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浅尝辄止


  陆压道君满脸茫然,喃喃道:“柴嵩?仓库?”
  姜凌厉声道:“别装了!你跟那只黑点虎肯定是一丘之貉!”
  “黑点虎?”陆压道君愈发迷茫道:“我根本听不懂你说什么?”
  “还狡辩!”姜凌举起手中的稻草人,依依不饶道:“你和柴嵩串通阴谋,这七色稻穗就是证据!”
  陆压道君举起稻草人,一脸无辜道:“这就是普通的稻子啊。”
  姜凌指着陆压道君的鼻子,“你说谎!”
  “你……你……岂有此理!”
  陆压道君气得猛然一跺脚,想到自己堂堂散圣仙,何时候受过一个黄毛丫头这般无礼指责?
  苏季上前一步道:“师姐,听他把话说完。”
  陆压道君用桃枝箭指着姜凌,扬脖喝道:“女娃!今天若不是看在教主的面子,我早一箭渡了你啦!”
  牛竹担心姜凌继续纠缠,连忙劝道:“师姐,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虢翰也忍不住说了两句:“别看这老头长了一撮胡子,心智还和三岁小孩差不多。何必跟这种人较劲?”
  姜凌收敛怒容,不再说话。
  此时,苏季已然看出她方才并非真的生气,只是想看看这陆压道君,究竟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一无所知。目前为止,苏季从他的言谈举止尚未看出什么破绽。
  苏季把稻草人举到陆压道君面前,问道:“这稻子是你种的,这没错吧?”
  陆压道君点点头,“没错啊,可这真是普普通通的稻子。”
  苏季又问:“那它为何有七种颜色?”
  陆压道君一拍大腿,豁然道:“原来你们是在意这个!这样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到了那里,自然就全明白了。”
  说罢,陆压道君转怒为笑,挥手招来一片黑气腾腾的乌云。
  四人乘着乌云,双脚脱离地面,冉冉上升。
  半晌,众人来到一座陌生的悬崖,下方是茫茫一片水田。
  虢翰俯视下方满眼的金黄稻穗,疑惑道:“这不还是刚才那片稻田吗?”
  陆压道君一声吆喝道:“闭眼!你们都闭上眼睛!”
  四人面面相觑,各自交换了眼神,纷纷闭眼,不知这童心未泯的老头子,又要搞什么把戏。
  唯独姜凌的眼睛偷偷睁开一个小缝,只见陆压道君左顾右盼,从怀中掏出一个光雾缭绕的小黑瓶,移步走到悬崖边,小心翼翼地将瓶子倾斜,倒出一滴闪闪发光的液滴。
  一滴发光的液滴自高高的崖顶坠落,划出一道光线,落入下方的水田里。
  液滴融入田里的水以后,水面霎时间泛起光芒,一圈圈光波呈圆形荡漾开来。
  陆压道君似乎想给四人一个惊喜,猛然一回头,发现姜凌睁开眼睛,立即大喊:
  “女娃!你敢偷看!”
  此时,苏季等人也按耐不住好奇,纷纷睁开眼睛,顿时一个个目瞪口呆!
  悬崖之下,水田里的金色稻浪,正在一点一点被染成彩虹的颜色。稻穗摇曳着漂亮的七色稻浪,由一个圆点慢慢向四周蔓延扩散。
  眼前美丽的光景甚是波澜壮观,四人不由得发出赞叹。
  一盏茶的功夫,水田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七色的稻浪蔓延至方圆百丈后,逐渐停止扩散。尚未波及的地方,稻子的颜色仍然是一片金黄色。
  瞄见四人惊讶的表情,陆压道君显出一脸得意,似乎正在等人过来请教自己其中的原由。
  然而,四人全都看出他的心思,偏偏没有一个人开口发问。
  陆压道君等了半天,心里开始着急,忍不住先问道:“你们不是很想知道吗?怎么没人问我,为什么刚才还是金黄色的稻穗,会变成现在这么漂亮?”
  苏季笑道:“你这不是帮我们问了吗?那你就直接说吧。”
  陆压道君一脸扫兴,悻悻举起手中的小黑瓶,问道:“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
  半晌,没人搭话。
  牛竹见他一个人自说自话,感觉挺可怜的,配合地应了一声,“我想知道。”
  “我偏不告诉你!”陆压道君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贱笑道:“这东西天上人间,我这是独一份。我只要给你尝上这么一滴,以后你为了管我要,就得对我唯命是从!”
  苏季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忙问:“那经过它灌溉的稻穗做成饭,吃完又会怎样?”
  陆压道君摆摆手道:“这些稻穗,我只用来观赏,从来没有自己尝过。我怕吃多上瘾,忍不住把一瓶全都喝光,怪可惜的。”
  苏季想必师父要找的食材,不可能有毒,就算这东西吃多上瘾,浅尝辄止应该也无大碍。于是,他从稻草人身上扯下一条稻穗,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咀嚼声停止的时候,他缓缓闭上眼睛,并未有垂涎欲滴的感觉,也没觉得飘飘欲仙,只觉心里很平静,静得就像一面镜子般的湖水。
  少顷,心境中平静的湖水,莫名被激起一片涟漪。苏季脑中浮现出一个女子熟悉的身影,起初朦朦胧胧,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其余三位同门观察苏季的反应,发现他的表情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见他一直不吭声,姜凌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苏季继续沉默了半晌。慢慢睁开眼睛以后,他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发呆。
  “……她?”苏季终于吐出一个字。
  姜凌望向苏季,面露疑惑之色。
  “是她?”苏季低喃着。
  姜凌愈发好奇,迫不及待地问:“谁呀?你到底看见谁啦?”
  苏季没有回答,又抽出一条稻穗递给牛竹,“二师兄,你也来尝尝看。”
  牛竹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刚嚼了两口,他忽觉眼前一亮,旋即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和苏季刚才略有几分相似。
  苏季观察他的变化,见他睁眼后转头望向姜凌。
  姜凌问道:“你看见谁啦?”
  牛竹脸颊一红,缓缓伸手指向姜凌,吐出一个字:“你。”
  姜凌惊愕道:“你闭眼的时候看见我了?”
  牛竹羞涩地点了点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补充道:“我看见师姐……你在对我笑。”
  姜凌咽了一口唾沫,尴尬地转过头去。
  这时,她耳边又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回头一看,虢翰正像耗子一样嗑着稻穗。
  紧接着,虢翰也跟刚才的苏季和牛竹一样闭上眼睛,可是表情却一直没有明显的变化。
  姜凌问道:“你又看见谁啦?”
  虢翰一脸茫然道:“没谁呀?我只觉得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
  姜凌眨了眨眼道:“你该不会是看到你自己了吧?”
  虢翰一脸自信地点了点头。
  “杨逆!”
  苏季毫无征兆地念出两个字,突然望向姜凌,“杨逆之前在牢里的时候,我们也给他吃过这个稻穗!”
  姜凌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杨逆是吃完稻穗才说要和我们同行的。他那时候一定也看到什么了。说不定他去找接引道人,就是和他吃完稻穗后看到的有关!”
  苏季低头思索片刻,抬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七色稻穗能让人看到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人。”
  “心上人?”姜凌微微一笑,较有兴致地问苏季:“那你刚才看到的是哪位姑娘?”
  苏季没有回答,从稻草人身上抽下一条稻穗,递给姜凌道:“你先尝尝再说。”
  姜凌扭头道:“我心里的人,我心里有数,才不必靠吃这种东西知道。”
  俯视色彩斑斓的七色稻浪,苏季道:“我差不多已经知道来龙去脉,是时候该动身了。”
  听见“动身”二字,虢翰以为他要到下面去收割七色稻穗,连忙劝道:“师兄,你就别跟二师兄争了,我可不想欠他人情。”
  苏季淡然一笑道:“走吧,回山复命!”


第二百零一章 融会贯通
  日落时分,陆压道君告别苏季等人。
  临走前,他掏出一本破烂古书和一捆桃枝箭,双手递给苏季,嘱咐道:
  “教主,你虽然已能运用粗浅的咒术,但要置人于死地,还要用上这两样东西。钉头七箭对人的伤害越大,花费的时间就越长,越是不能被外人打扰。施咒期间是你最危险的时刻,切记!”
  苏季笑道:“放心,本教主记性好着呢。”
  陆压道君依依不舍,拱手拜别:“教主保重,西王母盛宴再见。”
  苏季目送他的身影离去,同姜凌等人动身朝山谷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虢翰扛着一麻袋稻穗,边走边像个怨妇似地抱怨着:“呸!什么炼狱之门!我还以为陆地上多凶险,居然连个妖怪都没碰到!老头子还偏让我走水路,分明是故意整我!”
  牛竹环顾谷口周围的巨兽皮毛、龙型骨骸,以及数不尽的荒丘孤冢,好奇地问:“为什么山谷里没有妖怪,这里却有这么多骨头?”
  姜凌沉吟道:“这件事确实很奇怪,居然来去路上都没碰到任何阻拦。”
  虢翰一拍胸脯道:“但凡这时冒出一个妖怪!我肯定痛痛快快,打他个落花流水!”
  语一脱口,谷口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掀起卷卷尘埃。
  大风骤住,尘埃未定。
  弥漫的尘土中,一只黑点虎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四只锋利的虎爪重踏着地面,缓缓走来。
  苏季和姜凌同时瞪大眼睛,不由得心跳加速,呼吸越来越急促。
  牛竹把肩上扛着的斧头,握紧在手中,伺机而动。
  唯独虢翰一脸兴奋地狂笑道:“哈哈哈哈!说着就来了一只!本少爷终于要大显身手啦!”
  姜凌焦急地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苏季面露紧张之色,“快退下!它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虢翰充耳不闻,驱使虎尾灵蛇咬在自己屁股上,一脸不屑道:“嘿嘿,今天就让你们瞧瞧,本少爷怎么把这只大老虎调教成一只听话的小花猫!”
  黑点虎不动声色,伴随着一股阴森慑人的死亡气息,步步紧逼而来。
  “没时间解释了!”姜凌急道:“老四!你腿脚快,速去通知师父来救我们!”
  虢翰一脸无所谓道:“唉,至于吗?区区一只老虎就把你吓成这样?”
  姜凌急得一跺脚,娇喝道:“它可不是普通的老虎!师父都不见得是它的对手!”
  虢翰微微一怔,依旧是一脸茫然,似乎仍然无法相信的样子。
  黑点虎故意咳嗽两声,打断两人的谈话,缓缓说道:“看来,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姜凌皱眉道:“我们之前见过面,当然知道!”
  黑点虎闻言,莫名迟疑了一下,眼珠一转,继续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乖乖把那个装满稻穗的袋子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听到黑点虎的目的,苏季意识到它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牛竹向前踏出一步道:“这是我们辛辛苦苦割的稻子,凭什么给你?”
  黑点虎微微一怔,摆出一副凶悍的怒容道:“你不怕死?”
  牛竹老老实实答道:“我怕死,但不怕老虎。我小时候打死过一只!”
  “二师兄,你打过虎?”虢翰惊愕道。
  姜凌面露疑惑之色,牛竹平时从不吹牛,今天为何口出狂言?
  苏季对于牛竹说的话,并不怀疑。他曾经和他同在山珍阁的时候,他一个人能扛起五六个人的东西,分担八九个人的活儿。单是这股蛮力就远远异于常人。
  牛竹望了姜凌一眼,黯然道:“八岁时,我一拳打死一只白额猛虎。从那以后,大家都把我看做怪物,没人肯和我玩。我本来不想说的,但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
  苏季心中暗道: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虢翰望着牛竹,大惑不解地嘟囔着:“一拳打死老虎的人,居然能被一群小孩子欺负?”
  听见牛竹幼年打虎的事迹,黑点虎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一丝动容的情绪。
  苏季将它这一变化尽收眼底。
  姜凌用手拄着额头,叹道:“完了,这回死定了!”
  苏季凑到姜凌身边,低声道:“师姐,我看这只黑点虎举止古怪。不如让二师兄先去会会他。”
  语声未落,黑点虎后退一步,只见牛竹抡起斧头,猛然冲了过来!
  白光一闪!开山斧化作一道巨大残影砍落下来。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黑点虎刚刚所在的地面被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姜凌陡然一怔,惊喜道:“笨牛!你难道已经领悟到秘籍里的一招?”
  牛竹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胡乱砍了一斧。”
  姜凌愈发吃惊,随便一斧就有如此威力,要是学会《斧二十三》还了得?
  牛竹举起开山斧,狂风暴雨般的疯砍。
  黑点虎左闪右跳,身法甚是灵活,借助巧劲逐一避开斧头霸道的攻势。
  随着呼的一声破空巨响,开山斧高高抡起,牛竹冲刺过去!黑点虎原地不动,直等他冲到面前,突然侧身一闪!
  牛竹一斧劈空,斧头深深陷入地底,一时间拔不出来。
  “不好!”姜凌发出一声惊呼!
  虢翰喊道:“二师兄,小心!”
  黑点虎冷笑一声,尾巴趁机横空一扫,带起一阵劲风!
  牛竹整个人被风吹到天上!
  姜凌倾身一动,忽然被苏季用一只手拦住!
  苏季一动不动,双眼望着空中的牛竹,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悄然间,山谷间的泉水化作雾气,冉冉上升。
  牛竹自高空急速下落,耳边回荡着呼呼风声,一颗心突然提到嗓子。
  不知不觉中,他感到自己下落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子缓缓停滞在空中。一团白色水雾在牛竹脚下凝结成一幅透明流动的太极图,把他整个人托在上面。
  牛竹意识到有人施展法术救了自己,低头俯视下方,只见苏季手捻剑指,口中念念有词。
  虢翰和姜凌抬头仰望,看见牛竹被一个流动的水波太极图拖着,缓缓降落下来。
  姜凌定睛一看,发现这法门似乎并不陌生,竟和爷爷姜玄修炼的化血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血和酒一样都是流动的液体,而这种法门不必像化血阵一样耗费血液,仅用自然中的流水就地取材,便可以炼水化气,而且威力似乎照比化血阵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凌问苏季道:“师父临走前在你耳边说的就是这个?”
  苏季点头默认。
  姜凌不禁感到吃惊,想不到他竟能在短时间内把“化血阵”和“唯我独醉功”两种功法合二为一,配合师父传授的口诀融会贯通,继而领悟出第三种复杂精妙的秘传法门!
  黑点虎的表情发生微妙的变化,突然大喊:“且慢动手!”
  苏季缓缓抬头,盯着黑点虎。
  “这位公子,你所使用的可是玄冥之气?”
  “不错。”
  黑点虎倒吸一口凉气,故作镇定道:“公子,既然你我都是使用玄冥气的高手。我们英雄惜英雄,英气惜英气。这样吧,你继续走你的路,我继续走我的路……”
  “你叫我公子?”苏季目露怀疑之色,手结八门金锁印,拂手一挥!
  一道清泉被引向空中,凝聚成许多透明的寒冰太极图。悬浮的太极图上,两只交汇的阴阳鱼分开,首尾相接,连成一条透明的寒冰锁链,突然缠住黑点虎的脖子。
  黑点虎难以呼吸,嘶声道:“我叫错了!不是公子!少侠!英雄!饶命!”
  苏季纵身一跃,骑坐在黑点虎身上,问道:“你不认得我?”
  黑点虎愈发紧张,嗫嚅道:“少侠神功盖世,名震八方,我怎会不认得?”
  “你果然不是那天遇到的黑点虎!”苏季拉起它脖子上的寒冰锁链,喝问道:“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快说!”
  “我……我是……”黑点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苏季冷笑一声,“不说是吧?很好!”
  纵身跳下黑点虎,他掏出稻草人,默念口诀。七色草人斑斓的色彩缓缓褪去,逐渐变成黑色。
  同时,黑点虎身子一震,感觉整个身子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苏季用手指在稻草人的脑门上轻轻一弹。
  黑点虎仿佛突然被一把铁锤砸到脑袋,飞了出去!
  “嘿!这个好玩!”虢翰连连叫好,跑过来道:“师兄,让我也试试吧。”
  苏季将稻草人丢给虢翰,被他单手接住。
  虢翰望着黑点虎,嘴角泛起一抹坏笑,旋即用手在稻草人腋下挠了起来。
  黑点虎忽觉奇痒难耐,又哭又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挠了!求你别挠了!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啊!”
  苏季赞叹道:“四师弟,难得此虎忠肝义胆。咱不妨成全它,挠到它英勇就义为止!”


第二百零二章 弄巧成拙
  黑点虎以为苏季要痛下杀手,连忙喊道:“英雄饶命!我说……我全说……我叫乌妖王,人称,杀神太岁!”
  苏季笑道:“杀神太岁……你杀过几个神呀?”
  乌妖王一怔,嗫嚅道:“目前……还没……没分出胜负……”
  苏季眼里充满掩饰不住的新奇好笑,“你连一个神都没杀过,还敢自称杀神太岁?以后不如改叫杀鼠太岁……不,杀虫太岁!”
  乌妖王连连点头,赞道:“杀虫太岁,杀虫太岁……好贴切……好名字!”
  姜凌抿嘴一笑,走过来询问乌妖王:“你在这里冒名顶替,招摇撞骗,黑点虎知道吗?”
  乌妖王喏喏答道:“你们说的黑点虎是我的远方亲戚。我几番投奔它,都屡屡遭到拒绝。于是,我就想出这个办法,想要帮他做事,以此说服他收留我。”
  姜凌顺势问道:“那你一定知道黑点虎,想用七色稻穗做什么喽?”
  乌妖王陡然一愣,吞吞吐吐道:“不知道……真不知道……”
  虢翰嘿嘿一笑道:“看来,还得本少爷帮你想起来!”
  见虢翰举起稻草人,乌妖王欲哭无泪,现在说也不是,跑也跑不了,只得自认倒霉,后悔不该招惹这四个年轻人。
  “算了。”苏季摆摆手道:“我们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就算现在逼它说了,也难辨真假。不如把它交给师父处置,到了师父面前,容不得它有半句虚言。”
  其余三人同意苏季的决定,乌妖王被寒冰锁链牵着,一路朝山上走去。
  四人回到东方厨院的时候,正赶上晚饭时间刚过。厨院里刚刚吃饱饭的师兄们一边剔牙,一边聊天。
  “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不可能,一定是你眼花了。”
  “我亲眼所见!一颗头颅在天上飞!”
  “肯定是你累了,早点休息吧。这里可是仙门圣地,怎么会有妖怪出没?”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师兄前阵子就是被那颗头颅吓得一病不起,还有山下放养的羊,也是被它吸干血而死的!”
  苏季和姜凌互望一眼,各自皱起眉头。
  这时,山珍阁的黄牛道长,从东方厨院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苏季带回一只老虎,黄牛道长脸上顿时泛起笑容,兴奋地迎了上去,凑到乌妖王身边道:“这可是百年道行的虎妖!我们终于可以开荤啦!”
  闻到黄牛道长身上带着鱼和肉的腥味,乌妖王不由得浑身冷汗淋淋,想必此人不是屠夫,就是厨子!
  虢翰不禁好奇地问:“妖怪也能煮来吃?”
  黄牛道长兴致勃勃道:“不仅能吃,而且好吃的很!越是道行高深的妖怪,肉质越是鲜嫩,尤其是这虎鞭,大补啊!你们要有口福啦!”
  乌妖王一脸苦相道:“这……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听过妖怪吃人,还从没听过有人吃妖怪的!”
  苏季道:“无论你是何方妖孽,只要到了东方厨院,不管你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不管你活过几百岁,几千岁,只要能放进嘴里的都能抓来下酒菜。就在不久前,师父还把不冻泉里的鳌鱼捞出来砍头,炖了一碗鳌头汤!像你这样难得一见的食材,我们为了保证新鲜,肯定不会立刻把你弄死,先砍掉你的命根子煲汤,再砍掉你的爪子清蒸,然后……”
  没等他说完,乌妖王已然脸色大变,苦苦哀求道:“只要你们别拿我的鞭来炖汤,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苏季咂舌道:“你服软已经太迟了。我现在不想听,你有话就去我师父面前说吧。”
  听到苏季要找武吉,黄牛道长说道:“你们四个回来早了。教主他现在不在昆仑山,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苏季微微一怔,“师父去哪了?”
  “这个……谁也不知道。”黄牛道长取出一个造型古朴的木盒,“他临走前让我把这木盒交给你们。盒上设有禁制,只有你们四个人一起才能打开。教主还特意吩咐,若你们提前回来,就让你们去珠玉峰顶修炼盒子里面的内容,直到他回来为止。”
  乌妖王被关押进牢狱以后,师姐弟四人同时把手放在木盒上,木盒的禁制瞬间解除,里面放着两本古籍,分别是《白鹤传音》和《炼气法门》。
  这两本虽然只是阐教最基础的法门,但书上经过武吉的批注,细致说明了如何借助法器的灵力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这种修炼的方式更为讨巧,而且很容易上手,就连不识字的牛竹,经过其余三位师姐弟的帮助,也能习得入门。
  武吉回山之前,师姐弟四人每天传阅两本古籍,按部就班地准时去珠玉峰顶修炼。
  阳光明媚的午后,四位弟子一如往常地坐在珠玉峰顶专心打坐。
  牛竹忽觉身边一阵风吹草动!于是,他使用尚未运用娴熟的白鹤传音,对其余三位师姐弟说道:
  “师姐……师弟……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虢翰偷偷半睁一只眼睛,眼珠左右转动,使用白鹤传音回应道:“好像……是个死人头。”
  “是殷久悠!果然是他在捣鬼!”姜凌事先学过白鹤传音,声音流利而连贯。
  苏季的白鹤传音虽比不上姜凌,但运用时基本和正常说话无异:“我早就看见了。先不必管,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殷久悠驱使一颗头颅在周围躲躲闪闪,以为四人闭着眼睛,并没有发现自己。
  突然,苏季从地上站了起来!
  殷久悠陡然一惊,连忙躲在石头后面暗中窥视,只见苏季把石子按照九宫阴阳排列摆放,盘坐中央,手势结印变化。反复多次以后,他额上开始渗出冷汗,身躯微微颤动,似乎有一种力量在他体内孕育而生。
  少顷,他身上发出淡淡的紫气。缭绕在他身上的紫气越来越浓,荡漾着朝四周扩散,所到之处的花草树木一旦触及这股气息便失去生气,开始枯萎凋零。
  周围瞬间弥漫在一片死亡的气息之中。
  殷久悠脸色陡然一变,眼前这股气息凌厉无比,迄今为止从未见过。他发现苏季炼气的方式和其它三人完全不同,暗忖难道那是更高深的法门?
  想到这儿,他心中暗喜,将苏季结印的手势牢记在心,掉头飞了回去。
  发觉殷久悠离去,姜凌立即询问苏季:“老三,你刚才练的是什么呀?”
  苏季淡淡道:“我只不过把自己修炼的方法,当着殷久悠的面,分享给他而已。”
  “你疯啦?”虢翰惊愕道:“你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三年之约。他要是学会你的方法,我们怎么办?”
  苏季沉默不语,继续自顾自地专心修炼起来。
  一周后,柴嵩正在道场修炼,忽听耳畔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
  闻声赶去一看,柴嵩看见殷久悠口吐鲜血,在地上挣扎打滚,表情极端痛苦!
  柴嵩见状大吃一惊,发觉殷久悠隐然竟有散功的征兆!
  一番运气疗伤过后,柴嵩心有余悸,若不是自己刚好在场,殷久悠必然一命呜呼!
  “久悠,是谁教你这么炼气的?”
  殷久悠垂下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柴嵩。
  柴嵩听后额上青筋凸暴,嘴唇微微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武吉,你又教了个好徒弟!”
  殷久悠见师父盛怒,连忙跪地认错:“师父息怒,都怪徒儿不好!”
  柴嵩调整呼吸,压抑着愤怒道:“这事不能怪你,只怪那小子诡计多端,害你中计。”
  殷久悠眼珠一转,豁然道:“难道他故意在我面前施展错误的修炼法门?”
  柴嵩叹息一声,摇头道:“修炼法门本身不错,但他修炼的是和玄清气相互冲撞的玄冥气,方法背道而驰,所以才会害你变成这样!”
  殷久悠垂下头,隐然感到这次的伤势非同小可,虽然师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他已经感觉得到,由于这次的伤势,今后修炼的进度都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意识到这一点,他即悔恨,又不甘心,本来还想瞒着师父,给他一个惊喜,想不到竟然弄巧成拙,反被苏季摆了一道!
  柴嵩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久悠,你用我最近教你的法术,再去会会他们!”
  闻言,殷久悠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眼中露出一丝光芒,不过瞬间又暗淡了下去,喃喃道:
  “师父,那个法术非同小可,我担心……”
  柴嵩打断他的话,沉声道:“你尽管放心去,现在武吉不在山上,一切有我善后!”


第二百零三章 恶念丛生
  清晨,夜色还未消散。
  虢翰独自一人盘坐珠玉峰顶,闭目练功。
  日出东升的时候,牛竹扛着斧头,从山下缓缓走了上来。
  “四师弟,好早啊!”
  “早。”
  虢翰专注打坐,只简单应了一声。他这一个字的回答,已经相当客气。若换做从前,他根本不会理睬牛竹。自从炼狱之门回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大有改善。
  牛竹在虢翰身边坐下,并没有开始练功,而是开口问道:
  “四师弟,你最近每天早晨都是第一个来,为什么呀?”
  “这还用问?我要努力当阐教主!”
  虢翰的回答直截了当,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继续专心致志地练功。
  “你想当阐教主?”牛竹摇了摇头,叹出一个字:“悬。”
  虢翰猛然睁开眼睛,不服气道:“我哪里比不上你们三个?”
  牛竹喃喃道:“你现在强过我,以后可能强过师姐,但三师弟……你恐怕很难超越。”
  虢翰微微蹙眉,沉声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每天早来。我相信只要我肯下功夫,比他努力,总有一天会比他强!”
  “你……真这么想?”牛竹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你会比我先发现。难道你不觉得师父对待三师弟,跟对待我们不一样吗?”
  虢翰斜了牛竹一眼,疑惑道:“二师兄,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背后讲究别人,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牛竹不自然地用手摸索着斧头,低头叹道:“唉,我的处境和你差不多。我喜欢师姐,可师姐她……唉,不说了。师弟,其实,我今天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就知道你有事!”虢翰一拍大腿,“你有话直说,我最烦绕弯子!”
  牛竹吞吞吐吐道:“你的虎尾灵蛇……能不能借我玩两天?”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虢翰一口答应道:“好,你等我会儿……”
  说着,虢翰把手伸到背后,摸索片刻,表情突然显出一阵痛苦,两眼猛然一瞪,虎尾灵蛇“啾”的一声被拽了下来。
  牛竹皱眉道:“师弟,你每次拔下来,都这么疼吗?”
  “没事,习惯就好了。”虢翰苦笑一声,把虎尾灵蛇朝牛竹递了过去,忽然一收手道,“唉!等等!”
  牛竹身子一震,额上渗出冷汗,忙问:“怎么了?”
  虢翰叮嘱道:“二师兄,我得提醒你一下。这条蛇咬住你屁股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躲,否则他会咬得更狠,到时候你躺在床上都会屁股疼,只能趴着睡。”
  牛竹松了一口气,随口敷衍道:“多谢师弟提醒。”
  “那给你吧。”虢翰说着又递了过去。
  就在牛竹刚要抓到的时候,忽听一个愤怒的女声喊道:“姓牛的!我要杀了你!”
  虢翰蓦然收手,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是姜凌。
  姜凌紧握一把折扇,那架势就像手里握着一把杀气凛凛的菜刀!
  牛竹见状,忽然一溜烟躲到虢翰身后。
  姜凌气势汹汹,步步紧逼而来,冲虢翰吼道:“你给我让开!”
  “怎么了,师姐?”虢翰一动不动,问道:“二师兄,哪得罪你了?”
  被这么一问,姜凌的脸颊倏然掠过一丝红晕。
  虢翰愈发纳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师姐脸红。
  姜凌怒然抬手,指着牛竹的鼻子道:“他!他是一头披着牛皮的狼——大色狼!”
  虢翰不以为然道:“师姐,你要说我是色狼,我受之无愧,但你要说二师兄色,他就算有色心,也没色胆呀。”
  姜凌咬着嘴唇道,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愤然道:“他在我沐浴的时候暗中偷看,还趁机拿走我装宝物的袋子!”
  虢翰转头看向牛竹,嘿嘿一笑道:“二师兄,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看来我以后得向你请教请教啦。”
  姜凌恼羞成怒,刚要抬手连虢翰一起打,忽听山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姐,怎么今天这么早啊?”
  姜凌闻声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是牛竹!
  虢翰陡然一惊,眼前赫然出现两个牛竹,一个牛竹站在自己身后,另一个牛竹站在姜凌身后。两个牛竹无论穿着、相貌、还是声音,完全一模一样!
  姜凌恍然大悟,扇子突然指向虢翰身后,喊道:“那是假的!”
  “假牛竹”眼光一闪,就要从背后伸手夺走虢翰手里的虎尾灵蛇,不曾想虢翰及时反应过来,蓦然一个闪身,站到姜凌身边。
  姜凌一个箭步冲过去,当头就是一扇!
  “假牛竹”脑袋挨了一下,却纹丝不动,反倒是另一个牛竹“哎呦”一声捂着头,倒地晕了过去!
  姜凌大惊失色,连忙收回架势,低头伸手试探牛竹的鼻息,发现他尚有一丝气息后,松了一口气。刚才她那一下用力很猛,换做身体弱的早已一命呜呼。
  “不对,师姐!”虢翰一脸惊愕,指着“假牛竹”手里的斧子,疑惑道:“你看!那假货手里拿着开山斧。那把斧子我用过,它很通灵性,只听二师兄的话!除非二师兄同意,否则谁也拿不动!”
  “假牛竹”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似乎明白这些人拿自己没有办法,便也没有逃跑,只是站着看好戏的样子。
  这时,苏季喘着粗气,从山下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姜凌急忙问道:“你知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抬头看见两个牛竹,苏季微微阖目,透过狐瞳定睛一看,豁然道:“好像……都是真的!”
  语一出口,虢翰大惊失色!
  姜凌急问:“站着那个……也是真的?”
  “没错。”
  “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没猜错,应该是殷久悠在捣鬼……”
  语罢,苏季掏出七色稻草人,口中念念有词。
  见势不妙,“假牛竹”眼光闪烁,刚想逃跑,忽然身子化作一道黑烟,被吸入稻草人。眨眼间的功夫,七色稻草人变成了黑色。
  轰隆一声巨响!
  开山斧掉落在地上,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假牛竹”消失的同时掉出一个小袋子,正是姜凌用来收纳宝物的锦袋。
  姜凌俯身捡起袋子,用一种询问的眼光看向苏季。
  苏季解释道:“我跟陆压道君学习钉头七箭的时候,顺便打听过殷久悠的降头术,还有破解方法。降头术中有一种极端高深的咒术,能将一个人膨胀的恶念分离体外,操控受术人的恶念化身,为施术者所用。可惜殷久悠这次惹错人了。”
  话音刚落,苏季手里的黑色稻草人发出一阵坏笑,仍是牛竹的声音,“嘿嘿,惹错人的是你们!”
  这时,山峰下传来一片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成群结队的记名弟子,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
  虢翰上前一步,挡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面前,挺胸道:“这里是珠玉峰!你们记名弟子,不能上来!”
  “我们得到柴嵩首座批准,特来捉拿牛竹!”
  苏季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女孩,正是传音阁的云依。
  “为什么要捉人?”苏季上前一步询问道。
  见是苏季,云依的语气稍微变得客气,“牛竹昨日闯入净心阁等地,盗走长老和弟子们的钱财和宝物。”
  话音刚落,净心阁负责扫地的陆仁甲,慢慢挤出人群,指着躺在地上的牛竹说道:“这个人在山上随地大小便,四处乱涂乱画,大肆破坏环境!”
  “何止如此啊!”山珍阁的黄牛道长冲出人群,指着牛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竟敢往大伙儿吃的菜里吐口水!”
  虢翰急忙问道:“吐口水?我吃的菜,也吐了吗?”
  黄牛道长气冲冲道:“我听山珍阁弟子说,亲眼看到牛竹在每一个锅里都吐过口水,这肯定不是第一次啦!”
  语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开始泛起恶心。
  姜凌皱起眉头,对苏季道:“老二的邪念化身,怎么尽做这些偷鸡摸狗的恶事?”
  “这已经是二师兄恶念膨胀的极限。他能做出最邪恶的事,也不过如此了。”苏季的语气中捎带一丝庆幸,“幸亏是二师兄,若换做一个居心叵测之辈,只怕造成的破坏远远不止如此。”
  望着来势汹汹的人群,姜凌急问:“总不能让那蠢牛背这么多黑锅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季陷入沉默,片刻后说道:“办法倒不是没有。”


第二百零四章 含冤得雪
  昏暗的牢房内,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牛竹眼前的一小片黑暗。
  周围是布满青苔的坚硬墙壁。这里是一个巨大空旷的石室,眼前没有窗户,只有一条通往上面的石阶。
  牛竹静坐在牢笼里,蓬乱油腻的头发下面是一双暗淡的眼睛,如同一个死人。胸前微弱的起伏一次又一次强调着,他是这黑暗中一条活着的生命。
  三天前,他从阐教的牢狱中醒来,发现两只手被铁链锁住。他多次询问自己被关押的缘由,然而牢里的守卫们却一个个无动于衷,如同冰冷的石像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传来三个人谈话的声音。
  “柴嵩正在和我爹聊天,暂时不会返回道场。”
  “我已经确认过,每到这个时辰,殷久悠都在练降头术。”
  “今晚务必小心,殷久悠现在的降头术非同小可,而且拥有血契金兰。若是迎面力敌,就算我们联手,也很难占到便宜。”
  三个人肆无忌惮的攀谈与周遭格格不入,安静的氛围中显得异常突兀,仿佛永远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听见说话声,牢里的守卫们终于动了起来,仿佛石像突然活了一般。
  守卫们东张西望,尽管听见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耳边,却始终看不见一个人影。
  牛竹惊愕的目光中,守卫们仿佛突然被硬物敲击脑后,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少顷,面前浮现出三个熟悉的身影,牛竹暗淡的眼睛骤然恢复光彩,“师姐!”
  姜凌来不及寒暄,直接用扇子撬开牢房的锁头。
  虢翰表情急迫,简单对牛竹说明了他被关押的原因,还有他被殷久悠陷害的事。
  牛竹听后半天说不出话来,表情异常复杂,惊愕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苏季吩咐道:“二师兄,你今晚见到殷久悠以后,千万记住两件事。第一,不要和他说话。只要你不说话,他短时间内无法分辨出你是真身还是化身,要让他误以为你是后者。第二,你要逼殷久悠使出飞头降!”
  牛竹面露难色,满脸迷茫到:“我不知该怎么做……表哥如果使出飞头降……会怎样?”
  苏季斩钉截铁道:“他必死无疑!”
  牛竹倒吸一口凉气,缓缓垂下头,眼光游离左右。
  姜凌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嘱咐道:“千万别对殷久悠手下留情。他给你下降头的时候,可没考虑过你是他表弟!”
  虢翰凑上前去道:“殷久悠这种人我最了解。你不弄死他,他就弄死你!”
  苏季强调道:“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所有黑锅都是你的!”
  一番犹豫过后,牛竹总算勉勉强强点了头。
  牛竹来到柴嵩道场的时候,其余三人纷纷躲进草丛,伺机而动。
  周围飘散着隐隐的腥臭,牛竹手捂着鼻子,一步步缓慢前进。
  殷久悠盘膝坐地,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黑雾之中。
  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殷久悠蓦然睁眼,看见牛竹缓缓走了过来。
  见到牛竹手拿姜凌的锦袋,殷久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过瞬间又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
  “表哥。”
  殷久悠陡然一怔,微微阖目,“你是哪位?”
  “糟了!”
  此时,躲在草丛里的姜凌瞪大眼睛,焦急道:“明明让他不要说话!蠢牛!蠢牛!蠢牛!”
  虢翰叹道:“他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真不知他是心肠好,还是真傻!”
  牛竹眼光低垂,从来不会撒谎的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原来如此。”殷久悠的嘴角微微上扬,阴沉道:“想不到竟然被你逃出来了。”
  牛竹目光黯然,沉声道:“表哥,别再练害人的法术了,害人终害己!”
  殷久悠戏谑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啊?”
  牛竹上前一步,劝道:“表哥,快醒醒吧!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现在改邪归正,还不算晚!”
  殷久悠冷笑道;“你从你的阐教主师父那里,倒是学了不少嘴皮子功夫。你以为动动舌头就能摆平一切?”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殷久悠脚下踏出几道深深的裂缝,脖颈喷出一道血雾,如万钧巨浪席卷而出!
  此时,草丛里的虢翰急得浑身发抖,“二师兄啊二师兄,告诉你的话,你居然连一句也没听进去!”
  苏季不动声色,继续暗中观察。
  虢翰左顾右盼,喃喃道:“哎?师姐哪儿去了?”
  此时,牛竹惊愕的目光中,殷久悠的脑袋拼命拉伸,竟似要从脖子上挣脱开来一般!
  “表哥,千万别用飞头降,你会死的!”
  殷久悠爆出一连串长笑,“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怕你吗?会死的人,是你!”
  语声未落,一颗头颅脱离脖颈,张开血盆大口,直奔牛竹冲去!
  牛竹不知所措,吓得双眼紧闭。
  忽然,一道红光破空闪过!
  殷久悠悬空的头颅,刹那间被红光拖走,飞离十丈开外。
  牛竹发觉自己安然无恙,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殷久悠的无头身体,正像无头苍蝇般在地上摸来摸去,焦急的样子滑稽又狼狈。
  虢翰恍然大悟,望着苏季道:“我懂了。你早知道二师兄会心软。可他越不让他表哥飞头,他表哥就偏要飞!看来你早把这兄弟俩看透了。”
  苏季慢悠悠地走出来,祭出七色稻草人,束缚住殷久悠的无头身。
  姜凌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飞了回来,一只手揪着殷久悠的头发甩来甩去。
  殷久悠被甩得头晕眼花,倘若下面连着身子,现在恐怕已经吐了出来。
  随着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成群结队的记名弟子,气势汹汹地纷至沓来。
  虢翰像踢球一般,一脚将殷久悠的脑袋踢到人群中,顿时掀起一片尖叫!
  苏季上前一步,高声道:“罪魁祸首就是此人!”
  “师弟,你……你竟然修炼这种邪术!”
  殷久悠的头颅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昔日的师姐,传音阁的云依。
  山珍阁的黄牛道长冲出人群,指着殷久悠的鼻子,破口大骂:“原来山珍阁放养的牛羊就是被你吸血而死!”
  殷久悠一脸不服气道:“你们四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虢翰上前一脚踩住殷久悠的脑袋,嬉笑道:“我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着?你有本事,也找人欺负我呀?”
  殷久悠忽然眼前一亮,惊喜道:“师父!你来啦!”
  虢翰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想唬我?没门儿!”
  悄然间,周围陷入一片安静。
  一时间鸦雀无声,静得仿佛暴风雨的前奏。
  虢翰看见姜凌使了一个眼色,缓缓回头,只见拥挤的人群散开两旁,让开一条去路,柴嵩走了过来。
  柴嵩径自走到殷久悠的头颅面前,缓缓停下脚步。
  殷久悠大喜道:“师父!你终于来了!快……快帮徒儿杀了他们!”
  柴嵩漠然俯视脚下的徒弟,厉声道:“孽徒!你可知罪?”
  殷久悠陡然一愣,浑然不知所措。
  柴嵩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孽徒,你趁我不在,背着我修炼邪术,该当何罪!”
  殷久悠心头一凉,支支吾吾道:“师父……你……”
  柴嵩由不得他解释,一只脚高高抬起。
  苏季陡然一惊,看出他竟然要杀人灭口,可惜现在阻止,显然来不及了!
  柴嵩忽然一脚重踏落下,地面轰然被踩出一个大坑!
  奇怪的是,坑中却不见殷久悠的头颅。
  柴嵩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莫名的微笑,缓缓转头,只见一位白衣如雪的老人,出现在眼前的视线中,一只手上擎着殷久悠的头颅。
  “师父!”姜凌喊道。
  虢翰道:“老头子,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狗咬狗的好戏都被你搅了!”
  武吉走到柴嵩面前说道:“师弟,殷久悠罪不至死,还是打入牢狱,从长计议吧。”
  柴嵩其实早已发觉武吉的存在,此时顺水推舟道:“既然教主师兄肯免孽徒的死罪,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无话可说。后天就是西王母盛宴,师兄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先告辞了。”
  语罢,柴嵩径自走入道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二百零五章 泫然泪下
  柴嵩走后,殷久悠被押入牢狱听候发落。
  师徒五人返回东方厨院,牛竹问道:“师父,你之前做什么去了?”
  武吉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侧目望了姜凌一眼。
  姜凌心领神会,“师父,是否有事需要我回避?”
  武吉淡淡道:“不必了。”
  语罢,他白袖一拂,掀起朦朦白雾。
  白雾消散,显出一个白衣小道士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四位弟子凑上前一看,皆是满脸震惊!
  “莲生?”苏季失声道。
  躺在地上的白衣小道士,正是派去申候府送白狼王内丹的莲藕人!令苏季感到触目惊心的是,莲生的腹部赫然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虢翰一脸迷茫,拧眉道:“莲藕人……也会流血?”
  姜凌愕然盯着莲生。她知道莲藕人是不会流血的,那是一爪击穿莲藕身的人,残留在莲生腹部缺口的鲜血,而出招时留血的,怕是只有修炼过化血阵的人。
  看见姜凌的表情,苏季已然确定击穿莲生的人是谁。
  武吉黯然道:“这件事完全怪我,是我低估了姜赢。”
  “发生什么事了?”苏季目光错愕,“难道独目医仙,没有遵守和我的约定?”
  武吉道:“独目医仙并没有失约,只是在他用白狼王内丹治疗花如狼的时候,中途被突然闯入的姜赢打断。莲生为保护花如狼的性命,被姜赢的化血手击穿。”
  苏季想必师父所说的“化血手”,就是姜赢在碧游宫外偷袭生父姜玄时所使用的畸形利爪。然而,他百思不解的是,姜赢为何不在独目医仙用白狼王内丹治病之前下手?到底治病的中途,是谁走漏了风声?
  “狼儿……狼儿他现在怎么样了?”苏季的声音有些颤抖。
  武吉道:“他已经逃离申候府,但不知去向,至今下落不明。我已经派遣传音阁弟子四处打探。阐教弟子遍布天下,预计不日便会有消息。”
  苏季眼光低垂,沉默良久,低沉道:“师父,不必太过自责。姜赢身怀姜玄的玄清八境内丹,早已今非昔比。狼儿有幸得救,已是万幸。如今他身怀白狼王内丹,普通人很难轻易伤他分毫。我相信它日有缘必会重逢。”
  武吉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忧虑道:“我最担心的不只是这件事。莲生告诉我,申候姜赢正在四处广纳贤士,暗中招兵买马。天下不久必有大乱,以后人间百姓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
  “我爹该不会是要……”
  姜凌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虢翰抬头道:“那个申候姜赢,该不会是要兴兵讨伐周天子吧?”
  话音刚落,姜凌突然双眸微张,仿佛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已经被虢翰一语道了出来。
  虢翰眼中泛起光芒,兴奋道:“这种情报我得告诉我爹,这可是大功一件!”
  姜凌默默低下头,脸色愈发难看。
  这时,耳畔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众人循着声音纷纷转头,只见牛竹害羞地摸着后脑勺,原来是他的肚子饿得叫了起来。
  武吉扫视弟子们,道:“你们带回的稻穗比我想象的多,时间也比我想象的快,今晚就让为师下厨犒劳你们吧。”
  听见师父做菜,牛竹突然眼前一亮!
  虢翰抢着说道:“老……师父,下厨是下厨,你可不能单凭这事糊弄过去,这次二师兄割稻最多!你答应过要给奖励,可不要食言啊!”
  “那是自然。”武吉说完便不多话,转身进了厨房。
  虢翰和牛竹对望一眼,面露喜色。
  苏季发现姜凌始终垂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看得出来,姜凌虽然已经和姜赢断绝父子关系,其实仍然很关心自己的父亲,毕竟姜赢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此时,牛竹已经在院外架好了桌椅板凳,摆好碗筷,开始坐等。
  虢翰抓耳挠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转头询问其余同门:“哎!你们说,师父上次一碗土豆萝卜面,已经让我们吃得飘飘欲仙,这回我们吃完,能不能直接飞天上去啊?”
  牛竹拄着下巴一阵傻笑。
  姜凌没有搭腔。
  虢翰继续伸长脖子,时不时朝厨房探头张望。
  苏季见他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半晌过后,随着一阵香气飘出厨房,武吉端着一个小石锅走了出来,轻轻放在桌上,介绍道:“这便是后天西王母盛宴的主菜,桃花相思羹。”
  四位弟子互望一眼,面露疑惑之色,暗忖一锅羹再怎么做,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师父,我只知道羹能做主食,羹也能做主菜?”牛竹疑惑地问。
  虢翰不等武吉回答,迫不及待地掀开了锅盖。
  盖子掀开的一瞬间,异香扑鼻。
  虢翰朝锅内望去,只见晶莹剔透的羹中,七色交相辉映,浮着六七片桃花瓣,想必这羹就是用炼狱之门的七色稻穗熬制而成。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锅羹,竟被做得光彩夺目,色香味一应俱全,让人不忍下手去盛。
  然而,桃花相思羹毕竟不是只用来观赏的,武吉亲自为弟子们各盛了一碗。羹并不多,一锅羹刚好只够四碗,不多不少,正正好好,连多余的一滴都没有。
  虢翰拿起汤匙舀出一勺,胡乱吹了吹,一口塞进嘴里。他闭起眼睛,身上一阵惬意地抽搐,睁眼后根本来不及动嘴评价,直接去舀第二勺。
  牛竹闭着眼睛,连连赞道:“好美,好美!”
  苏季注意到牛竹赞的是“好美”,而不是“好吃”,想必他和在炼狱之门初尝七色稻穗时一样,又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然而,牛竹痴情有余,可细心不足,竟没有发现坐在身旁的心上人,此时正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姜凌举起勺子,又缓缓放在了桌上。
  虢翰看在眼里,惊愕地问:“师姐!这么好吃的羹,你怎么连一口都不尝?”
  姜凌目光游离,迟疑道:“我……不爱吃羹。”
  虢翰惊喜道:“那太好了!我帮你多吃几碗。”
  说着,他把姜凌面前那碗端过来,毫不客气地倒进自己碗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眨眼间一扫而光。
  舔了舔嘴唇,虢翰又开始琢磨苏季面前那一碗。
  苏季始终没有动勺。
  此时,比起品尝美味佳肴,他还有一件更感兴趣的事情。
  武吉微笑着扫视徒弟们,目光缓缓落在苏季身上,“你也不合胃口?”
  苏季摇摇头道:“这羹叫桃花相思羹,我一直很好奇,师父吃羹的时候,是否会看到什么人?”
  语一出口,牛竹猛然抬头,埋头舔盘子的虢翰也抬起头来,就连一直低头不语的姜凌也不例外。
  苏季将自己面前那碗桃花相思羹,轻轻推到师父面前,微笑道:
  “师父。你也吃一口吧。”
  此时,四位弟子的目光聚在武吉一个人身上,每个人都很想知道,素来清心寡欲的师父,可曾有过心上人?
  如果有,会是谁?
  如果没有,那又会看见什么?
  武吉微笑着看着徒弟们,顺应期待地拿起勺子,轻轻送进嘴里。
  四位弟子期待的目光中,武吉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热泪滑过苍老的脸颊。


第二百零六章 人仙殊途
  “师父,你看见什么了?”牛竹好奇地问。
  “桃花。”武吉答道。
  牛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桃花?”
  姜凌托着下巴,笑着问道:“谁是桃花?”
  武吉答道:“是我死去的妻子。”
  虢翰吃得兴奋,一拍桌子道:“谁干的?我替你报仇!”
  武吉眼光低垂,黯然吐出两个字:“天道。”
  “岂有此理!”虢翰拍案而起,一指朝天,勃然大怒,“老天!这个仇我一定找你算!给我等着瞧!”
  姜凌用扇子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笨蛋!别总想着打打杀杀!根本没有什么仇人!”
  虢翰揉了揉屁股,满脸迷茫道:“怎么回事?不是老天干的?”
  苏季本不想打破气氛,却忍不住发笑,问道:“师父,师母应该是寿终正寝吧。”
  武吉点了点头,“人的寿命有穷极之时,怎敌得过自然法则?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这便是所谓的天道。”
  望着桌子上的桃花相思羹,苏季问道:“想必这碗羹,也和师母有关吧?”
  武吉缓缓道来:“很久以前,我们夫妻俩在渭水附近的山里。我上山砍柴,她洗衣煮饭。尽管每天都很辛苦,但回家吃到她煮的羹,我一天的劳累都会一扫而光。那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日子。可惜她无意踏入仙途,我们最终只有阴阳两隔。”
  姜凌感叹道:“师父是修仙之人,而师母只是凡人,毕竟人仙殊途啊。”
  苏季道:“至少,师父曾和师母白头偕老,相守一世。这已是难得不易。”
  牛竹道:“我还是喜欢做人,听说瑶宫寒苦,不及人间温情。”
  “人间温情?”虢翰不以为然道:“我看未必!你又没做过神仙,怎知没有凡人好?”
  武吉道:“仙有仙的好,人有人的乐。凡人生死不过百年,自然会羡慕神仙,但比起蜉蝣蝼蚁,又何尝不是寿命长久?你们的资质都不弱,只要努力修炼必有所成。说不定假以时日,你们也能位列仙班。”
  语声未落,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
  “不好!大事不好!”
  黄牛道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四位弟子转头看去,只见黄牛道长脸色铁青,嘴唇发白,仿佛正有一件紧迫的事要急着宣布。
  “发生什么事了?”姜凌迎上前去,急问:“莫不是青鳞巨蟒来捣乱?”
  “不是!”黄牛道长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有一个军汉不等通报,硬闯山门,非要拜见阐教主!”
  话音刚落,一个光头军汉,从黄牛道长身后阔步走出。他来得很急,脚步踏在青草地上,频率很快,落地很轻。
  姜凌定睛一看,只见这位光头将军身着袒露胸脯的甲胄,一身结实的胸肌随着脚步时而抖动。胸前的起伏,连姜凌这个女孩子都自愧不如。
  见到迎面走来的光头将军,苏季忽然脸色一变,来者就是镐京的绝顶战神,李鸿钧的哥哥,李鸿熙。
  虢翰疑惑地嘟囔着:“李将军来这里做什么?”
  李鸿熙大步流星走到武吉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晚辈,参见大周武德将军!”
  牛竹一脸茫然道:“师父,还做过将军?”
  姜凌解释道:“师父昔日随周武王讨伐商纣,曾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武德将军。”
  武吉走过去,双手扶起李鸿熙,问道:“李将军不远万里来昆仑山,所为何事?”
  李鸿熙答道;“君上不放心太子在此久留,特派我护送太子回去。”
  牛竹小声询问姜凌:“这个光头是谁呀?”
  姜凌用白鹤传音答道:“李鸿熙是托塔李天王的后人,身怀李家绝学,尽管无门无派,依旧所向披靡,至今未逢敌手。白狼王入宫行刺的时候,就是被他打成重伤,据说他是千年一遇的纯阳之体。”
  苏季面露难色,回忆在天子王宫的时候,李鸿熙曾经凭借一己之力破除青灵魇术,肯定认得自己就是北宫献上玄机宝盒的狐夫子,想必他这次一定来者不善。
  李鸿熙扫视众人,目光落在苏季身上,问武吉道:“武德将军,请问这公子位是?”
  武吉答道:“他是我新收的弟子。”
  李鸿熙昂首挺胸,径自走到苏季面前,单刀直入道:“朋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季想到这里是阐教地盘,就算他想抓人也得先看师父的面子,便没有拒绝。
  李鸿熙引领苏季来到一处僻静的山丘。
  苏季开门见山,问道:“李将军这次来,不只是来接太子回去吧?”
  “不错。”李鸿熙道:“不过,你要认为我是来抓你的,那就错了。”
  苏季有些意外,“那李将军找我,有何指教?”
  李鸿熙取出一个锦袋,递到苏季手里,“我受人之托,把这个交给你。”
  苏季接过锦袋,打开一看,忽然面露喜色。
  “鸿钧铃?”
  李鸿熙道:“关于你的事迹和人品,我弟弟李鸿钧和我说过。我与吉甫太师几番商议,这次姑且不抓你回去,好在天子并不知道你入宫行刺的事。现在听说你拜入武德将军门下,我更是放心了。”
  苏季惊愕道:“你能听见铃铛里的李鸿钧说话?”
  李鸿熙叹了一口气道:“李鸿钧命中的劫数,我李家早有预料。曾经有一个算命道士说,我李家祖上引兵血溅朝歌,后代连年征战戎族,杀戮太重,需渡子孙出家方可化此业报。李鸿钧本应远赴申国修道,却因畏惧蛮横的戎人,不敢孤身前往,一个人躲在朝歌的破庙里。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拿到铃铛的时候,只跟他说过一次话,后来他就一睡不醒。”
  苏季望着鸿钧铃,怀念道“看来这怂鬼,还是那个老毛病。”
  李鸿熙眉头一皱,用警告的语气道;“我弟弟虽然变成现在这副德行,但你可不能欺负他!若让我知道你对他不好,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季面色凝重,此时他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问道:“若没猜错,托你送来铃铛的人,想必就是林姿。她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如何?”
  李鸿熙面露犹豫之色道:“此事错综复杂,一言难尽。关于她的事,我答应过她本人,不便于你透露。不过你大可放心,既然吉甫太师答应你保她性命无虞,就必不会食言。”
  听见吉甫太师的时候,苏季忽然道:“李将军,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李鸿熙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什么事?”
  苏季取出七色稻草人,从上面抽下一条稻穗,“劳烦李将军把这稻穗交给吉甫太师,他尝过之后,或许能想起一些重要的事。”


第二百零七章 青鳞巨蟒
  望着苏季递来的七色稻穗,李鸿熙并没有接过来,只是抬眉打量着苏季,问道:
  “你这算是在求我?”
  苏季笑道:“算是吧。”
  李鸿熙道:“我正好有事要跟你商量。不知你可否愿意加入李家军,随我为大周王室效力?”
  苏季没有立刻回答,一来不明其中虚实,二来不知是否有诈。
  李鸿熙观察着他的表情,道:“你若不愿随我东征西讨,也可以考虑加入吉甫太师麾下,这也是太师本人的意思。吉甫太师素来眼光刁钻独到。难得他能在众多优秀的年轻人中选择你,这无疑是绝好的机会。”
  苏季抬眉打量着李鸿熙道:“你这算是在和我讲条件?”
  李鸿熙笑道:“算是吧。”
  苏季摆出不悦的表情道:“本以为人称绝顶战神的李将军会是一个直爽的汉子,想不到也玩这一套。我只想把这件事托付给一位朋友。若将军瞧不起我,不肯拿我当朋友,大可不必帮忙。”
  说罢,他将伸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李鸿熙一把抢过七色稻穗,爽快道:“好!我李某交你这个朋友!不过,我万里迢迢帮你跑腿,这得算你欠朋友一个人情吧?”
  苏季无奈地笑了笑,想不到这位李将军看起来和牛竹一样不拘小节,实则外表五大三粗,内心粗中有细。这也就难怪他既能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亦能排兵布阵,百战不殆。
  正出神的功夫,耳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昆仑山脉发生剧烈的震动!
  苏季忽觉眼前天旋地转,脚下连站也站不稳。
  李鸿熙眼中充满兴奋,赞叹道:“吉甫太师果然料事如神!不枉我日夜兼程先到一步!”
  话音刚落,意识到情况不妙的苏季,疾步朝山珍阁的方向跑去。
  跑到东方厨院门口的时候,他看见那里聚集着很多神色慌张的记名弟子,仿佛一群油锅上的蚂蚁,显然是感觉到地震,匆忙从屋里跑出来的。
  苏季挤入人群,看见武吉站在人群当中,面前一个传音阁弟子神情紧张地说着什么。
  “此话当真?”武吉问道。
  “千真万确!”传音阁弟子焦急道:“青鳞巨蟒原本中途停歇数日,今天竟突然出现,现在正从地底侵入昆仑山门。七曜洞主此时已经全部出洞,合力拦截,却仍僵持不下,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虢翰愤然道:“后天就是西王母盛宴,这畜生偏偏赶上这时候来搅局!”
  姜凌道:“总比它当天来捣乱的好。”
  此时,苏季已然明白李鸿熙刚才说的“料事如神”是指什么,看来父亲早已料到青鳞巨蟒是冲自己来的。
  “师父,此事和徒儿有关,可否交给徒儿去办。”
  姜凌急道:“老三!那只青鳞巨蟒,连七曜洞主合力都不是对手,你想去送死吗?”
  武吉瞄了一眼苏季腰间的鸿钧铃,道:“去吧。速去速回,我还有事情要安排给你。”
  姜凌见师父不以为意,茫然道:“师父!你是认真的吗?”
  武吉道:“凌儿,你不是一直想斩妖除魔?跟阿季一起去,你们御空而行会快些。”
  姜凌脸上的茫然更胜了几分,愈发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去!”虢翰抢着说道:“虐杀妖怪是我的强项!”
  武吉缓缓转头道:“阿牛,翰儿,你们两个随我来,为师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们。”
  虢翰兴奋地跟上去,忙问:“是什么逆天的事啊?”
  武吉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做饭。”
  虢翰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牛竹一脸兴奋地跟了上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姜凌带着苏季御空行至山门口。
  苏季俯视下方,只见周围的土地裂开无数道缝隙,龟裂的地面涌起一道连绵不断的凸突起,从远处的地平线一直蔓延至山门前。
  凸起尽头处赫然一个闪闪发光的七角形法阵,范围覆盖方圆数十丈。伴随一阵山摇地动,法阵中央缓缓凸起,似乎正有一只庞然大物,挣扎着顶冲法阵,想要从土里钻出来。
  “这是阐教的七曜绝阵,这条蛇想必大有来头!”姜凌问苏季道:“这条蛇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季道:“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总之它是冲我来的。”
  两个人降落到七角形法阵中央附近。
  法阵中央巨大凸起旁,伫立着七位衣衫飘渺的修士,分别是:金曜洞主太白、木曜洞主岁星、水曜洞主辰星、火曜洞主荧惑、土曜洞主镇星,日曜洞主太阳、月曜洞主太阴。
  七曜洞主一个个手结印契,头上冷汗淋漓,似是正在苦苦支撑,已然竭尽全力的样子。
  七人中为首的日曜洞主太阳,扫了一眼苏季和姜凌,问道:“二位师侄!教主怎么没来?”
  姜凌支吾道:“师父,不会来了。”
  半人高的土曜洞主镇星,陡然一愣,豁然道:“那阐教十二灵台的元老什么时候来啊?”
  苏季道:“十二灵台的元老也不会来。师父只派我和师姐二人,前来相助各位。”
  满头赤发的火曜洞主荧惑,火急火燎道:“这青鳞巨蟒非同小可!不是你们两个小辈能应付的!”
  土曜洞主镇星,焦急道:“二位师侄,事不宜迟!教主教授了你们什么绝技高招,赶快使出来吧!我们七个老骨头,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苏季上前一步,抱拳道:“各位前辈,可否请你们先撤回七曜绝阵。”
  撤阵?
  七曜洞主不约而同地微微一怔。
  “万万不可!”日曜洞主太阳断然道:“据弟子金贞说,青鳞巨蟒曾在伏龙殿外夺取青黎的道行,妖力今非昔比,倘若撤回七曜绝阵,我们只怕要全军覆没!”
  土曜洞主镇星道:“季师侄!还是快去请教主来吧!”
  姜凌焦急地望着苏季,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紧张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冰冷的声音:
  “各位,我要收阵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月曜洞主太阴!
  火曜洞主荧惑道:“太阴!你疯了吗?”
  太阴冷冷道:“武吉派这孩子过来,自有他的道理。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臭道士懂什么?”
  土曜洞主镇星道:“我们是臭道士?你不是吗?”
  火曜洞主荧惑怒道:“太阴!别以为你一副黄口小儿的模样,我们就会当你童言无忌!休想让我们三番五次忍你!”
  太阴面无表情,两指闭合的结印手势,蓦然松开!
  霎时间,地面上光芒四射的七角形阵图渐渐暗淡,七曜绝阵旋即消失。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六位洞主飞身弹开,皆是大惊失色!
  姜凌震惊的目光中,一条全身披着鳞甲的青鳞巨蟒,破土而出,直冲云霄!
  苏季抬头仰望,发现空中的巨蟒照比上次看见的时候有了变化,蛇头上多了两只短角,竟与青灵寐境中被母亲开膛破肚的巨大龙蛇相差无几,已然具备龙的特征!
  青鳞巨蟒终于重见天日,半眯着眼睛,蛇身在空中惬意地盘旋扭动,贪婪地吞吐着紫色的蛇信,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万物全部吞入腹中。
  苏季微微阖目,抽出羊角匕首割破手指,引血化阵,祭出血色太极图。
  青鳞巨蟒很快嗅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两只铜锣般的蛇眼兴奋地俯视地面,凶光毕露的目光落在苏季身上,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长啸,竟似龙吟之声!
  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天地,回荡在整座昆仑山脉,震撼山间每一个人的灵魂。
  土曜洞主镇星,吓得两腿像筛糠一样打颤,唯唯诺诺道:“诸位,我临走前丹炉忘了熄火,先走一步了啊!”


第二百零八章 美人心计
  土曜洞主镇星转身逃跑,忽然一把朴素的长剑刺入地面,挡住眼前的去路。
  太阴缓缓走来,冷冷道:“镇星老弟,何必急着要走?”
  土曜洞主眉头一簇,“我还想多活几天呐!想死你自己留下,别挡我活路!”
  说罢,土曜洞主高高跳起,想利用土遁逃离是非之地,不曾想下方地面骤然笼上一层寒冰,竟变得坚硬无比!
  土曜洞主头朝下落地,撞得头破血流。
  太阴嘲弄地一笑,轻轻抬手,土曜洞主脚下的冰层劈啪作响,骤然一座寒冰牢笼凝聚成形。
  土曜洞主揉着脑袋,指着太阴骂道:“太阴!你未免太阴了吧!死前还要拖别人下水!”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传到太阴耳朵里,而是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盖过!
  空中的青鳞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白森森的毒牙足有八尺长,如两把锋利的剑刃,直朝苏季疯狂咬杀过来!
  同一时刻,苏季腰间的鸿钧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道铜绿色透明光幕,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咚隆!
  巨大的蟒蛇头撞在光幕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撞击点迸发出一圈太极图案,蛇头的一根龙角硬生生被撞断!
  “鸿钧铃?”土曜洞主失声道。
  日曜洞主骤然转头,“那是鸿钧道祖的玄物!”
  火曜洞主又惊又喜道:“太甲真人寻找的玄门至宝,怎会落在季师侄手上?”
  七曜洞主议论纷纷,一个个面露惊色。
  姜凌激动地望着苏季身前的铜绿色光幕,忽觉心跳加速。她誓要猎尽天下宝物,像鸿钧铃这般闻名遐迩的玄门至宝,自然早有耳闻,只是万万想不到今时今日竟有幸亲眼得见。
  土曜洞主目瞪口呆,惊愕的目光中,看见空中的青鳞巨蟒被撞得晕头转向,就和刚才头破血流的自己如出一辙。
  “师姐,借个袋子用用。”苏季朝姜凌伸出一只手。
  姜凌蓦然回过神来,旋即将一个白色锦袋递了过去。
  苏季抬头仰望,青鳞巨蟒浑身的鳞片,显现出鲜红欲滴之色,犹如充血一般。巨大的蛇躯像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逐渐缩小,落在地上变成一只小青蛇。
  小青蛇蜷缩在地上,头上赫然一只小小的断角,可怜兮兮地望着苏季。
  轻轻摇了两下铃铛,苏季道:“看来,你总算想起我是谁了。”
  小青蛇小脑袋朝苏季上下点动,似是在表示臣服之意。
  苏季打开锦袋,小青蛇心领神会,乖乖钻了进去。
  七曜洞主纷纷走了过来,围着苏季上下打量,问东问西。
  听完苏季说完关于鸿钧铃的来龙去脉,七位洞主一个个唏嘘短叹,皆为太甲真人的惨死惋惜不已。
  看见苏季把鸿钧铃系回腰间,姜凌眼前一亮,刚要走过去借来看看,忽见一位女子的背影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季师侄!”
  一个宛如银铃般的声音悄然响起。
  苏季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子翩然走来。这女子身着一袭水蓝色道服,身材高挑,长腿纤美,腰肢柔细,碧绿的簪子绾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姜凌微微阖目,一眼便认出此女便是七曜洞主之中唯一的女子——水曜洞主辰星。
  苏季惊于眼前的美貌女子,不禁多看了几眼,她的容貌虽不及沐灵雨精致绝尘,身材虽不如黎如魅凹凸有致,却有一种独特的温柔风韵,如清流般明澈动人,让人只要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她的柔情似水。
  见苏季一时出神,水曜洞主抿起粉红色的樱桃小嘴,微微一笑。这一笑之间透露出的美艳不可方物,让苏季不由得回避了目光。
  “季师侄,可否将那宝物借来一看?”
  语声中,水曜洞主眨着水汪汪的眼眸,盯着苏季腰间的鸿钧铃。
  苏季念及她是同宗前辈,便将鸿钧铃双手递了过去。
  水曜洞主轻轻抹去铃铛上的铜锈,只见铃铛周身刻着十行篆书文字:
  高卧九重天,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
  一道传三友,两教阐截分,
  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
  姜凌也凑过去打量,尽管铃铛表面满是污垢,这十行字却隐隐发着微光,倒是有几分仙家宝物气质。
  见铃铛里面没有铜舌,水曜洞主宛如白玉般的脸上,不禁流露出疑惑之色。她拿起鸿钧铃轻轻摇晃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季师侄,传说这宝物能洞察天机,趋吉避凶,是否确有其事?”
  苏季答道:“确有其事,不过未必准。”
  水曜洞主眼波流动,柔声道:“季师侄,我仰慕这宝物已久,能否容我将这宝物带回洞府,观摩几日后,自当奉还。”
  苏季见她言辞恳切,一时间也想不出推辞的理由,便答应道:“前辈,尽管借去。”
  听见苏季如此痛快就答应将宝物借人,姜凌朝苏季拼命使眼色,焦急地指了指自己。
  水曜洞主努力掩饰着内心的狂喜,刚要收起鸿钧铃,忽见一个身影闪到面前,赫然竟是太阴!一个转身的功夫,鸿钧铃已然到了他的手里!
  太阴举着鸿钧铃,转头对苏季道:“季师侄,明明说好先把这宝物借我,为何临时变卦?”
  水曜洞主美眸微阖,原本温柔的目光,骤然流露出一股怨毒之色。
  苏季察言观色,意识到其中有诈,顺水推舟道:“竟然忘了,我和太阴前辈的确有过这样的约定。水曜洞主前辈,凡事讲究先来后到,铃铛的事只能改日再说了。”
  水曜洞主勉强挤出一抹微笑,狠狠瞪了太阴一眼,悻悻离去。
  目送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太阴轻轻把鸿钧铃交还给苏季,叮嘱道:“鸿钧铃乃是先天至宝。它一旦选中你做主人,就无人能将它从你身上夺走,但你若主动把它拱手送人,只要超过一个时辰,它便不再属于你,永远休想再要得回来!”
  苏季不禁骇然,忽觉心有余悸,想不到刚刚差点中了美人计,险些铸成大错。
  太阴上前一步,强调道:“还有,你以后务必提防刚才那个女人。”
  苏季微微一怔,“为什么?”
  “提防就是了,休要多问!”太阴厉声道:“别看她外表年轻貌美,实际的年纪是我的两倍!若有时间,我可以带你看看她另一副尊容。你可感兴趣?”
  苏季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摇了摇头。
  姜凌见他一脸复杂的表情,想到他刚才竟然对一个老奶奶怦然动心,不由得暗暗发笑。
  这时,苏季隐约听见锦袋里传出一阵微弱的声音:
  “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万八千八百八十七,两万八千八百……八百……”
  “龙前辈,你又数错了。”
  苏季侧耳倾听,那声音是从小青蛇肚子里传出来的,其中一个是龙须虎的声音,另一个声音也很耳熟。
  “银临?是银临师侄的声音!”太阴目露一丝惊色。
  苏季恍然大悟,想起龙须虎被小青蛇吞进肚子里,而银临在掩护金贞逃跑的时候,也曾被它吞入腹中。
  半晌过后,龙须虎极其微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太阴仔细聆听,皱眉道:“那另一个声音是谁?”
  “龙须虎。”
  “龙师兄?”太阴难以置信道:“它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了?”姜凌不以为然道:“我小时候听爷爷姜玄说,龙须虎被封为九丑星君,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苏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
  三人附身继续聆听,发觉龙须虎好像又开始数着什么,可见小青蛇腹中除了龙须虎和银临,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
  苏季问道:“太阴前辈,可有办法救他们两个出来?”
  太阴面露难色,沉声道:“我没这本事,快找你师父去吧。”


第二百零九章 柳仙血脉
  东方厨院里热火朝天,油烟弥漫。
  武吉和山珍阁的长老们挥舞着铁勺,汗流浃背地烧菜,旁边的牛竹正朝一个锅里添水放米。
  虢翰百无聊赖地望着灶台上大大小小的煮锅,身上雪白的道服,浸染了斑驳的油渍。
  这时,苏季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很多人忙着炒菜没有注意,唯独虢翰一人兴高采烈地迎了过去。
  厨房内热闹喧嚣,苏季径直走向武吉,俯身在师父耳边说了几句。武吉听后放下炒勺,简单擦了擦手,旋即与苏季一起离开了东方厨院。
  见两人神秘兮兮的你来我往,虢翰嘴角一撇,偷偷跟了出去。
  苏季和武吉走出东方厨院,来到相对安静的山珍阁墙外,虢翰躲在墙里,隔着一面墙偷听两人讲话。
  武吉叹道:“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苏季有些意外,“连师父也没办法救他们两个出来?”
  武吉沉吟道:“这条青鳞巨蟒是洪荒时期的柳仙龙脉。我师弟姜玄比较了解,而我只是略有耳闻。说起来,这条巨蟒还跟翰儿有些渊源。”
  苏季微微一怔,“难道四师弟和花如狼一样都是柳仙血脉?”
  武吉道:“翰儿的母亲是修炼千年的柳仙,一度幻化成人,游戏人间,曾害死过不少阐教修士,最后死于我徒弟白狼之手。那条虎尾灵蛇之所以能被翰儿所用,恰好能证明这一点。”
  苏季目光错愕,茫然道:“弟子不懂。既然四师弟与阐教有仇,师父为何还要收他为徒?”
  武吉沉吟片刻,反问道:“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像谁?”苏季问道。
  武吉望着苏季,良久吐出一个字:“你。”
  “我?”苏季不禁陷入沉思,开始回想曾经的自己,那个朝歌的花花公子,那个玩世不恭的泼皮,那个埋怨老天的短命鬼……如此想来,苏季觉得自己的确和虢翰有几分相似。
  不知过了多久,武吉和苏季的身影已然离去,留下虢翰一个人呆在原地。
  墙外两个人的对话,虢翰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表情黯然地低着头,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自嘲,心中暗道:“因为像他……才收留我?难道我只是他的影子?”
  虢翰默默呆坐了很久,直到耳边有人叫他的名字,缓缓抬头看去,原来是虢石父。
  “爹……”虢翰轻轻唤了一声,旋即想起什么,连忙站起来道:“孩儿得知一个消息!申候姜赢正在招兵买马,企图择日讨伐周室!”
  虢石父听完面无表情,径自将儿子带到一处僻静的场所。
  “爹,你好像不大关心……”虢翰面露疑惑之色,“这可是向周天子表忠心的大好机会!”
  虢石父的嘴角微微上扬,“翰儿,周室日益腐朽,这岂非正是我虢氏复兴的大好时机?”
  虢翰陡然一怔,豁然道:“难道爹想里应外合,联合推翻周室的诸侯……就是申候姜赢?”
  “想灭周室,先灭阐教!”虢石父压低声音道:“翰儿,爹交代你的事,可准备好了?”
  虢翰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道:“我……我害怕……担心爹有事……”
  “这个不必担心。”虢石父释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土罐,“这是青黎仙人给我的绝情蛊。它会扰乱阐教修士的玄清气,但对凡人无效,就算爹和太子吃了,也断不会有事。你尽管放心把它放进西王母盛宴的饭菜里,只要周天子失去阐教撑腰,周室江山就是我们父子俩的囊中之物!”
  虢翰支吾道:“那些修士法力高深……我怕被人发现……我不敢……”
  虢石父脸色一沉,“我看你不是不敢,是舍不得你的师兄们吧?”
  虢翰双手紧紧握拳,手心渗出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虢石父厉声道:“翰儿,你不要忘了!你娘亲就是被阐教的人害死的!世上只有爹一个人是真心对你!”
  虢翰黯然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娘杀了阐教弟子的师兄,阐教弟子找我娘报仇,也是情理之中。况且,杀死我娘的白狼,早已经死了。我们何必赶尽杀绝?”
  虢石父叹道:“翰儿,你从小没娘疼,只觉是老天夺走了你娘,所以一心想要逆天!其实这些滥杀无辜的修士,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四师弟!”
  虢翰仰头看去,只见牛竹匆忙跑了过来。
  “又是他……”虢石父眉头一蹙,旋即把装有绝情蛊的小土罐塞进虢翰手里,转身从牛竹身边擦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牛竹茫然地眨了眨眼,又没来得及行礼,却也没多问,直接对虢翰说道:“四师弟,刚才让你看着的锅全烧焦了!黄牛道长发了好大的火,正四处找你算账呢!”
  虢翰没有搭腔,沉默半晌后,低声问道:“二师兄,你当我是什么人?”
  牛竹一口应道:“你是我的好兄弟!”
  “兄弟?你才认识我几天……”虢翰不以为然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心里在想什么。其实,人心比虎狼还要恶毒得多,虎狼要吃你,至少会直截了当,但人嘛……说不准,我现在正想做对不住你的事呢。”
  牛竹低头拧紧眉头,莫名地唉声叹气道:“说到对不住,我才对不住你……”
  虢翰陡然一愣,“你说什么?”
  牛竹连忙捂住嘴,猛然意识到自己把话说漏了。
  虢翰继续追问道:“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牛竹目光游离地低着头,半晌吐出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坦白道:“师弟,我实在不想瞒你了。以前,我给你做过一碗燕窝雪莲子羹。那里面掺了一种叫散清丸的东西,吃完以后半年内无法凝聚玄清气。不过你放心。师姐,早把解药给我了。”
  “师姐?”虢翰目光错愕,抬高声音道:“你们竟然合起伙来害我?”
  牛竹连忙解释:“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把解药掺进你的饭菜里。现在你肯定早没事了。”
  虢翰脸上的表情异乎寻常的严肃,久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此时,牛竹终于发觉今天的虢翰异常平静,静得让人感到不安,简直跟平时吵吵闹闹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虽然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
  “师弟,你该不会,真生气了吧?”牛竹轻声问。
  “二师兄……你先回去吧。”虢翰握紧手中的小土罐,低沉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红尘志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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