来,不得不对苏季的海量心服口服。
  苏季好饮酒,今夜总算畅快淋漓,不知喝倒了多少位英雄豪杰,斟干了多少坛佳酿美酒。
  正在酣饮之际,宴席中央忽起了一阵妖风,一个妖娆的女子出现在宾客的视线中。
  绘姬?
  只见她神色慌张,苏季不禁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姜凌摆了摆手,背后的欢快的乐曲声戛然而止;
  小鲤子一挥拂尘,驱散跳舞的艺伎。
  绘姬来到苏季身边,压低声音,焦急道:“宗主,李鸿熙潜入平阳城内,企图偷袭大营。”
  “这么快就杀回来了?”苏季颇感意外,问道:“他这回带了多少人?”
  绘姬道:“没带一兵一卒,不过有一位姓林的姑娘,正在帮他调配毒药,想必是打算毒杀这里所有的士兵!”
  姓林的姑娘?
  苏季眼波流动,已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终于来了。”苏季低声道,额头渗出滴滴冷汗,几天来的酒意,霎时间清醒了。
  姜凌观察他的表情,急问:“老三,你认得那位林姑娘?”
  默默点了点头,苏季放下手里的酒爵,脸色陡然黯淡下来。
  苏季神色的骤然变化,使得席间原本欢乐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凝重起来。
  白袍和黎如魅互望一眼,皆是莫名其妙。
  姜凌连忙叫来两个将领,吩咐道:“赵将军,通知营内所有人,一律不得擅自饮水。邓将军,速速派遣重兵把守所有水井,河水……凡是有水的地方,还有农田等处,务必提防有人投毒!”
  听到姜凌关于“投毒”的只言片语,列位在座的宾客面面相觑,面露忧虑之色。
  少顷,苏季缓缓起身,手捻剑指,口中念念有词,旋即招来一片雨云。
  雨云中化出一条水龙直冲天际,盘旋在空中,旋转变幻成一幅巨大水波太极图。
  军中将士们抬头仰望,皆是瞠目结舌,不禁感叹这道法的神奇。
  笼罩在营地上空的太极图缓缓转动,瓢泼的雨水汇聚成一道水柱,灌入营地中央的大水缸。
  望着大缸里满满的雨水,白袍赞叹道:“宗主,真是妙啊!”
  黎如魅豁然道:“使用玄水真诀,引下天上的雨水,如此一来,贼人便没有机会投毒。”
  姜凌沉吟道:“敌在暗处,我们在明。每日饮用雨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必须找到那位姓林的姑娘……”
  苏季面色凝重道:“绘姬回来了……狼儿,怎么还没到?”


红尘志异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