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白玉玄法化三清


  ……
  光阴悄悄而走,流水潺潺而离。
  风起云霄转世,碧鸟飞临青穹。
  这一坐,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
  只是……一眨眼,一闭眼,睡了一下,便是二十年过去了。
  直到一日,有一位不速的客人来到俱芦,那菩提树下坐着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日月静行,光阴轮转。
  李辟尘的双目缓缓睁开。
  就是这一刹那,身躯之中,二十七道炽烈的光华汇聚在一处。
  那是紫府。
  二十七阳汇聚为一,化作一阳之境。
  这道阳气从紫府发生,直下云霄,贯入龙骨丹田,流入四百零九窍。
  而真丹之上,云霞散去,那明晃晃的真丹,变得如同白玉石一般。
  这是虚也是真,是法与道的显化。
  二十年岁月,真丹化一阳。
  李辟尘张开嘴,吐出一口气来,那一道阳气化风,只是刹那,转了半个灵山。
  凡风过去,青雷颤,紫电抖,那红花皆开,金华俱放。
  春秋轮转,云原二十天,俱芦二十年。
  但对于仙人来说,特别是位列仙班之后,二十年的岁月并不漫长。
  “辟尘?”
  李辟尘睁开眸子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九儿。
  她蹲在自己身边,此时歪着脑袋,看见自己睁开了眼,顿时欢喜了起来。
  “你醒啦?”
  她的话语很轻,而李辟尘轻轻点头,随后目光轻闪。
  天意降在灵山,有一道冥冥之念落了下来,同时降下的,还有一道莫名熟悉的气息。
  俱芦界中,来了外人,而且就在灵山脚下。
  李辟尘的脑海中划过灵光,这一刹那,便想起了他化自在大圣的话语。
  有趣的事情,有个人会来这里。
  李辟尘念头微转,而后失笑。
  既然有人来了,那就请上来看看吧。
  “有客人来了。”
  话语轻落,让九儿不明。
  “客人?”
  李辟尘在冥冥之中感觉到那种气息,那是源自一处的气息,和自己极为相似。
  与任天舒、武炎青也极为相似。
  “二十年一梦,不曾想刚刚醒来,莫非就要……见太上吗?”
  ……
  婆娑净土边缘,如今二十年过去,婆娑净土的外部已经极其的辽远,至于净土之内,则是山峦起伏,最中央,摇摇可见九重灵山,那云霄金霞,光明浩荡。
  就在那净土边缘,有一尊道人显化出来,他面如冠玉,身穿道袍白衫,那足下蹬着玉履,身上绑着根扁拐。
  “怎么回事,这片阳土,怎么和当初看见的不一样了?”
  道人目光闪烁,面色严肃,此时举目眺望四方,正摇摇看见那高耸入云的灵山净土。
  “那是什么山?那一株碧玉金树呢?”
  他皱起了眉头,此时感到有些不妙,暗自言语:“我三年前尚不是人仙,如今破境再来此地,这俱芦界不曾想已经天翻地覆……也是了,天上一天,俱芦一年,我在长阳洲一年,此地三百六十年,我在长阳三年,此地已是一千年过去了。”
  “一千年,沧海也化了桑田,然而上界不过才是三载光景,可谓奇妙至极。”
  他如此言语,又叹起来:“这一界最初时,光阴的流逝是与上界相同的……宗门记载中,俱芦二字早已有写……恐是,与那碧玉金树有关,这光阴增减,和那玉树脱不开干系。”
  道人踏入婆娑净土当中,只是一步落下,那刹那之间,宛如光华斗转,一瞬间,无数金刚大山,琉璃神川混混而过,他再抬起头,却已经站在了灵山之前。
  那前方,有个女子显化,手里提着一盏莲灯,正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就是客人吗?”
  苏九儿提着宝莲灯,而道人则是皱起眉头:“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我是苏九儿,是神,那你是谁?”
  苏九儿轻轻歪了歪头,而道人显然没有料到九儿会这样回答,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用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了一下苏九儿,随后开口:“白玉玄。”
  “白玉……玄?挺好听呢。”
  苏九儿念叨了两声,笑了起来,那这一下展颜,让那冰雪也消,春风也至,似万花齐放,如江海升云霞,其中绝美,难以明言。
  然对于她这样的绝世红颜,白玉玄却是不为所动,此时目光平静,眉头微皱,对苏九儿开口:“你就是这仙山的主人吗?”
  “我不是,上面那个才是。”
  苏九儿转过身去,手中宝莲灯放出光明,她突然一笑,那手指伸出去,轻轻一点。
  刹那之间如有天音道乐响彻,如一滴水落在大海,那魂魄也停滞一瞬,而就在此时,白玉玄面色陡变,那身子一退,眉心当中大放光明,只看刹那,三道气息转出,落地而起,化作三个道人。
  三道显身,俱有人仙法力,立在真丹之境,而他本身亦是立身于此,此时这四尊道人把苏九儿围住,但却不敢擅自动作。
  “身外化身?”
  苏九儿看的新奇,曾经听过李辟尘言语,同时也见过那风火雷三个法身小人,此时看见这道人妙法,顿时诧异,于是嘻嘻笑笑,手指点落,那自身境界展露,是立在出窍之境。
  “神仙!”
  白玉玄感知苏九儿境界,顿时面色一变,他为人仙,但此时不曾想到,这仙山之中,居然有一尊神仙在此!
  四尊道人不敢怠慢,此时白玉玄拿下那扁拐,而另外三尊道人头颅之上冲起三气,如三清似又有些不同。
  左侧道人身着灰袍,混混沌沌,目光冰冷,持扁拐。
  右侧道人身着金袍,悲天悯人,目光祥和,持扁拐。
  后侧道人身着白袍,宁静自然,目光悠然,持扁拐。
  “你很怕我?”
  苏九儿好奇的看着三尊气息道人,而白玉玄言语:“神仙当面,一言刚落便要点我,不是杀我,难道还是救我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多厉害。”
  苏九儿笑了笑:“李辟尘说你很厉害,和他是一样的。”
  “一样的?什么一样?李辟尘,他是谁?”
  白玉玄目光闪动,眉头皱了起来。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呢,不过你想知道的话,就跟我上灵山吧。”
  苏九儿笑嘻嘻的,此时话语戛然而止,那身子转过去,只这刹那,有碧叶梭飞,金光煌煌。
  那步伐轻转,便有大道开天,此时直上九重灵山,那四方白玉阑干,金刚琉璃,青雷紫电,俱都大放光明。
  白玉玄眉头紧锁,此时看着前方大道,那当中祥云萦绕,光华湛湛,而苏九儿之前所言的话,让他心中更是感到有些奇怪。
  “罢了,该死活不得,我身上还有师父给的法宝,若是有难,顷刻之间就能回转长阳洲,不会留在这里。”
  他一抖袖袍,此时那三尊道人各化一气,纠缠而起,滴溜溜转归眉心。
  “哼!”
  白玉玄拾阶而上,此时前方,苏九儿早已没了身影,但这上山之路也只有一条,他身有异宝,全然不惧,但越是走,那四方景色变化,便越是让他心中震惊。
  看那青雷落瓦,看那金风玉露,看那千木鎏金,看那真光浩荡。
  “好个仙山圣地。”
  白玉玄抬头,那步伐悠悠,却在刹那跨越千万里般,不消片刻,已至灵山巅上。
  那双目抬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对阴阳明瞳。
  那当中煌煌之光,似要窥破自己的内心。
  气息何等的熟悉,居然与自己几乎相同。
  但又有一些不同。
  白玉玄见到李辟尘,眉头再皱,此时眼角余光看见苏九儿站在前方,而那道人坐处,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碧叶金树。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是李辟尘?”
  白玉玄说出了两个疑问,虽然很白痴,但遇到这种情景,如果不问,又能怎么样呢。
  李辟尘看着他,那气息悠悠,与自己相比,弱了些去。
  “我是灵山之主,我就是李辟尘。”
  “当然,也是太上,和你一样。”
  话语落下,而白玉玄则是愣住。
  “什么意思,什么太上?”
  气息悠悠散发出来,李辟尘看着不解的白玉玄,微微一笑,那张开口,轻轻言语,但在白玉玄心中,却如惊雷突震!
  “我是太上,你也是太上,八十一人,八十一化,如今太上见太上,太上却又为何如此大惊?”


第四百零一章 太上三化言真法
  太上一化见太上一化。
  李辟尘笑着言:“谁得太上之法,谁便是太上一化,灵山之下,你用的法子,可是一气化三清?”
  白玉玄目光垂下:“你认得我的法?有趣,你究竟是谁?”
  李辟尘:“我是一个仙人。”
  白玉玄:“不是俱芦的仙人吧,你也是长阳洲的人?怎么过的天门?哪个宗门?我不曾见过你。”
  他如此言语,同时开始感受四周的环境,而只是稍稍一感,便发现,这座灵山,居然乃是顺天之地。
  有趣了。
  白玉玄默默想着,自己自从那一次不小心进到此界之后,发现此界居然没有修行之法,而俱芦子民的寿元居然远超长阳,故此便起了心思,本想着在此界传下修行之法,但却被天道排斥,不得已离开去。
  如今自己修成人仙,列在人仙第二境真丹,再回俱芦,天道便不再排斥自己,本是满心欢喜,怎奈碧玉金树已换了地方,而此处,居然有了主人。
  俱芦一千年,长阳三年,三年,不过打个盹的时间,居然就生出了是非。
  “长阳?长阳洲吗?第七天下第九长阳大洲,距离我倒是挺远的。”
  李辟尘笑了笑:“我自第七天下第四云原大洲而来,落在俱芦,顺天应时,立下此方灵山。”
  “第四云原!”
  白玉玄面色微变:“你是云原的仙人,那你应当是九玄中人了。”
  “不曾想晚来一步,这一界天数已定,那我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已传法播道,立下三清,先我一步……”
  他开口一叹,此时目光之中满是无奈,而李辟尘摇摇头:“天意如此,我之所以落在此界,也是说来话长,不过如今,我算算,也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
  白玉玄:“回去,回云原吗?”
  李辟尘:“不错,诸事已了,我在树下静坐二十年,若不是你来,我还要睡上一会,直到有人过来,升起天门,把我唤醒。”
  白玉玄沉默了一会,而后突然坐了下来,那脚步轻轻挪动,拨开一片灵山净土。
  “我问你,你之前能够看到我的法,并且说出名字,你对我的法有所了解?”
  “谁得太上一法就是太上一化,这话出来,是代表……你也是别人的化身?”
  白玉玄目光凝起,此时想要问个明白。
  对方说自己是太上。
  太上应该是第三日纯阳天中的那位天尊。
  八十一法,八十一化,八十一人。
  太上化身,自己是那位太上的化身?而这种化身,有八十一人?
  “我不是谁的化身,我就是白玉玄,长阳洲的白玉玄!”
  他目光凝聚起来,此时锁在李辟尘身上,语气变得低沉而严肃。
  他目光转动,看那菩提树,喃喃的开口言语:“我一千年前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有一株碧玉金树,现在它就在你的身后,而且变得比一千年前更为繁盛。”
  李辟尘含笑:“这是菩提树,为阳土所化,是它本来名字,如今也化了人形,正与俱芦界中传法明道。”
  “他不在灵山。”
  他此时缓缓呼出一口气息,看了看四周,那轻轻踏开一片净土,缓缓坐了下来。
  “云原的仙人来了俱芦,顺天应时,建起灵山,传下三清修行之法,你在这一界,得了不少好处啊。”
  白玉玄:“移山起海,你倒是有莫大法力,感你气息、境界,俱都远胜与我,但关于太上之事,还请细细明言。”
  他决定从李辟尘口里问出个究竟来。
  自己的法是偶然得到,修持至如今,也没有什么异常,但现在突然有人说自己是别人的化身,这让自己难以接受。
  难道数年的修行,包括日后的修持,都是为得给别人作嫁衣的吗?
  李辟尘笑了笑:“关于此事,是我曾经神游洞天时,听闻道圣所言。”
  “你成人仙时,是否见八十道影子与你作稽?”
  李辟尘问他,而白玉玄眉头皱起:“不错,你……”
  “八十影中,或许也有我一位,只是我不知道,这是法的共鸣,或者说是在法之上,那最初之道的共鸣。”
  “八十一人,不是谁的化身,而是太上的法化在人间,八十一化入人间,这一化,是化人而非化身。”
  李辟尘笑了笑:“或许如今,太上纯阳天中那位天尊,也是太上一化,只不过,他比我们走的更加遥远罢了。”
  白玉玄此时若有所思,而就在这时,李辟尘感到袖袍之中有声响微动,心中微惊,却是轻咦一声。
  那手轻轻一抬,此时一道光华从袖袍之中落下,在地上打个滚,径自化作一个小人,那小人身上被八道混元铁索捆缚,此时双目缓缓睁开。
  李辟尘看这尊小人,此正是任天舒,而他眉心当中,有一道混元大印,那是李辟尘施的法力,用来镇压他的。
  但如今,擎天混元大印之下,有日月光华在闪耀。
  “任天舒,你居然能够动弹了?”
  李辟尘看着这尊小人,略有讶异,而任天舒此时双目之中无悲无喜,只是开口:“二十年岁月,若是还不能撼动你一丝混元大印,我也枉为太上一化了。”
  他话语落下,而李辟尘微微想了想,也是明晓。
  到底是太上一化,虽然不敌自己,但也不是易与之辈,八十一人气息相近,诸法本出同源,是有相通之处,二十年岁月,能破开一丝混元大印,也是情理之中。
  “太上一化?又是什么意思?你也是太上一化?”
  白玉玄此时看见任天舒模样,又听他话语,顿时心中升起警惕,同时抬起头来,看向李辟尘,那眉心当中已经有先天元炁在汇聚。
  “你是太上一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法是何来历!”
  任天舒看着白玉玄,此时冷笑出声,同时见他正在起法,便又言语:“你怕甚么,我是魔头,故此这牛逼子才镇我,他可不会对你动手,不然就是枉称仙家了!”
  李辟尘笑了笑,手指轻轻一点,口中念叨:“大,大,大。”
  三声落下,任天舒恢复原本大小,但那身上混元铁索仍在,眉心镇压之印不消,而李辟尘稍稍拂手,又在任天舒眉心轻轻一按。
  “哼,倒是小心,怕我跑了吗!”
  任天舒目光冰冷,而李辟尘摇头失笑:“道友手段颇多,战力高绝,当初为了擒下道友,费了我不少力气,如今我归云原在即,你说的很对,可不敢让道友跑了去。”
  那大印辉煌,按在任天舒眉心,此时施展镇魔之威,把他日月光华压下,而白玉玄见到这种景色,更是迷惘不解,眉头大皱,同时言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辟尘缓缓收回手来,那对白玉玄言语,同时又转向任天舒:“我也不过只知道一些,并不全面,这任道友知道的比我要多上一些,不如任道友在此把其中缘由细细言来,大家都是太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是么。”
  李辟尘如此言语,同时双目之中显化阴阳之瞳,任天舒瞳孔微微一缩,顿时道:“你这牛鼻子,我若是不说,你怕是就要直接窥我内心了吧,呵!”
  他目光转过二人,此时开口言语,语气低沉:“哼,我在此把话都讲个明白,你们可听好了去!”


第四百零二章 见死得道捡仙身
  任天舒惧怕李辟尘的窥心之法,二十载前便已经领教过了,这种被人读出心思灵念的感觉十分不好,如赤裸裸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对方面前一般,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与其被对方窥视,那不如自己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反正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如李辟尘所言,都是太上一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迟早都会知道。
  八十一人,气息相近,法出同源,道本同根,若是说亲近,其实这八十一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圈子。
  任天舒缓缓开口:“往古年岁,有位无名之君,为最古之太上,而太上者,本就是至高无上之意,乃道之别名。”
  “大道本无名,故此太上无名,是称无名之君,如今天上十轮大日之中,前三日,即太初太无太上,太阳真阳纯阳,俱都是无名之君遗留之法所化。”
  “无名之君散去,化三位大日天尊而出,秉道之意,镇于前三日之中,而其道与法落在寰宇,衍化无数之道。”
  “最初的八十一化,八十一法,八十一道,皆传与乾坤之中,三十六天,万千之洲内,而这其中,太初之法,太无之法,太上之法,原本皆是无名之君所留,故此太初为造化之道,太无为终结之道,太上为清静之道。”
  “是谓之生、死、静,正对始、元、玄。而以太上之法,能走出独属自己的真正大道!”
  任天舒看向李辟尘:“他化自在大圣对你言语时,你应该记得,始开太初,元开太无,玄开太上。”
  李辟尘缓缓点头:“不错,没想到你也听见了。”
  “哼!他化自在大圣早就发现我了,当他那道念头降下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赤裸裸暴露在他面前,而他目光,你以为真的都是看你的吗!”
  “我可没有睡觉,然而当时,我倒是宁愿睡过去,也不想面对那种滔天的恐怖。”
  任天舒说到这里,不由得身子轻轻一颤,那神色之中居然有一丝恐骇。
  “大圣不可招惹,焚鬼老祖就是下场。”
  李辟尘笑了笑:“但大圣也不会刻意来找我们麻烦,他杀焚鬼,最重要的原因,或许还是因为摩罗吧。”
  任天舒:“这是自然,堂堂大圣,岂能容忍自己第二化身被人当刀使?”
  他二人言语,而白玉玄则是一头雾水,他当然不知道摩罗是谁,但是任天舒所说的话他都听得明白,当时便言,对任天舒道:“你所说之事,无名之君化三位天尊,八十一法都是无名之君的道?”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身上的气息和我们都是一样的,是太上的法门!”
  任天舒言语,同时开口:“你的法是如何得来的?”
  他心中念想,不论是自己还是李辟尘,那法自然都是天所赐下,堂堂三千六百大洲,太上只有八十一人,这八十一位定然都是天之骄子。
  这是他身为太上的自信,即使如今成了阶下囚,也仍旧是如此,因为他认为是输在了“自己人”手里,太上之人唯有太上可降,这只能说自己修行不到家,不能说自己的道不如对方。
  白玉玄皱了皱眉,瞥了任天舒一眼,道:“偶然捡的……”
  “捡的?!”
  任天舒猛地愣住,而李辟尘也是眨了眨眼:“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白玉玄开口:“我原本是长阳洲中,列屿群山中的一个收尸人,我父亲就是干这个的,这法子,就是我在山中收尸时,偶然从一个人身上摸出来的。”
  “那人是个修行者,不知为什么死了,看起来并非是他人所杀,我得了那法,静心修持,不料三日之后,便是脱胎换骨,而后大约一年,有仙人路过,将我收入宗门,作为弟子。”
  白玉玄把自己的过往说出,而任天舒则是面色变得青红:“堂堂太上之法,居然被你摸尸得到了?!”
  他气的不行,此时感觉受到了侮辱,他堂堂黄昏地真传,七大魔门之中第一,得太上之法,为天赐之人,受无数弟子敬重,自觉自身乃天选之人,何等高贵,然而如今,八十一人之中,居然有人说自己的太上法是摸尸得来的,这简直让他感到不可理喻。
  这种无上的法门,居然被如此低贱的手段得到了,这和人间庄子里赌博有什么不同!
  白玉玄完全不能理解任天舒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此时看了任天舒面色,便挑了挑眉毛:“怎么,不相信吗?”
  “你……混账!”
  任天舒气的半死,此时直接开口谩骂,而白玉玄则是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转过头,对李辟尘道:“这魔修,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李辟尘叹气:“或许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那种强烈的情感毫无掩饰,李辟尘只是稍稍一看,用法转过念头,就能感到任天舒那排山倒海的愤怒,连带着他心中那浑浊的镜湖都开始颤动,掀起浪花。
  不过说起来,摸尸这种法门,确实是有些古怪。
  不过对方原本家里祖业就是收尸的,摸尸摸到法诀,这……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长阳洲也是大洲,偶尔遇到一两个死掉的修行者,想来应该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这种修行者,一般都是低境的修道人,不列仙班,或许只有当初自己在天寒见到的,那姓刘的恶徒散修一样,都不过是脱胎换骨,最多也就是五精四海的境界。
  白玉玄眉头大皱,此时看了看任天舒:“……莫名其妙。”
  李辟尘笑笑,岔开话题,又对白玉玄言道:“道友所言,自身得法之后,被宗门收入,如今成就仙班,不知是长阳洲哪宗哪派?”
  李辟尘随口一言,而白玉玄开口:“我之宗门,乃是长阳内松幽州,太泉山罗浮宫,列七十二福地之一。”
  他把自己跟脚说出,又对李辟尘言:“不知灵山之主,又是云原哪一处福地之人呢?有如此法力,又是太上一化,那想来,总不会是一些小门小户,云原之洲,我也知晓,那是天之造化之处,在宗门典籍之内有所记载,当中落下九处福地,造化天数,可谓之恐怖至极。”
  “我长阳一洲,不过才两个福地,也就是你云原有些异数,不知为何落下九处福地来,搞得有些大洲,只能用仙玄山来充当门面,甚至听说,第七天外,那其余诸天下,甚至有洞天亲治大洲,可谓……有些可怜了。”
  李辟尘听得一笑,便道:“我是云原太华山镇岳宫人,此番定下俱芦之后,我便回宫,而俱芦一界,灵山诸法,那天意气数,合该俱归我太华。”


第四百零三章 阴阳平衡动静世
  言语落下,定了俱芦一界未来,而白玉玄听得此言,只是一声长叹。
  “千年光阴错,然上界诸洲,仅仅过去三载罢了。也是时也命也,不该我得此界气数,便是不该我得,这怨不得谁。”
  白玉玄开口,同时目光转过李辟尘与任天舒,言:“不过,今日来此,也不算全无所获,至少我终是知道自身妙法来历,道兄,你说我法为一气化三清,可见有些了解,不知你的法,又是什么?”
  李辟尘含笑言:“混元八卦,称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可衍天地万物,为先天一气,造化开天之前,与你一气有些相似,是先天之祖炁,性命之根源。我想来这应该是一炁的两道不同之路子。”
  李辟尘说着,那手掌当中不断有卦象变化,此时衍化万千气象,让白玉玄大开眼界。
  白玉玄:“这便是混元八卦?当真厉害的了。但道兄所言,这法子也是一炁所化,那我等俱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如果我二人之道原本相同,那这一炁恐怕还有其他路子。”
  任天舒:“呵,这牛鼻子可不止一门太上法。李辟尘,你是二圣同身,那窥心的法门也是吧!”
  他如此开口,李辟尘笑笑:“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清静经之神异,为我根本之法,消六欲,持七情,不为外道霍乱,当初他化自在大圣来此,也不曾乱我心神。你言我二圣同身,倒也是说的不错,只不过,还差了一点。”
  李辟尘笑了笑,而任天舒听见这个话语,却是猛地一震:“什么叫做差了一点,难道你……还有?”
  “这……还是道友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李辟尘含笑不言,只说出两门太上妙法,而任天舒则是一股冷气直接窜到头颅,只觉得李辟尘危险之极,这人居然不止有一门太上妙法,这当中意味什么,他再明白不过了。
  如果说自己是天选之人,那李辟尘拥有三门……甚至更多的太上妙法,可以说,他就是云原之子,是太上嫡传一般。
  若是把八十一人比作一个太上宗门,那得一法者,为内门弟子,得二法者,为真传弟子,那得三法者……不是嫡传,又能是什么呢。
  “不能招惹……”
  任天舒此时心中几是震撼难言,那口张开,却是目光垂下,直道:“李辟尘,你若是回归云原,是要杀了我么?”
  “这太上日月大法,你当真舍得?”
  他缓缓开口:“我之日月大法,施黄庭之经,四足内身,贯奇经八脉,冲天顶之穴,炼日月在身,阴阳共济,一口先天之炁可化无数妙法,你与我相战,既藏与陈汰浊身上,也该知道我法有多么玄妙。”
  任天舒此时有些想法,他担心李辟尘回到云原,把自己宰了,那落在人仙手中倒还好说,但如果落在地仙手里,那当真是再也没了法子。
  李辟尘笑起来:“道友莫要惧怕,这日月法,不该在你身,你怕我杀了你,断你道途,毁你性命,但还有一点,你不妨考虑考虑。”
  任天舒目光闪烁:“什么意思,说来明白点。”
  李辟尘含笑,而后语气变得严肃:“你……褪去魔身,斩去前尘,入我太华中!”
  话语落下,却如同惊雷!
  白玉玄听言一震,直道:“道兄,他虽为太上一化,但终究是魔头,你不欲杀他,便囚他在山便可,让他归入太华,以他心性,指不定何时就要重入魔道!”
  “况且,一入魔门再不回头,他……”
  李辟尘摆摆手,面向任天舒,而后者此时被惊了一下,却是面色开始青白不定,那神色也变得极其严肃。
  “道友,我这提议,还算好么?”
  李辟尘笑起来:“道无善恶,法无正邪,只看施道用法之人心性如何,不过如今,我仙玄为大,魔道本自仙出,是为外道之法,虽也能修至大圣,但就如他化自在大圣所言,要成道祖,可是有些困难。”
  “若是你归我太华,我便鼎力助你,想必宗中长辈,对于洗心革面,重踏大道之人,当是比较宽容的。”
  这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那源头就是因为罗元子。
  罗元子原本身为太华山长老,却因与剑囚谷主人斗气,心中欲念膨胀,被火蒙蔽心智,让柳随风钻了空子,惑他入魔,而仅仅入魔一次,第二次出来,便让他复归原位,由此可见太华山诸仙肚量。
  只可惜罗元子恶心不改,反而变本加厉,这才终引真人大怒,把他永囚于悬命崖中,不得再出,待到来日,斩魔台上走一遭,杀他此世身魂,来世再去重渡他归入仙宗。
  虽说罗元子本是仙人入魔,但魔人洗尽前尘,归入仙道,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无心道人,如今被吕公带走,归入仙山。
  九玄之中,或许只有天柱山不喜魔道,若是归降,一斧子直接送诸魔魂入冥海,这是因为天柱山与渡魂道争斗已久,烂柯棋局里关了不知道多少渡魂魔头,确实是被恶心坏了。
  而如今魔道里,渡魂道之所以垫底,只惨兮兮留下两尊地魔,也正是有天柱山的一分功劳在内。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又因渡魂道之法被天柱山烂柯地克制,所以两家宗门,结下如此不死不休的仇怨。
  李辟尘看着任天舒,而任天舒则是面色连变。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心动了。
  身在魔门,终究是被仙道压制,九玄远胜七大魔门,若不是因为阴阳平衡,恐怕云原之上群仙早就联合诸神,杀光魔门,立下清平之世了。
  但物极必反,诸多地仙仙人当然明白这一点,不是九玄不能灭掉七魔,一来是代价有些大,怕被人钻了空子,二来就是要保持阴阳平衡,只有如此,云原才能生生不息,阳需要涨大,但阴不能消失。
  阴阳平衡,动静之世。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诸大魔门之中,能把这道理看清楚的,也就只有黄昏地了,所以黄昏地才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古羽洲,甚至把那一大洲都化作自身力量,彻底成就魔土,这也是看中了阴阳平衡不破的缘故。
  诸多大魔宗之所以频繁动作,都是在试探九玄的底线,包括黄昏地在内,都在希冀能够借着阴阳平衡的“免战牌”,重新夺回云原大地,魔染乾坤,最少,能做到与仙门划江而治,对半而分,那已经最好了。
  阳能镇阴,为何阴不能反吞阳?
  阴当然能吞阳!
  而黄昏地如今的动作,正是打算,如果在地上争不过,那就去争一争天上。
  踏破乾坤拿日月,引渡云原再开魔天,只要魔天立下,那自身立马化作群魔之主,为一道之先宗!
  那到时候,天意已经承认,仙神只能看着魔天化出,不能作任何举动,否则就是逆天行事,云原的天道可不像俱芦这么弱,那是真正的,苏醒的大天道。
  而剩下的,仙门有理由不去针对的,就是枉死城。
  毕竟苦界老祖执掌枉死城后,一直以来都是收钱办事,不论仙魔都可雇佣,而枉死城魔影所烧掉的那些皮,虽然也有杀生业力,但却不重,因为那些皮,本就是从将死之人身上扯下来的。
  他如此想着,却不知道,苦界老祖早就改投阵营了。
  任天舒心中意动,如果自己投入仙门,不单单能够洗去魔身,还能展望更远的道路,起码如今,黄昏地的炼州定乾坤计划已经搁浅,自己不知道门内还有没其他后手,但自己这里,是彻底没戏了。
  至少,在六千年之内,仙强魔弱的局面,不会改变,而如今的魔门,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只会越来越弱,毕竟十八魔天早已粉碎,化作天外的废墟,而诸位大圣又不能下界,可以说人间诸世,早已成了定局。
  而六千年,自己握着太上之法,只要潜心修持,再怎么慢,也该成就天仙之位了。


第四百零四章 三清三尸三灾话
  李辟尘见到任天舒不言语,那面色严肃,眼神垂落,知道他心中已有摇晃。
  “道友不急,此时慢慢想来,若是有此意愿,我当是十分开心的。”
  李辟尘笑起来,而任天舒抬头,沉默一下,缓缓开口:“你为何愿意让我归顺太华?”
  “其实你若是杀了我,倒也一了百了,我虽然不想死,但你让我归顺太华,更是让我心中有些惧怕。”
  任天舒:“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为了太上日月大法而来,又为何要放过我,你知道,太上妙法,只能有一人习练,若是你习练,我便必要死去,我若不死,你不能修此大法。”
  “李辟尘,你真的比魔道还像是魔道,玩弄人心,你有朝一日,必会引来天外心魔大劫。”
  任天舒如此言语,而李辟尘听了,哈哈笑了起来。
  “心魔大劫,早就来过了。”
  李辟尘言语:“他化自在大圣不就是么?不过道友,你说我玩弄人心,诶,我可没有玩弄你的心思啊。”
  手掌放下,落在双膝之上,李辟尘缓缓言语:“法贵精而不贵多,重要的是道而不是法,有法无道,前路渺渺,有道无法,前路熬熬。”
  “唯有道有法,前路才一片浩浩。”
  李辟尘看着任天舒,此时不笑不怒,面色平静而缓和,如古井深潭,又似宁静高天。
  “我只是想让你有一个逐道的机会罢了,若是说杀了你,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你就是再修行数年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李辟尘缓缓开言:“能败你一次,就能败你第二次,当初在八江六河,你尚且不敌我,难道同时修持数十年,你就能敌过我了吗?”
  “你之性格,两面三刀,狡诈如狐,阴狠如狼,但在我眼中,你是任何心思都不能瞒我,这些狡诈阴狠,都不过是散去的云烟罢了。”
  “若我有朝一日,能立身九天之上,那我想来,身边的同行人,当然是越多,越有趣了。”
  话语落下,任天舒心神大震,而白玉玄也是浑身一颤,直是头顶冲出气息,那半响过后,是叹道:“道兄好气魄!”
  不惧他人来去,让魔头重归道途,只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有同行之人罢了。
  任天舒沉默良久,此时心中真正是被打动,当然,仙门势大,这一点原因是不会改变的。
  “容我三思。”
  任天舒缓缓开口,而后叹气。
  “那好,待我与道友回至太华,道友可在悬命崖中寻个枯涸洞府,在其中静思,那地方清静,是我太华弟子面壁思过的好去处。”
  李辟尘笑着言语,而任天舒点点头:“是么,那我还要谢谢你,没有把我丢入斩魔台下。”
  “说笑了,既是要让道友归顺,我自然要向上头说的清楚,当然若是道友想去斩魔台,也不无不可。”
  李辟尘笑了笑,而任天舒连连摇头:“悬命崖挺好的……斩魔台,算了吧。”
  他言尽于此,李辟尘笑了笑,此时转头,对白玉玄道:“道友,我有一不情之请,我想见一见一气化三清。”
  白玉玄听闻,笑言:“当然可以,道兄之前为我衍化八卦之法,如今我施一气化三清,也是情理之中。”
  他如此说着,此时眉心当中先天一炁显化,转动光华,那刹那分化三道,落于地上,以自身道法为骨,显化三尊道人。
  “三清之法根本,是化出三我。”
  白玉玄缓缓解释:“人有三我,为真我本我与道我,平素里,我们自身为本我,而真我一般存于真灵之中,却又与真灵不同,为我们过去之心念,而道我则是求道的心,道心强则道我强,道心弱则道我弱。”
  李辟尘静静听着,白玉玄顿了顿,继续言:“一气化三清,以三我为三清之根本,化出三尊道人,其中本我为我,但也化出,因为本尊乃本我主导,故此本我强盛,可再化一身,与道我真我并列。”
  他笑了笑:“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三才,即天地人的具象化,未来道我代表天,现世本我代表人,过去真我代表地。”
  “天清未来道行无量故称太清,地清过去明如璞玉故称玉清,人清现世不染浊障故称上清。”
  “此人身三清境,又有别名,唤作终南、熊耳、太行。太清终南,玉清熊耳,上清太行。”
  “南方为贵,天顶为清,终终之南,生生轮转,人身紫府,号曰天宫,是谓之终南之山,终南山上,藏太清道人。”
  “西方藏神,灵台聚法,听得圣音,人头颅如山,山生双耳,号曰龙葱,听音如熊,是通清气正阳之所,谓之熊耳之山,熊耳山上,藏玉清道人。”
  “东方有圣,清明之所,东天高渺,为至上之处,人身天灵,是青穹之下,高山之巅,天之井口,为通世之所,天井唤作太行,太行山上,藏上清道人。”
  白玉玄缓缓言语,而那身边三尊道人同时对李辟尘打过稽首。
  左侧道人,目光冰冷,混混沌沌,此时开言,语气如天,高渺难寻,道:“贫道太清道人。”
  右侧道人,目光祥和,悲天悯人,此时开言,语气如地,厚重欢喜,道:“贫道玉清道人。”
  中央道人,目光悠然,宁静自然,此时开言,语气缓缓,透出平和,道:“贫道上清道人。”
  李辟尘看的这法子有些新奇,便道:“我曾经,也遇到过一个人,他也能施展相似之法,不过不是一气化三清,不是化出三我,而是以一我之力,斩出三尸,化作三尊无形有相之神。”
  “斩三尸?何谓斩三尸?”
  白玉玄不解询问,李辟尘道:“将自身善恶执斩去,便是斩三尸,此三尸斩,化三身三神,本尊可见大道在前,但也会陷入痴狂之中。”
  此言出了,不单单是白玉玄一惊,连任天舒也睁开眸子,道:“荒谬,斩自身善恶执,那本身还算是修道之人?此已无心无念!”
  李辟尘笑言:“你不知无心道人啊。”
  “无心道人,那是谁?”
  任天舒不明晓,而白玉玄则是道:“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神人?可斩自身恶念执念倒也罢了,可为何连善念也要斩去?这……当真不明。”
  李辟尘笑谈:“人各有法,人各有道,他道非我等之道。白道友,多谢你为我解惑。”
  话语落下,李辟尘身后,转出三个小人,此时三个小人居然有了面容,那样貌,俱都和李辟尘一模一样。
  风火雷,三灾道人。


第四百零五章 八十一叹云谣曲
  风火雷三尊小人被李辟尘的神念入主,这二十年来,那三道念头手持拂尘,不断扫过三法人的灵台,春秋轮转,阴阳为炭,却是让这三尊小人化出了面目,真正有了高绝的法力。
  风为天风之灾,削身天风列三十六天劫第三十六位。
  火为天火之灾,焚心天火列三十六天劫第三十五位。
  雷为天雷之灾,碎真天雷列三十六天劫第三十四位。
  一气化三清,三我为骨,化出三圣,是谓之终南太清,熊耳玉清,太行上清。
  斩却三尸,一我斩三念,灭去善恶执,是谓阴恶尸神,阳善尸神,执真尸神。
  而这三灾小人,是另外一种化身之法,是他化自在大圣随意赠与的玩物,但在李辟尘这里,此时看了白玉玄的太上妙法,听他讲解,是彻底开悟了。
  不消一气化三清,自己以三灾小人为载体,化三我出法,一样能造化三山道人,只不过,这不是三清,是三灾。
  三清道人,三尸道人,三灾道人。
  三种法门极其的相似,然而当中蕴含的道与理,却相差颇大,甚至背道而驰,不过即使如此,依旧可以借鉴几分。
  “这三种化身道法当中,三清为贵,用一气而化,法力雄浑,道与本尊相同,一念万动。而三尸道人是一我斩三神,把三神都斩出,虽借来了无边的力量,但也必然会落下乱根。”
  “而如今我施展出的三灾道人,或许是最下乘的化身之法,须借外物,再开三我,是麻烦至极,但同样能借来一丝天威。”
  李辟尘在完善自己的法,三尊小人此时转出,面对三清道人而坐,那三张面孔俱都宁静,而隐隐之中,居然还有一丝悲苦的意味。
  他们是难,不是贵人,而三清道人是贵人,他们是外道的劫。
  劫难,本就是苦难。
  白玉玄看见这三尊小道,不由得惊诧万分,而于此同时,李辟尘双手缓缓托起,那当中造化一道混元光华,此时划分阴阳,变一道先天之炁,在三尊小人眉心当中打转。
  光阴如在刹那错乱,一瞬间四方青草舞起,菩提碧叶吹动,三灾道人的身影变得虚幻,最终化作风火雷三道本源灾气,转入李辟尘眉心当中。
  那紫府宫内,道台之上,“景色”变幻,于刹那之间显化心桃之木,而在木下,三灾道人落于镜湖之前,那正对着三我。
  火道人转入本我,风道人转入真我,雷道人转入道我。
  “心桃木下三我问,求道得法叹痴真……”
  “炼丹炼法炼冬春,天宫紫府是昆仑……”
  李辟尘缓缓叹出气来,而就在这一瞬间,那身子轻颤,只听天外忽然打过一道雷霆,又有一道清风吹过,再之后,看那摇摇远方,有云团汇聚,如火烧天霄,壮丽无比。
  那俱芦界中出现异景,是一道气息从灵山之上滔滔而出,直贯九霄天阙。
  此时正是:
  ……
  世外高明烽火天,紫雷银电过霆巅;
  千秋碧落音灵弦,金光春雨化风仙。
  枫红云赤丹丘显,菩提树下三圣言;
  云海万里霞烟衍,红尘叹笑尽羡仙。
  ……
  三灾道人转入本身,李辟尘起来,对白玉玄称声大谢。
  而三清道人同时也转回白玉玄眉心,化那先天一炁而去,此时白玉玄开口,连连言:“不敢当谢,道兄请起。”
  他言出话来,又道:“多谢道兄,也多谢这位魔兄,让我明白自身妙法何来,如今我也知自己身为太上,那这灵山,我也不再久留了。”
  “道兄,我知会你一事,根据我宗中典籍所记,俱芦一界,原本光阴流逝应当与上界相同才对,但如今却变成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种光阴流逝太不正常,我所细想,应当与菩提树有关系。”
  白玉玄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道来,而后对李辟尘打了个稽首。
  “言尽于此,如今,我便先二位一步,过那天门,回归长阳。道兄,若是你日后得了机缘造化,来我长阳一洲,我必亲出千里,扫榻相迎。”
  白玉玄如此言,又转过头去,看任天舒,面色严肃:“任魔兄,希望下一次见面,你已褪去魔身,斩尽前尘,重归大道当中。”
  任天舒没有言话,待白玉玄对自己施了一礼,才哼了一声,他那身子被八道混元铁索捆住,不得动弹,此时只是微微低头,算是还礼了。
  白玉玄目光转过菩提,此时看见那不远处,正负手站在菩提树下的苏九儿,也不言语,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而后径自转身,三步两步,此时抬头一望,那脚尖轻轻一点,乘风驭气,扶摇而去。
  那人影渐渐渺小,却有声音传出,渐渐回荡天霄。
  “青云幽雨,千古行慢慢;
  八千里灵山彼岸。
  莲华不言,阴阳为炭。
  菩提树下,三圣道影盘;
  金光清华凌霄染。
  神音渺渺,群山有龙鸾;
  大风起兮,火雷兜转。
  一念开天浮生乱。
  仙魔对影星河灿烂。
  长阳落仙,云原笑看。
  缘起缘幻,太上……八十一叹。”
  仙人乘云而去,带起浮光绫罗,划开阴阳金天,那笑声朗朗,把这一次灵山之行,在这一曲歌谣当中,尽数道去。
  如此言语,让李辟尘也不由得一声赞叹,而任天舒更是直言:“这小子,祖上当真是收尸的么?”
  他话语之中满是不信,那双眸缓缓闭上,却是心中复杂难明。
  褪去魔身,斩尽前尘……
  或许自己,确实是该做个选择了。
  任天舒沉默下去。
  当然,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三思……三思吧,待到悬命崖中,自己再言其他。
  李辟尘看任天舒彻底不言语,便笑了笑:“我估算一般,天门在近几年,应当就要起来了,这俱芦二十年,云原二十天。”
  “二十天,已经不短了,师兄他们,应当已经拔起颠倒山,搬回太华去了,只是这天门重铸,需要的时间,可能久了一些。”
  “道友,还有些许时日,你在这菩提树下静坐参悟,或许,能有不一样的启发。”
  李辟尘如此说着,那身子起来,走了几步,在灵山之巅兜转。
  放眼望去,那人间各处,都有神光摇曳。
  无数的神位在蠢蠢欲动,而那俱芦天中,也有光华在流转。
  继八部大神之后,又要有人封神了。
  李辟尘看见那些神光,悠悠一叹。
  “诸神聚,齐汇灵山……或许等我回去之后,再归来时,这里已是另外一片世界。”
  “或许,会有神灵建起一个道观,亦或是一个庙宇?那处,可能就唤作‘雷音’吧。”


第四百零六章 天门立起归云原
  李辟尘目视人间,此时那双眸显化出阴阳之光,仿若看见无数魂灵高唱歌谣,唤那魂兮归来兮。
  九儿走过来,也把目光投向下方人间,此时九重灵山,直入云巅,以人仙与神仙的法力,那一眼望去,也不知能看见多少万里。
  只是群山浩荡,诸部渺渺,那万族灯火,俱都被点亮。
  “辟尘,我之前在人间时,你二十年睡着,不知道我度了一个徒弟呢。”
  九儿笑着开口,而李辟尘微微转头:“徒弟?你度了什么徒弟?”
  “是个女孩!”
  九儿拨弄着手指:“我开始遇见她啊,她可真可怜呢,被那些无知的部人当作祭祀邪魔的祭品,你说好不好笑,那时候,灵山都已立下了十五年,这俱芦世上,居然还有尊崇魔道的人。”
  “肯定是移山道人不知好歹,又有什么隐瞒我们。”
  九儿哼哼了两声,而李辟尘摇摇头:“也莫要冤枉他,这狮子确实是个惫懒的夯货,但第二次之后,他就没有再生出叛逃的念头……话说他人在哪里?”
  “褪去魔身,散去二百年修行,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散播灵山的信仰呢。”
  九儿想了想,给出了答案,而她刚刚言的,也不过是调侃的话语而已,此时又转归话题,她随意从琉璃土中取起一块石头,在掌中把玩,笑嘻嘻的道:“不说那狮子,我说说我那徒弟!”
  “虽然生来苦难,就如同这石头一样,但那小姑娘当真是聪慧的很!她不曾怨恨过谁,而且还天赋异禀,能听世人心声……我给了她修行的法,把她那个部族好好的整顿了一番,又让八大龙王监视,现在那部落里的人又把她奉为圣女了!”
  九儿说到这里,却是显得有些头疼:“那个部落太……太……太……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太蒙昧,太愚昧。”
  李辟尘把她说不出的话说出来,复笑了笑:“顽固的守旧之人,坚持认为自己相信的就是正确的,而不愿意睁开双眼……无论是哪一界,总会有这种人的。”
  “极端的路子,不是走到黑,就是走到白,诶……根深蒂固的思想不能在瞬间扭转过来,且让你那徒弟就当个圣女吧。”
  李辟尘笑着言语,而九儿琢磨了两声,言问他:“辟尘,你什么时候能回云原?”
  “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你看菩提树下那团混沌云气,二十年前虞师兄来这里,你还见过他的。”
  苏九儿点了点头,复又问:“那你回去了,我……我能去云原吗?”
  李辟尘转过头来,面上忽然变得严肃,而又不说话。
  苏九儿的心中微微一跳,那面上已经有了些许惶恐。
  “当然……能了。”
  李辟尘哈哈的笑起来,扫空之前的严肃,对有些呆愣的她解释:“你本就是云原的妖,如今虽然成了俱芦的神,但你的身子,还是云原的。”
  “天道不会排斥你,云原的天道,还是很宽厚的,不像是俱芦,这么小家子气。”
  李辟尘这么说着,语气有些调侃,而这也是一种事实,云原之的天道是成年的人,而俱芦的天道,只是一个没睡醒的孩子。
  孩子么,总是有些小脾气的,有时候沉静如水,又时候又暴躁的如同烈火。
  “是吗,我也能去!”
  九儿开心起来,而后又问:“那云原漂亮吗?……是太华山,漂亮吗?”
  “漂亮,当然漂亮。”
  李辟尘笑着:“我只说我宗门,你听着,可好看着呢。”
  “那山脚处,是绯桃如烟,红尘人巷;”
  “那山腰处,是青叶春花,木龙绕廊;”
  “那山上处,是钟灵铁谷,仙神来往;”
  “那山巅处,是风雷齐动,云雨轻棠;”
  “那宫阙处,是白玉阑干,飞雪凝霜;”
  “那天外处,是峰峦叠翠,碧落明光。”
  李辟尘话语缓缓而落,如在九儿眼中勾勒出一副天外仙境,她目光轻闪,却是面有红霞,此时笑了起来,那朱唇轻启,灵灵笑叹。
  菩提树下,任天舒眸子睁开一线,此时耳中听得分明,眼中看那前方两道身影,微微沉吟,却突然轻轻哼了一声。
  “神魃起世,如今,说不得是你的情劫……罢了,我想这些做什么,与我也没了干系。”
  他如此在心中默念着,那双目又再度闭合,而就在此时,他却没见,李辟尘缓缓回过头,那双目之中,阴阳光华明耀,羲和望舒难言,却是微微勾勒起嘴角,笑了一声。
  “是啊,你想这么多作甚呢?”
  ……
  光阴流转,三载悠悠而过。
  这一日,诸神齐聚灵山,听世尊言法,而菩提树下,又多了一道身影。
  那便是任天舒了。
  三年洗练,如今他的气质有了些许变化,比起曾经,那肆意张狂的傲气,却是消去了不少。
  李辟尘开口言法,传下诸多要诀,而就在此时,那菩提树下,混沌云气突然颤动起来,当中有白色光华轮转,又有火光喷出,带着风雨雷云四大仙法,齐齐汇聚出来。
  李辟尘突然闭口,此时诸神俱都睁开自身双眸,一时之间,灵山之巅上,气象万千,那是道影浩浩,诸法滔滔,有金鹏击天,有地龙翻土,有雷光闪耀,有群蛇嘶鸣。
  诸神俱都起身,此时须菩提立在首座,那身子站起,身侧跟随一尊道人,单手放于胸前,此时同是躬身言语。
  这年轻道人,正是摩诃迦叶。
  李辟尘目光转过诸神,此时诸神齐齐开口言语,那音震青穹,直开光阴之天。
  “世尊!!!”
  诸神叹出话来,而李辟尘笑着言语:“归期已至,诸位,今日一别,来日,或许是再也不能相见,我传你们法,你们度去世人,希望诸位善用本身之法,走堂堂大道,莫要……一念坠渊。”
  “一念为仙,一念为魔,善恶是非,诸人明晓,即使前路多是磨难,也万不可自叹自哀,就把自身当做一块顽石,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得撼动半分。”
  诸神齐喝,话语铿锵而虔诚:“世尊且知,我等明晓!!!”
  李辟尘的身后,此时那团混沌云气开始扩大,那当中,忽然有一道恢弘光华升起,碧玉流光,白炽如阳,此时光华震荡,轰然扩开,化作一道宏伟的天门。
  云原的天门已经开了。
  李辟尘起了身子,此时转过去,那天门光华大放,李辟尘向苏九儿言语:“世神随我归去否?”
  九儿笑言:“当随世尊归去。”
  李辟尘哈哈一笑,又转头,对任天舒道:“魔兄随我归去否?”
  任天舒沉吟,点点头:“自当归去。”
  墨麒麟嘶吼,此时踏步跟来,而那诸神当中,移山道人匆匆忙忙跑来,慌慌张张:“上仙,上仙,我也归去,我也归去!”
  他是云原的人,不是俱芦的人,此时心道自己已经改邪归正,自然快些回去,看那云原的秀丽山川才是正途。
  李辟尘看了看他,点点头:“那便也归去吧。”
  话语落,笑声朗朗,回荡云霄,而诸神同时躬身,口中言诵。
  “恭送世尊!!!”
  天门浩荡,只听得浩荡寰宇之中一道钟声忽然响彻,传遍俱芦乾坤,那诸神抬起头来,只看天门恢弘,而在眨眼之间,那道门户就化作光雨散去。
  须菩提长叹一声,此时他那面上,仍旧没有五官,他转过身,对摩诃迦叶道:“徒儿,世尊所言,你且都记得了。”
  迦叶为诸神之中年岁最小,但却是灵山之中先天蕴生,可谓是这座灵山真正的第一位天生神圣,而迦叶躬身言语,拿起一块石头,对须菩提道:
  “师父,世尊所言,我俱记在心中,我本灵山之巅一株九叶青草,身边落了万紫千红,但世尊仅见与我,不看那诸多红花,也是我之大幸。”
  “得世尊教诲,化出身形,又得师父看重,才有今日果位。此大恩,永不敢忘。”
  “人生于世,诸行不易,如顽石面见风雨。”
  他拿起那块石头,看向须菩提,忽然笑了起来。
  “世尊拈花,拨青草而起,我终得见一笑……”
  “这块石头为灵山之上所生,本是普普通通,但如今,经历诸多苦难,得我取起。我以它为训,时时鞭笞于我……它么……”
  迦叶长叹一声,却是笑着开口:
  “就唤……阿难……”


第四百零七章 茅屋金殿真假宫
  ……
  风雨聚啸,雷降云涛。
  宏伟的天门矗立于乾坤之内,此时那颠倒山位于太华当中,落在青霄峰外,那四方处,聚有地仙一位,神仙二十四位,那诸神仙之后,是诸多人仙与真传。
  此时天门当中,缓缓化出身影,而二十四位神仙当面,此时同时运转法力,开辟风雨雷云,一道六位神仙,共计二十四道光华转入天门当中。
  天门下,混沌云气滔滔,此时二十四位神仙同时开口,天音渺渺,绕空而响,连绵不绝,直至二十四音连成一片,仿若成一人之言。
  “东天迎日,西天送月,南天化霄,北天冥谣!”
  四方神仙二十四位,此时踏步凌霄,布罡化斗,那天门之中光华大放,此时一道白玉桥通天彻地,由无数光华汇聚而出,如此才算是真正功成。
  云原俱芦通道重塑,二十四位神仙退去,而那天门当中一道流光化转,此时落下,显化出五道身影。
  李辟尘睁开眸子,此时恍然如梦初醒,看那前方,神仙矗立,人仙茫茫,那最上处,又有一位地仙真人等候。
  天门开,玉桥显。
  “劳各位师长费心,弟子叩谢。”
  李辟尘对诸仙人打过稽首,而诸仙皆是受了这一礼,那后方,这尊地仙行来,他是雷脉的一位大真人,唤作沈彭莲,自有道号,称天莲真人。
  “见过真人!”
  李辟尘见天莲真人行来,连忙施礼,而那身侧,九儿见到他,也是连忙行了个礼仪。
  至于移山道人,刚刚从恍惚之中醒来,此时看见天莲真人,猛地回神,那脚步一动,下意识就去感受对方气息,然地仙雄威无意发出,让他身子蓦然就是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天莲真人笑着对诸人点头,那目光扫过九儿,看了看,言道:“确实是已经化作真神,好个神道的姑娘。”
  头颅轻转,看那青狮,只是一眼,狮子浑身毛发炸起,一股天生的危机诞生出来,但他硬着头皮,恭恭敬敬又拜了拜。
  天莲真人点点头:“魔身褪去,你的修行大降,是自己斩了自己的道行?也算有些毅力,既脱出魔道,就不要再走曾经的老路。”
  移山道人连连叩头,口口称是,而天莲真人如此嗯了一声,又去看向李辟尘。
  “辟尘,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
  天莲真人含笑:“虞湘云已将你所言的事告诉于我们,不曾想,黄昏地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大,若不是这一次你偶然发现,怕是等到九玄论道之时,这云原之洲上,还真的要开辟出一片魔道之天了。”
  他如此言语,而后又转过头去,看见任天舒,此时他身上被八道混元铁索捆住,只是站着,不言不语,沉静如水。
  “你这人魔,应当是……”
  天莲真人目光闪烁了一下,李辟尘开口:“他便是任天舒了。”
  “原来如此……黄昏地的真传吗……气息不弱,立在玄光之境吧,只是修行有些欠缺,根基略有虚浮,不过也胜过寻常同境人魔许多了。”
  地仙一眼便看出任天舒的境界与修行,而后对李辟尘道:“辟尘,你把他带回来,是要如何去做?”
  李辟尘言语:“褪他魔身,斩他前尘,度他入我太华之中。”
  此言一出,四周诸多人仙与神仙尽是大惊,那立刻就有仙人出面,此时是二十四位神仙之一开口,语气严肃:“李师弟,这魔头是黄昏地的真传,须得知道,一入魔门再不回头,正是因为前尘不放,才入的魔门,你……如何去斩他前尘?!”
  他话语落下,李辟尘此时抬头:“非我斩他,而是他自己斩自己!”
  “真人,弟子希望见一面掌教真人。”
  李辟尘转向天莲真人,而后者微微沉吟,目光扫过周遭诸仙,那诸仙俱都不言,但很多仙人此时已经皱起了眉头。
  一入魔门再不回头,很多仙人,是不相信魔头会归回大道的。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一位人仙低声开口,此时语气有些质疑:“让魔头入我太华……这……”
  “我雷脉不言,师弟,且去吧。”
  这人仙话没有说完,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再看去,正是诸人仙当中,李元心开口。
  他此时看向任天舒,长叹一言:“既然师弟把你从俱芦界中带回,我想自是有他的道理。”
  首座表态,雷脉诸仙顿时尽数退去,而那其余几脉当中,雨脉云脉二位首座也同时表态,于是楚端阳开口:“云雨无言,既然此番无事,那我两脉也便退去。”
  三脉退,风脉处,邱言无话,只是后退一步,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天莲真人见四脉仙家俱都退走,也不再言语,对李辟尘点点头:“好,我送你上太华峰去。”
  那修袍一甩,刹那之间化出四道雷莲,那雷莲升起,此时带着李辟尘与任天舒,直上云霄,只是刹那,便没了身影。
  那山上处,李元心开口,对九儿与移山言语:“师弟上太华请见掌教,二位还请随我回归雷脉青霄峰,稍作歇息。”
  ……
  雷光浩荡,此时转眼之间,已过千百里,那扶摇直上青冥,此时落地,正在镇岳宫前。
  那宫门处,没有了姜壶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从没见过的人。
  李辟尘见他身上衣衫,同是阴阳之袍,虽不认得,但也知道是一位师兄,于是上前见礼,而那人见到李辟尘打稽,回了一礼,同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见到李辟尘询问的目光,笑了笑:“我是八代太华主峰弟子洪招隐,你不曾见过我,如今是姜壶下山而去,我回山而来。”
  李辟尘如此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感玄妙,那蹦蹦跳跳的小师兄,居然也下山去了么。
  念头只是转过一瞬间,便已消去,李辟尘带着任天舒前去正殿。
  而这一次,让李辟尘又感到奇怪的是,上一次来的大殿,这次又变成了茅草屋,成了第一次来的模样,不复上一次到此那种仙道净土的气派。
  镇岳宫门是观门,镇岳宫殿是茅屋。
  见到真人当面,李辟尘便行大礼。
  “见过掌教真人。”
  茅沧海坐在蒲团上,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事物,变得有些寒酸,全然没了上次的威风。
  “很奇怪吧?”
  茅沧海看见李辟尘的目光,笑了笑:“上次是群仙齐至,当然不能在茅草屋里,那太寒酸。你看见的那个大殿,才是真正的镇岳宫,现在你看见的,只是我一人的道场而已。”


第四百零八章 追道逐道不明道
  听真人言语,李辟尘恍然明悟,而这时候,任天舒开口,对茅沧海低头:“见过太华掌教。”
  “黄昏地真传任天舒……你在俱芦所做诸多之事,我已明晓,确实不料你黄昏地有如此气魄手段……辟尘,你带他前来,把你打算都说与我听吧。”
  茅沧海缓缓言语,李辟尘点点头:“褪他魔身,斩他前尘,度他入我太华。”
  听得此言,茅沧海缓缓抬头,此时微微沉吟不语。
  过了约莫三盏茶水的光景,他才开口:“魔道难度,说要斩尽前尘,谈何容易?辟尘,此事可是有些难的……”
  李辟尘笑着言语:“弟子愿度这位道友重回大道,此事,弟子有些把握。”
  茅沧海不言,又看向任天舒:“任天舒,你当真愿意斩尽前尘吗?你为何入魔,你为何修持至今,我这里一言就要让你散去数年苦工,一朝从正果跌落凡尘,你当真没有怨言?”
  任天舒:“我为魔头,即使如今有心思投在此地,但也不是说度就度,真人言的不错,我既入魔,本就是不愿斩尽前尘的。”
  “但是……”
  他顿了顿,此时缓缓叹出一口气来:“仙玄为大,如今掌天下气数,我不是愿意斩尽前尘,而是愿意把前尘挪开,为大道让步。”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我追求的是更高的道,李辟尘说的不错,我归入的其实不是仙道,也不是所谓太华,而是归入大道之中。”
  “如今我被他所擒,其实说的明白,若是我一意孤行,那定然是被斩了。但他既不杀我,愿意给我一个逐道之机,我自然不会放过这道好意。”
  “从如今起,至少六千年内,仙道都是强盛的,而即使衰弱,也最多就是和魔道平衡云原,对半而分天下,其实仍旧是昌盛不灭,我有天上的法,只要潜心修持,六千年,我必成天仙之位。”
  他的话语落下,茅沧海微微一笑:“你说的,倒也没错,不是归在仙门,是归在大道所在之处,但如今,我仙玄所在之地,即为大道驻留之所。”
  “不是斩尽前尘,而是让前尘为大道让路,你的道心,让我很是欣赏,魔道之人,多是如此执拗之辈,你的入魔之源头,是为了追逐更上的道,这一点,倒是不错的。”
  茅沧海言语,此时又笑:“但你该知,一味的追逐大道,必然会迷失自我,罔顾他人,我这里给你一本经文,你带回去,好好参悟吧。”
  “什么该放下,什么不该放下,你现在还不明白。”
  茅沧海的话语落下:“辟尘,撤去他身上的法吧。”
  李辟尘点点头,此时那手掌当中显化混元卦相,只是刹那,任天舒身上八道铁索便在瞬间化去,归入天地之中,消散无形。
  任天舒活动了一下身子,二十三年被捆缚,如今初一动弹,反而有些不习惯,他此时皱起眉头,见茅沧海,道:“真人说我不明白什么该放下,什么不该放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等到你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逐道,你自然就会懂得的。”
  茅沧海:“我只能告诉你,引导你,而不能教会你,因为人人的道都是不同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当知晓。”
  任天舒沉默不言,此时打个稽首:“我不明白,既然真人如此说了,那我便想要看一看,我什么时候能够明白。”
  茅沧海笑着,那手掌一招,把一本经书化来,交给任天舒。
  “《一元静始心经》,这是我太华山弟子皆要修行之心经,你魔道不修心道,镜湖浊障,此经文你且拿去看,待到明晓之时,应当能见到一些不一样的风景。”
  “那……应该是你从不曾见过的。”
  心境发生变化,人的念头就会产生改变,对于道的认知也会提升。
  曾经认为很重要的事情,到头来会发现,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很多事就如孩童玩闹,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辟尘:“多谢掌教,既如此,弟子便带他前去悬命崖。”
  茅沧海点点头:“去吧,能度魔人重回大道,也是一件无量功德之事。”
  而此时,茅沧海手掌轻轻一挥,那转瞬间,任天舒就不见了身影,而李辟尘则还在原地,此时茅沧海对他言语:“辟尘,他既有向道之心,那便不得怠慢,此事功成,日后在诸道之中,可彰显我太华气度。”
  掌教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而李辟尘点点头,又笑言:“敢叫真人知晓,这任道友,那身上的法,与我,是同根同源的。”
  “同根同源?”
  茅沧海颇有讶异,此时想了想,道:“是和你自身修持的心经有关?”
  “是……我二人,都是同样的法,道本同根,法本同源,俱出自太上。”
  李辟尘言明,而茅沧海没有再问,只是听到太上二字,那面色微微一顿,只是瞬间,便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恍如天光划破夜空,恍若星河倒映青穹。
  一切都明朗了,茅沧海熟读妙法,得知古今,通晓诸多隐秘,此时刹那便明白了因果缘由。
  茅沧海笑言:“妙,妙,妙!原来是这尊道法,难怪难怪,你原来是……不可说……不可说。难怪你曾经说不得!列在仙班,一切明朗,原来那个魔头也是!”
  “天意在太华,天意在太华!”
  他如此言,对李辟尘笑道:“好!既然你二人都是同根,那你定要把他度化,若是有甚么疑问难处,随时可上太华峰来寻我!”
  他如此言,那手掌轻轻一晃,刹那之间,李辟尘眼前乾坤乱转,只是一息过后,便落在了悬命崖中。
  此时一处石洞当前,任天舒刚刚回过神来,正打量这处山崖。
  悬命崖中处处皆有石洞枯府,有弟子在此地待的时间长久,会在崖壁上刻印一些文字,那些多是自我的体悟,而能写这些的,基本上都是被关了一甲子以上的罪仙。
  “斩我……呵,倒是和我挺配的。”
  任天舒看见那洞府边缘,有一块歪歪斜斜的石板,也不算碑文,就是随意刻的,上面写着斩我两字,是用手指硬生生的戳出来的。
  石板被那些手指印戳的空洞,几乎要粉碎了。
  李辟尘看着处洞窟,笑了笑:“任道友,这里倒也是个好去处,你在此地静心修持,我三日一次,前来看你。”


第四百零九章 溪水潺潺见蚁行
  ……
  光华兜转,李辟尘自悬命崖出,此时转出云霄,却不去青霄峰,而是先去得云脉霓裳峰。
  浮云遮眼,光海潮潮。
  李辟尘转入云脉,此时来至,那下方见得一片云海烟霞,当中矗立一座牌坊,上刻霓裳二字,门前有两尊玉液弟子镇守,如青霄峰上一般。
  霓裳峰山门处,两尊弟子见有仙家过来,便驾驭云雾前行,这般风采,倒是极为赏心悦目,可以说,太华山四脉当中,云脉最像神话中的仙者。
  “见过真传。”
  二人看见李辟尘面容,又见得衣衫,便打个稽首,而李辟尘还礼,问道:“虞湘云首座可在?”
  “首座刚刚回来,李真传稍等,我前去通报。”
  一位弟子言语,而后化作一道云华遁去,且过不多时,那远方藏与云海的宫中,就有一道流光遁出,此时落地,化虞湘云模样。
  “师弟不归峨眉山去,怎得先来我处做客?”
  虞湘云言语,而李辟尘却是笑起,连道:“我先来此地,多谢师兄助我之恩。”
  李辟尘向虞湘云道过谢意,而后二人交谈一阵,虞湘云道:“你不去见见紫云那姑娘?”
  “二十四年不见了吧?”
  虞湘云笑着开口,而李辟尘同时失笑:“我是二十四年,对她来说不过一年光景都不到,自那当初我把紫云南华二人送入二峰,如今满打满算,加上八江六河三十日,再算俱芦的时日,也不过才百日多去些。”
  “她既入峰修行,我便不再见她,待到她何时学有所成,那才是归期。”
  李辟尘笑着说,又和虞湘云道别,而虞湘云叹口气:“你那徒弟当真是天赋异禀,你知道,当初我此峰中,有人仙初教她道法之时,见她施唤而来一片紫云圣气,那当中气息浩荡,云相流光,可谓让我惊诧异常。”
  “当时,据说连云尊都被惊醒,微微看了她一眼,就此事后,我便刻意关注,如今她已列在五精之境,若是说修行速度,应当也不下于你当初吧。”
  这话说出,李辟尘倒是有些惊诧,复又笑言:“不错不错,徒弟是个天才,做师父的才有面子不是么。”
  虞湘云失笑:“若非是你徒儿,我倒是想抢过来当我云脉的真正弟子了……这下代的首座,其实我倒是挺中意她的。”
  “另外几许,也有不少好的苗子,譬如那上一次入门的姜瑶,如今也早已脱胎换骨……不过比起姬紫云来,还是差了些去。”
  “那不如,首座便让她坐了这下代的云脉首座?”
  李辟尘笑着调侃了一句,虞湘云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
  二人别过,此时李辟尘化一道华光遁入天穹,在云霄之上打个兜转,又过一柱香,转到雨脉,那身子站立云头之上,向下方看了看,见到一个白发孩童影子,便笑着离去。
  华光再转,此时再过一柱长香,转回青霄,那大殿外,墨麒麟嘶吼,而李辟尘转下身子,入了大殿当中,正见九儿在两侧边缘走动,或看壁画,手捧经文,至于移山道人,则是坐在了蒲团上,同样在捧着一本经文,那两只狮子瞳都快瞪出来了。
  李辟尘看见那本经文上的字,写的正是灵妖的修行之法,这种书本在太华当中并不少,毕竟是一大福地,什么样的书都是有一些的。
  青毛狮子倒是看的入迷,而九儿翻看的则是一些凡间的故事散集,至于殿内,此时那上首处,李元心闭目盘坐,而大殿之内,只有两尊近侍道童在侧。
  “看来诸多师兄弟已经各自回峰,之前倒是我叨扰他们修行了。”
  李辟尘笑了一下,此时入殿,李元心睁开眸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问道:“任天舒被带去悬命崖了?”
  “是,如今已在其中,掌教亲赠一元心经,言他自身不足之处,我隔三日,便去与他论法一次。”
  李辟尘把当中事情一一道来,包括曾经俱芦之事,细细明言,李元心听得微微颔首,在虞湘云走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这都是他不曾知道的。
  “俱芦一界立下灵山,则此方之世已归我太华,如今颠倒山在我太华之中,不日便有地仙真人施法,将其化作一峰,如此天门通向灵山,灵山之上便是我云原。”
  李元心如此言语,又道:“你又言那长阳之事,这倒是也有趣了,长阳洲离我云原较为遥远,而俱芦一界居然有通向长阳的天门……”
  李辟尘见李元心反应,笑道:“之前忙着任天舒之事,我倒是忘了与掌教说这事情,还劳烦师兄,过几日,把此事禀告上去,让掌教知晓,以此能做出对应举措。”
  李元心点头:“好,此事我晓得了。”
  二人又谈了一会,李辟尘起身告辞,那九儿还抱着书本看的津津有味,有些意犹未尽,这倒是让李元心有些好笑,对九儿道:“尊神若是喜欢这几本书,大可直接拿去看便是。”
  “是么,那多谢……多谢师兄?”
  九儿抱着那几册书卷,欢喜的紧,开口说话,却又觉得不妥当,连忙改称师兄。
  “不敢当,不敢当,尊神修行立在神仙之境,又并非我太华弟子,且是第二世正神,我可当不得师兄这道称呼。”
  李元心连忙摆手,而九儿想了想,便笑起来:“那……多谢首座。”
  至于移山道人的,他看了半响放下,大叹一声,但却是像失了魂魄一样,只是口里喃喃的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辟尘与李元心别过,此时带着二人回归峨眉,那麒麟崩开云霞,带起滔滔红绫,而不多久,便看见峨眉山当前而立。
  云霞萦绕,南天门下,有悠悠碧曲在山林回荡。
  李辟尘有意带着九儿游览一番峨眉风光,于是便不曾直接停在南天门下,而是从山腰处行路而起。
  那移山道人跟在后头,不断左看右看,自从褪去魔身,斩去一身法力,重修真法后,此时感觉三清气,就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舒服的紧。
  他这里摇晃着脑袋,忽然目光一停,看见那山林木中,一处溪流边上,有个穿着懒散的道人,靠着一块巨石,目光正盯着溪流之畔,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移山道人讶异:这里居然还有凡人么?
  他看不出那人的气息,于是便偷偷溜号,凑过去,看那懒散道人,手掌在那人肩膀上一拍:“嘿我说,你这牛鼻子,看什么呢。”
  道人没有转头,目光仍旧盯着下方的泥土,只是懒懒道:“看蚂蚁搬家。”
  “蚂蚁搬家?”
  移山道人皱着眉头,此时不解,但这道人居然不转头,他感到此人毫无礼貌,于是心念一转,把那头顶斗笠取下,露出狮面,对他道:“你转头看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美女。”
  道人摇摇头,说是这么说,还是转了头,此时盯了一眼,看见移山道人的脸,顿时一惊:“哦,妖怪啊。”
  移山道人见他这般平静,不由得讶异:“你不是凡人,是个仙家?”
  能见自己容貌不为所动,那就只有仙家了,但他的气息,自己又感觉不出来。
  移山正在古怪,而这道人咳嗽两声:“妖怪有什么奇怪的,你看看我。”
  听他这么说,移山有些古怪:“你……你脸上有花吗?”
  道人扭了扭脖子,此时那手掌在自己脸上一抹,刹那之间化出个虎脑袋来。
  只是一下,那凶神恶煞的面容顿时映照在移山道人面前,而这狮子被他冷不丁这么一吓,差点直接蹦起来,那口里下意识就大喊了一声。
  “你娘的,有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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