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突破世界


  三人重新盘膝入座,立刻有女侍送上酒水,成吉思汗举杯对丘处机示意:“真人曾拒绝过南宋皇帝和金国皇帝的征召,却应朕之邀请,不远万里由中原至漠北,又由漠北至这西疆,历时一年有余前来见朕,朕却因前方战事让真人苦候多时,实在是失礼万分,就请容朕以这杯薄酒向真人赔罪,望真人海涵。”
  丘处机忙道:“山野方外之人,酒是一戒,望大汗谅解。”
  成吉思汗对丘处机的推辞到也没有介意,示意女侍为丘处机换上了清茶,三人共饮一杯后,成吉思汗笑道:“真人万里西来,沿途一定有不少有趣的见闻吧。”
  丘处机便把这一路的见闻简述了一遍,最后他叹息道:“从中原至漠北,气候、景物、风俗、民情全然不同,到也算得上有趣。但山野自进入花刺子模国以来,沿途所见不过是赤地千里,尸积如山,无数村寨市镇竟听不到半点人声,如同一片死域,也实在无趣得很啊!”
  成吉思汗听到郎啸天的翻译后,不由尴尬地笑笑,忙转开话题问道:“听闻贵教中人常有炼制不老仙丹者,可令人长生,不知真人可有仙药与朕否?”
  丘处机手捋白髯摇了摇头:“世上多有延年益寿之方,却断无长生不老之药。世间万物有生就有死,此乃天道,任何人力俱无法违逆抗衡。”
  成吉思汗对丘处机的回答没有感到意外,低头沉吟片刻,又问:“人生前为何?死后又为何?道长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
  丘处机一怔,迟疑片刻方道:“道家把天地分为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佛家也把世界分为六道九重,俱称人是凡尘匆匆过客,来处为虚,去处也为虚。”说到这丘处机突然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不过大汗若是问山野,山野只能回答不知。”
  成吉思汗有些意外,“道长乃中原道教名宿,岂能不知?”
  丘处机摇摇头:“山野既忘了来处,又不知去处,自然不知。”
  成吉思汗微有些失望,沉吟片刻,突然又问:“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此乃何物?”
  丘处机一愣,忙问道:“此乃道家典籍中的句子,不知大汗从何得知?”
  成吉思汗一怔,木然道:“梦中。”
  “梦中?”丘处机更为惊讶,“不知是什么样的梦,竟能令大汗得窥道教密典?”
  成吉思汗叹了口气,“朕的梦千奇百怪,与身边的世界全然不同,却又栩栩如生,其实朕已经分不清何为梦里,何为梦外。正如朕与那路旁骷髅,不知谁才是生,谁才是死!”
  丘处机捋须瞑目半晌,轻叹道:“大汗的说法,竟与‘庄周梦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大汗究竟做的是什么梦?可否让山野得知?”
  “正要求真人解梦!”成吉思汗说着,突然对身后的女侍招招手,“笔墨伺候。”
  一名女侍立刻送上笔墨,只见成吉思汗捉起笔杆就在宣纸上吃力地写起来。对他的举动丘处机还没什么,郎啸天却大为惊讶。所有将领都知道成吉思汗目不识丁,更从来没见他写过字,如今却突然见他捉笔写字,虽然动作十分笨拙,但依然令郎啸天吃惊不小。
  片刻后成吉思汗就写了满满一页弯弯曲曲的奇怪文字,然后示意郎啸天递给丘处机。在取过那页纸时郎啸天双手一颤,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虽然这些蝌蚪样的文字潦草蹩脚,但郎啸天一眼就认出,那是和《古兰经》一样的文字,也是和当初自己刻在龟甲上送给“尧”那半部《创始书》上的文字属于同类!
  丘处机接过写满奇怪文字的宣纸时,也是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这就是朕梦中所见的文字,开头四句就是‘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成吉思汗淡淡道,“朕认得上面的文字,却不懂它的意思,希望真人与朕解之。”
  丘处机一脸慎重地重新打量起那些文字,半晌后方抬头道:“山野从来没见过这些文字,不过既然大汗认得,就请将它们全部写出来,山野将之与所学道家密典比对后,再与大汗试解之。”
  “好的!”成吉思汗点点头,“朕已在金帐一侧另设素帐,以安顿真人。朕将随时向真人请教,望真人不吝赐教。”
  “不敢,山野尽其所能,与大汗共研之。”丘处机忙道。
  成吉思汗又令女侍送上新纸,然后他在其上继续写将起来。他显然没有用过笔墨,动作十分笨拙吃力,足足花了小半天功夫才写满三大张宣纸,然后对丘处机示意道:“这就是朕于梦中所见第一部份文字,朕好像天生就认得上面的文字,并能将之翻译成蒙语,但却不能真正堪透它的含义。”
  丘处机慎重其事地接过郎啸天递上的宣纸,细看那上面的规律,最后颓然摇头道:“山野愚鲁,全然不识一个字,不知大汗可否用蒙语读之?”
  成吉思汗没有推辞,立刻轻轻念道:“天尊地卑,乾坤定亦,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郎啸天边听他边念边对丘处机一句句翻译,片刻后三张纸全部念完,丘处机惊讶道:“这……这是远古流传的最神秘经典《易经》,却又与世间流传的《易经》不尽相同,好像比之又多了不少内容,许多句子是山野第一次听到。”
  “望真人与朕解之!”成吉思汗忙道。
  丘处机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叹道:“其中许多句子含义高深莫测,山野学识浅薄,不求甚解,唯有凭字面意思为大汗试解。”说完便逐字逐句解释起来。郎啸天听他解释几句,便知长春真人是照着世间流传的注释做解,殊无新意。而郎啸天此刻的心中,已如大海般掀起了滔天巨浪,隐约感觉看到了解开天道之秘的钥匙,而成吉思汗写出来的《易经》,则是这钥匙上一个重要的环节。
  并不太长的经书丘处机足足解释了半天时间,依旧无法尽释。成吉思汗听得似懂非懂,看看天色已晚,便让丘处机和郎啸天分别在金帐两侧的营帐内暂时住下来,以备明日继续解经。
  郎啸天已经把成吉思汗写下的经文和词意全部熟记于心,回帐后拿出所藏《古兰经》一看,果然与《易经》系出同源!甚至能根据《易经》的原文与译文的对照,猜到《古兰经》中的部分词意。看到这郎啸天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屏息凝神在毡毯上躺下来,郎啸天双目半合,调整呼吸,令自己渐渐沉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入静境界,感觉意识穿越了灵智的黑洞,出现在了新的时空。周围陡然亮了起来,郎啸天睁开眼,在侍应生的帮助下从电子床上坐起来,只听那少年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郎啸天问道:“皮特先生,还没有到唤醒你的时间,是你自己从游戏中回来的吗?”
  “不知道,”皮特耸耸肩,“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醒来了。”说完他又问,“能用电脑从网上查询一下资料吗?”
  “你请便!”少年忙指着屋角那面电脑屏,并殷勤地为客人打开,然后悄悄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皮特最先在互联网上搜寻了关于《古兰经》的信息,这才知道它是安拉通过先知穆罕默德留给世人的最后一部真经,按照《古兰经》上的说法,安拉在世上留下过多部真经,但除了《古兰经》,其它那些经书都因年代久远而湮灭或者被人曲解。看到这皮特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东西方依旧在流传的《易经》和《占星术》,它们难道也是被曲解了的真经?
  凭着记忆,皮特把那篇蝌蚪文《易经》默写下来后扫进电脑,再把蒙语译文转成华文输入进去,然后用网上下载的一个专业密码破解软件进行比对破解。皮特焦急地等待着屏幕上那代表破解百分比的数据条一点点充满,十几分钟时间后,电脑就给出了《易经》中每一个蝌蚪文对应的华文含义,以及它们的语法结构和修辞方式。皮特怀着激动难耐的心情,把蝌蚪文的《古兰经》也写下来,也用扫描器扫入了电脑中。
  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皮特用破解了的蝌蚪文套上它们的语法结构和修辞方式,借助网上下载的密码破解软件对《古兰经》进行破解。可惜《古兰经》中还有一大半蝌蚪文是《易经》中所没有的,所以只能破解出少数几句《古兰经》的含义,皮特不甘心地用不同的破解软件进行翻译和破解,忙活了大半天,也仅仅翻译出《古兰经》上不到五分之一的经文,但就是那寥寥几句破解了的经文,已令皮特震惊得目瞪口呆。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皮特激动地在房中来回徘徊,兴奋得无法令自己平静,望着电脑屏幕上那些破解的经文,以及更多含义模糊尚未完全破解的句子,皮特不由喃喃道,“明白了,我明白了!难怪说《古兰经》是真主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部真经!”
  重新在电脑前坐下来,皮特把所有资料拷贝在一张光盘上,房中准备有各种存储媒介,作为世界第一大产业的游戏联盟,为顾客考虑得还是非常周到细致。
  皮特把光盘贴身藏好,然后消去电脑中的各种记录,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终于舒了口气,好整以暇地嗅了嗅房中那一束鲜艳的玫瑰。看到玫瑰他的心思陡然回到现实,慌忙抬头看时间,只见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指在零点三十分上。
  “糟糕!”皮特跳将起来,抓起桌上的玫瑰就冲出了房门,急忙来到大街拦了辆的士,直奔皇后大酒店。
  虽然已是深夜,皇后大酒店依旧灯火辉煌,皮特直奔以前与雪妮常去的那个座位,座位上有人,是一名衣着严谨的老年绅士,皮特正要动问,对方的目光已经透过金边眼镜望着皮特问:“皮特·李先生?”
  “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詹姆斯·波西律师,”老者递上自己的名片,冷冰冰地说道,“我受雪莉莎小姐之托,全权办理她与你的离婚手续,这是离婚协议,你只需签个字就可以,我希望咱们能尽快把这事搞定。”
  “离婚?”皮特怔在当场,有些失态地急道,“雪妮在哪里?我要跟她当面谈谈!”
  “我的委托人说不必了!”老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她在这儿等了你两个小时,最后发誓不再为你浪费一分钟,她不会再见你了。”老者说着把协议书递到了皮特面前。
  皮特抓过协议书三两把撕得粉碎,气急败坏地抓住老者衣襟吼道:“快告诉我雪妮在哪里?”
  “我不会泄漏委托人的隐私,”老者冷冷道,“你就算不签字也没用,我明天将向法庭提起离婚诉讼,一个星期后判决就会下来!”
  “混蛋!”皮特一把把老者推了个踉跄。二人的争吵惊动了周围的顾客,几个酒店保安匆忙过来把二人分开。眼看从老者口中问不出雪妮的下落了,皮特急忙来到大堂的公用电话旁,拿起电话就拨雪妮的手机,片刻后只听手机中传出服务台电子合成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注销,现在是空号。”
  皮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皇后大酒店,深夜的寒风让他不由裹紧了衣衫,他突然发觉,通讯的发达并不能令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缩短,有时候反而会让心与心的距离更加遥远。
  身上的游戏呼叫器又响了起来,皮特只得暂时放下雪妮,重新回到那个虚拟的世界。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喧嚣,一名亲兵正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而帐外却还是黑夜沉沉,郎啸天翻身而起,忙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那亲兵道:“是大汗金帐那边传来喧嚣,好像有刺客。”
  “刺客?”郎啸天一惊,忙冲了出去,果见无数护卫包围在金帐周围。郎啸天忙拉过一名金帐护卫问道,“怎么回事?”
  那护卫道:“有人劫持了大汗!要将军你进去见他。”
  话音刚落,就见溯儿马罕匆匆过来,一把抓住郎啸天的胳膊:“你可来了!夏风劫持了大汗,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不让任何人进入金帐,他只见你一人!”
  郎啸天心中暗惊,没想到夏风在受尽折磨后居然还有如此能耐,能孤身潜入金帐劫持成吉思汗。想想又释然,他以前做过金帐护卫副长,对金帐的防卫情况肯定非常清楚,趁隙潜入金帐也不算太困难,只是想不通他为何又要见自己。
  郎啸天满是疑惑地来到金帐外,对帐内高声道:“郎啸天应召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进来!”帐中传出夏风疲惫的声音。郎啸天掀帘而入,只见帐中成吉思汗席地而坐,夏风的匕首就抵在他的脖子上,帐中还倒着三名金帐护卫的尸体。郎啸天立刻认出夏风手中正是自己丢失的匕首,不由暗自祈祷别让成吉思汗认了出来。
  夏风脸色惨白,手上血肉模糊,身上更是伤痕累累,看他那模样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躲过护卫的眼睛潜入金帐,甚至还击杀了三人。见到郎啸天进来,夏风冷冷盯着他道:“我要见阿娜尔,我要把她带走,但大汗宁死也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所以我要你把她给我带来,如果她已经不在了,或者半个时辰之内我见不到她,我就杀掉大汗为她陪葬。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
  郎啸天不再说什么,立刻退出金帐,对帐外焦急万分的溯儿马罕道:“阿娜尔在哪里?夏风要咱们用她去换大汗。”
  溯儿马罕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呐呐地答不上来,郎啸天见状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喝道:“她究竟在哪里?现在咱们没时间考虑,只能照他的话做!你千万别告诉我她已经遭了不幸!”
  “没……没有!”溯儿马罕心虚地躲开了郎啸天的目光。
  “那她究竟在哪里?”郎啸天的声色越发严厉起来。溯儿马罕被逼不过,终于小声道:“她、她在妓营。”
  “妓营!”郎啸天浑身一颤,虽然从来没去过,他也听手下兵将们说起过,那是专门解决兵将们生理需要的一个特殊兵营,难怪没人敢告诉夏风实情,如果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大汗送去了妓营,他一定会杀了成吉思汗!
  “立刻带我去!”郎啸天一把推开溯儿马罕,翻身跃上马背。溯儿马罕忙示意一名护卫为郎啸天带路。郎啸天跟随那名护卫穿过整个营地,最后来到一片远离军营的山坡后,只见数十个敖包稀稀拉拉地散布在眼前,完全不像兵营那般严整。那名护卫来到一座最大的帐篷前,回头望着郎啸天不再往前。
  郎啸天翻身下马,掀开门帘便闯了进去。只见帐中肮脏不堪,地毯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大多赤身裸体正在酣睡。郎啸天进门带起的冷风令几名赤裸的汉子惊醒,一个汉子坐起来就要喝骂,但借着炉膛的火光陡然看清是郎啸天,忙讨好的笑道:“是郎将军!你也来与将士们同乐?”
  “阿娜尔在哪里?”郎啸天强压怒火冷冷问道。靠里一名赤裸的汉子忙撑起身来,大声调笑道:“将军也是来尝尝维吾尔公主的滋味?呵呵,果然与众不同啊。不过将军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只需打个招呼,咱们就立刻给将军送去!”
  “她在哪儿?”郎啸天一声怒喝,众人顿时闭上了嘴。一名汉子指着身旁那木然不动的女人小声道:“她在这里。”
  郎啸天在那个几乎浑身赤裸的女人身旁蹲下来,轻轻撩开覆盖在她脸上凌乱的发辫,发辫下是一张苍白浮肿的脸,已经很难看出她过去的模样,她的目光木然呆滞,定定地望向虚空,对眼前的一切均视而不见。只有那碧蓝的眼眸,依稀让郎啸天想起在阿加罕城见过的那名天真烂漫的维吾尔少女。
  郎啸天默默脱下披风裹在她身上,轻轻把她抱了起来。一名面目模糊的汉子讨好地笑道:“将军早两天来就好了,那时她还像匹烈马一样让人感到刺激,现在却像条死鱼,令人十分扫兴。”
  郎啸天眼中闪过一缕锐芒,如利刃般令人胆寒。默默抱起阿娜尔出了营帐,他把她交给帐外等候的那名金帐护卫,然后郎啸天又返回了帐内。那名金帐护卫正在奇怪,就听帐内突然传出利刃破空声、刀锋入肉声、重物落地声,以及一两声短促的惨叫……片刻后郎啸天若无其事地掀帘而出,他的脸上身上,溅上了不少新鲜的血迹。
  默默把阿娜尔抱上马鞍,郎啸天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那马陡然吃痛,立刻放开四蹄向前奔去。三人很快就赶了回去,郎啸天抱起阿娜尔径直进了金帐,默默把神情呆滞的阿娜尔放到地上,然后他一脸愧疚地退到一旁。
  “阿娜尔!”夏风浑身一颤,扑上前抱起阿娜尔,紧紧把她拥入怀中,久久不愿松手。半晌后夏风感觉到她的异常,不由捧起她的脸,对着她木然呆滞的眼睛流着泪喊道,“阿娜尔,我是夏风,我是阿风,你说话,你说话啊!”
  阿娜尔呆滞的目光在夏风声嘶力竭的呼唤下,始终毫无生气,对周围的一切均视若无睹。夏风绝望地把她拥入怀中,仰天发出狼一般的嚎叫。
  帐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夏风也终于平静下来,他轻轻捧起阿娜尔的脸,柔声道:“阿娜尔,我带你离开这里,顺着来路一直往回走,回到咱们刚开始认识的地方。”说完他抱起阿娜尔就往外走。郎啸天知道就这样他根本走不掉,便对成吉思汗道:“大汗,你还是送他俩一程吧。”
  成吉思汗冷冷地盯住郎啸天,本能地想要拒绝,但郎啸天的目光令他把拒绝的话又吞了回去。就在这时,突听帐外有人高声道:“安答,请你转告刺客,就说拖雷愿代父汗做他的人质,希望他放了父汗。”
  郎啸天心知如果挟成吉思汗为人质,外面那些蒙古兵将断不会任由夏风离开,而拖雷是成吉思汗最宠爱的儿子,如果以他为人质,成吉思汗大概不会为了夏风和阿娜尔而令儿子受到伤害。想到这他便朝帐外道:“你进来吧!”
  拖雷掀帘而入,进门后立刻把佩刀、匕首等武器交给了郎啸天,然后对夏风道:“只要你放了父汗,我愿做你的人质,送你们平安离开。”
  夏风失魂落魄地抱着阿娜尔,对拖雷的话充耳不闻,郎啸天见状便转问成吉思汗:“大汗怎么说?”
  成吉思汗迟疑了一下,冷冷地盯着郎啸天质问:“郎将军,你是在帮他还是在帮朕?”
  郎啸天迎着成吉思汗满是威胁的目光,轻叹道:“我上一次就答应要让他们平安离开,我已经失信一次,不想再失信。”
  “你可知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成吉思汗声色越发冷厉。郎啸天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什么后果都不如我心中的底线重要,大汗最好发下誓言,我会保证拖雷安答的安全。”
  二人冷冷对视着,眼光如利刃般在虚空砥砺交击,片刻后成吉思汗终于收回目光叹道:“你毕竟不是哲别,哲别是狗,而你是狼,一匹独来独往的狼,朕当初没有看错你。”
  “大汗最好快一点,”郎啸天没有理会成吉思汗的恭维,只催促道,“就算有拖雷在侧,夏风要杀你也易如反掌。”
  成吉思汗扫了夏风一眼,心中顿时有些心虚,这年轻人暗杀的本领实在令人感到恐惧。他终于单膝跪地缓缓举起右手,望天发誓道:“朕向伟大的长生天发誓,让夏风和阿娜尔平安离开,从今往回决不再追究他们对朕的冒犯,如违此誓言,朕愿受天打雷劈!”
  蒙古人对誓言看得极重,尤其是对长生天发下的誓言。郎啸天放下心来,对夏风和拖雷示意:“咱们走!”
  四人出了金帐,拖雷立刻令人送来三匹快马,夏风抱着阿娜尔走在前面,郎啸天则与拖雷并驾而行,片刻后四人三骑就出了蒙古人的营地,一路往东而行。成吉思汗果然遵守誓言,没有派兵追赶或跟踪。
  正午时分,四人三骑已远离撒马尔罕数十里,拖雷勒马停了下来,对郎啸天和夏风拱手道:“安答,夏护卫,从这里往东再无蒙古军队,请恕拖雷不再相送。”
  郎啸天对拖雷拱拱手:“你回去吧,我再送他们一程。”
  拖雷迟疑片刻,问道:“安答不随我回去?”
  郎啸天苦涩一笑,遥望茫茫四野叹道:“大汗会宽恕我吗?”
  拖雷默然片刻,又问:“安答今后打算去哪里?”
  “天地之大,总有我安身立命之所。”郎啸天说着望向南方,突然想起了千里之外的申河岸边,扎兰丁高举战旗奋力一跃的情形,他坚信她决不会为河水吞没。如果现实中找不到她,只好越过申河去印度寻找她了。
  拖雷突然翻身下马,牵马来到郎啸天面前道:“安答,我这匹‘黑旋风’神俊无匹,乃万里挑一的良驹,安答若不嫌弃就请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郎啸天说着翻身下马,接过拖雷手中的马缰,然后把自己的坐骑交给了拖雷。拖雷翻身上马,对郎啸天拱手道:“安答,咱们就此别过,他日再见咱们便是死敌,拖雷决不会容情。后会有期!”说完打马便走,不再停留。
  郎啸天目送着拖雷的背影走远后,翻身跨上“黑旋风”,打马追上向东而去的夏风和阿娜尔,与之并驾而行,心中的疑团令他如梗在喉,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知道你是带着特殊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但是现在,你好像已经放弃了?”
  夏风木然抱着阿娜尔,任坐骑随意漫步,他望着渐渐偏西的日头喃喃道:“现在对我来说,阿娜尔就是整个世界。我本来有三天时间,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半,请让我和阿娜尔安安静静地享受这宝贵的半日时光,当太阳沉下地平线的时候,我这个魔鬼之子,将带着阿娜尔回到属于我们的地狱。”
  郎啸天勒住马,目送着二人渐渐走远,直到再看不到二人背影,他才遥望苍穹,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嗥,凄厉的嗥叫在旷野中远远传了开去,远处隐隐传来狼群的应和,此起彼伏的狼嗥声像在相互应答,远远传到了天边。
  “郎将军!请等一等!”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呼唤,郎啸天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骑正飞驰而来。待来人近些,郎啸天认出是哲别的护卫穆扎巴,只见他汗流满面地纵马疾驰到郎啸天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我没有找到绿珠姑娘的下落,不过却找到了这个!”
  郎啸天心中一阵感动,这两日遇到如此多的变故,以至都快忘了绿珠的失踪,而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却还在一直寻找着。接过他递过来的那一幅衣衫,郎啸天认得这是绿珠失踪前身上穿着的衣袖,那上面有木炭写下的潦草字迹。只听穆扎巴解释道:“绿珠姑娘失踪的第二天一早,有人把这个扔到了将军的帐篷内,小人认得这好像是绿珠姑娘的衣衫,但上面的字小人却不认得,所以只得给将军赶紧送来。”
  郎啸天看着那上面的字迹,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看完后他默默收起衣衫,遥望西方没有说话。穆扎巴见状不由关切地问道:“是不是绿珠姑娘有什么麻烦?小人愿听从将军差遣。”
  郎啸天淡然一笑道:“你别再叫我将军,我已经不再是蒙古军万夫长了。多谢你送来这信,你回去吧,绿珠的事我自己应付得过来。”
  穆扎巴正色道:“将军这是什么话?你在高加索山区对穆扎巴的救命之恩,岂能因为你离开我蒙古军队就一笔勾销?只要不是与大汗为敌,我穆扎巴愿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郎啸天有些感动地点点头,接着又摇头道:“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次我要面对的不是人世间的力量,而是来自地狱的死神。”
  “死神?”穆扎巴一脸疑惑。郎啸天遥望西方喃喃道:“没错,自诩为‘神之手’的死神,所以你根本帮不上我。”说完他一踢马腹,“黑旋风”顿时像利箭般射了出去,转眼就奔出数十丈,速度异常惊人。
  “将军等等我!”穆扎巴忙打马追了上去,但却怎么也追不上神俊无匹的“黑旋风”。只见郎啸天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茫茫荒原中。
  汉斯博士的工作站内,一名负责监控的工作人员突然惊叫起来:“博士你快来看!”
  正在隔壁小息的汉斯忙与佐佐木来到夏风身边,只见一旁那台负责监视脑波曲线的显示屏上,曲线渐渐趋于平缓,最后彻底变成了一条直线,监视心跳和血压的电子仪也发出了报警的蜂鸣声,一名负责监视的医师急忙禀报:“心跳在急速减弱,血压在大幅下降!”
  “快断开网络!把七号立刻唤醒!”汉斯话音刚落,工作人员就立刻忙碌起来,数十秒时间就把电极从夏风身上全部断开,但他的脑波依旧是一条直线,心跳和血压依然在大幅减弱。
  “准备电击抢救!”不等汉斯说完,医师就把电击设备推到了电子床前,上千伏的高压电瞬间穿过夏风身体,令他的身体如虾米般弓了起来。
  抢救还在继续,但夏风的心跳和血压还是无可阻挡地彻底消失。佐佐木疑惑地望着忙碌的医师,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七号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死亡?”
  汉斯瘫在座位上,抱着头失魂落魄地苦笑道:“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他在游戏中自杀的同时,也用意志把现实中的自己杀死了。”
  所有的抢救手段都已用尽,夏风依旧毫无反应,众人渐渐放弃了努力,工作站内突然静了下来。一脸惨白的汉斯缓缓抬起头来,对佐佐木黯然道,“向老板禀报吧,就说咱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海拉尔山离撒马尔罕有数十里远,当郎啸天赶到这里时天色已暮,山上一片朦胧。把坐骑留在山下,郎啸天立刻往山顶攀去。这只是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不到顿饭功夫郎啸天就攀到了山顶,此时天色尚未黑尽,借着天光可以看到山顶有一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上伏着一个手脚被缚的人影,只一眼郎啸天就认出,那是失踪了三天的绿珠!
  虽然四周听不到半点呼吸,但郎啸天知道死神师衍就埋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只等自己出手救绿珠,他就有机会做苦心孤诣的一击,这一击他早已谋划妥当,以他的身手恐怕没人能躲得过。郎啸天不敢去冒险,便对着四周高喝道:“师衍,我依约前来,有本事就现身出来,与我公平一战!”
  四周无人应答,只有绿珠欣喜地抬起头来,激动地高叫道:“是郎将军!你……你终于来救我了!”
  “绿珠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郎啸天在数丈外拔刀而立,小心戒备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刺杀,但四周出了山风的呼呼声,就只有零星的鸟鸣虫唱。
  “将军,你来救我,我……我实在太高兴了。”绿珠激动得流下眼泪,挣扎着想向郎啸天爬来,却因手脚被缚不能如愿。郎啸天不愿见她难过,只得提刀护胸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一刀挑断了她身上的绳索,然后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就在这时,只见绿珠蓦地睁大双眼,一把推向郎啸天,她那纤弱的身躯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力量,以至郎啸天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推出了一丈多远。
  “啊!”一声痛叫令郎啸天浑身一颤,只见师衍的剑刺穿了绿珠的胸膛。方才师衍那苦心孤诣的一剑,无论方位、速度还是出手的时机,都令背对着他的郎啸天根本无从躲闪,这是他万无一失的必杀之击,但他却偏偏漏算了绿珠这奋不顾身的一推,死神之刺被爱的力量化解。
  “绿珠!”郎啸天扑上前扶住缓缓倒下的少女,心中痛如刀割。绿珠软软倒在他的怀中,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喃喃道:“我真要感谢这一剑,让我终于可以躺在你的怀抱中。”
  “你干嘛这样傻啊!”郎啸天心痛地把绿珠紧紧拥入怀中,只听她在自己耳边吃力地道:“将军别难过,既然绿珠不能做你的女人,死在你怀中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你让孤苦伶仃的绿珠到哪儿去?”
  “对不起,绿珠!对不起……”郎啸天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呼唤着,可惜怀中的少女已经听不到了。但郎啸天依旧紧紧抱着她,久久不愿放手。这当儿师衍好整以暇地盘膝而坐,既然已经失去了刺杀的隐蔽和突然,他也就不再急于出手,只是调整呼吸养精蓄锐,已备在接下来的决斗中占得优势。
  郎啸天终于把绿珠缓缓放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拔出佩刀来到师衍身前,淡淡道:“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没错!”师衍站起身来,漠然盯着郎啸天点了点头,重新拔出了带血的长剑,左手抚胸遥望苍穹,虔诚地喃喃说了声,“神灵,与我同在。”
  郎啸天突然叹了口气,问道:“直到现在,我依然想不通你为何要杀我,你苦心孤诣隐名埋姓藏于蒙古军中,难道就只是为了我?你真以为自己是神的使者?是神之手?你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师衍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我的使命就是要阻止毁灭者,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郎啸天不解地皱起眉头:“那你该去刺杀成吉思汗啊!以你的身手应该大有机会,为何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你错了!”师衍幽寒阴森的眼眸中,突然闪出一缕逼人的锐芒,“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毁灭者!”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动,长剑如箭矢般一射而出,直指郎啸天咽喉。
  师衍的话如暮鼓晨钟在郎啸天耳边轰然炸响,他的脑海中顿有一道电光闪过,像黑夜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天幕,暴露出隐藏在迷雾中的真实世界!只可惜电光一闪而过,当你想看清迷雾中的世界时,天地又归于混沌,只在你脑海中留下一些模糊不清、难辨真假的影子。
  刹那之间,师衍的剑锋就掠过郎啸天与他之间那一丈距离,直指郎啸天咽喉。郎啸天陡然发觉,师衍出剑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更可怕的是对方那股一往无前的疯狂,那是他在与夏风的死亡决斗中都不曾有过的疯狂!面对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剑,除了像夏风当初那样与对方拼个同归于尽,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
  但郎啸天缺乏夏风那股漠视生死的狠劲,他呆呆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剑锋,突然意识到自己败了,死亡离自己仅有一寸距离,那是死神的剑尖离自己咽喉的距离!
  在这最后的千分之一秒,郎啸天的思维陡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捷,人是不是在面临死亡的刹那,思维都会变得如此敏锐?郎啸天无遐去想这个问题,他感觉自己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兴奋高度活跃,意识深处种种早已模糊的记忆陡然间全都清晰起来——孤独寂寞的童年,叛逆轻狂的少年,目空一切的极限飚客,忍辱负重的白痴,多重身份的联邦密探,追寻真相的探索者,《易经》、《占星术》、《古兰经》……一切的一切,都如记忆的再次回放,就连那些模糊混沌的蝌蚪文,也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那早已遗忘的《占星术》,此刻竟像刚看过一般记忆犹新。它与《易经》、《古兰经》在相互对照,已知的译文在对它们进行比对解密,三大密典渐渐融合成了一个整体,无分彼此!
  如佛祖顿悟,如凤凰磐涅,如欲火重生,如仙人坐化!郎啸天刹那间堪破了三大密典的真正奥秘!世界在他眼里完全变了模样,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空灵缥缈,就像突破了时空的限制,又像传说中的释迦太子立地成佛!
  飞速刺来的剑锋变得像蜗牛般缓慢,死神疯狂一刺竟像是电影里的超慢镜头,他那凌空飞扑的曼妙姿态,就像是展现速度与力量完美结合的图画——几乎静止不动的图画。
  郎啸天双目半合,脸上泛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那微笑就如世间那些泥塑木雕的佛像一般安详恬静。缓缓抬起手来,他轻轻拈去死神剑尖上粘附的一只蚊虫,然后才负手侧身让开了一步。
  死神的身体从郎啸天身侧掠过,他脸上的表情由恶毒疯狂变成了惊讶震骇,方才看到的一切令他失去了应变能力,手足无措地从空中摔下来,狼狈地摔在地上,像个完全不会武功的笨汉。
  “你、你、你突破了世界!”师衍惊惶失措地回过头,原本幽寒冷漠的眼眸,此刻竟变得从未有过的慌乱,他的口舌也突然结巴起来,“你、你、你突破了这个世的界?”
  郎啸天睁开双眼,心神复归于平静,皱眉问道:“什么叫这个世的界?”
  师衍呆呆地望着郎啸天怔了半晌,突然仰天叹道:“有世就有界,合在一起才成世界,而你却突破了这个世界!我已阻止不了你,留在这个世界已没有任何意义。”说着他倒转剑柄,一剑刺入了自己心脏。郎啸天没料到他要自杀,想要出手阻止却晚了一步。
  师衍望着刚伸出手来想要救自己的郎啸天,突然放声大笑,连连摇头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以为你已突破了这个世界,原来只是灵光一闪,我死得真他妈冤枉!”说完慢慢软倒在地,寂然不动了。
  郎啸天对着师衍的尸体遗憾地摇头轻叹:“你死得一点不冤,把所有的秘密都带走了,却把无数的疑团留给了我,让我不得不继续在黑暗中探索。”
  用师衍的剑在山顶挖了两个大坑,把绿珠和师衍的尸体分别葬在了两个坑中。郎啸天对着二人的坟茔拜了两拜,轻叹道:“不管爱人还是仇人,离开这个世界后,希望你们能忘掉这个世界的一切爱恨情仇,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天边现出一抹亮丽的彩霞,新的一天已悄然来临。郎啸天翻身上得“黑旋风”,最后对山顶留念地看了一眼,然后轻磕马腹,往南缓缓而行。他的心已飞到千里之外,申河对岸的旁遮普邦。


  尾声
  “完了?”狼谷的山崖上,柯都尔见狼武士不再开口,不由催促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他有没有找到假扮成扎兰丁的妻子?还有,他是如何突破这个世界?那是不是就成了神?”
  狼武士摇摇头,“这跟毁灭者的故事没有关系,虽然师衍临死前说郎啸天才是真正的毁灭者,但他至今也没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所以他心目中的毁灭者,依然是成吉思汗。至于如何突破这个世界,说实话他也不是完全清楚,他只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刻,才能偶尔做到这一点。不过一旦做到这一点,他至少就接近了神。”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已经掌握了三大秘典了吗?”柯都尔陷入沉思,他的脸上浮现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认真和严肃。狼武士在这一瞬间忘了他还是个孩子,沉吟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感觉这三部经书即使融合在一块儿,依旧还不完整,依然还有所缺失。”
  柯都尔脸上露出悠然神往之色,目视虚空喃喃道:“若是能让它完整起来,或许就能成为无所不能的神!”
  “别胡思乱想了,”狼武士拍拍柯都尔肩头,“成为神并不是件有趣的事,能力越高责任越大,你长大后就能明白这一点。”
  柯都尔想了想,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其他人怎样了呢,比如郎啸天离开蒙古军队后,大汗派人寻找过吗?计划中的南征是否继续进行?还有远道而来的长春真人,是否为大汗解开了疑惑?”
  狼武士有些惊讶地盯着柯都尔,喃喃道:“我发觉你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孩子。”略一沉吟,他又道,“成吉思汗后来派出一万精锐远征印度,以捉拿扎兰丁,不过蒙古人对印度旁遮普邦潮湿炎热的气候极不适应,在边境地区骚扰抢劫一番后就草草撤兵。至于长春真人,成吉思汗除了向他请教道教密典,还想借助他的影响假道南宋伐金,但被真人婉拒,所以伐金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不过成吉思汗对长春真人依旧十分敬重,派人把他送回了中原。在大汗去世的前几年,他开始讨伐西夏,以报复当初西夏不仅没有派兵帮助他征服花刺子模,反而派人假冒维族盗匪袭击哲别和长春真人,意图嫁祸维吾尔。他也就在征服西夏的时候因病而亡。”
  柯都尔好奇地打量着狼武士,突然问:“那大叔你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大汗灵车经过的地方?”
  狼武士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道:“我是来解开心中一个疑团。既然我能借助三大秘典堪破这个世界的秘密,那么毁灭者多半也能,我怀疑成吉思汗的死另有隐情,若不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说什么也不相信。”
  “我跟你一起去!”柯都尔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你?”狼武士哑然失笑,摇头道,“等躲过怯薛军的追杀,我送你回家吧。这些事跟你完全没关系,再说你还只是个孩子。”
  柯都尔还想说什么,狼武士已经躺了下来,遥望繁星浩淼的夜空喃喃道:“睡吧,养好精神才好继续逃命。”
  柯都尔只得在他身边躺了下来,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但狼武士的故事令他兴奋得完全没有睡意。耳听狼武士发出了轻轻的酣声,柯都尔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悄悄把手小心翼翼地探入他怀中摸索起来,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喜色,慢慢把一卷羊皮从狼武士怀中轻轻掏了出来。不及细看就紧紧塞入自己怀中,悄悄顺着山坡溜了下去。
  待他走远,狼武士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望着蒙古少年远去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也许是天意,就不知是福还是祸,幸亏不是全部。”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在月色下慢慢展开,只见羊皮上写满了弯弯曲曲的蝌蚪文,在不少蝌蚪文的下方,还标注有潦草的汉字。
  宾城国立图书馆内,收藏了世界各个民族的文字书籍,不过许多少数民族的书籍很少有人借阅。但这一日,却有一名华裔男子前来借阅蒙古文的历史书籍,这让同为蒙古历史研究生的临时工作人员珍妮小姐多看了他几眼,立刻就记住了他的名字——皮特·李。
  他刚在读者寥寥的阅读室坐下,身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忙接通手机,捂着嘴小声道:“金爵士,咱们的行动已经结束,别再来找我了。”
  珍妮正好在整理他身后的书架,天生好奇的珍妮立刻竖起耳朵侧耳细听,只听手机中传来对方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中显得十分清晰:“……有一个联合考察队近日就要出发去蒙古,他们装备了最先进的探测设备,将在蒙古境内寻找成吉思汗的陵墓,我们希望你也能参加。”
  “不用找了!”华裔男子不耐烦地小声说,“你们永远也找不到他的陵墓,更别想找到他的遗骸,因为根本就没有遗骸。”说完他收起手机,甚至把它彻底关断,然后才翻开桌上的历史书籍阅读起来。
  大约十分钟后,珍妮刚要离开,就听他突然对着书小声自言自语起来:“是他!一定是他!柯都尔一定就是他!”
  就在这时,两名西装革履的白人男子突然推门而入,二人环顾着读者寥寥阅读室,然后径直向那名华裔男子走来,来到他面前后,其中一个小声问:“皮特·李先生?”
  “是我,你们是……”
  二人没有回答,却把一张名片递到了那位皮特·李先生的面前,华裔男子接过名片看了看,立刻小声道:“好的,没问题,我这就跟你们走。”说着便站了起来。
  两名白人男子暗暗舒了口气,二人一前以后与那名华裔男子往外走去,刚走出阅读室,二人又立刻返回来,惊惶失措地四下张望,然后奔到珍妮面前气急败坏地问道:“你看到方才那位皮特·李先生吗?”
  “他不是刚跟你们出去了吗?”珍妮有些奇怪。
  “没有!刚出门就不见踪影,他一定又回到了这阅读室!”二人说着开始询问室内几个读者,结果都是一样的回答。二人对望一眼,立刻望室外追了出去。
  连书都没有交还!珍妮心中有些不快,过去收拾那华裔男子留下的书,她好奇地看了看书上翻开的章节,精通蒙古文字的她立刻就认出,那是介绍蒙古第一任国师八思巴生平的文字,对蒙古历史了如指掌的珍妮知道,八思巴是创立蒙古文字的第一人,蒙古帝国的第一任国师,并被成吉思汗的孙子,元世祖忽必烈皇帝尊为帝师,法号大宝法王,统领天下教门。
  收起书籍后,珍妮发现桌上还有一张名片,想必是方才那两个白人男子留下的。珍妮好奇地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国家安全部第六处,特异功能研究所。


  第四卷 寻佛


  楔子
  清晨,当阳光刚刚投射到歌德风格的教室顶端,能容纳近百人的大教室内就已经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肤色各异的男女学生。哈佛大学负责教授东方历史的顾学海教授登上讲台,看到听课的学生远超过了自己的预计,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现在西方学生对古老的东方历史和它那灿烂的文化越来越感兴趣,作为华人他非常高兴,同时也为自己在东方历史研究方面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
  “今天这一课,我主要是讲中国唐朝的玄奘大师和他的《大唐西域记》。”顾学海教授环顾众多年轻人一眼,信手把讲义搁到讲桌上。对这段历史他早已倒背如流,根本用不着讲义,为了把这段历史讲得更有趣一点,也为了让学生们对东方文化产生更浓厚的兴趣,他临时决定,从神话和传说开始今天这一课。
  “相信很多同学都知道东方一个著名的神话故事,”顾学海环顾教室,突然在几十名学生中发现了一张全新的面孔。偶尔有别的学院的学生来旁听自己的讲课,这原本没什么特别,不过角落那位金发碧眼的俊美男子,明显比其他同学要年长许多,他的面前也没有讲义书本,尤其神态完全不像一名学生。顾学海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只见对方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并礼貌地点了点头,顾学海也微微颔首,然后转开头继续他的讲课,“这个故事在中国叫做《西游记》,也译做《猴子历险记》。不知道有多少同学知道这个故事?”
  “我知道!”“我也知道!”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们纷纷抢着回答,一个来自非洲的黑人学生还模仿了几下猴子抓痒挠腮的动作,他那肤色加上那惟妙惟肖的模仿,惹得其他同学哄堂大笑,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中国的四大名著中,大概只有《西游记》更具有世界性,因此在国外有很高的知名度,被誉为东方第一魔幻小说。
  “这个神话故事的原型,正是来自玄奘大师历时十四年,从大唐长安出发,辗转数千里,途径几十个国家,去今日的印度求取真经的典故。”顾学海顺利地把他的讲课从神话传说过渡到历史,“《西游记》中的唐僧,也就是历史上的玄奘大师,他所去的西天,就是今日之印度,那时也叫天竺。”
  顾教授注意到,那名三十出头的金发碧眼男子在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讲课,他是那种即便在人丛中也能一下子让人注意到的英俊男子,他身旁有好几个女学生时时不自觉地偷眼打量他就是明证。不过他似乎对这种目光早习以为常,一直目不斜视地倾听着顾教授的讲课。
  在顾教授把历史和神话传说巧妙穿插的讲述中,这节课很快就过去,当所有学生陆续离开后,顾学海开始收拾讲义准备回家,却见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子径直来到讲台前,顾学海忙问道:“这位同学,不知还有什么问题?”
  “我确实有问题要请教顾教授。”那男子紧盯着顾教授,眼光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当年玄奘大师真是为学习大乘佛经,不远万里去当时的天竺取经吗?”
  顾学海一怔,“这位同学何出此言?”
  那男子笑道:“我看过顾教授许多关于玄奘大师的论文,其中不止一次提到玄奘大师西行取经是另有所图,并非如史料记载是完全出于信仰和对佛教文化的向往。不知道顾教授为何不在讲课时抛开教科书,用自己的发现来激发学生的求知欲呢?”
  顾学海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对历史提出怀疑的学生,他微微颔首道:“你说得不错,但我的发现还只是一种揣测,缺乏有力的证据,因此不能把它作为历史知识传授给学生,不过如果只是私下交流和探讨,即使是假说甚至谬误也无妨。”
  “正要向顾教授请教,”那男子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顾教授认为当初玄奘大师西行,除了出于信仰和对佛教文化的向往,还有什么其它的目的?”
  顾学海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他在寻找《天启书》?”
  “《天启书》?”那男子眉梢一跳,“婆罗门教的《天启书》?”
  顾学海心中暗自惊讶,《天启书》是印度古老宗教婆罗门教的神圣秘典,就连许多佛教徒也未必知道,没想到一个西方人不仅知道《天启书》,甚至知道它属于婆罗门教。他不禁点头道:“不错,正是婆罗门教的神圣密典——《天启书》!”
  那男子皱起眉头:“玄奘大师是佛教高僧,而婆罗门教曾经是佛教的冤家对头,他寻找对头的经典做什么?”
  “因为他坚信,佛陀当年是从《天启书》上得到启发,最终看破尘世真相,修成正果达到盘涅境界,也就是俗称的立地成佛。”顾学海叹道,“佛教原本是不信神的宗教,佛的本意是觉悟者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后世的佛门弟子将佛祖描述成上帝一样的神,释迦牟尼在天有灵,定会为他的佛理被人曲解而感到悲哀。”
  “有什么理由相信,释迦牟尼是受了《天启书》的启发才得成正果,并最终创立传遍整个东南亚的佛教?”那男子又问。
  顾学海耐心解释道:“没有任何思想是凭空诞生,它总是在前人的思想之上变化、提高、进步而来。虽然没有佛典提到佛陀与《天启书》的关系,但佛教接受了《天启书》中关于轮回和业的思想,抛弃了梵天、湿婆、毗湿奴等神灵说,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将佛教喻为优昙花,那《天启书》无疑就是种子。”
  那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天启书》是佛陀成佛的指路明灯,不过为何在婆罗门教内部,却无人凭之达到如此成就呢?”
  顾学海想了想,犹豫道:“也许《天启书》有许多版本,其中只有一部是传自远古。那时还没有印刷术,所有经典要靠手抄,难免就有错漏,抄本越多错漏就越多,令人真伪莫辨。佛陀出家修行前是释迦族的太子,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天启书》。另外,婆罗门教内部缺乏变革性的人才,也是一大原因。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
  那男子追问道:“《天启书》是何人所著?又传自何人?”
  顾学海遗憾地摇摇头:“因为年代久远,《天启书》的作者已不可考,据说它最早是传自公元前一千五百多年的雅利安人,他们来自亚细亚高原,是印度婆罗门种姓的前身。他们用武力征服印度河流域后,也将他们的宗教传到了印度大陆,与当地的原始宗教相融合,就形成了后来的婆罗门教。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圣经》最早的篇章也成于那个时期,并且地点也是在中东。”
  “顾教授认为《天启书》与《圣经》可能会有联系?”那男子有些惊讶。
  “我可没这么说!”顾学海笑了起来,“我对《圣经》与犹太教的历史并无研究,不敢妄加揣测。东西方文化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还没有人同时精通这两种文化,所以对这种巧合,还没有谁能圆满解释。”
  那男子想了想,又问:“如此说来,玄奘大师西行,就是为了寻找这部《天启书》?”
  顾学海微微颔首道:“不错!玄奘大师在研究佛陀的经典时,发现了它与婆罗门教的渊缘。也许为了揭开佛陀成佛的奥秘,又或为了实践立地成佛的体验,他不远万里去天竺寻找婆罗门教的《天启书》,在佛陀当年宣讲佛经的那烂陀寺一呆就是数年。他坚信那是一部揭示尘世奥秘的终极天书,是一切佛经的真正源头。佛陀当年能凭《天启书》悟道成佛,他当然也可以。”
  “他找到那部经书了吗?”那男子追问道。
  “我想是没有,”顾学海推了推眼镜,迟疑道,“从他后来归国后的著述中,隐约提到过这部经书,不过却没有关于这部经书更详细的记录。”
  “世上真有这样一部神秘的经书?”那男子问道,“一部令佛陀成佛的《天启书》?”
  顾学海耸耸肩:“如果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我只能回答——不知道;如果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可以告诉你——我坚信有这样一部经书。”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又问:“如果真有这样一部经书,你认为它最可能在什么地方?”
  顾学海犹豫道:“我想最可能是在王舍城郊外那烂陀寺附近,玄奘当年在那里生活了整整五年,远远超过他在其它寺庙讲经学佛的时间。据佛典记载,那里也是释迦牟尼成佛之后最早公开授徒的地方,是佛教的第一圣地。”
  那男子还要再问,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避到一旁接了个电话,然后匆匆过来向顾教授道别。顾学海忍不住问道:“你好像不是这儿的学生,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那男子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是学生,但对顾教授最近的研究很感兴趣,希望以后能随时向顾教授请教。”他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顾学海知道这是西方人索要名片的惯用伎俩,先递上自己的名片,你也不好意思不回赠他一张自己的名片。顾学海对这个精通东方历史的西方美男子也心存好感,便愉快地把自己的名片换给了他。
  “不敢再耽误顾教授宝贵的时间,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向您请教。”那男子对顾学海点点头,转身匆匆而去。直到他去得远了,顾学海才拿起手中的名片细看,名片上没有头衔也没有地址,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比较少见的名字——保罗·霍夫曼。
  顾学海顺手将名片揣入衣兜,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听到那独特的铃声,顾学海面色顿时肃然。看看左右无人,他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一个沉凝苍老的声音:“当心!‘神之手’正在向你逼近!你得立刻从世间蒸发!”
  顾学海浑身一颤,手机差点失手落地。他面色惨白地点点头,轻轻说了声“明白”,然后关掉电话,匆匆去往卫生间。五分钟后他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完全变了个人。花白的头发使他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身上笔挺的西装变成了破烂的夹克,鼻梁上少了一付金边眼镜,唇上却多了两撇邋遢的胡须,手上的公文包也变成了一个垃圾袋……他完全不像是个名校教授,到像是个流浪汉一般。
  漫不经心地离开校园来到十字街口,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一辆出租车无声地停到他面前,他仔细看了看车牌,这才开门钻进后座。
  “先生去哪里?”司机是个黑人小伙子,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问。
  他回头看了看,确信无人跟踪后,才从齿缝间轻轻吐出个荒诞的地址:“天堂!”
  黑人小伙子没有多问,猛一踩油门,出租车立刻飞驰而去。
  一辆停靠在街边的“美洲虎”缓缓降下车窗,露出方才那个金发男子保罗·霍夫曼俊美的脸。他遥望消失在车流中的出租车,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轻轻点开驾驶台前的车载电脑,屏幕上立刻现出了一幅电子地图,一个红点在图上正不断移动、闪烁。他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拿起车载电话淡淡吩咐:“跟上那个教授,他身上有我的名片。”
  关掉电脑,他发动车子掉转车头,朝相反方向疾驰而去。那个教授只是一个小虾米,用不着他亲自操心,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只大鱼的去向。
  两辆黑色的卡迪纳克在两个街区外追上了方才那辆出租车,两车一前一后,将那辆出租车逼到了路旁停下,几个西装笔挺的黑衣男子跳下卡迪纳克匆匆围上去,只见出租车内除了那个黑人司机,并没有任何乘客,后座上就只剩下一张精美的名片。领头的黑衣男子捡起那张名片,不禁愤愤地骂道:“妈的,让他给跑了!”
  “美洲虎”发出低沉的咆哮,风驰电掣般奔行在高速公路上,把无数循规蹈矩的车辆远远甩在了屁股后面。保罗一只手操纵着“美洲虎”,另一只手拿起车载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几秒后耳机中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头儿,我们有他的消息了!”
  目标终于出现!保罗连忙问:“在哪?”
  “正如你预料的那样,他准备去印度!公元十三世纪的印度。”电话中有人讨好地恭维道,“头儿,为什么你的预测每次都那么准确?”
  保罗嘴角闪过一丝自得的微笑。雪妮去了印度,那个白痴会不跟着去吗?他突然有些佩服这个妹妹,居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令那个白痴围着她团团转。不过保罗并不想让手下知道他的预测,是来自对妹妹行踪的把握。他把“美洲虎”拐上一条岔道,然后对着话筒吩咐道:“你现在马上联络天使,让她今晚九点十五分,到黑狼帮的夜莺酒吧等我。”
  夜幕降临,街头空无一人,除了匆匆而过的小车,就只有路边的各色酒吧,还不时传出或轻柔或火暴的音乐,以及酒客们高声的呼叫和吵闹。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一间不大的酒吧招牌上,“夜莺酒吧”几个大字在暧昧地闪烁,内里隐隐飘出一丝像呻吟一般的音乐,令人想入非非。
  昏暗嘈杂的夜莺酒吧内,吧台前方那不大的舞台上,几个脱衣舞娘在搔首弄姿,几个黑人在酒吧另一头打着美式台球,两名墨西哥壮汉在吧台前狂喝滥饮,三三两两浓妆艳抹的夜女郎散落在酒吧各个角落,招揽着古老而暧昧的生意。在这样一个表演脱衣舞的酒吧中,一个突然闯进来的东方少女显得颇有些另类。少女有一对大大的眼睛和小巧精致的鼻子,以及微微上翘的小嘴,上穿白色体恤,下着贴身牛仔裤,身材修长纤瘦,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脸上既不施脂粉也没有耳环项链等配饰,模样有些像动漫中的美少女,显得清纯而稚嫩,与这里昏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请问喝点什么?”一个酒吧招待立刻过去招呼。
  “一杯水。”少女简单地答应了一句,目光在酒馆中睃巡了一圈,然后捡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接过侍者送来的水小口小口地啜着,同时不住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一直在四下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少女五官秀气柔美,像天使般惹人怜爱,引得众人连连侧目,近旁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黑大汉更是放肆地吹了声口哨,对那少女举起酒瓶:“宝贝,我请你喝一杯怎样?”
  少女有些嫌恶地转开头,没有理会那个醉醺醺的黑人,这激恼了对方。那黑大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来到少女面前,把一只大黑手搭在少女瘦削的肩上,打着酒嗝笑问道:“多少钱?今晚我包了!”
  少女一下子羞红了脸,连忙一把推开那酒鬼的手:“我不是那种女人!”
  “不是那种女人是哪种女人?到这儿来招揽生意的,难道还有别的女人不成?”醉鬼不依不饶地调侃着,惹得周围众人哄堂大笑。醉鬼似乎受到了鼓舞,掏出几张钞票从少女的体恤领口塞强进去,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快一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少女挣脱醉鬼的手,把体恤中的钞票掏出来扔在地上,气愤地大声分辨:“我不是妓女!”
  “我没说你是妓女啊!”醉鬼哈哈大笑,“我喜欢援交少女,你如果不喜欢去酒店,就在这儿也可以,我不在乎当众表演。”醉鬼说着就去搂少女的腰,谁知手还没碰到少女的衣衫,就被她扣住了手腕,醉鬼还想挣扎,就见那少女脚下一勾,同时伸手在醉鬼肩上一推,那醉鬼立刻被这招漂亮的勾连掌摔了出去,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砸碎了一张桌子。
  酒吧中突然静了下来,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鬼摔倒在地,许多人甚至没看清是谁干的。方才与那个酒鬼同桌的两个黑大汉脸上有些惊讶,跟着就踢开凳子站了起来,一左一右像对恶鬼般向那少女逼了过去,二人比那少女高出整整一头,那少女在他俩面前就像小白兔一般渺小。
  “别害怕,我们一般不打女人,”一个额上有道刀疤的黑鬼脸上带着戏谑的狞笑,调侃道,“我们只干女人。跟咱们兄弟出去玩玩,咱们就不计较你方才的冒犯了。”
  少女一步步退到角落,再无可退缩,眼看一个黑大汉向自己伸出了手,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杯往墙上一磕,在玻璃碎裂声响起的同时,她已顺手划过那大汉的手腕,大汉一声痛叫,捂着手腕慌忙退开,指缝间立刻有血珠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
  “这婊子好狠!快给我宰了她!”黑大汉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话音刚落,就见打台球的黑人,吧台前两个喝得半醉的墨西哥人,以及几个散坐在四周的酒客都先后站了起来。少女见状连忙推开一个挡路的夜女郎,急匆匆向出口方向跑去,谁知刚一迈步,一旁一个酒客突然伸出一只脚,少女猝不及防差点被拌了一跤,一个踉跄冲出数步,不由自主地跌入一个肥头大耳的黑鬼怀中。那黑鬼就势搂住她,一脸淫笑地调侃:“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小宝贝,幸好有哥哥接住你。”
  少女猛然一肘击在那黑鬼咽喉上,痛得他一声干呕,不得不放开了双手,少女刚摆脱他的纠缠,又见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拦住去路。少女环顾四周,只见自己已经被十几个大汉包围,她打量着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面孔,一脸无奈地喝道:“不要逼我!”
  “你究竟是哪条道上的?居然敢到咱们黑狼帮的地盘来闹事?”一个坐在远处的中年黑人慢慢转过头来,抿着红酒冷冷问道。他似乎是这些人的头,他一开口众人便停止了行动,没有再逼近。
  “我不是道上的,我只是在这儿等一个人,并不想惹任何麻烦。”少女忙道。那黑人一声嗤笑:“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看你模样不像是条子,那多半是同道了,是青龙会还是山口组?或者越南帮?”
  少女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青龙会、山口组,我只是在这儿等一个人。”
  “等谁?”
  “我不能说!”
  那黑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好把你当作送上门的羔羊。”说完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刻向少女出手了。
  酒吧中顿时响起了酒瓶碎裂声、桌椅倒塌声和一两声痛叫,只见那少女在十多个大汉的围攻下,身形异常灵活,不仅躲开了袭来的酒瓶和棍棒,还抽冷子打倒了几个对手,她看起来文弱纤瘦,出手却又准又狠,不是踢中对手的下阴,就是击中对手的咽喉,往往一击就令对手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黑狼帮的人实在太多,虽然被少女打倒了七、八个,但更多的人不断围了上来,他们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格斗训练,却都是街头殴斗的好手,人人身经百战,加上他们手中那些破酒瓶、铁链、棒球棍、椅子等非常规武器,少女最终被他们逼到吧台后,再无路可逃。不过他们也顾忌少女手中的破酒瓶,不敢过分紧逼。经过这几分钟的激战,黑狼帮倒下了几个人,而那少女手臂也被破酒瓶划伤,鲜血正从体恤上慢慢浸出来。双方都在虎视眈眈地紧盯着对方,暗暗积蓄力量,准备做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酒吧中突然有人鼓起掌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西装革履、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年纪在三十出头,一看就是来自上流社会,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跟这酒吧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酒吧,激战中的众人竟然都没有留意到。
  少女看到那男子,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却没有说话,只用右手抚左胸向那男子微微颔首。那男子也手抚左胸向少女微一点头,然后把手中拿着的一袋饮料向那少女扔了过去。少女一伸手准确地接住,她的眼中立刻闪出异样的光芒,一口咬开塑料袋上的软吸管,含在口中贪婪地吮吸起来。
  正欲动手的黑狼帮众人突然惊呆了,少女手中的饮料袋完全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袋中的饮料呈一种独一无二的暗红色,对这种颜色这些黑狼帮的汉子再熟悉不过,他们受伤后经常要用到这样的袋子。众人还惊讶地发现,那塑料袋上有着清晰的红十字标识和几个熟悉的大字——血浆300CC!
  这情形黑狼帮众人从未见过,不禁面面相觑,虽然众人都在黑道厮混,常常与暴力和血腥打交道,却也没见过有人以血为食,更没见过一个美若天使的少女,居然把鲜血当成美味的饮料,吮吸得津津有味。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众人竟忘了出手,只呆呆地望着她把那袋血浆慢慢吸完。
  扔掉空空的塑料袋,少女神态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她的眼眸渐渐充血赤红,像两团燃烧的火焰,隐约闪烁着一种常人没有的锐芒,像针一般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刺得人浑身不由一个激灵。在众人惊诧莫名的注视下,只见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一点沾满鲜血、殷红刺目的门齿。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当儿,少女突然动了,一按吧台轻盈地翻将出来,不等最近的那个黑鬼反应过来,少女手中破酒瓶锋利的棱尖,已闪电般划过了他的咽喉,几乎同时,她的脚悄然出击,踢中了另一个黑鬼的膝盖,骨骼的清晰碎响与惨叫声同时响起。一个手握棒球棍的黑鬼刚举起手中武器,少女的已飞身而起,膝盖顶中他的下颌,那黑鬼不禁一声惨叫仰天跌倒。少女身形迅若鬼冥,出手快似闪电,眨眼功夫就有三名壮汉先后倒地,都是被少女一招击倒,余下众人胆气为之夺,纷纷后退逃命。
  为首那黑鬼慌忙掏枪,谁知枪尚未亮出来,就见少女手中的破酒瓶准确地飞到他手腕上,待他感觉到剧痛时,枪已经不知落到哪里,这一瞬间又有一名黑人被那少女轻易就拧断了脖子,跟着就见她跳上方桌,跟着往上一跃,手拉吊灯荡过众人头顶,向领头那黑鬼扑去。他慌忙钻入桌下,向呆立一旁的两个保镖惊叫:“快!快拦住她!快打电话报警!”
  两个保镖边退边掏电话,谁知电话还没拨通,浑身沃血的少女就已经追到面前,二人只得硬着头皮扑将上去,刚一出手就发现少女反应速度远超常人,二人只感到眼前人影晃过,就被少女一掌劈中后颈软砍倒在地。
  众人纷纷逃出酒吧,转眼间酒吧中就只剩下几个倒地不起的受伤者。少女还想冲出酒吧追击,一直在一旁静坐观战的金发美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向浑身浴血的少女招手笑道:“行了!咱们可以走了!我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我对你非常满意,咱们走吧。”
  少女停了下来,眼中那股疯狂的杀意渐渐褪去,火焰渐渐熄灭。她环顾整个酒吧,除了自己和那个金发碧眼的美男子,已经没有站立的人。她轻轻抹去嘴角的血珠,跟在那男子的身后默默地出了夜莺酒吧。外面正值深夜,街头空无一人,一辆崭新的“美洲虎”停在街边,在这条破旧肮脏的街道上显得十分打眼。少女在那男子的示意下钻入车中,“美洲虎”发出低沉的咆哮,在夜风中绝尘而去。
  车中,保罗一手把握着方向盘,一手拿出急救包递给少女,然后对她赞许地点点头:“干得不错,比我想象要好。你越来越接近‘神之手’的要求,果然不愧为‘嗜血天使’。”
  少女没有理会保罗的赞赏,手法熟练地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然后呆呆望着窗外飞速闪过的夜景,木然问:“你知道那是黑帮的巢穴,为何还要让我去夜莺酒吧?”
  “算是一个简单的考验,”保罗目视着前方微微一笑,“那里确实是黑狼帮的老巢,我想看看你能否在狼窝中平安脱身。”
  “是不是找到那名‘探索者’了?”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期待。
  “你很聪明!”保罗说着按动了一个按钮,驾驶台前方的屏幕上,立刻现出了一个男子的头像,是个相貌普通的东方人,二十八、九岁年纪,脸上挂着懒洋洋的微笑。
  “这就是他现在的模样!”保罗扫了少女一眼,“记住他的眼神,这是一个人最难改变的特征。”
  “他叫什么名字?”少女仔细打量着屏幕中的人像,淡淡问。
  “你是指过去还是现在?他有过许多名字,所以名字对他来说没有多大意义,我们还不知道他现在的名字。”保罗答道。
  “他在哪里?”少女问。
  “他即将去印度,公元十三世纪的印度。”
  少女当然知道,这并不是要她乘坐幻想中的时光机回到过去,保罗口中的“公元十三世纪”,是指“真实幻境”中的游戏历。自从人脑可与计算机网络实现连接后,这个基于人脑与计算机网络互动的虚拟世界,就已经成为人们心目中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异时空,它有着自己的历史和构架,并且令人惊异地与现实吻合,这早已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人们想不通屏蔽现实记忆进入虚拟世界后,人类为何会创造出与现实如此吻合的历史。“探索者”在寻找这个世界的真实,而“神之手”却在拼命掩盖世界的真相,这注定了它们之间数千年的宿命。从远古的老子或苏格拉底,到今日这个新的探索者,都在孜孜以求,以揭开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这也注定了他将是“神之手”最大的敌人。
  少女坚信自己就是被神灵挑中、以保护世界为己任的神圣使者,血液中那特殊的基因就是明证。她曾经为自己体内那恐怖的嗜血基因恐惧过,但当她真正明白神的思想后,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她以自己是“神之手”的一员为荣!现在,当她听说那个探索者再次出现,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去阻止他!他会去找一部当年玄奘大师也在寻找、却没有找到的经书——婆罗门教神圣《天启书》。他已经得到了真正的《易经》、《占星术》和《古兰经》等密典,如果再让他找到《天启书》,”保罗眼中突然闪过深深的惧色,“这个恶魔便要彻底复活,这将比撒旦复活还要可怕。届时,恐怕再没有人能阻止他毁灭这个神创的世界了!”
  “我该怎么做?”少女心中似感受到神灵的召唤,使命感油然而生。
  “我们将保留你的现实记忆,送你去十三世纪的印度,在那里我们已做了布置,你会与那名探索者巧妙邂逅。并不是只有他才可以保留现实记忆进入‘真实幻境’。虽然我们可以利用一些技术手段,让当地的婆罗门教给他制造些麻烦,但依然需要你这个能力超群、目的明确的行动者。”说到这保罗突然加快了车速,眼中冷芒暴闪,“你要阻止他找到《天启书》,必要时……”他用手指狠狠在自己颈项上一划。
  “我会的,以‘神之手’的名义!”少女眼中闪出炽烈的光芒,使劲地点了点头。
  “神灵,与你同在!”保罗伸出手,在少女的额头庄重地画下了一个十字。
  “美洲虎”在高速路上疾驰,渐渐驾出了市区,直奔沙漠深处一个秘密基地,外界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内华达空军基地第六区。
  同一时间,在远离尘世的太平洋某个无名小岛,探索者47725812结束了他短暂的假期,重新回到这处秘密基地。这里有“真实幻境”一处非法的接入点,可以避免被任何人追踪到他现实中的行踪,这对安全来说尤为重要。
  “我需要回到‘真实幻境’!”当他见到引导他踏上探索之路的霍西教授,立刻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已经收到了宾城法院的离婚判决书,雪妮终于绝决地割断了与他在法律上的关系。但他不相信,那种同生共死的感情,能被一纸离婚判决书彻底割裂。他想再见雪妮一面,当在现实中遍寻无果之后,他只能去“真实幻境”。雪妮在蒙古大军围攻下,化身扎兰丁奋力跃入申河后,只能去蒙古人势力尚未到达的印度大陆,而她那特殊的身份,使她也保持着现实的记忆。只要能在“虚拟幻境”中找到她,就可以像在现实中一样与她交流,这是找不到她之后的无奈选择。
  对他的请求,轮椅中的老人立刻用电子合成声说道:“我们现在正需要你去‘真实幻境’,去印度大陆!”
  他突然意识到,霍西教授作为探索者俱乐部的名誉主席,非有重大行动不会出现在这处秘密基地。他忙问:“是不是又有行动?”
  霍西教授没有直接回答,却用电子合成声说道:“让我先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他这才注意到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东方面孔,四十多岁,戴着金边眼镜,一看就是个学识渊博的学者。他从未在这个岛上见到陌生面孔,不由有些疑惑,“这位是……”
  “他是东方历史权威,顾学海教授。”霍西教授介绍道,“他研究东方历史多年,最近有一些心得或许对你有用。”
  见他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顾学海忙道:“想必你也知道玄奘大师西行取经的历史,你可知道玄奘大师主要是想取到哪部真经?是古婆罗门教的《天启书》!我原本还想查到《天启书》的确切下落再向俱乐部汇报,不过几天前有个神秘的男子也在打探这部经书的下落,现在注意这部经书的,不仅仅是我们了。”
  “据我们推测,那个神秘男子,就是‘神之手’当世的首脑保罗,他也在追查《天启书》的下落。”霍西教授在一旁解释道,“《天启书》令东方的圣人释迦牟尼开悟,成就了佛教数千年的辉煌,却在后来失去了真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皱起了眉头。
  “你有没有发觉,当你掌握了《易经》、《占星术》以及《古兰经》后,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奇异的事情?”霍西教授问道。
  他一愣,微微颔首道:“不错,这些上古密典令我拥有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能力,比如突破密闭的空间,或以超越常人理解的速度思考和行动。不过这些能力对我来说就像是做梦,根本不受我控制,我无法主观地使用这些能力。”
  “《天启书》既然能令佛陀开悟,我可以大胆假设,它正如《易经》或《古兰经》一样,是揭开世界奥秘的又一把钥匙。”霍西教授立刻道,“作为探索者,你应该去拿到这把钥匙!”
  “据我考证,它应该还在那烂陀寺附近。”顾学海抢着道。
  他想了想,疑惑道:“‘真实幻境’中的东西,会成为揭开我们这个世界的钥匙?”
  “没错!”霍西教授肯定道,“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有越来越多的相同被陆续发现,谁能肯定现实世界中的《天启书》,与虚拟世界中的《天启书》不是一样的东西呢?谁又能肯定,我们今天以为的现实,不是又一个更大的虚幻世界呢?东方圣人释迦牟尼那句‘万事皆空’的佛理,会不会就是在揭示这个世界的奥秘呢?”
  霍西教授的话令他心神俱震,呆呆地愣了半晌,他缓缓点头道:“好!那就立刻送我去印度!”无论为了雪妮还是为了心中的好奇,他都必须去印度大陆!
  躺入熟悉的电子床,他的大脑通过电极与网络相连,当他向工作人员表示准备妥当后,立刻感到寒意浸透全身,大脑中一片黑暗,意识也像进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经过短暂迷朦,渐渐进入了熟悉的虚拟时空……


  

方白羽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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