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落雁来投


  一支十五只船队缓缓拐个弯,转入直道,河面突然收窄,水流变得急促。杨宣凝的帅船领先航行,他立在望台上,凝视前方,大地随西沉的太阳逐渐昏暗,渐渐入夜。
  诸船之上,灯火通明。
  突然有女子的歌声从河中一艘小艇传过来,唱着:“水泱泱映照碧宫,奔波营役到头空,功名富贵瞬眼过,何必长作南柯梦!”
  歌声凄婉动人,充满伤感和无奈,飘荡在上空,在如此深夜,份外令人悠然神往。
  但是前面二船,却是一声令下,弩弓和甲士全部应命。
  此时,正是八月,月光如水,金黄灿烂,本身就有如一个不真实的梦。杨宣凝,心中一片宁和。
  自从杨宣凝起兵之后,虽然依靠着未雨绸缪,不断获胜,但是实际上,大事如一波接一波的浪潮一样,看似好整余暇,实是每次都在生与死的边缘线上徘徊。
  也只有在此时,才真正奠定了帝王之基,再也无人能够轻易摧毁了他,甚至可以说,南方一统,已成定局。
  “王上,此人是沈落雁,要擒杀吗?”自有锦衣卫和厂卫人员辩得,上问着着。
  “不必,让她前来见寡人。”杨宣凝命令的说着。
  这道命令之后,小艇缓缓靠上大船,女子的声音轻柔的传来说着:“如此良宵月夜,王上可允许小女子前来盘桓片晌?”
  杨宣凝闻言,微笑的说着:“沈军师如果是小女子,那世上没有几人是大女子了?”
  说着,就命甲板设跳板,让沈落雁上来。
  沈落雁眸子宛如一湖秋水,如玉似雪的肌肤,风资绰约的姿态,跳上了甲板,又一袭白衣,在月光下皎洁胜雪,清风柔柔,掀动衣来,端是裙如纱舞,人若琉璃。
  沈落雁眼望四处,就见得甲板附近,一层一层,不知围了多少卫士,心中明白杨宣凝到底谨慎,绝不会给人刺杀的机会,当下上前。
  “沈小姐坐。”杨宣凝说着。
  沈落雁就此落座,这时,夜风吹来,青发迎河拂扬,先是凝视着杨宣凝一会,又望上天上明月,终于浅叹的说着:“密公败啦!”
  杨宣凝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不过也看得出她清减了,心中就有着一阵感触:“沈小姐喝茶吧!”
  沈落雁自大业九年,就跟着李密,转战各地,一身抱负,全寄托在他的身上,其实如是愿意,她早就为李密妻妾,只为了妻妾不干政之理,才一直独身如此,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岂能无憾?
  沈落雁的目光自月光之上,落到杨宣凝的脸上,久久凝视,唇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摇头说着:“唐王真是年轻,只是时机过去就永不回头,虽密公之败,实是你之计谋,但是成王败寇,落雁也无话可说。”
  杨宣凝笑的说着:“极是,你既做他军师,不知有何计谋可说?”
  沈落雁望往河水,淡淡的说着:“如果密公当日,能够弃得兴洛仓,率一万嫡系北上,也许还有机会,但是也只是也许,唐王这次,率领大军亲征淮南还没有臣服的郡县,又命尉迟敬德出兵彭城,水师进击东海,正式踏入淮北地区,又命宋阀起兵,自岭南而北上,二下夹攻古荆州之地,可所谓深谋远虑,布局得当,只怕唐王,还要和罗士信回合吧!”
  杨宣凝深吸一口气,当日他接到隋炀帝大破李密的消息,立刻起兵,命尉迟敬德率兵三万,亲征彭城,并且又命水师攻击东海郡,不但是切断李子通后路,更在于日后吞并淮北的战略。
  而自己又亲率兵八万,沿河进击钟离郡,意图扫平淮南还没有臣服的郡县,直攻江夏,再和罗士信会师,又命宋阀起兵,自岭南而北上,二下夹攻古荆州之地,以一举扫平。大军所向,倾十六万之众,可所谓摧枯拉朽。
  如今却被沈落雁一言说破,而且发布命令到现在,不过三日,在这个时代的通信和交通条件下,沈落雁的密谍系统,实是非常了得,不由说着:“沈小姐果是李密军师,真是了得,沈军师不如改事于我,仍是大业可期。”
  沈落雁凄然一笑,美目深注于他:“若密公前来,不知王上如何处置?”
  杨宣凝说着:“李密如是选择降我,当受礼待,我封其为侯就是了,不过,以后就不得掌兵,富贵一生就罢了,但是儿孙可不受此限。”
  沈落雁皱起眉宇:“密公现在,还有二万军,这地位也太低了吧?”
  杨宣凝摇头说着:“这完全不一样,我方赐爵,连同爵位和土地,亲王二万亩,郡王一万五千亩、公一万亩、侯八千亩、伯六千亩,子三千亩、男一千五百亩,国士一百亩,世袭不替,岂是空爵可比,李密能得侯爵位,已经是看在他事先王,以及沈小姐掌握的密谍份上了,而且,李密能够投靠谁?圣上吗?或者李阀?只怕未必有我之厚。”
  沈落雁沉默不言,才叹的说:“也许唐王说的是,唐王已得了翟让投效,连同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等大批将领,也许密公的确争不了多少,唐王真是深谋远虑,当年写信于我等,支持其财币时,就在布局了。”
  杨宣凝冷哂说着:“翟让,寡人也赐侯爵,他已经答应了,败军之帅,不足言勇,其实如不是寡人使圣上北上,翟让只怕让你和密公杀死了吧,不要跟寡人说,没这回事。”
  “是啊,败军之帅,不足言勇,密公无话可说,我沈落雁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沈落雁用悲凉的语调说着。
  “那沈小姐的意思呢?沈小姐若来,寡人可透个底,就是李淳风为宰相之子,以后自有前途与庙堂之上,日后锦衣卫统领的位置,可坐上,不知沈小姐的意思怎么样?”
  沈落雁怔怔的瞧他好半晌后,才叹的说:“唐王果是作事滴水不漏啊!”
  的确,李淳风为宰相之子,把持锦衣卫,实是人君之忌,不过,锦衣卫由李淳风一手创建,虽然杨宣凝布下了许多暗棋,到底是李淳风在系统内威望太高,要提拔别人,也必须有这个才能,有这个力量压的住才行。
  沈落雁,本为军师,自掌密谍,有这个才能,也有这个力量,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上位,必须严加考察一段时间,甚至必须先交出密谍,由李淳风进行消化才行,但是至少日后可以足够分量上位,以完成新旧的替换。
  这时,月光照耀于河水上,烁烁生辉,沈落雁幽幽一叹,神情落寞,好一会才微微一笑说着:“想不到唐王如此重视于我,并且促膝深谈,可见世事无常,人所难料。”
  说完了,沈落雁又是“噗哧”一笑,说着:“落雁也要回去了,向密公作最后一趟的劝说?无论降李唐还是杨唐,我都要劝他死了争霸天下的雄心,乖乖的作个富贵侯爷,否则的话,只是自讨灭亡。”
  顿了一顿,又幽幽一叹,说着:“翟让已经投效于王上,不日南下会合,瓦岗军已彻底土崩瓦解,再难兴起,而杜伏威都甘心降于你,被任命为正五品将军,天下除了李唐外,再难与王上争锋了。”
  说完,沈落雁起身,微伸懒腰,展露女体美好诱人的线条,再瞥他一眼,含笑的说着:“得知王上如此重视落雁,落雁倒是心情大好。”
  说到这里,她突的霞生玉颊,神态娇媚无伦,轻移娇躯,坐入杨宣凝怀内,杨宣凝软玉温香抱满怀,却心中大赞,原因很简单,她的手脚放的位置,都非常适当,绝无刺杀之嫌疑,相反,杨宣凝倒是可以直接杀了她。
  沈落雁的小嘴凑到他耳边微喘的说着:“落雁自跟随密公,却一直守身如玉,密公因此疑我,这个世界,当真是男人的世界,我等女子,要作点事情,何其难也,王上可任取于我,勿要怪落雁放荡,只是我真的不愿就此了结一生,这次劝密公之后,无论胜负,落雁必前来。”
  说着,沈落雁的香唇重重印上他的嘴唇,然后就立起,反身而立,落到小船之上,然后一动真气,就飘然而远去。
  杨宣凝立起,远望,月光如白昼,佳人慢慢远去。
  其实自五胡之后,风气极开放,隋唐更是如此,女子即使在婚后也可以外出交游饮宴,形成自己的社交圈子,日后唐朝,更是成群结队的公然的调笑美少年。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杜甫的《长安丽人行》就描写的是这种盛况。
  由此产生的风流韵事乃至佳话也是历朝历代最多的,难怪后世那些主张“灭人欲”的朱熹之流的老夫子会酸溜溜的说“唐人胡风,多淫肆”。
  但是无论怎么样,女子想作点事业,除非是如慈航静斋暗中操纵,或者学武则天一样,以唐家儿媳的身份出面,不然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沈落雁转战多年,也只有在当时落魄,饥不择食的李密那里获得施展身手的机会,也因此奠定了她数年来的效忠。
  读书时,沈落雁白衣如雪、指挥若定,其飒爽英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的确是智慧过人,胆色超群。
  只是,她毕竟是因人成事,李密得意之时,沈落雁也是意气风发,谈笑用兵。李密落败失势了,她只能如失家之犬了。
  沈落雁通人情世故,知审时度势,原本在唐时,嫁人为妻,不掌要事,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当日沈落雁就对徐子陵凄然说着:“对李阀来说,我沈落雁只是个外人,且我亦心灰意冷,再无复昔日的雄心壮志!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收拾情怀好好做个李家之妇。”
  其实,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对李阀来说,她根本不可能获得施展的机会,而她当日来找徐子陵,就是为了这一线生机,如果徐子陵当日能够接受她,只怕这个美军师,立刻会不惜身体,转投少帅军了。
  可惜的是,徐子陵只是呆瓜,根本不能明白这个意思,只能让她怔怔的瞧他好半晌后,叹的说:“徐子陵呵,究竟谁家小姐才可令你倾情热爱呢?”
  如今杨宣凝表示接纳,她自然不惜自身了,想明白这点,他也不由叹息一声。
  不过,人各有志,杨宣凝不但没有看不起她,反而生出敬意,当然,他也不会矫情,既然如此,那他也会毫不客气的把她吃下。
  这并非爱情,而是权力带来的东西,自然毫不客气的笑纳,只要你情我愿,自然半点愧疚之心也没有。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存在了,天下美色,任取任夺,而且这等才能和美丽都称绝色的女子,也奉献上前,惟恐不受。
  月色洒照下的长河,无尽地延展眼前,而钟离郡的码头区,已经出现了眼前。
  这时,或者是夜中,或者是因为起兵的消息,水道的交通出奇地疏落,但是码头区,泊有四十艘船,等十五只船队缓缓而到之时,灯光大亮,就见码头区,已经扎上了军营,上万精兵等候王驾。
  杨宣凝却没有上岸。
  毕竟在夜中,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万一,还是在自己船上比较安全,等明日一早,再上岸不迟。
  不过消息还是传达了上来。
  “王上,我军水师先靠上钟离郡码头,曾与守军发生战事,斩首五百级,而守军连夜退回郡城之中,想必我军登陆的消息,也随之传达到了郡城中。”来禀告的女官带上了新的消息。
  杨宣凝默然不言,战事一起,当时码头上各船各人,哭喊震天,四散逃命,这倒不是杨唐军多残暴,实是战争本身如此,被殃及,就是听天由命了。
  当下沉声说着:“我方信使,有没有到郡城了?”
  “禀王上,已经随守军前去,应该也到了郡城。”
  “恩,就看明天他投降不投降了,如是不降,寡人明日就起兵攻之。”杨宣凝就着月光说着,神态平静。
  说完,又到了书房之中。
  说是书房,实是非常大的房间,宛然小殿。
  行入其中,幽静无声,深陷足踝,宣丝地毯铺就,足有数寸厚。
  女官就说着:“现在时日尚早,王上是不是召见静妃呢?”
  杨宣凝于是笑着说:“也好,不知道她带领演练的天女舞,到底如何?”
  当下传旨而去,由于就在船上,没有多少时间,就闻笑语之声:“王上,臣妾等人,前来拜见。”
  纱帘之后,鱼贯走入来五个少女,盈盈敛裙,拜见下来,顿时一室篷勃生香,宛然仙子天女一样,杨宣凝略惊,问着:“静妃要亲为寡人歌舞否?”
  原来,为首一个,正是静妃,只见她身上只有一袭云罗轻纱,高耸的酥胸,两处嫣红将纱衣前襟鼓鼓的顶起,纱裙更是单薄,如果不对着烛光还可,一旦对着烛光,纱质近乎透明,裙下的大腿时隐时现。
  虽然穿着如此,但是她的神色却是如此玉洁冰清、如空谷幽兰一样,静静地绽放在馨香的室内。
  “王上,正是臣妾,臣妾见礼了。”沈幽兰上前见礼。
  而后面四女,穿着更是薄纱,比起沈幽兰来,更是透明,与赤裸无异,在烛光之下,雪骨冰肌,见得他望过来,四女都是羞不可抑,两点鲜嫩羞涩的乳尖,就绽放出来,在白纱下清晰可见。
  “好好,那就舞吧!”
  随着一声命下,五个女子莲步轻移,流苏飞舞,佩饰飘扬,叮叮当当中更显妩媚。
  天女的舞姿,如雪飘舞,矫如惊龙,又如柳丝一样柔美,裙随身来飘扬,手和纤腰软若无骨的扭动,举手投足间风情毕现,就好象真的天女下凡一样。
  杨宣凝精神完全吸引,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曼妙感觉,心中想起一事,如果是师妃暄在前亲舞如此,相比更是胜上一些吧!
  想到这里,杨宣凝不再迟疑,只是略一示意,沈幽兰就旋转而过,伏在他的胸前,在用自己乳房压着他的胸口,慢慢的,一点点把他的衣服脱下,直到去掉最后一件束缚。
  当最后一件衣服脱下时,杨宣凝感觉到无比的解放,自己身体赤裸裸的在众女面前,却没有丝毫的羞愧,逗弄着沈幽兰尖挺酥胸的同时,他望向了下面越转越快的四个丽色。
  此刻整个天地间,只剩下裙带飞舞的声音,重重的隔帘,而让女子声声娇呤化作一曲婉转低回的无字之歌,却透不到外面的月光之下。
  这就是天子之乐了。


第一百零一章 天子死社稷
  洛阳雄踞黄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四周群山环抱,中为洛阳平原,伊、洛、瀍、涧四水流贯其间,既是形势险要,又风光绮丽,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漕运便利。
  故自古以来,先后有夏、商、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等八朝建都于此。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洛阳乃天下交通要冲,军事要塞。
  杨广即位后,于洛阳另选都址,建立新都。新皇城位于周王城和汉魏故城之间,东逾瀍水、南跨洛河、西临涧河,北依邙山,城周超过五十里,宏伟壮观。杨广又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出一条南达杭州,北抵涿郡,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洛阳更成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
  身为圣上,御宇十三年,夹着十三万精兵,又有着大破瓦岗军之胜势,顿时,洛阳不攻自破,城门大开,王世充、独孤峰、还有越王杨侗都前来迎驾:“臣等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喊万岁,声镇全城。
  杨广自御车而下,锐利如箭的眼神,往他们看来。
  王世充跪在地上,自上而看,只见得鬓边花斑,多了几根白发,杨广记起他本是西域胡人,字行满。
  此人甚通兵法,杨玄感反隋时,朱燮、管崇于江南起兵响应,世充募江都万余人破之。齐郡农民义军孟让率十万众至盱眙,世充又设计袭破之。
  又镇压河北格谦余部及南阳卢明月,如今为洛阳守备,洛阳城中,有兵八万,此时尽在其人之手,不过,他掌兵权不过半年,根基不稳,所以才无法拒之。
  而另外一人,独孤阀之主独孤峰,鹰勾鼻,坚毅脸形,自自己离开洛阳,其人就掌洛阳城中的禁卫,共分翊卫、骑卫、武卫、屯卫、御卫、侯卫等共十二卫,每卫约五百人,总兵力超过五千,实力不可轻视。
  直到看到身穿王服,年十三越王杨侗,才露出一丝笑意,柔声说着:“诸卿请起,起驾皇宫,于大殿中,召见群臣。”
  众人轰然应喏,引十余万精兵入内,一时间,城中集二十二万精兵,又得了兴洛仓,顿时兵强马壮,称雄天下。
  在众兵围绕之下,杨广进入皇宫。
  皇宫分为皇城与宫城两部分。皇城围护在宫城的东、南、西三面,呈“凹”形,北面与宫城有城墙分隔。皇城城墙都是夹城,有两重城墙。北面则有三重,更增其防御能力。皇城内东西有四条横街,与南北三直道交错,中央大道居中轴线,省、府、寺、尉等官署分别排列在大道两侧的横冲,众星拱月般,不离皇宫左右。
  宫城则是皇帝的居处和接见群臣的地方。宫城之北,再有曜仪和圆壁两城,使宫城处于重重包围之中,防范严密处,更胜江都的皇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洛阳留臣也自不少,等上了殿,上百名朝臣一齐跪伏在地,额头触地,高喊万岁。
  听到这种万岁声,杨广沉稳步履声晌起,踏上主座。
  又是一个稳重的足音,在下一层的台阶处晌起来,却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杨广柔声说着:“众卿家平身,赐燕王座。”
  仪官顿时唱偌,群臣谢恩之后,不由看了看这个少年。
  隋炀帝北上洛阳,把幼子留下,却带上了太子杨昭的长子,也就是长孙燕王杨倓,是合法的继承人。
  其实,隋炀帝的太子杨昭,大业元年就立为皇太子,此人武功高强,善弓箭,可惜早死,如果不死,三十岁坐镇长安,关中顿时固若金汤,哪会派得杨侑这个不满十五的小孩坐镇长安。
  “朕有大旨,群臣听侯。”杨广目光扫过群臣,说着。
  “臣等侯旨。”一行人又跪下。
  “太子早去,朕心怀悲痛,然天下不可一日无储君,今朕就立太孙杨倓为皇太孙,以后同政参事,诸臣可奉命。”
  “臣等领命,拜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在这样的情况下,群臣当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各个拜下,确定隋朝正统。
  王世充和宇文化及,都是脸色大变,只有低头,不露出来。
  皇帝回到洛阳,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立太孙,实是抓住要害,甚有国事家法章程,也是对长安的事情的回应。
  长安本有杨侑,李渊攻入长安,立他为帝,改年号为“义宁”,遥尊炀帝为太上皇,杨侑称帝,只不过是李渊手中的傀儡,这谁都知道,现在杨广不发一言,只是立了皇太孙,顿时长安的所作所为,宛然小丑一样。
  也确定了正统,讨伐叛乱的大义所在,让天下人都看得清楚。
  当然,更是理清内部系统的要点,大统确定,早早安排,哪怕自己万一,也可由太孙登基,不至于内乱,而获一线生机。
  至于同政参事,就等于皇太孙监国,早早让他熟悉政事,培养嫡系,此时杨广,这才是英明神武的晋王风范啊!
  “诸臣起来吧!”
  群臣都起身,王世充不由乘机深深的看了看上座的皇太孙杨倓一眼,杨倓果然一表非凡,尤其端坐在那里,眸子冷静自信,竟有几分当年杨广的风采,心中大凛。
  杨广最大的问题,就是诛杀了太子杨勇,又牵连了许多宗室,先帝杨坚之子几乎无一幸免,或杀或囚,导致杨隋皇室中人,几乎没有成年栋梁,其实隋炀帝的儿孙,都是一时之选,自小就表现出英明的素质,只是都太过年幼,不能当得大事。
  而此时,太孙杨倓,毕竟十五岁了,却是不同,如是再给二三年,并监国事,就可成冠礼,无论是身份还是才能上,都有资本驾御群臣,统帅江山了。
  “皇上,臣有本奏。”王世充上前。
  “卿且说来。”
  “皇上大破瓦岗贼军,五十万人皆崩,真是千古伟绩,只是,大部虽破,而各小股,各有数千数万不等,盘踞各郡,还未清除,臣愿起兵为皇上清扫之,愿吾皇圣裁。”王世充禀告的说着。
  他为洛阳守备,这等事情,正在职权之内,当然可如此奏得。
  虽然低头奏着,但是出于一流高手的敏锐,他感觉到上阶,杨广和杨倓凝视着他,一时间,不自觉的,心“霍霍”跳动起来。
  杨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着:“这事朕已经知道了,王卿家少安毋躁,朕自有主张,不日就会宣布,现在王卿家可以退下了。”
  等朝议之后,王世充和宇文化及,向着宫门之外而行,沿途尽是甲胃鲜明的禁军,显见洛阳城的控制权已全落入杨广手中。
  宫城之上,门分两重,深达二十许步,左右连阙,被宽约十八步的城墙相接,城关高达十二丈,气象庄肃,又布满甲兵,令人望之生畏。
  王世充和宇文化及出得宫门,这时禁命撤消,街上人车渐多,但是不时有一队队甲胄鲜明的禁卫经过。
  王世充和宇文化及都是心中大凛,杨广击破瓦岗军,声势威严大震,又是正统,将士归心,现在入得洛阳,粮食又充足,可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手上,二人虽是大将,又各掌数万军,但是竟然产生旦夕不保的感觉。
  不过,王世充自持受到杨广信任,与宇文化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再加上二人都是谨慎之人,怕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杨广误会,落得首被打击的对象,因此都只是淡淡交流,没有多说什么,都各自回营,找自己的部下商议。
  在宫中,杨广却携带着皇太孙在御花园中,虽说是花园,但是假山延绵伸展,奇峰处处,又配于湖泊,在雨雾下苍茫虚莽,景色变幻无定,极尽幽奇。
  数十米高的山坡上,更是古木蓊森,挺立山坡,华盖蔽天,小小一地,就营造出山涧谷底,峭壁危崖的美景,可所谓一园小天下。
  许久,杨广才叹息的说着:“朕登基之后,就建此城,以为东都,以南北为中轴,让洛水横贯全城,分为南北,又以四座大桥接连,而城内洛水又与其它伊、瀍、涧三水联接城内,使城内河道萦绕,把山水之秀移至城内,予人天造地设于一城之力。”
  皇太孙杨倓不敢出声,静静听着。
  “朕又迁来了数万户富商巨贾于此城,又将三千户工匠安置到郭城东南隅的洛河南岸十二坊居住,以为军工之实,当时朕以为二都之实,天下之固,断无乱事,想不到今日朕落得这个田地,不过,昨日之果,今日还得之,皇太孙,你可知今日朕为何不许王世充出都讨伐呢?”杨广问着。
  “禀陛下,皇上是要攘外必先安内吧,留得王将军在,才可对付宇文家?”皇太孙杨倓到底已经年已十五,又处于宫廷之中,见多了,因此谨慎的说着。
  毕竟宇文家近于谋逆,说这个不会有问题。
  “攘外必先安内,说的好,说的好!不过,皇太孙你毕竟还年轻,朕就给你解释。”杨广大喜,说着。
  “瓦岗贼军乱我大隋,切断南北,才给天下贼子可趁之机,朕心深恨之,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瓦岗贼军,已被朕击破,但是死而不僵,如果朕大力讨伐,只怕一年都未必全部肃清,到了那时,只怕朕真的要困死洛阳了。”
  “现在,瓦岗贼军余部,大部分投靠杨宣凝这乱贼,朕也就由得他们而南下,不给予为难,等他们都离开,附近郡县,甚至整个淮北地区,都在朕的手中,再无乱事,朕才能入关,一旦朕能入关,重得关中,我大隋可再兴。”
  “皇上,那杨宣凝这乱贼,为何不北上?”
  “因为他所谋深远,想让朕当他的刀,看准了朕之将士,都是关中人,不可能与之在南方纠缠,所以才放朕回去,你看他,只是偏师,夺彭城、下邳、东海三郡,占了淮北一角,不但是围剿李子通,也是为日后北上所用,而把整个淮北大部留给朕,不跟朕纠缠,放朕北上攻入关中,主力却征淮南,又向江夏去,显是要先平荆州,又攻巴蜀,以完成以南攻北之格局,朕也不得不佩服。”
  “但是朕也不是他的刀,这就看时间了,是看他杨宣凝,先占巴蜀,还是朕先回关中,如朕能先回关中,我大隋实力,还是天下第一,假以时日,扫平南方,再现朕当年以北攻南,破陈之事,也是可能,至不济,也可平分天下,由你日后来解决。”
  皇太孙杨倓顿时明白了,杨宣凝是怕杨广实力不足,进攻关中被破,反而给李阀得了大便宜,而且,攻打淮北,隋朝就再无生机,杨广那时狗急跳墙,根本不可能乖乖北上,又有二十万军,说不定二者就在淮北纠缠,打上几年,让李阀笑掉了大牙,趁机崛起。
  只有真正给杨广留下隋朝再兴的生机,才能让杨广竭尽全力,进攻关中,这是隋朝的最后一线气数所在,杨广明知其用意,也不得不如此。
  而且,巴蜀和淮北,以杨宣凝的实力,只可取其一,既然如此,就先缓淮北,而全力取空虚的巴蜀了。
  当然,如是等杨宣凝取得巴蜀,杨广还没有入关,那杨广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杨宣凝自会全面攻向淮北,取得洛阳,再扫平北方。
  国手布局,无非如此,所以杨宣凝送钱送粮,又准备占了夺彭城、下邳、东海三郡,以镇淮北一角,却不大举北上,与杨广争淮北,而杨广也不攻瓦岗军,坐看瓦岗军南下,一一收编空出的郡县,以壮大实力,君臣之间,仇深似海,却可所谓空前默契。
  “皇太孙明白了吧?朕无能,让祖宗江山落到这地步,不过,假如在朕,甚至在你的手中,能够重兴,也是凤凰再生,再不受朝野明暗钳制,是故等于重打天下,正了得国的名分,瓦岗贼军南下,不过一二个月就可,等朕收编完淮北,就是朕扫平内部之时,时不待我啊,朕何惜史上留骂名,说朕对臣残暴,这些朕有准备了,无论怎么样,一年内,朕必须攻向关中,朕这一去,不知是不是能够回来,朕不能给你留下祸端啊!”说到这里,杨广目现杀机,又是语气悲凉:“宇文家,朕不会留下,王世充,也不会给他掌得大部兵权,至于独孤阀,朕要全部带去关中,不过,城中还有大将,而裴仁基和裴行俨父子,原本是张须陀部下,虽在张须陀战死,父子投降瓦岗贼军,但是这次,朕还是保留了下来,不给予加罪,为你日后所用。”
  皇太孙杨倓听到这里,突然之间明白了,杨广已生出死志。
  此去关中,不死不休,要为自己拼杀出一条路来。
  只要得了关中,自己才可以稳居二都,控制三百里秦川,以图最后一道气数,扫平北方,南北分立,再看后世子孙的气数以定天下。
  但是在之前,虽知希望渺茫,也要给自己留个干净的君臣系统,至少不能让自己一开始,就当人傀儡,受制于人。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就不由落下来:“爷爷。”
  “天子死社稷,朕也只是尽本分,朕带你回去,却留你叔杨杲在江都,就是为了这点私心,虽朕想不到江都如此快落下,但是杨宣凝毕竟是杨素的孙子,还会给朕留下这点根,皇太孙,不要嫌朕无能,朕此时,已经尽力了,如果朕破不了关中,你当皇太孙,是朕害了你,只怕留得清闲百姓也不可得。”杨广凄凉的说着。
  “皇上放心,孙臣既为皇太孙,必死社稷,才得以见列祖列宗。”皇太孙杨倓却一咬牙,说着。
  这话一出,帝孙君臣,相对而泣。
  此时,在小亭外,雨点愈趋绵密,雨水顺着人造山崖陡峭,蜿蜒往下,身置其中,仿似进入一个超越人世的世界。
  一条黑龙,鳞破血溅,满身伤痕,却露出了不死不休的狰狞牙齿。
  几乎同时,关中青龙盘旋,与大蛇争斗,而白蛟盘旋南方,渐有龙相。


第一百零二章 万民累大业
  李密,终究还是选择了去李唐,就凭这点,就知道他野心还在,自然希望还有施展身手的机会。
  不过,杨宣凝一点也不可惜,瓦岗军中大首脑翟让投效,连同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等人南下,已经得了大半实力,其中不泛名将,正好补充为将领。
  因此,翟让封石台县侯,赐田八千亩,翟让转战六年,自然有一批心腹乡人族人,都因此获得了安身立命之地,按照爵制——男爵亲兵十人,子爵亲兵三十人,伯爵亲兵五十人,侯爵亲兵百人,公爵亲兵三百,郡王亲兵五百,王亲兵八百的编制——甚至可以有一百合法穿甲持兵的亲卫。
  当然,身为贵族,在首都也有一套房子,这就不多说了。
  而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都赐正五品将军之职,也各有自己的田地,住宅,财物上的赏赐,这套安置忙下来,也需要大量时间。
  锦衣卫和厂卫的编制是正四品,沈落雁得以领正五品,也算是统领下面最高级官阶了。
  哦,说到这个,就必须提上一提,秦琼这个家伙,自沈法兴兵败就不知所踪,后来才知道,又跑去投靠杨广了,竟然在破瓦岗军军中立了些战功,不但折了前罪,也获得了提拔,也算是杨广重组军权的一部分吧!
  九月初,一处田野之上,夕阳出现在边缘处,斜斜照射入谷内,把树木影子投到地上去。化为点点金光,杨宣凝喝着茶,碧绿的天色如此高,静对着牵牛花,风吹来着,凉意而来,菊花开放着……
  杨宣凝放下茶来,直饮一口,然后就叹息。
  “王上大军所到,钟离、弋阳、蕲春、庐江、同安数郡纷纷落下,几无大战,整个淮南落入王上手中,如今又入军竞陵,直逼襄阳,想必钱独关也挡不了,王上又何忧之有?”说话的人,正是新得的沈落雁。
  说着,又论述着:“钱独关原本是黑道巨头,汉水派的龙头老大,此人擅使双刀,称霸襄阳,竟然起兵,赶走了襄阳太守,把治权拿到手上,但是,此时他也没有什么作为。襄阳虽是固城,也难以独立。”
  “钱独关,以及其妾白清儿,还有谋士郑石如,都是阴癸派的成员,阴癸派是魔门第一大派,许多豪强都与之有联系,只是祝玉妍重女轻男,又重视武功更于天下,不识大体,因此才落得这个地步,但是论武功实力,全派人员,虽不可与慈航静斋相比,也是极强大,现在此城已经是阴癸派最后一个据点,如果寡人轻易拔取,以她们睚眦必报的作风,定不肯就此罢休,寡人也有三分顾忌。”杨宣凝说着。
  “王上,襄阳极具战略意义,西接巴蜀,南控湘楚,北襟河洛,三国时,魏、蜀、吴三方便力争此城,西晋伐吴,桓温北伐,均以襄阳为基地。六朝之所以能保江左者,实赖有强兵雄镇于淮南、荆襄之间,就是此城,不可不取。”沈落雁亲自以炭炉煮茶,说着。
  杨宣凝不禁点头,她的确是军师之才,至少对襄阳的论述,确是卓有见地,襄阳虽非像洛阳那类通都大邑,可是因它位于鄂、豫、川、陕的交通要冲。若想从中原南下,或要从关中进入江汉平原,都不能不先取襄阳。
  因此有此襄阳,就可守得南方大安,这不可不知。
  “寡人知道,所以寡人屯兵于竞陵郡,不但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投效于我,寡人也不吝啬封赏,但是如果不知时务,寡人也只有大军拔城了,虽然襄阳城高墙厚,城门箭楼密布,寡人也只有打这一仗。”杨宣凝说着。
  “如此,落雁也放心了。”说着,她亲自奉上新茶来,茶香飘洒在空中:“那王上,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古代城外,田野还是一片绿野,只是葱绿中带着金黄,官道二面长满了草,远处,五百骑兵翻身下马,警惕左右。
  不过,这种模样,谁也不会靠近,官道上来往的人等,见得这副架势,纷纷远离,快速而过,而一些蓬头垢面,衣袍脏乱流民,却被官骑策着,赶向各地。
  “还不是随着瓦岗军而来的流民,大大打乱了寡人的计划,让寡人不得不佩服圣上,就一招,使寡人就不得不疲于奔命,放弃大规模长期作战,进蜀,只可派人绸缪,难以用兵强夺了,至少今年是这样。”杨宣凝苦恼的说着。
  当日李密,夺取了兴洛仓,才得饥民五十万,现在杨广夺回,当然不可能给这些贱民吃了,毕竟他就要靠附近的几个粮仓,来获得进攻关中的粮资。
  而杨广,就直接命各郡:“欲南下者,无论是贼是民,不得阻挡。”
  甚至有意驱赶灾民南下。
  顿时,瓦岗军余部,淮北的流民,甚至包括当地一些黑帮,都被驱逐,虽然少了一点人口,但是作为人口密集地带的淮北,并不因此损了元气,反而治安清廉,一下子恢复了正常的生产和统治,快速平定了局面。
  而许多瓦岗军头目觉得应该拉帮结派才获得重视,有时更是驱民南下。带来的效果就是五十万灾民南下。
  南方人口,只有北方的三分之一,一下子得五十万人,当然是好事,可以编十五万户,正好充实于各郡,但是,粮食和治安问题,一下子变的非常严峻。
  “虽然我唐国无论朝廷还是地方,都已具备,但是也承受了巨大压力,一一登记,按户编制,授田安置,都需要大量的人手,而最要紧的是,粮食上的问题。”
  “王上,不是说寻了占城稻,亩产大增吗?”
  “那有这事,先前不过试种,推广也是不易,民间种植习惯自成一体,官府要改变,也是很难,会爆发事端,再加上此时,圣上所建粮仓,多在北方,南方很少,因此其实我方虽得宋阀之助,又经过按丁授田,到底时日还少,粮食也只是稍有盈余,正好应付用兵,但是一下子多了这五十万流民,度到明年收获,预算下来,还是勉强,大规模用兵,实已不足了,更加不要说长途远征了。”
  “我与圣上,争夺时间,寡人如先入蜀中,必得大势,圣上如先入关,也可得势,扳回一局,圣上这轻轻一放,就使寡人处于二难之间啊,现在支持罗士信和宋阀二下起兵拿下荆州,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欺圣上将士多是关中人,因此才放得回去,圣上也欺我南方人口少,正要充实,并且照顾瓦岗军前来者的影响,不得不接受这批流民,可所谓相互算计,只是,这批人,也正好开垦,现在以工代酬,兴修水利,明年也可多得三百万亩水田,所谓白纸可画图,倒使寡人的水田计划提前运转了。”杨宣凝苦笑的说着。
  “王上以工代酬,实是大善,不但减少了乱民滋事,也等于动员了数十万工役作事,兴修水利,兴修城池和官道,都是要行的事。”沈落雁带着一丝敬佩的说着。
  的确,乱民一来,杨宣凝立刻进行控制,本来要攻伐的大军立刻赶到附近郡县控制,指挥着流民到达指定地点,一一登记,先抽出男丁精壮,编成百人一小屯,命各郡县,立刻兴大事,无论修建什么,都不可让他们闲着,用他们的劳力换取一定的食物配给。
  而原本打过仗,杀过人的流民兵,都挑选出来,归于厢兵之中,进行训练和隔离,以减少异心者煽动造事的可能。
  当然,各瓦岗军头目,更是第一时间命其入城,一一在吏部登记和安置,并且暗中给予监督。
  剩下的老弱,却先给予安置,就近的原则,分派到各郡县,幸亏这时南方土地大,人口少,还没有开发的地点多的是,因此按照百户一村的原则,给予打散了重编安置。
  还有二事,第一就是军中就有随军医官的旧制,每营中必有医官,现在招募点妇女和少年学习,也算是超前意识的发挥。
  第二件,杨唐建国三年,也经过多次大战,受伤制残的军士,也有许多,这时却任为这些新村的村长里长,并且多赐二十亩田地,结果导致全军闻之,无不感而交口皆颂,军心大聚,倒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流民中,少数的读书人,以及工匠,也自抽出。
  一片秩序,一片繁荣,但是的确不能用兵了,这也是为什么,不得不等在竟陵,让襄阳派人来谈判的道理。
  “王上,虽然今年难以用兵,但是一旦度过明年,不但粮食大产,也可多得数万精兵,那时,用来就更是得宜了。”沈落雁说着:“再说,王上新得如此多郡县,也宜镇之以静,如果今年快速进蜀,说不定根基不稳,可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上请宽心。”
  话是这样说,但是今年不用兵夺取蜀中的话,那明年说不定还有许多变数,也只有希望隋炀帝能够给予关中更多消耗了。
  杨宣凝不想继续说这个了,问着:“朱粲,有何动静?”
  说到此人,沈落雁不由皱眉,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此人还在冠县称帝,却没有多少异动。”
  “未必,虽然朱粲一直思图襄阳,但是说不定会和钱独关联合起来对抗我军。”
  “是,臣立刻派人细查。”在公事上,沈落雁立刻端正了态度。
  朱粲,亳州城父人,县佐吏,大业十一年,起兵,自称迦楼罗王,集十万。不过,此军基本上没有任何政治和军事策划,迁徒无常,攻下州且后就大吃大喝,劫掠一空。粮食吃光后,就把县城烧毁,又去劫掠就近的城州,以至于他所经过的地方百姓饿死者遍野满山。
  而最使人厌恶的是,朱粲食人,朱粲号令军士:“食之美者,宁过于人肉乎!但令他国有人,战何所虑?”
  记得历史上,原本降附的周围州郡再也忍受不了这群虎狼队伍,纷纷起兵,相聚而进攻朱粲,杀得这些吃人兵最终只剩几千人,拥着朱粲败逃至菊潭县。无奈之余,朱粲遣使向唐朝投降。高祖李渊派散骑常侍段确前去迎侯。
  段确非常厌恶朱粲为人,文人轻狂,就在酒席间乘着醉意问朱粲:“听说你常常吃人,滋味如何?”
  朱粲也不示弱,回答说:“如果吃你这种爱喝酒的人,味道很像是酒糟猪肉。”
  段确大怒,骂道:“狂贼,你入朝后不过是个奴才,还敢吃人!”
  朱粲又惧又气,派人把段确和几十个从人都抓起来杀掉,把骨肉加佐料炖熟了装进大坛子,分给军人当军粮。然后,他转投王世充,被王世充拜为龙骧大将军。
  李世民后来平灭王世充。朱粲也被唐军抓获,斩于洺水之上。
  想到这些来自未来,又来自最近调查的资料,杨宣凝就露出几分杀意,又问着:“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三人,现在怎么样?”
  “王上,三人都安置了住宅,田地,家人,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正在侯命。”
  “恩,寡人会召他们过来,先各给他们一府兵,这次,就看他们能够不能够建功立业了。”虽然说八万军,分于四万控制流民,但是还有四万,进攻襄阳这样的坚城,稍嫌不足,但是也可以用兵了。
  “王上如此看重,想必他们会惶恐用事,不敢有违。”
  “恩,寡人也是如此想,寡人会在他们三人之中,择一而巴蜀,配合宋缺前往,寡人只要求先能够在巴蜀站住脚跟就是,大规模用兵不可能了。”
  这些年来,杨唐一手提拔追随下来的臣属,经过陆续的调置升迁,渐渐形成个相对紧密的群体,现在,新人入来,提拔起来,就有些问题了,不太可能太过越级提拔。
  虽然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都算是名将,特别是徐世绩,历史上被封为英国公,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徐世绩十七岁参加了翟让的军队,是瓦岗军中名将,张须陀也是他杀得,贞观十五年,薛延陀部又侵扰李思摩部。徐世绩率轻骑三千追薛延陀于青山,大败敌师,斩王,俘五万多人。
  贞观十八年,李绩跟从太宗伐高句丽,攻破辽东、白崖等数城。贞观二十年,又率军大破薛延陀部,平定碛北。
  高宗即位后,立拜徐世绩为尚书左仆射。徐世绩为人为政小心谨慎,对于皇帝家事一概不过问,外臣权位再高,血缘再亲,掺和入宫闱之事无论成败,最终难逃一戮。李绩又非皇亲国戚,为人又深沉谨慎,因此连武则天也对他非常敬重。
  徐世绩最后,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军征高丽。大破平壤,获一百七十六城,六十九万七千户。至此高丽国灭,分其地置九个都督府,四十一州,一百县,设安东都护府统管整个高丽旧地。
  自隋文帝以来,屡伐高丽,无一成功。隋炀帝四次伐辽,因此亡国。唐太宗御驾亲征,惨败而回,高宗继位,前后派兵部尚书任雅相、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左骁卫大将军契必何力多次征讨,皆无功而返。直到徐世绩,乘高丽内乱,加之指挥有方,一举讨灭高丽。
  可见其为政为军的才能,说实际的,杨宣凝实是有意提拔于徐世绩,但是也必须他作出功绩来,再说,他还年轻,现在只有二十三岁,正五品,还是差不多适宜的。
  毕竟提拔的太快,以后就难以提拔,难以赏赐,难以使用了。
  比如说,这次罗士信,平定楚地十数郡,功高甚大,现在已经是正三品将军,成功后,必提拔成正二品大将,并且再过一些日子,提拔成正一品大将,并且赐侯爵,但是日后实是难以再用他,最多再在统一战争中,用为上将。
  功大难赏啊,他并不希望徐世绩也早早如此,毕竟,还想他日后扫平高丽,甚至进击东西二突厥和吐蕃呢!
  为人之君,许多事,也是不得已,他可不想有诛杀功臣来结局。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他凝视着四周秋景,低声吟着,一时间多生感慨。


第一百零三章 大事都来
  稍过几日,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三人就前来晋见,并且任了实职,各掌五千人,各自上午拜见,操练兵马,熟悉本部人事。
  杨宣凝便在竞陵中住了下来。冷眼旁观,不消十几日,早已将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三人心地品性俱察看明白。
  徐世绩聪颖明决,城府深沈,非常明白自己应该作什么,当然前提是你能够控制住他。
  程知节骁勇异常,粗中有细,实是一等一的勇将,但是此人有许多内在心思,有时不可大意。
  单雄信,武功也是一流,而且有一事可用,其祖单登,曾助北周宇文氏统一北方,战功卓著,拜护国将军,守东昌府,其父单禹袭父职仍守东昌。隋开皇元年,李渊率部攻周,围东昌,单禹与之血战七昼夜,城破后被俘不屈被李渊所杀。
  单氏一家由家将保护出逃,不敢在山东久留,辗转来到潞州。由于出逃时携有金银,所以能在潞州盖庄园、置田地,定居下来。
  李渊去太原做官时,路上据说射杀了单雄信二弟单雄忠,又在父仇上结了杀弟之仇。
  历史上,瓦岗军失败,瓦岗旧部纷纷投唐之际,单雄信率部投靠了王世充。王世充向李世民称臣后,单雄信突围,血战被擒,誓不投降,被李世民斩于洛阳渚上,时年41岁。
  因此,如果与李阀敌对,单雄信绝对不会动摇,誓必周旋到底,甚至如果日后打败李阀了,如命他为将,此人必趁机杀尽李阀,真如果到了那地步,想李阀中谁死,只要任命他去当最后大将就可。
  君臣交谈,宴会,没有多少时日,就开始亲近。
  杨宣凝深掌要机,知道自己作为主君,要时时保持自己的权威,四万人攻坚城襄阳,实是非常勉强,再加上背后有兵力高达十万以上的朱粲,以及钱独关、白清儿、郑石如,都是阴癸派之人,其心难测,难保不阴沟中翻船,说不定大业将成之时,因为一时不谨,身死国灭,为当世和后人笑。
  因此他根本不动,反正荆州攻略,在宋缺亲自领兵北上,与罗士信南下攻击的情况下,大局已定,无非一些时日,等荆州全取,三军会师,竞陵集十万军,再有什么阴谋诡计都是螳臂当车。
  心中智竹在胸,神态就从容悠闲,这日午后,杨宣凝来至庭院中。那庭院是太守府的要地,草香花茂,石怪涧幽,啼鸟幽幽而鸣,也自欣赏之时,突有禁军行礼,言沈落雁求见。
  传了进去,却见沈落雁满面凝重之色。
  “王上,二份锦衣卫急报。”说着,递了已经拆开蜡封的函件过来。
  杨宣凝拿过第一份奏表,扫了几眼,就叹的说:“薛举死了?”
  “是的,薛举大胜李世民后,修整一月,其谋士郝瑗劝之:今唐兵新破,将帅并擒,京师骚动,可乘胜直取长安,薛举因此举十万兵而攻关中,但是半途之中,内应引兵入内,四大圣僧全部出手,有二千僧兵,薛举负重伤,勉强率军后退,安排后事,传位于其子薛仁果后死,但是二千僧兵,也折损大半,仅三百人逃出,四大圣僧之一帝心尊者战死当场,余三圣僧也各负伤不等,可所谓相当惨烈。”
  “想不到薛举还是死了,不过,能够杀了帝心尊者,杀了这样多僧兵,也算不错了,胡教这次可所谓元气大伤啊!”杨宣凝对这个结果,还是相当满意的:“不过,薛仁果能够不能够退回金城?”
  “王上,第二份就是说这个,圣上与五日前,一夜之间,洛阳震动,杀声镇天,宇文化及被诛,其它宇文家,或贬或杀,圣上已经彻底夺回大权,可所谓长刀之夜,株连死者近八千人。”
  “赞,这样的话,关中长安必是大恐吧,李世民是不可能继续趁胜追击了,毕竟圣上没有这样傻,不趁机攻打关中,等李世民破了薛仁果就没有多少机会了。”
  “正是,一月之内,圣上必发兵关中。”沈落雁说着。
  “好好,都是大消息,还有什么消息?”
  “下面四份,都是我方奏章,还请王上御览。”这四份,沈落雁却是不敢先读,之前二份是她的职权范围内的东西,才可先读。
  “恩,杜伏威上表,说已经灭了李子通,并且擒来见寡人,甚好,寡人就让他来见,他立此大功,提拔二级,为正四品。”杨宣凝闲闲的说着,对这个结果根本没有任何疑问:“恩,尉迟敬德已占彭城郡,东海郡也已落于寡人之手,不错,也各自赏赐。”
  “恩,内阁来信,流民安置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好事,可下旨勉励。”说完,杨宣凝拆开最后一封,却迟迟没有说话,只是仔细读来,脸色慢慢发红。
  “王上?”
  “罗士信和宋阀会师了,荆州诸郡,除了襄阳,已经全部拿下,真是可喜可贺。”杨宣凝努力按捺自己的欣喜,淡然说着:“荆州攻伐,历时十个月,终于走到了尾声了。”
  “恭喜王上,恭喜王上,荆州已得,吾王大业必成,愿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沈落雁连忙跪了下来,恭贺的说着。
  “恩,不容易啊,命宋缺和罗士信北上见寡人,内阁迅速派遣官员,安置控制诸郡,不可生出事端来。”
  说着,度了几步,杨宣凝终于忍不住欣喜,说着:“命兵部计量功绩,而内阁大臣支粮应援,指挥谋划的全局的功劳也必须赏赐。”
  这些话,沈落雁都没有应,但是一个起居女官,就将话全部记录下来,这会送到起居舍馆润色,又会送来上作肯定批示发布,不关沈落雁所带领的锦衣卫的事情。
  “蒲观水外交有功,寡人提拔为从四品,命礼部特使,持使节,继续和薛仁果联系,说寡人愿意遣使,高价购买马匹。”杨宣凝说着:“也可便宜行事,和北方豪强联系,具体由他把握。”
  薛仁果控制着隋朝最重要的马场,战马很多,正可交换,高价也是支持他的一种方式,让他获得足够的金钱来继续存活下去。
  杨公宝藏的黄金,如今已经花费一半,但是上次得了江都,又大获了一笔,就单是财富,也相当于一个杨公宝藏,正好用钱,支持二年不成问题。
  说到买马,杨宣凝又浮出一丝冷笑,这时关中李阀,其实马匹也不多,据说全部战马也不过五千之数,历史上,李世民组织名镇天下的秦王玄甲,其实也不过一千骑。
  顿了一顿,他就说着:“派礼部官员拜见圣上,说献上一千匹战马以为贡品,不过,实际上要求以马换粮,圣上多有粮食,但是无马匹,想必在这关头,还是肯换的。”
  “还有,命内阁商议马政之事,我建太仆卿,专于牧马,百马编为一群,设一群长,15群置一牧尉,一牧场,设一直司,而归牧监掌控。”
  “南方草场少,要养马,以粮饲之,甚是耗费,内阁按照情况,谨慎设之,可在海外岛屿人少处立牧场,多引进良马,多培训人员,以为日后爆发之用。”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时,宁可多建小规模牧场,培养良种和管理人员,等待日后一旦获得合适的养马地点,就可扩大养殖。
  说完,他又叹了一声,说着:“命禁军二万五千,随驾回江都,竟陵由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三人守之,一万五千军,再配合一些厢兵,目前也足够了,寡人要回去亲自主持大局,处置大事。”
  “王上,不等襄阳来人了吗?”
  “不等了,寡人先回江都,命宋缺二万军和罗士信六万军到竞陵会合,如果等寡人处理完大事,整编好新得诸郡和各军,还不见他前来臣服,对这等不识时务者,寡人也不必谈什么条件了,直接平了。”杨宣凝浮出一丝冷笑,断然说着。
  一声命下,自然就执行下去,先走陆路,然后又上水路,水师直上江都,并且在数日之后,入得江都,上了码头。
  由于早有旨意,只有一些官员遣来御车迎接,其它重要臣属,全部等候在宫外,等待一旦入宫,就自召见议事,其中包括获胜而归的杜伏威。
  此时,已经是黄昏,缎子街和其他坊巷与之交错,酒楼歌榭分布甚密,长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店铺内则有各具特色的玩物商品,列纷陈,令人目不暇给。
  虽然心中有事,但是杨宣凝还是大讶:“似乎比以前更兴旺了。”
  获得同乘荣耀的沈落雁笑着:“王上,圣上离开,而王上又大举开海贸,海贸日盛,得了江都后,由于东可下长江,可出海往倭国、琉球及南洋诸地,故扬州成了全国对外最重要的转运站之一,而且李子通一被擒下,四周再无外患,各地的商贩便潮水般涌进江都城,每天都有过百的船只从各地驶来,王上就单是船税,可充足国库,当日李密有粮无钱,对此非常羡慕呢!”
  杨宣凝不由望去,虽然御车所到,百姓跪伏,但是也可以看见沿街不但店铺林立,与店铺紧相呼应的是摆设摊档的摊贩,买卖货物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心中不由大乐,就要说什么时,前面突然之间报前方有人阻道,自称襄阳城主,前面禁军不敢擅断,特来请示。
  “让他过来。”杨宣凝心想这家伙难道是追上来的?传旨让他过来。
  稍过一会,数人上前,已经看见巨大的御车,拜倒在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着:“襄阳城主钱独关,拜见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字字清晰恍若萦绕耳旁,可见其第一流高手的境界。
  杨宣凝当然不可能让这等危险份子进得车内,当下就说着:“钱城主远到而来,真是辛苦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寡人入宫再说话。”
  “是,唐王。”
  入得皇宫,先没有去大殿,就找到一处侧殿,这侧殿相当简单,但是还是相对精美,入得内去,坐好之后,自有侍卫布下防御圈,就召见钱独关等人。
  没有一会,三人上前,只见居中一人,身量瘦长,脚步轻巧有力,自有一股迫人而来的气势,尽显一流高手的风范。
  “襄阳城主钱独关,拜见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跪了下来,领头说着。
  杨宣凝收摄心神,沉声说着:“各位请起,赐座!”
  “谢唐王。”钱独关起身,就觉得一凛,他感觉到了附近,至少有三十余人埋伏在内,其中又有二人,呼吸似有若无,显示这两人的武功绝不会比自己逊色多少,当真是让人惊惧。
  三人入座后,杨宣凝油然说着:“不知钱城主前来见寡人,有何事啊?”
  钱独关从容说着:“荆徐二州日下,唐王现在居昔日荆州、徐州、扬州、岭南地区六十九郡,天下之雄,无过于唐王,小人岂敢违抗唐王,愿献城以奉王上。”
  杨宣凝倒有一些意外,欣然说着:“卿家确是快人快语,让寡人甚是欣慰,好,卿家献城有功,不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钱独关低眉顺耳的说着:“臣谢王上,臣自少胸无大志,只望能富贵长居温柔乡,臣当日取襄阳,正是为了候得王上这等明主,此时如愿,愿王上早日统一天下,让万民得以安生,别无他求。”
  虽然杨宣凝早就脸皮极厚,听习惯了这等虚伪之言,但是当这个阴癸派的人如此说来之时,心中还是一阵毛骨悚然,当然,这表情不会露在外面,毕竟对方是政治表态。
  虽然这种政治表态,是在杨宣凝好整余暇,没有莽然进攻襄阳,并且这时取得整个徐荆二州,南方再无人能够抗衡的基础上,但是也算是明智了,毕竟此人一见大局不好,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立刻追敢而上,倒真是算决断。
  这时,沈落雁笑的说:“钱城主真懂自谦。听人说城主日理万机,曾试过七天昼夜不眠不休的工作,没有踏出官署半步,精力旺盛得教人佩服。”
  这番话明是捧钱独关,其实却暗示他们对钱独关的情况了若指掌,警告他不要耍手段。
  钱独关干咳一声,有点愕然的说着:“这位是沈小姐吧,那是刚接掌襄阳时的事了,为城中百姓就想,臣也不得不如此。”
  “钱卿家爱民如子,又弃暗投明,寡人甚喜之,寡人这就封你为汉水子,赐田三千亩,先领正五品,候得吏部委派你司职,如何?”
  “谢王上龙恩。”钱独关对献上此城,得一子爵,稍有点不满足,但是毕竟还是授了正五品官阶,日后自然可转任其它郡为太守,等于转正获得合法身份,也就跪下应是了。
  “卿家身后这二位是?”
  “禀王上,这是臣友郑石如,臣为城主时,受益甚多,这是臣之妾白清儿。”
  “恩,郑石如吗?寡人授你正七品,按有司授职,至于白清儿,寡人就赐如意一柄。”
  二人跪拜上前,杨宣凝却仔细打量,郑石如年纪在三十许间,相格粗放,留了一撮须,也算是有魅力的人,而白清儿果然相当美丽,乌黑发亮的秀发,衬得肌肤胜雪,神态淡雅可人,庄重矜持,可是眸子上向一流时,那含情脉脉,略带羞涩的神态,却是动人之极。
  如是外人,就以为此女是端正人妻,但是杨宣凝当然不作此想。
  知道她的身份,再看去,虽然她属阴癸派,最懂收藏,但是发为血之余,留意她头发的色泽,便知她的体魄绝不像她外形般柔弱,而且有精湛的气功底子。她皮肤的娇嫩亦非天生的,而是长期修练某种魔功的现象,白得来隐泛亮光。
  见杨宣凝凝神打量于她,郑石如和钱独关各自对看一眼,露出一丝诡异的神色。


第一百零四章 进蜀之定
  内城,内设池塘、小桥、假山、亭榭,景致极美。经过之处,以雕凿的玄武岩筑,古朴浑重。銮舆直入,至一处殿门前,方才下来。
  一声高呼:“王上驾到!”
  杨宣凝下了乘舆,入主江都也有数月,经过修饰,这里已是焕然一新。
  “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入得里面,而上王座,群臣拜见。
  杨宣凝平静的传下声音:“诸卿平身。”
  大批禁卫,按剑挺立,眼都不眨一下,个个非常年轻,这批禁军,正是从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中培养而得,经过数年,终于可以上得台面了,虽然这时无论经验和武功还浅,但是再过几年,自然就是固若金汤了。
  没有多少虚词,杨宣凝就淡淡说着:“徐荆二州已下,兵部要计量功绩,作个章程出来,有功就要赏。”
  “王上,这次大胜,奠定本朝南方基业,可所谓固若金汤,应该从优赏赐,罗士信为主帅,升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朝中大臣居中协调有功,也该加俸,各荫一人为官,其它将士,一一记录在档,累算功绩而给予晋升和赏赐。”兵部尚书刘子翊上前说着:“北上的尉迟敬德,破二郡,可晋为正四品将军,杜伏威破李子通军,不日见王上,也可赐正四品将军。”
  杨宣凝点点头,说着:“爵位呢?”
  这问话,却只有内阁首相李播才能回答,李播上前说着:“罗士信的确立下大功,位可封侯,按制赐田八千亩,再论品级,二品得田八百亩,总计八千八百亩,其它将军,先列功于案,日后封赏。”
  杨宣凝笑的说:“寡人也已经思量了,罗士信就封平荆侯,宣他来见寡人,暂去军职,先领爵位和田地,他也辛苦了,正好休息,而宋家有功,寡人也赏赐。”
  “王上圣明。”众臣都说着,的确,罗士信的六万军,要整顿一下了。
  “阵亡将士的抚恤,这不但要兵部报上名单,也要户部联合吏部,对此进行安排,寡人的意思很明确,普通将士就地建墓,雕刻姓名在其上,而灵牌送于家乡,归于土地神殿偏殿受祭,有品级的将士,尸体送回乡里,这一次对阵亡将士的抚恤要从厚从优,阵亡将士的子弟,可按律荫补。”
  内阁诸臣,连忙说着:“臣领旨。”
  顿了一顿,户部尚书李百药又说着:“王上,只是如此而来,财政耗费甚大,虽王上有杨公宝藏,以及新得圣上江都之财,但是大军所动,支出甚大,还请王上留意。”
  杨宣凝听了,沉吟不语,又转向问着宋师道:“镇南公,海疆贸易的情况怎么样?”
  宋师道上前,说着:“自王上把市舶司归于我商部,又重新制定了税率和征收章程,以及水师的壮大,我方海关和直接海贸的收入直线上升,直到如今,达六十万两白银,预料到年终,有可八十万两。”
  杨宣凝再次沉吟,这也算不错了,但是比起三百年后宋朝,单是市舶岁入就有着二百五十万两,还差上许多,但是这时也没有办法,只有慢慢来,当下就说着:“如此甚好,多考虑有没有粮食入口,用兵还是要粮。”
  李播想了想,笑着:“王上,今年灾民流入甚多,粮食不足,不可大举用兵了,只是新得的土地,也需得赶紧派能员安抚!”
  杨宣凝点头:“正是,这是要紧的事情,内阁要处理好。”
  又对着房玄龄说着:“首相要处理要事,你就要帮着点,吏部要速登录降官,又要速选一批郡县官员,再由内阁挑选一人,任为巡抚,视察军民吏情,有就地便宜处置权!”
  房玄龄应了一声:“是,不知期限是多少?”
  北周与隋朝,初均有派官至各地巡抚之事,系临时差遣,因此对巡抚二字并不算陌生,但是这并非正式官职,有时间限制。
  “一年足矣,一年后,想必各郡县,也差不多正常运转了,可回来述职。”
  杨宣凝想了想,又说着:“既然今年要少动,那我们就不动,但是也不可浪费了时间,这大半年时间,还必须有所绸缪才是。”
  “关于军事,各郡要建起折冲府,任命折冲都尉统率,各县要充实县尉之厢兵,而各镇要整顿军事,充实兵员,加强训练,寡人知道粮食甚是不足,但是这等粮食还要筹集起来,寡人希望兵部能够进行大练兵,以明年大举用兵。”杨宣凝说着:“而府兵和厢兵,都要挑选,切不可大意,寡人要派使多查看,至于户籍和赋税之事,也要一一清楚,不知可征调多少兵来?”
  这时,他还是按照以均田制为基础,建立府兵,统计百姓,按照财富分成九等,其中六等以上每三丁选一丁为府兵,官员和贵族不受此制,免其租庸调,但兵器须自备。
  当兵者二十岁开始服役,四十岁免役,每府定了一千人,最高长官为折冲都尉。
  战时,将领率领府兵往赴征战;战争结束,兵归其府,将帅则解除兵权。这种措施使军队不至于成为将帅私有,减少了军人拥兵专擅或割据的可能性。
  “禀王上,如是六等以上每三丁选一丁为府兵的话,我方七十二郡,九十万户,可得府兵六十万。”兵部尚书刘子翊早有计算,上前说着。
  这一话一出,诸人都是到吸一口气,六十万大军,如果训练成正规军,南方的确有着横扫天下的本钱。
  “甚善,就如此执行,商部可购买粮食,甚至外出掠夺,今年务必要保证训练之粮充足。”杨宣凝说着,他知道府兵制,随着土地兼并而瓦解,因此日后必改革军制,但是这时,却可以减少支出,获得大量兵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们再说说局面如何,薛仁果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王上,薛举死前,李世民曾追击,但是被击退,大军还没有乱,退到半途,薛举传位于薛仁果,死后薛仁果按照父策,继续回师。”石之轩沉声说着:“李世民紧追不舍,而据说薛举一死,原本陇西各郡,都有乱事,如果李世民继续追下去,薛仁果可能无法空出时间来控制陇西,土崩瓦解之势不远。”
  “圣上呢?”
  “圣上已经许以马换粮,看来,原本二十万大军之后,又在各郡征十万军,驻于洛阳统一训练,看来,大征关中,已经迫在眉睫了。”石之轩作为兵部侍郎,分析的说着:“此时,关中动荡,李阀总数就只有二十万军,如果李世民十万军不分撤回来,只怕就算有关中之险,也难以抵抗。”
  魏征带着一丝担忧的说着:“我是李阀,必先拼死居关而守,拖得时间,而李世民趁机大攻薛仁果,以陇西各郡的情况,说不定就可大破薛仁果,这样全无后顾之忧,才可守得关中,并且发展壮大,如是给了薛仁果喘息的机会,陇西再难轻易获得,李阀就要二方受敌,困死关中。”
  房玄龄微笑的说着:“这就看双方谁先解决,但是就算李世民抢先在潼关被破前,大破薛仁果,回师守得关中,也必元气大伤。”
  又上前,对着杨宣凝说着:“王上,如今形式,王上不必执着巴蜀,巴蜀沿江而上,易守难攻,千里运输,实是得不偿失,王上只要遣一师而上,能占得要口就可,如今形势,王上等到明年,趁二家元气大伤,一战得洛阳,那天下几已定了。”
  杨宣凝长身而起,说着:“大善,就如此决定。”
  顿了一顿,又说着:“我等现在,就只要静观就可,看关内关外,如何演变。”
  等诸事议完,又对着侍卫值班说着:“召李靖,今日就在琼华楼,寡人与他对月宴会。”
  李靖自然知道这家酒楼,等灯上街时,他就上前,这楼处于群宴居的一处,清幽怡人,树木婆娑,景致极美,自是少数极贵者才可用之。
  他伸手摸在刀柄上,一股奇怪的感觉由冰冷的刃身流进他的手内,再流进他的心里,他叹了一口气,解下长刀,给予禁卫,自己入内。
  上楼之时,他心中还在思考一件事,就是现在大局的演变。
  至到了这里之后,一切事都发生得太快太速,且是一件连接一件,令他有喘不过气来之感,更无暇真正的去思量自己的处境和定位。
  徐荆一下,襄阳投诚,半壁江山已成一统,尽落杨唐之手。
  而隋炀帝占洛阳,瓦岗军群雄南下臣服,一切的一切,都使天下发生根本性的变革,关中再不是一片乐土,甚至变成了众矢之的。
  记得遇到虬髯客时,虬髯客曾经赞他说:“观李郎仪形器宇,真丈夫,日后必列公侯。”
  又说着:“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使吾访之。”
  入太原。果复相见。自己谓刘文静说:“有善相者思见郎君,请迎之。”
  刘文静素奇其人,一旦闻有客善相,遽致使迎之。
  而李世民褐裘而出,虬髯客默然居末坐,见之心死,饮数杯,招自己说:“此人真是天子也!”
  话尤在耳,但是却天下大变,虽然太原起兵,攻下长安,但是却没有想象中关中之固,薛举兵法远超过想象,虽用尽全力杀死,但是胡教四大圣僧折其一,积蓄百年的僧兵几乎消耗一空,再难支持李阀。
  而隋炀帝返攻关中,更是雪上加霜,李阀难有天子之势。
  当日,听见了杨宣凝得了江都,虬髯客就大吃惊的说着:“原本见他,不过白蛇,一侯一将之格局,可眼见如此,是成龙之势也,何以为是,吾等必去观之。”
  所以才前来,结果,前几日,虬髯客再北上时,就又密语说着:“二年不见,白蛟成龙,现在天下气数已变,吾也不知谁是真命,贤弟可自择之。”
  这些日子来,他就是半醉半醒的辗转反侧,不知道怎么样选择才是。
  他是兵法和天下大家,当然知道,现在情况,反而是杨宣凝更有成龙之相,而李阀,却是龙困浅滩,挣扎着博取飞龙之势,也许,这就是天下之争,应该有的扑朔迷离吧!
  如此思考虽然多,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情,来到门外,他收敛了心神,沉声说着:“臣李靖,拜见王上。”
  “进来,与我同看。”
  杨宣凝正立着,对着下面江水的窗前一张桌子旁,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满是江水的河面,已经进来的李靖可以看见,下面许多渔船,已经靠上了岸,正随着微波荡漾着。
  “李卿不必多礼,这里的鲜鱼特别上佳,李卿来此也有二月,不知还习惯不?”
  “王上赐宅地,赐田地,臣受宠如惊。”
  杨宣凝哑然失笑,往下望去,见到江边,除了渔船,又泊了十多艘船,个个华丽,一看当知是贵人的专船。
  一轮明月,照耀着整个江面,凉风从湖上徐徐吹来,带来了凉意。
  不觉,已经是九月了。
  杨宣凝收回目光,微微一笑,说着:“每当寡人看见下面的船只,寡人就有一些满足,毕竟无战事,百姓才可安定生活。”
  说完,就说着:“上宴,今寡人和卿,一起对月而饮。”
  顿时,数个穿着青衣的仆人,上前,一一将美酒菜肴放下,李靖一看,就看见了是此楼名闻的“鱼八羮”,静江春酒,还有数道名菜。
  月光照耀下,君臣入座,先敬后,就各自饮用。
  窗口之处,就可看见一小片湖水,至于潮水涨退的声音,更是隐隐可闻,月光自窗口照射下,对面年轻王上的脸上,正照着,散发着一种光芒。
  杨宣凝笑着说:“古人煮酒论英雄,今夜长江满月,千年醉酒,我们可效法古贤,畅论天下豪雄,亦一快事,李卿,对现在局面怎么样看?”
  李靖说着:“王上只要再得巴蜀,天下就定了。”
  “那李卿对巴蜀有什么看吗?”
  “王上,自古以来,进入巴蜀的道路便以难行著称,因其被群山环绕,重峦叠嶂,山高谷深。其间大江如带,汇川联流,既是气势磅礴,更是险阻重重,自汉朝败亡,天下不断出现南北对峙之局,究其因由,皆因有长江天险。如巴蜀归于北方,就无长江之险可守,只要有足够舟船战舰,北方大军将顺流西下,难以抗衡,所以要南方安康,必先得巴蜀。”李靖说着。
  杨宣凝不置可否,凝视着月光,许久,才徐徐的说着:“既然如此,寡人就给一万五千兵于你,再给五千水师,任命你为夷陵守备,你可趁机北上,宋阀自会支持于你,你可拜见天刀宋缺,他这次会和你一起。”
  还没有李靖说什么,他就又笑的说:“寡人曾听石青璇奏箫,真是浑忘天下,她是寡人的四妃之一,寡人这时却不能入蜀见她,真是可惜,卿家就为寡人取得巴蜀吧,如此,寡人必亲自见她。”
  李靖在这一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得与君绝。寡人曾听过某人如此歌之,真是让寡人动容,你就去吧!”
  “是,那臣就告退了。”虽然才吃了一半,但是王上要他退下,他自然只有退下了。
  等李靖离开,杨宣凝才露出了一丝冷笑。
  李靖,字药师,出生于官宦之家,隋将韩擒虎的外甥。祖父李崇义曾任殷州刺史,封永康公;父李诠仕隋,官至赵郡太守。
  李靖长得仪表魁伟,由于受家庭的熏陶,从小就有“文武才略”,又颇有进取之心,曾对韩擒虎抚着他说:“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
  李唐进击王世充的战役时,后梁萧铣政权派舟师溯江而上,企图攻取巴蜀,李渊调李靖安辑萧铣。
  李靖奉命,率数骑赴任,开州蛮人首领冉肇则叛唐,李靖率八百士卒袭击其营垒,大破蛮兵。后又在险要处布下伏兵,一战而杀死肇则,俘获五千多人。
  武德四年,李靖鉴于敌我双方的情势,上陈了攻灭萧铣的十策,李靖组织人力和物力大造舟舰,组织士卒练习水战,做好下江陵的准备。
  李靖大败萧军,被杀及溺水而死者将近一万人,获得舟舰四百余艘。攻下夷陵之后,李靖又马不停蹄,率轻骑五千为先锋,直奔后梁都城江陵,使萧铣投降。李靖佐助李孝恭出师,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即消灭了江南最大的割据势力后梁,战功卓著。
  李靖既然有此才能,那现在给他一万五千兵,五千水师,再加宋阀配合,攻略没有统一势力,分崩离析的巴蜀,也绰绰有余了,就看他能够不能够用心了。
  如是迟疑不进,一年后都没有进展,那就杀了他吧,此人必有异心,留不得了。
  无论他之前的身份是什么,他现在已经给了机会了,其才难得,他愿意拿这二万人,在这个时间赌一下其到底准备站在那一边,而不等日后生变。
  毕竟这时,他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天时地利人和局限了他而已。


第一百零五章 李阀包围网
  秦琼踏入宫殿。
  前面的三重楼阁,走廊每隔数步就挂了宫灯,每隔几步,就是一个禁卫,持刀而立,没有丝毫声音。
  殿前,八名持刀御卫,分立两边。
  秦琼自身已经晋升到一流高手,见到这八人气势强凝而内敛,心下一懔。
  这八人,已经达到了二流高手的颠峰,如果八人围攻,只怕就可以擒杀下自己,虽然面上神色不变,但是心中震惊,圣上毕竟是圣上,只要稍加振作,积蓄的力量就不是任何一个世家所能够比喻的。
  毕竟不是经过数百年日削月减,十年前,隋朝还是鼎盛。
  穿着官服的一个太监上来,沉着脸说着:“是骠骑将军吗?快快入内拜见圣上。”
  “臣领旨。”
  大门推开,殿内灯大通明。
  秦琼,仰首深吸一口气后,情绪才回复平静,再穿入内,这是一个广阔达三丈的殿堂。
  大殿内,虽是上午,并无窗户,但是点了大烛,也明如白昼,见他进来,就有数人一起看来。
  “臣骠骑将军秦琼,拜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对着侧座的一个少年施礼:“拜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卿请起,起身吧!”
  “谢圣上。”起来之后,才见得了杨广,杨广身穿冕服,黑底黄纹,衬着金边,此时,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以前的精神,眸子望来,连秦琼都感心寒。
  而皇太孙,皮肤白皙,脸色略有点苍白,手指纤长,坐在那里,眸子生芒,一言不发,教人摸不透他心内的想法。
  秦琼谦退到末席,前面的人,有独孤峰、独孤盛、王世充、司马德勘、薛世雄、裴仁基,位格都在他之上。
  秦琼上次破瓦岗军有功,由正六品的建节尉,提拔成正四品的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由汉武帝始置,位同三公,正二品。而隋文帝时,只有正四品,与汉以来的骠骑将军相去甚远,不过现在领有一万军,也算是实权人物了。
  入席前面,就是裴仁基,见他站好,微笑,却不说话,裴仁基和秦琼都是隋将张须陀部下,因此自一分情谊和立场。
  而旁边的青年,却是裴仁基之子裴行俨,虽然年纪很轻,但是骁勇善战,每有征战,所向披靡,号“万人敌”,如此也受重用。
  秦琼收回目光,自有宫女来为各人斟酒。
  杨广举杯说着:“诸卿都是朕之心腹,今朕集精兵四十万,取关中不过甚易,为回长安,再兴大隋喝一杯。”
  众人一起起身,半跪而饮,然后众人眼光全集中到杨广身上,屏息静气等待他发言,自一夜之间,庞大的宇文阀烟飞云灭,株连数千人,所有新旧臣子,无不战栗,当下念起当日杨广的手段和威仪。
  如今,偌大的宫殿,静至落针可闻。
  杨广很是满意如此的气氛,环视群臣,一阵长笑说着:“我大隋平定南国,扫平天下,突厥分裂称臣,诸夷臣服,今日天下贼起,更要诸位持武功而扫天下,如是有功,朕岂吝爵位官位乎?”
  众人一起称是,都说着:“圣上英明。”
  杨广很是满意,说着:“如此,就按照朕之旨意,独孤峰、独孤盛、王世充、薛世雄、裴仁基、秦琼六位卿家,随朕出征,起兵二十五万,而司马德勘和裴行俨二位卿家留下,掌余下十五万军。”
  诸臣立刻跪下:“臣等领旨。”
  杨广见得如此,心中大快,这次,趁着株连宇文家,对全军进行了一次整顿和清洗。
  司马德勘对皇室忠心耿耿,留下来掌控禁军,这禁军,正是原本独孤阀之主独孤峰控制的洛阳城中禁卫,共分翊卫、骑卫、武卫、屯卫、御卫、侯卫等共十二卫,本来每卫五百人,经过这段时间补充,已经增加到一卫一千人,规模达到一万二千,已经足够控制洛阳,保护皇太孙的安全和地位了。
  王世充原本六万军,也被控制在手,可以说,军中隐患已经切除。
  大批精兵悍将,除了一些种子外,都被带走,除了洛阳禁军外,其它的都是新征的十五万军,虽然在训练,但是毕竟是新军,没有一年时间,派不上大用处。
  “既然如此,各卿就随朕登坛,祭礼之后,就出兵!”杨广断然喝着。
  一声号令,万军起动。
  诸人随着杨广,自宫中起驾,所到之处,重重禁宫不断开启。
  从此之后,除了杨广回来,不然的话,此宫就只有皇太孙杨倓一人掌控了。
  洛阳虽大,但是也不可能够有这样大广场容纳如此大军,因此城外,一片空地,已经搭了一个高台,高台四边已经事先布好隋兵,当然不可能二十五万兵员全数都列于此,此处只是精兵五万,各部队主干将领都到场,这时却是鸦雀无声。
  高台上,战鼓一齐响起,龙旗升起。
  所有士兵在战鼓声中,一起跪下,运气扬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持刀戟,在阳光下闪烁生辉,几不能睁目。
  在大阳的早晖下,杨广穿着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这高台,建成圆形,所谓祭天。圜丘祀天,方丘祭地,本是古礼,都在郊外。
  这时鼓乐齐鸣,礼官上拜,报知上天降临享祭。
  杨广亲自牵引着纯白色牛羊,直上高台,自有祭手上前,将其宰杀,鲜血顿时顺着高台流下,又把宰杀完毕的牛羊,连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由杨广亲自点燃积柴,让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
  烟火之中,杨广读着一份奏章,声音再大也不可能让全军将士听见,但是这也不是给将士听的,而是给上天听的,读完,又默祷片刻,等火焰烧尽,又上酒祭祀,祭祀完毕,他才高声说着:“朕受命于天,讨伐叛逆,将士与我同心,当归长安。”
  这句话用的是真力,声镇全场,此地将士,大半是关中之人,顿时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气氛浓烈之极。
  就在这时候,开始封将,在高台之上,一一宣读大将任命,喊到名字的各将,上台跪拜,受得虎符和军旗,各人谢恩,收下虎符,由旗令官领着,带着自己的部属亲卫,入到所统帅的军中,这才意味着各人在清洗之后,真正掌握重新军权。
  等喊到了秦琼的名字时,这时,他周围的亲兵一百人,都一脸的激动兴奋,比秦琼还要高兴,这批人就是历年来,跟随着他的亲兵,其中甚至是族人。
  秦琼上前,跪下,接下虎符和军旗,又将军旗给了附近的旗令官,这时,杨广高立于台上,神情无喜无乐,令人见而心寒。
  诸将受符,礼鼓敲响,无比庄严。
  号令之下,一军又一军的隋兵,自潮水一样的从城中出现,从高台上看,一望无边的旗海,在微风中飘扬,壮观非常。
  各个兵阵,在平原上变成一块块的长方形。缓缓而去,旗帜飘扬,队形整齐,表现出精兵的力量。
  二十五万军开拔,前后规模可延绵十数里。
  上午出兵,等最后一支军队消失在平原上,已经是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照得江水霞光泛彩。
  沈落雁和李淳风从城中高楼上收回视线,恰是大门关闭,华灯初上时分。
  这处楼,本是一家贵族的宅地,规模不大,但是胜在地理高,可远观。
  沈落雁美目凄迷,轻轻叹着说:“圣上这一去,就再难回来了。”
  李淳风也叹的说:“的确如此,这座东都,已是王上囊中之物。王上已有意定都在此,论内外水陆交通的便利,天下没有一个城巿可及得上东都。除洛水贯穿其中外,还有东瀍河、西谷水、北金水渠、南通津渠、通济渠、伊水、漕渠、道渠、重津渠、丹水渠与大街小巷纵横交错,车船相接方便无过于此。”
  “关中长安虽好,但是却隐隐已有缺粮之势,王上不取。”说到这里,最后一丝夕阳,从地平线上的天际消失,几和隋朝的命运一样,惟见洛水滔滔,滚流不休。
  “李渊起兵太原,渡龙门进关中,击溃宋老生和屈突通,薛举又死,薛仁果继位,现在李世民已经快速回军,以抗圣上,但是,李阀核心,不过二万军,其它诸军,都是关中子弟,以及各世家支持,现在圣上回师,论得军心,还是难说。”
  “不过,突厥也势不愿意让杨广再回长安,锦衣卫已经查知,李阀派人前往突厥,到时候,突厥骑兵是李阀的最后的杀手,杨广虽然精兵甚多,有七成胜算,但是如果突厥骑兵参与,只有三成。”
  “不过那时,圣上的使命已经结束,王上也不允许其再回洛阳,二相谋下,南北夹攻,因此他的命运已经决定,而你的使命,却是长驻洛阳,拉拢兵将,洛阳城中多是新兵,正可拉拢,地方派会,也自如此,一旦王上大军北上,兵临城下,就要起兵响应,开得城来,虽然说那时,关中又有西面之忧,不可能全力东进,但是洛阳太重要,获胜的李阀也许会不惜风险和代价,企图一举克下,因此你还有着最后守得洛阳的重任。”
  李淳风一一说来,他已经被封礼部侍郎,自然是聪明人,已经知道在洛阳下后,自己就要转为仕途,入得朝堂,单任礼部侍郎,不能再掌握锦衣卫,所以才如此仔细的说来。
  “统领放心,圣上清洗宇文阀,虽是明智之举,但是殃及池鱼的人也绝对不少,再加上整顿军队,不断安插禁卫系统的人员把持军队,以前洛阳城中一班以血汗换得地位的官员,却一一遭受排斥,权力被削,调任无关重要或者新军的位置,现在已经人心离散。因此洛阳城中,属下已经有足够把握,拉拢得大批官员。”沈落雁悠然自若的说着。
  “而且,王上取得徐荆之后,声势大增,杨广如是不回关中,洛阳在其帝威之下,当然不敢动弹,但是已出洛阳,官员世家谁不考虑多条后路?可以说,杨倓虽然有着皇太孙的头衔,但是再难掌控洛阳。”
  “这并非才能的问题,事实上,哪怕杨倓再是天才,但是资历威严的不足,是致命伤,威望和权威,并非一日建成,他缺少的,就是这个时间,偏偏他又不能快刀斩乱麻,杀人立威,要不然,只怕反逼得这批官员迅速离心。”
  “再说,杨广已经带走大批高手精锐,虽然司马德勘对皇室忠心耿耿,禁军一万也属精锐,但是也能守得内城,再难控制洛阳和附近郡县,我有如此条件,还不能事实上控制洛阳,属下就辜负了统领和王上的期待了。”
  李淳风听着,欣然说着:“甚好,王上为了这次计划,调遣了大批高手与我们,南海派也有大批人员随行,晃公错也会听命于你,只是他毕竟是宗师高手,你态度上恭谨点就是了,应该命令的,就只管命令,想必扫清城中,也足够了。”
  沈落雁大喜,说着:“如果有他在,的确不用担心了,就算独孤阀的尤楚红,仍旧留在洛阳,也不足为患,而且,她也不可能死撑圣上。”
  宁道奇曾与晃公错决战于雷州半岛,到百招之外晃公错才败于宁道奇的压箱底绝技“散手八扑”之下,又和宋缺交战,也是只差一线。
  此时,珠崖郡已经受到控制,梅洵担任太守,但是全局已经掌握中,因此不必担心晃公错不听号令,除非他不想南海派存在下去。
  “这次宋缺已去巴蜀,据说亲自与独尊堡交涉,而我,必须专程到凉州,当日李阀入关时,以杨侑名义册封李轨为凉王,部分稳住了李轨,但是李轨也不是傻瓜,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因此我以王上使者的名义,劝其与薛仁杲联合,必可得之,自西压迫关中。”
  “李轨之后,又有刘武周部,已有张万岁、杨伏念、苑君璋等将,现在已经占领定襄郡,受突厥之命,自称皇帝,定年号为天兴,并且宋金刚率军投奔刘武周,被封为宋王,据说宋金刚已经上书取晋阳,南向争天下的建议,我必与之联系,击其太原,以彻底断李阀后路,锦衣卫系统会分派消息与你,受你节制。”
  他又冷笑的说着:“你要用心作,尽早扫平洛阳地下,如果是时间来得及,我还要调晃公错北上,这次甚至还有别的高手,东溟夫人,甚至祝玉妍都可能前来。”
  “什么,祝玉妍都要来?您的意思是?”
  “现在南方已下,祝玉妍再难有机会,这时,通过了钱独关,与之联系上,祝玉妍要保持阴癸派存在和发展,就必须与我方合作,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是还是有一些把握,毕竟王上许的条件,还非常丰厚,赐领地,建山门,许传之。”
  “关中大战,刘武周和宋金刚率兵而下,关中李阀再难支援,而在晋阳太原,有李渊三子李元吉在,这次王上的意思,就是把此人留在那里,不需要他再回长安了。”
  虽然他不知道,历史上,刘武周占据了李唐王朝的发祥地晋阳。刘武周又派遣宋金刚南下攻陷晋州,进逼绛州,占据龙门,攻占浍州。关中大震,甚至唐高祖都惊慌失措,颁发了“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的手敕。
  心魔尽去,渐有帝王之心的杨宣凝,再也不会把李阀当成理所当然的关中之主,现在步步进逼,步步切肉,务必要不战而灭其族,等大势成就,大军一出,杀之如杀一狗耳。
  沈落雁恭谨行礼:“属下领命。”
  心中却是暗叹,李阀这次,实是有难了。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势领一步,步步占先。
  争夺天下,就是如此。
  李阀没有还手之力,是因为他一占关中,就受到重重杀机,根基不稳,就算有千般谋略后着,也难以使出,如果给他缓过气来,以他世家的威望人脉,那时真是反过来翻云覆雨,改变天下大局。
  此时的杨宣凝,当然不可能让它缓过气来,在战略上,已经视之如等闲,就算英明神武如李世民,就算根深蒂固如李阀,也是草芥,弹指之间,翻手可灭。
  但是战术上,无所不用其极,已经调遣一切力量,务必要杀尽李阀核心分子,消耗其实力,使其折翼,这样的话,就算有万一,得了突厥帮助,让李阀喘息过来,也已经是元气大伤了。
  偏偏北方豪强,宁知如此,但是唯一的道路,还是与之合作,先夺了大量领地再说,毕竟如不如此,连日后发牌的资格也没有。
  如无敬畏之心,又掌得先机的情况下,千古一帝李世民,不过如此罢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间,大势已定。
  战略上,只有赶尽杀绝,再无留一线之说,这就是阳谋了。


第一百零六章 婠婠切让王上久等
  隋朝大业十三年十月。
  虚行之卓立战舰甲板之上,当上了三年厂卫督领,他虽然还是一副文人打扮,但是脸容冷漠,眼神深邃莫测,武功也随之大进。
  他的目光落到了两岸,收割的农田,以及一叠叠房屋,不时就可以看见一队队农民被组织起来,在各自的田地四周挖掘水利,疏通水道。
  王上有旨,劳役不出乡,这实是深谋远虑之举,第一就是乡人不离乡,减少了粮食消耗以及出事的可能,其次也使乡人安心,毕竟作的,都是乡里村里的道路和水道,再苦再累也是为自己干。
  路,他们会走,水利,立刻就可以灌溉,官吏稍加劝令,他们就俯首帖耳,努力工作。
  隋炀帝杨广大兴劳役,却是迁移百万人离家背乡,不但要支出大量粮食,而且也导致这些目光短浅无比的贱民生出怨望之心——他们无法理解开凿运河,贯通南北交通,或者建造宏伟城市,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再加上劳役辛苦,时有病瘟,不断死者,如此,不乱才没有天理。
  但是运河贯通南北交通,实是后世之利,功在千秋,别的不说,大运河与海口贯通,来往的船只数以万计,就这一项,使各郡物资流动方便,兵员运输快速,大大加强了各地的控制力和繁荣程度。
  站在他后侧的心腹手下孟江恭谨的说着:“厂督,今日下午就可到晋陵。”
  虚行之淡淡的说着:“这次王上,对领地内不法豪强进行清洗,铁骑会任少名首当其冲,原因很简单,王上岂会容纳拥众上万的大帮会组织存在?而且此人是铁勒王密遣来中土捣乱的奸细,更是必杀无疑,要不然,当王上大举用兵,郡县空虚之时,岂不是给他们机会来乱事?”
  “王上的意思是?”
  “他如是乖乖交出铁骑会,受改编入军,不失六品之赏,如不,立刻是死罪。”
  铁骑会名列十帮八会之一,是近年才崛起江南的大帮会。帮主青蛟任少名,武功是第一流境界,只是才崛起,杨宣凝就卷席南方,因此不得不潜伏,但是正因为他如此庞大的潜势力,杨宣凝岂会容他?不服改编者,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这不是对他一家之事,基本上,南方有名有姓的武林豪强,要不就关门闭户,解散帮会,什么营生也不搞,说不定还可以逃过一劫,要不就投靠官府,还想拥兵拥众,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次旨意,早在六月时就已经下达,经过厂卫和各地官府的调查综合,新军又已经整编完毕的情况下,到十月才发动。
  原因很简单,南方统一后,别的势力有计划地潜伏在南方的势力,或者残留在南方的原本各起义军,各土匪骨干,这些人刺探情报,暗杀官员,甚至密谋集兵暴乱,现在大军不动,他们不得不潜伏,但是大军起动,他们立刻会趁机发动,因此怎么可以不除?
  孟江说着:“厂督,只是他与阴癸派关系?恶僧和艳尼二人?”
  虚行之冷哼一声,冷笑的说着:“王上初统南方,权威不稳,势必要立威于天下,这些本来林啸江湖的武者世家、流匪、帮派,盘根错节,以武犯禁,大大成为各地隐患,王上借此而肃清他们,将会树立权威,稳固统治,改善秩序,因此谁都阻挡不得。”
  “此时,南方再无敌手,北方大战连绵,谁也顾不得他们,因此这时动手,正是时机,也是南方武林的最后一次选择机会,顺者昌,逆者亡,分出黑白二道来。”
  孟江点头说着:“正是,厂督一上岸,不少武学世家就应该投靠而来了,失了这个机会,他们再不可能延续世家。”
  所谓的白道,就是支持官府的武家世族,他们或者为军队下级军官的来源,或者为当地官府的捕快,或者虽然不直接担任公职,但是却密切支持官府行动。
  换取的权利就是配刀权,行走权,以及大量的土地,甚至掌控着许多生意。
  而所谓的黑道,就是不服这个秩序的武林族类,他们在朝廷中后期势力会膨胀,但是在早期开国时,无一不被杀的很惨,几乎灭族,当然,黑社会生意总有人作,杀绝了一批又会出一批,但是这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在眼前节骨眼上,不明白这点的所谓黑道武林人士,唯有死路一条,甚至祸及全家。
  说完话来,没有多少时,码头就出现在眼前。
  虚行之步下船只时,夕阳西下,三百甲士,随着一将,一起跪下。
  “末将晋陵守备罗干城,拜见大人。”此将大概三十年纪,神情古井不波,身着重甲,按照现在的官制,一郡之首是太守,正五品,而守备为正六品,兼一府折冲校尉。
  而虚行之,品级是正四品,又有着奉旨行事的特权,当效命之。
  “罗校尉,这是王上的旨意,你可接旨。”虚行之没有准备公开阅读,谁知道附近有没有奸细,因此在他三跪九拜后,把旨意给他看了。
  罗干城看完,肃然说着:“大人放心,末将自当奉命行事。”
  “恩,你先调遣府兵和衙役,封锁此城,我也带上来了一千精兵,差不多也可用事了。”说完,虚行之说着:“本官先去远望楼。”
  远望楼,在晋陵城中,其实属于小酒楼的规模,但是后面属于田家道场的一部分,规模还是相当大,数百人绰绰有余。
  等虚行之入内,一群当地世家都各个恭谨的等候着。
  “恩,田家,冷家,薄家,庄家,沙家,叶家,你等都来了?”
  “为王上作事,怎敢不来?”六家家主下跪致礼,然后说着。
  这六家,都是晋陵郡有家有户有产的武学世家,子弟也很多,这时,基本上全部倒向了官府,虽然铁骑会的势力也相当庞大,但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权衡一下,就知道胜负如何了。
  虚行之迳自来到最上方的椅子坐下,全部的人员,都不得不站在那里,等候命令,虚行之扫过,见有男有女,数目也在上千之数,当下就笑的说:“你等忠勤可嘉,来人啊,记录下名号,入得吏册,此战如胜,各位可补吏职,至于你等六人,王上也必有赏赐。”
  六家家主顿时容光焕发,虽然人人知道对战铁骑会死伤必不可免,但是对这等庞大的家族来说,只要有特权,有田地,有官府的支持,死一半族人都是肯得,毕竟以后就是几代几世的繁荣了。
  随行小吏,分成六批,一一记录六族的名单,无论男女,都录其中。
  等这批人都已经登录,虚行之却还是默然不动,六家家主都不由有点怀疑,面面相觑,但是又不敢问来。
  这时,夜已经深了,突然之间,一道虚实难分的人影飘了进来。
  众人顿时吃了一惊,因为在出现之前,人人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痕迹,但是望了过去,又各自目瞪口呆。
  这个少女,看上去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乌黑青丝,雪白肌肤,穿着一身白裙,腰间束着丝质腰带,高耸的酥胸将白衣顶起,纤细的腰身摇曳生姿,裙下露出一双小腿,赤裸玉足若隐若现。
  虚行之虽然早知情报,但是也是第一次见到此女,顿时生出从未有过的惊艳感觉。
  她的美丽确是与别不同,美得使人屏息,像是只会在黑夜出没的精灵。带着种纯洁无瑕的天真气质,眸中迷离,似内蕴无尽梦境。
  但是她虽然就在眼前,却总是似乎有一种虚无缥缈,似在非在的特质。
  虚行之顿时惊醒过来,“啪”的一声,弹响了指甲,顿时把六大家主都惊醒过来。
  这六人,都是高手,一旦清醒,顿时大惊,如鱼网般撒开,把这个女子团团围住,并且“铮”的一声,各自拔出武器。
  这个少女只是别转娇躯,轻摇臻首。
  顿时,围着她的众人都生出要向前倾跌的可怕感觉。仿佛她的立身之处,变成一个无底深洞,若掉进去的话,休想能有命再爬出来。
  如此厉害的魔功,众人连在梦中也没有想过,已经凝聚的劲气,有如石沉大海,一去无回,都不由脸色一青,倒退一步,竟然受到了一些内伤。
  虚行之心中大凛,目光扫过,见得自己的下属,都已经恢复,毕竟是军中精锐,久见生死,心志坚如钢铁,心中大定,沉声说着:“婠婠小姐,你在干什么,想对本官示威吗?还是想杀官造反?”
  说着,后面二十人,已经各持弩弓,黑光透出杀机。
  婠婠幽幽一叹,她的天魔功已到了第十重境界,收发由心,可刚可柔,千变万化。除了恩师阴后祝玉妍达到十一重外,古往今来阴癸派虽能人辈出,但从没有人在她这样年纪修至这种境界。
  虽然她有把握,在二十副弩弓下,也可杀人示威,并且全身而退,但是以后阴癸派,势必立刻受到株连。
  只可怕的是,邪王石之轩,得了邪帝舍利,这一年来,已经全部恢复,并且还有精进,魔门之中,除了祝玉妍,基本上大部分已经表示归顺。
  如果杀官造反,不但激怒了杨宣凝,无数兵将,大批高手,足够将十个阴癸派都斩尽杀绝,而且邪王石之轩也会出手,祝玉妍实是孤掌难鸣,必走上败亡之路。
  偏偏阴癸派与慈航静斋敌对已经上百年,虽可能短暂合作,但是全派去北方发展,却万万不可。
  这些思考一转而过,她不由叹息的说:“虚大人和我派,也有一些渊源,何必如此见外?唐王要行大事,小女子只是应命而来,我已经召回了恶僧和艳尼二人,以及其中弟子,并且控制了四成铁骑会,封锁了消息,虚大人要杀任少名,就在此夜。”
  虚行之默然,他也不敢对婠婠再露出官威,毕竟此女虽然才十七八岁,但是离宗师只有一线,稍等几年,就立刻是一代宗师,宗师只要没有后顾之忧,和你打游击战,那连王上都要头疼,何况是他?
  而且,王上还有其它的旨意,当下凝望着她起伏有致的动人酥胸,说着:“既然如此,是本官过忧了。”
  说完,他立刻站起,冷哼的说着:“起兵,立刻攻向任少名。”
  城内景色别致,河道纵横,以百计的石拱桥架设河道上,人家依水而居,高低错落的民居鳞次栉比,因水成街,因水成市,因水成路,水、路、桥、屋浑成一体,一派恬静、纯朴的水城风光,柔情似水。
  但是此时,数千兵甲蜂拥而出,夜中人人闭户,不敢有任何声音。
  任少名这时,虽然还建了铁骑会,但是却没有能够占领一郡一城,因此,他住在了一个大住宅之中,住宅早已经摸清楚,主要分前后两院,前院设置三座两层高的重楼,以复道回廊和假山鱼池分隔。
  但是铁骑会虽然号称上万,真正战斗人员,也不过五百之数,大兵才到住宅附近,顿时就被发觉,虚行之还没有赶到,就已经听见了杀声。
  “哼,也好,省得本官多费口舌。”
  目光所望,只见住宅区,杀声镇天,铁骑会的核心,多来自外族,个个善战,见得大兵压到,反激起凶性,反冲过来。
  “放!”二十弩弓对准着对方,一批批射去,只见弩弓所向之处,抵抗的敌兵纷纷惨叫,扑到在地,根本无法反抗,看的诸人是心中生寒,真不愧是国家镇压武林的第一利器,二流三流的人,根本无法正面抗衡。
  婠婠冷哼一声,鬼魅一样的穿入,所到之处,那些抵抗者,纷纷倒跌丧命。被击中者,无论伤在何处,都是五脏震碎而亡。
  “厂督?她这意是?”心腹孟江异光闪烁的说着。
  “让她去,任少名和阴癸派合作多年,并且涉及外族,因此这些秘密必须被扼杀,王上也不想暴露,因此让她去杀了任少名,切断线索。”虚行之顿了一顿,他又说着:“姑且不说武功,此女是王上所要,你等可别自找死路。”
  南下清洗武林,大批的武林夫人小姐之类,都变成了手下的玩物,这些家伙已经得了甜头,但是这少女,可不是他们能够动的。
  孟江顿时大惊,扑的跪下:“多谢厂督提点,多谢厂督提点。”
  “如不是念在你忠心耿耿,办事得力的份上,本官岂会多言,直接把你砍了。”虚行之冷然说着,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
  气动交击,形成一股涡漩,直冲而上,一处房屋炸开,二人都落了下来。
  正是婠婠和任少名。
  任少名脸上抹过一丝红,又敛去,显是受了内伤,又强行压住,他哈哈笑的说:“想不到婠婠小姐,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想杀我,没有这样容易。”
  一边说话,一边运聚全身功力。
  耳朵立时传来方圆十丈所有细微响音,连虫行蚁走的声音都瞒不过他,周围大军的包围,已经全部知道,他立刻生出退意。
  婠婠仰起俏脸,似嗔非嗔地横了他一眼,叹的说着:“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让我彻底留下你吧!”
  突然之间,往前疾冲,速度几与鬼相当。
  任少名怒吼一声。
  “蓬!蓬!”劲气交击。
  任少名“砰”的一声撞在一处墙上,顿时墙身炸开,他脸上血色尽退,又跳开,就欲翻身出逃。
  婠婠眸子,亮起蓝色光芒,整个人突然之间,变成一团虚影,瞬间跨越空间,任少名反手,拼死一击。
  “蓬!”的一声,婠婠落到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而任少名,却从半空中落下,落到地上,再无声息。
  虚行之上前,看了看,的确已经死了,当下笑的说:“婠婠小姐果是厉害。”
  婠婠咳嗽了一下,她低沉的声音温婉动人,说着:“这下虚大人就放心了吧?”
  虚行之双目神光闪闪的扫视四方,示意周围的人员退出,然后望向她那楚楚纤腰,才说着:“这事已经了断,不过婠婠小姐天生丽质,吾王已经知道,什么时候,去见王上,献上你的身体呢?”
  婠婠先是露出一个甜蜜娇柔的微笑,目光又投向尸体,露出迷离而若有所思的神色:“王上既然要我,那我怎能推辞呢?只是婠婠在与师妃暄决战前,必须保留纯阴之质,还请王上稍等一段时间。”
  虚行之半点不好意思的神情也没有,说着:“如此最好,切让王上等久了。”
  王者对天下女色任取任夺,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大势已成当化龙
  天气逐渐转冷,在第一场大雪降临之时,二份捷报传来。
  首先是李靖自竞陵出兵,与三千之数,对战当时控制巴东郡的蛮首,临阵斩将,俘获五千人,占巴东郡。
  接到消息之时,已经是上午,点点雪花,徐徐飘降,填满整个天空,整个河水与上空,均被浓得化不开白皑皑的冬雪笼罩,茫茫一片。
  凝视着雪海的至深处,杨宣凝的意识慢慢收回,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涌上心头。
  等收回了精神,杨宣凝缓缓转过身来,他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女官,取下手上奏章,取来,一读,然后又说:“请裴侍郎前来见寡人。”
  此中宫殿,层层叠叠,石之轩就立在人造丘陵之下,负手而立,在大雪之中,飘然如仙,听到了召唤,石之轩上来,等女官退下,他先不说政事,双目闪耀着深透不可测的精芒,宛然洞穿一切的注视着杨宣凝,然后才轻叹的说着:“想不到啊想不到,王上竟然已经摸到了宗师的边缘,体味那不可测的天地之力,成为宗师,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千古之下,宗师者可所谓代代不绝,但是帝皇成为宗师者,自古不过二三人者。”
  杨宣凝闻言,双手按栏,低首俯视整个江都,目光落在了雨雪深处,笑的说:“寡人也得舍利元精,夺天地之造化,成古今难得之道体,精气之盛,十倍于人,又得传国玉玺之助,岂会不得宗师?”
  又笑的说:“这场雪触动了寡人心灵内某一境界,眼下寡人得到了很多东西,但又若一无所有。寡人在想,是否真有命运这回事?”
  石之轩伸出手来,一点点雪落到他的手上,变成一滴滴水珠,如同徐徐开放的花朵,美得让人心醉,他失笑的说着:“原来了空真是王上所杀,真是杀戮决断,世所难见,玉玺和杨公宝藏,都在王上手中,我真的相信有天意了。”
  又沉吟的说着:“我以前,虽敢称武学天下第一,但是我不通佛道二家望气查命的密术,以前从不相信有命运存在,可是在经历这么多事故后,我再不敢遽下断语。但是自我吸取了元精,大幅度提升自己的精气神后,我感觉到了一些平时感觉不到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闻言,杨宣凝心中一惊,他低头望下去,下这么一阵雪,城市换上雪白的新衣,所有房舍见雪不见瓦,而长街中积起的雪,却被足印车痕所掩盖。
  阵阵排演音乐之声,以及女声歌唱,从下面的殿堂上传来,配合这雪白苍茫的天地,份外使人幽思感慨,神驰物外。
  “李靖的奏报,你看了没有?”杨宣凝转移的话题。
  “已经看了,作的还可以。”石之轩平淡的说着,的确,夺一郡,在此时此地,又算得了什么大功呢?
  杨宣凝心中喜悦,谓不远处的女官:“召来起居舍人,当场拟旨。”
  当下,没有多少时间,就有文臣前来,杨宣凝铺开了旨绢,亲笔写着:“卿竭诚尽力,功效特彰。远览至诚,极以嘉赏,勿忧富贵也,先赐丝绸百匹,以稍赏卿功,寡人以为,卿必不至于如此,侯卿之功。”
  这就是亲笔手敕了,石之轩见此,心中一动,他深知杨宣凝其行莫测,又极会识人,如此用意嘉勉,侯卿之功,这句话意味深长,看来,此人当真是了不得呢!
  翻出第二卷奏折,却没有被拆封过,这是锦衣卫的奏章,拿来读下,浮出一丝冷笑。
  “王上,何事?”
  “礼部侍郎李淳风这次立下大功,刘武周部,已攻下晋阳太原,彻底断了李阀后路,李渊第三子齐国公李元吉,退回长安路上,被我方埋伏,晃公错、东溟夫人、祝玉妍联手,李元吉授首。”
  “什么,晋阳太原已下?李元吉已经死了?”这个消息,连石之轩都不由心中震动,太原是军事重镇,不仅兵源充沛,而且饷粮丰厚,军粮可供10年之用,李渊在晋阳密招豪杰,倾财赈施,广纳贤才。其长子李建成也在河东暗中交结英俊,发展势力,太原的重要性,不言可说,是李阀的龙兴之地,现在已经被取下,如果不能迅速夺回,对李阀声望的打击是难以言辞,说一句“关中震动”,已经算轻的了。
  他略沉吟下,就说着:“王上,李阀已绝矣,太原已失,除关中,再无它地,此时又与圣上对峙,可所谓再难收回,其势已衰败。”
  “对峙情况,有什么新消息吗?”
  “尚无,二军对峙潼关。”
  “还在对峙吗?”杨宣凝皱起眉来:“已经对峙了三个月了吧?”
  “王上,欲得天下而不可不知天时、地理、人和这三宗,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长安位于关中平原,地当渭河之南,秦岭之北,沃野千里,群山环抱。周、秦、汉均以此为都,当年秦始皇之能一统六合,扫灭群雄,原因就在于此,但是,西秦定则关中安,西秦乱则关中乱,秦凉处于陇山山脉以西之高台地,虎视关中一带,故李阀一天未平西秦,仍未算真得长安,更无力东取洛阳,平定天下。”石之轩说着:“再加上晋阳已落,因此无论胜败,其实都已经不重要,李阀胜了,李阀也被四面包围,而困守关中,浅水困龙之局,已经由王上布成,就算李阀败了,圣上夺回关中,也要面对西秦西凉以及刘武周部,也成困龙之局,王上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话说如此,但是寡人总有点担心。”
  就在这时,又一个脚步声传来,两人一起回首望去,却看见了一名美髯中年男子,两鬓灰白,额上隐现皱纹,却是新提拔上来的起居舍人虞世南。
  不过,虽然起居舍人,掌记录皇帝日常行动,并且参与拟旨,但是不通过女官,直接过来,显是事情重大,而且看其脚步,也是如此。
  “何事?”
  “王上,晋阳已落,关中震动,军心民心大乱,而潼关因此被破,圣上入关了。”虞世南高声说着。
  “啊!”杨宣凝这次真正是身躯剧震,这个消息太让他惊讶了。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过于失态,毕竟在当时人看来,这消息虽然惊人,但是并不比刘武周攻下太原更让人惊讶。
  前后对比,实是可疑。
  不过,这是真正李阀的失败,也是历史上根本性转折,也许自己不用动手,李世民就会变成灰灰,努力按捺住沸腾的心情,把目光移往下面,凝望冬雪下的园林,许久,才淡淡的说着:“当时大将,是李世民吧,他的情况怎么样?他到底是撤退,还是大军被破,存者几何?还有,圣上是驻扎潼关,还是立刻进军?”
  问到最后几句话时,声音转为严厉。
  “禀王上,李世民率军而退,具体情况不明,但是至少三万主军还存,圣上立刻进军,跟随而上。”
  杨宣凝度步而行,又快又急,心中闪过无数的想法,突然之间他断然立住,望向了石之轩,说着:“请裴卿,你有何看法?”
  石之轩目光闪烁异采,说着:“王上怀疑李世民佯败?”
  “恩,目前形势,如果李阀和圣上继续对峙下去,只怕拖不起的,是李阀,毕竟薛仁杲与李阀,但是有杀父之仇,更有战略上势不二立的冲突,西秦定则关中安,西秦乱则关中乱,这在关中的角度是这样,但是相反,也同样成立,薛仁杲要真正夺取天下,必取关中才可,因此,稍喘息过来,必扑向关中,给予致命一击。”
  “而且晋阳已失,一旦刘武周消化了新得的郡县,必直扑关中,种种形势,李阀如果不能迅速击败圣上,或者至少让圣上退回洛阳,立刻有倾覆之祸。”
  “但是圣上在关中根基深厚,就算李阀是佯败,只怕关中立刻不稳,诸郡县就算不立刻投靠圣上,也会观望,不再给予李阀支援,李阀岂敢如此?”石之轩沉声问着:“就算是佯败,不明事理的其它军队,只怕立刻会崩解,再无战意。”
  “但是李阀手中,至少有三万大军,是其嫡系,不会动摇,或者说,不会立刻动摇,也可以一战了。”
  “三万如何对二十万?”石之轩连声问着。
  “还有突厥骑兵在。”杨宣凝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冬日突厥怎可用兵?”
  和一般人想象的不一样,草原骑兵并不是四季都可以,冬春二季,马匹变瘦,粮草又不足,因此根本不可以大举用兵。
  “至少可以用二万。”虽说如此,但是十抽一,积蓄干粮,到了内地,甚至用粮食而喂,虽然这非常耗费粮食,但是在不得不情况下,也可以用兵。
  君臣对句,又快又急,但是立刻把一种可能揭示。
  杨宣凝停住了脚步,叹的说着:“其实真败和佯败并无区别,真败也好,佯败也好,现在局面如此,李阀也只有不得不行险,以求奇兵得胜的果实,因此突厥出兵,势在必然,突厥也不会让圣上再回关中,我叹的是圣上。”
  “圣上如果不急着入关,而驻扎于潼关,反正关中已经对他敞开大门,这时,分派偏师,甚至只派数十使者去各郡宣旨,只怕各郡闻旨而降,稍等一月,集数十郡,以及己身二十万军,就算李阀有什么奇兵,就算加上二万骑,在冬天,突厥不能大举支援的情况下,也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圣上却直追而上,由此知道,圣上用兵,缺了火候啊。”
  “恩,以前是胜败都不可,现在从败中崛起,但是却还是在胜中骄狂轻进。”石之轩也明白过来了:“如此看来,雪中进军,一旦被破,只怕数十万军,一夜崩溃。”
  “其实寡人只有一条路,无论怎么样,寡人必须立刻起兵,圣上败了,寡人也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取下惟南,入主洛阳,毕竟圣上二十万军,如果给李阀收编了,那关中就稳固了,甚至有余力取下洛阳,不可不防。”
  “如果圣上胜了,寡人也同样必须趁着立足未稳,李阀余逆未清之时,发兵取下惟南和洛阳,这时,圣上必须二取一,作出选择,惟南洛阳虽好,也不如关中长安,所以圣上必先取关中。”
  “虽寡人现在粮少,但是尽起粮库,也可用兵了,毕竟惟南和洛阳多粮仓,得之,可弥补所用,裴卿,你为兵部侍郎,可下去安排,一周之内,寡人就要起大军二十万,攻向惟南地区,北上夺洛阳,卿可随行。”
  “臣遵旨。”
  “立刻召见内阁议事,还有,虞卿,你来拟旨,罗士信为襄阳总管,而徐世绩、程知节、单雄信三将,随寡人亲征,尉迟敬德和杜伏威也同随之。”
  虞世南沉声应旨。
  石之轩出宫,这时,整个江都皇宫中,禁卫连绵,以他的功力,当然知道许多角落中都有侍卫,形成了几乎没有漏洞的网络,以他此时的武功,也大感心惊。
  出得门去,就见得皇宫门禁重重,深沉不测,宛然吞人不吐骨的狰狞巨兽,心中叹了一声,时至今日,当真是诸体系都完善,连他自己,如不得允许,也难以闯入皇宫之中。
  这次,杨宣凝更是敏锐的掌握战机,把握大势,如此行事,就算李阀和杨广知道,也只有无可奈何,不得不交出洛阳。
  这已经是没有人能够逆转的大势了,而天下已定一半。
  就想在这时,天空猛的一震,一记雷霆自空而下。
  正是冬雷一声。
  石之轩不由吃惊,上前直望天空,冬日有雷,真是不可思议。
  沈幽兰从深沉的冥想中被惊醒来,欠身下榻,她所处的,是一处静室,这静室不过数丈见方,却极是清幽雅致。不过,除了中间一榻以及一个书架外,别无它物,而在书架上,只有几册丹经道籙。
  才有动静,外室,就有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闻声看来,并且“啊”了一声,忙上前相扶,说着:“娘娘,怎么了,这就下榻了?”
  沈幽兰淡然说着:“恩,出来了。”
  此少女,算是师门师妹,性格甚是端谨,十分谦恭有礼,如此才送到这里为侍女,要知道宫中是最禁之地,虽有神通也难以施展,性格上不端谨谦恭,有一百个也死一百个了。
  沈幽兰说完,就穿上外衣,那少女也连忙上前帮忙,只见沈幽兰此时,身上是一件白衣裙,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穿,令她骄人的身材和曲线尽览无遗,就连高耸的双峰上两个精巧的小点点也清晰可见。
  匆忙穿上宫衣,才可外出,不然给人看见了,就是一个失礼之罪,虽然沈幽兰不怕,但是也不想惹些麻烦。
  出了门,就望了上去,这时,雪过天晴,夕阳暖暖地照在天地之中,闪着耀眼的光辉,沈幽兰静静的,用望气之法,向某地看了上去。
  灿烂阳光之中,一条白龙而上,具五爪,有二角,在光辉中吞云吐雾,甚是高兴。
  再过片刻,这迹象消失,再不会显示,这是成龙的一瞬间显示,在附近十里内才可看见,之后就潜伏,再难测看。
  “王上大业已成,可称帝了。”成龙就可称帝,此是理所当然,虽然这时还不是真命天子,但是至少可称得上半片江山之主了。
  而几乎同时,李播也收回了望气之法,他默然。
  “老爷,王上召见内阁会议。”一家仆获得通知,轻声上前说着。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等他退下,他才抓起一把雪,又洒于路上,叹的说:“吾父啊,吾道成矣。”
  辅助一人成龙,关系甚大,不可思议,如是不成,万劫不复,如是成功,也可鸡犬升天,如非如此,何必参与此事?
  当年,点杨家龙穴,是李播之父,寄希望他成龙,结果杨素身死未成,其父就立刻吐血而死,死后也万劫不复。
  杨素之后,杨玄感造反,李播就没有敢于参与,见证他身死,本心灰意冷,却想不到杨宣凝三代而兴,今日终于化龙,如此,就是李播之父也可超生。
  胜,是天数,不胜,是逆天,成王败寇之间,奥秘不可说,但是原则就是如此简单。
  化龙,并非龙脉就可,最重要的是占领大地,因此才得人皇之气,杨宣凝已定南方,并且格局已成,大势已就,基业稳固,才得化形。
  “你是三代之烈,前赴后继,我家也是三代与你共存亡啊,平定乱世,盛世而创,掌数百年气数,亿万黎民之生死,功大不可说啊!”李播喃喃的说着。


第一百零八章 此时生子如天意
  内阁和兵部动员兵力,安排粮运,但是这时,虽然忙碌非常,宫内宫外,却一片沉静,大家静悄悄的等待着什么。
  大业十三年十二月初,惠妃卫贞贞临产。
  这是杨宣凝的第一个孩子,别说当事父母的心情了,更是要考虑到当时家天下的环境,这个孩子的重要性,甚至远大于攻下几个郡,几乎可以和日后杨宣凝夺取洛阳,坐稳江山相当。
  甚至北方就算有大战,但是各君王都密切关注,并且派使节前来。
  杨宣凝哪怕再战功赫赫,再英明神武,如果没有合格的孩子,那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一切都是空。
  因此,能够不能够正常生下孩子,能够不能够生下男孩,这甚至可以等同于天意。
  如果生下孩子,甚至生下男孩,那就意味着得了天意,虽然让现代人觉得可笑,但是的确可以使整个南方的臣民安下心来,提高几点忠诚值——假如有这个忠诚值标准的话。
  甚至就算在北方,许多势力和门阀,也会增加几分投靠的意向。
  在这个气氛下,不但设置了产室,安排了太医小组,以及挑选出经验丰富,合格可靠的接生婆随时伺候着。内阁成员,甚至都在侧殿等候,一个都不落。
  侧殿小巧而精致,不远处就有小湖,这时虽然见不到鱼戏,但是也是清波荡漾,回廊曲桥,相互通接,只是这时当然没有电灯什么,虽是侧殿,也可容数十人,因此里面幽暗,灯烛照得上下通明。
  内阁成员与杨宣凝各坐下喝茶。
  “王通的启蒙之书,已经写就,奉上御览。”李播取出一本书来,奉上。
  杨宣凝定了定心气,稍取来,翻了几页,又合上,说着:“今日我心气不平,无心读之,先生可为我说来。”
  现在内阁,称呼上,已经成定制,凡是入内阁者,就是宰相,但是首相不称姓,直接称先生,而其它宰相加以姓,称之为张先生赵先生等等。
  “恩,我已阅读,其问一千二百字,日常用字都有,可所谓启蒙之书,字句流畅,朴实无华,深入浅出,情真意切,三字一句的韵文极易成诵,出此一本,实是大善。”李播也不推辞,说着。
  “恩,王通不愧是大儒,听说其父,王隆,也以学术见长,曾为国学博士,是否?”
  “正是,王通字仲淹,祖籍祁县,其父王隆,世代儒学,在先帝时,曾举秀才高第,官至蜀郡司户书佐、蜀王侍读。专心著述《续六经》,于通化白牛溪聚徒讲学,门人环堂成列,常成列,常达数百人。”李播淡淡的说着。
  “王通好自求名,仿孔子作《续六经》,在河汾讲学时,便以王孔子自诩。甚是华而不实,不过,这三字新经,大益于世,后世也可成名,但是此时,寡人就不取了,授国士爵,特赐五百亩田地,世袭不替,以为学术世家之延续。”杨宣凝想了想,说着:“寡人设爵,是为了延续世家,专心与技与学,而设散官,就是为了这等不可治政,但可治学之人所用,恩,如果加恩,最多授个散官就是了,你看授什么散官?”
  自秦汉以来,官级决定了特权,杨唐设制,文武分为一至九品,每品有正、次两级,共一十八级,贵族爵位有王、郡王、公、侯、伯、子、男、国士八级。
  而散官,就是有品级,有特权,但是不世袭,也不真正管政的官位,同样有九品十八级,多半是官员退休后的职称,或者那些治学不治政的特殊人士,目前还没有形成什么在职官加上散官阶的事情。
  文散官系统: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大夫,正二品特进光禄大夫,从二品光禄大夫,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正四品正议大夫、次四品通议大夫、正五品中散大夫,次五品奉政大夫,正六品承德议郎,次六品文林议郎,正七品上宣议郎、次七品下宣议郎,正八品上给事郎、次八品下给事郎、正九品上登仕郎,次九品下登仕郎。
  “王上,王通官至蜀郡司户书佐,不过正六品,今王上可提拔为五品散官,如何?”
  “甚好,就赐正五品中散大夫,赐浅绯金带,俸禄按制为正官之一半。”杨宣凝想了想,就下了决定。
  杨唐官员,所得的俸禄包括禄米、土地、俸料三大项。
  第一是禄米,一品八百石,从一品七百石,二品六百石,从二品五百石……从九品为三十石,都是每年供给一次,而散官减半,规定一百斤为一石,至少粮食是用不着买了。
  顿了一顿,杨宣凝又说着:“翰林院审查,如文字上并无错误,内阁再通过,可印刷之,初版一万册,发放各郡作为启蒙课程。”
  自从汉朝发明纸以后,书写材料比起过去用的甲骨、简牍、金石和缣帛要轻便、经济多了,但是抄写书籍还是非常费工的,远远不能适应社会的需要。因此就在隋朝,发明了雕版印刷术。
  本来历史上,直到北宋,毕升才发明了活字印刷术,改进雕版印刷这些缺点。而在宋仁宗庆历年间制成了胶泥活字。
  雕版印刷一版能印几百部甚至几千部书,对文化的传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刻板费时费工,大部头的书往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存放版片又要占用很大的地方,而且常会因变形、虫蛀、腐蚀而损坏。
  明清时,木活字技术由于得到朝廷的支持,获得空前的发展。但是铜活字已经流行于江苏无锡、苏州、南京一带。
  因此,现在杨宣凝直接旨意,说明方法,用铜活字,虽然当时耗费很大,但是这点对国家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分成五种字型,可满足大部分需要,已经完成。
  “王上,那其它书籍,是不是给予印刷?”魏征上前问着。
  “这事先不要急,等翰林院建文书阁,先把书籍整理归档,再统一印刷,而且,内阁组织的新朝法令,还没有完善,等几年再说。”杨宣凝叹的说:“以后等新法出来,以此为政考主科。”
  一国之政在于法,这点古代也知道,基本上,一部法律,前后十年时间完善,已经算了不起了,现在就是延用隋法。
  见诸宰相并没有意见,他就又说着:“寡人,取士以德,用士以才,这点是科举原则,明年秋天,先考乡士,至于考县士,编写的基本材料还没有完成,诸卿只要把握这点就是了。”
  诸人立刻应是,连世家房玄龄也没有异色,不由使杨宣凝充满了欢喜。
  作为一个庞大的帝国,其实通讯、生产、运输等等技术条件都尚不足以支持帝国运转的情况下,就必须有一个统治全国的核心思想,可以说,在古代技术条件的情况下,儒家的最大价值就是采取统一的价值观。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儒家的体系下成为一个大圈套小圈的同心圆,使个人、家庭、宗族、国家、天下都形成了一个类似结构的简化模型,这大大降低了统治的成本。
  世界历史上,也只有中国采取大圈套小圈的同心圆结构,使在工业革命以前、就达到自然疆界极限的巨大帝国的真正原因,而其它国家,都难以长期维持。
  中国改朝换代,只是换家天下,但是基本上文明和格局是不变,这就是儒学的作用。
  现在所谓的儒家的缺点和问题,是在技术条件不足的情况下,维持一个大帝国本身所造成的种种弊病,或者说,是一种必须的代价。
  因此,杨宣凝明白这点后,他就决心在科举三步骤中,第一个取乡士,就以儒家学问为重,考的要点是,基本上能够形成统一的思想道德内涵底子。
  而取县士的郡试,却在取乡士的基础上,入得郡中朝廷立的郡学,成为生员,而且起码必须学习二年以上,加强系统学习——基础明算、基础赋税、政治原理、基本法律,儒家内容就不考了,这些内容都还需要编写,内容不深,但是要整体上把握军政在国家政治中的地位和运转原理,这样以后的官员才能有基本的概念。
  县士可授从九品到正九品之间的官职,获得起步仕途的起点。
  至于殿试取郡士,那就是深造了。
  这就是取士以德,用士以才的原则论,幸亏这时,虽然汉武帝时独尊儒术,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作到惟我独尊,加上自两汉到隋朝建立,经历了魏晋南北朝的分裂和动乱,统治者或重视黄老思想,或推崇佛教思想,而儒家衰微,基本上不存在大势力了,因此,根本没有障碍可言。
  哪怕是现在儒士世家,也没有谁觉得应该官员用儒取士,毕竟在这个时代,官员用才,还是相当正常的观念。
  换句话说,儒修道德,才修法政,这是二套系统,并且加以融合。
  就在闲谈之中,决定了国家大政的方向。
  虞绰身为礼部尚书,又说着:“倭国又遣使来我朝,朝贡,不知王上可准备接见?”
  “倭国?”杨宣凝略吃了一惊,说着。
  “王上,倭国是海外一国,汉光武帝时,首见记载,赐倭奴国王印绶汉委奴国王金印,后来,倭国献生口于汉安帝,到魏时,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遣使朝魏。魏赐号亲魏倭王,其后,女王遣使朝晋,本朝时,攻占新罗五城,初次遣使赴隋朝贡,以后多次前来朝贡。”见他吃惊,虞绰还以为他不知道,因此解释的说着。
  杨宣凝的确不知道,但是凝神听来,原来,二百年前,日本就已经陆续侵略朝鲜半岛,并且和当时朝鲜国家发生冲突,结果被百济国打了回去,但是只过了五十年,又派兵侵略朝鲜半岛,但是高丽不断强大,因此日本又和高丽发生冲突。
  可以说,日本此时,正是建立正规国家制度的时候,但是已经不忘记侵入大陆了,只是到底兵弱人少,终不堪大事,但是历次进贡,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希望和中原政权联合起来,消灭高丽,使日本获得到陆地上的据点。
  听明白了,杨宣凝又记得了自唐朝建立后,日本派出遣唐使节,终有唐一代,日本先后共派了十九次。
  日本来唐人员中,除了官方的遣唐使节外,还有许多留学生、学问僧或随遣唐使团、或乘商船频繁地往返于两国之间。
  日本人甘冒鲸波之险,必定是肩负重大使命。日本学者池田温先生在解释唐代中日关系时便指出,日本遣唐使节的目的,就是书籍——请儒士授经。所得钱财,尽市文籍,泛海而还。
  朦胧记得,日本大化改新,就差不多在这个世纪。
  默然几分,杨宣凝身为王者,自然不会意气用事,心顿了一顿,思考一会,就说着:“寡人不日北上,请使节稍等就是,等寡人入洛阳,再接见不迟。”
  又说着:“可赐住宅,并且先许之商贸,宋卿,这事就交代给你了,至于倭国所谋军国之事,暂可不论。”
  在这个时代,的确可以不把倭国放在心上。
  宋师道上前,应声说着:“王上放心。”
  杨宣凝点头,他决定下旨锦衣卫,随船出行,描绘海路,并且进入日本内部,结识当地人士,查知情况,这事不急,说明白点,至少十五年内不会有任何大举动,所以调查和收买的时间,绰绰有余。
  不过,这当然不必在内阁上说。
  说得了些事情,杨宣凝还是心浮气燥,但是喝过几杯茶后,沉吟半晌,知道此刻空想无益,又取出几卷书来读,室中一片静谧,不知不觉之间,心中安静了下来。
  就见黄昏将来,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才一开,一个女官和太医就进来:“恭喜王上,恭喜王上,得一世子,母子平安。”
  “啊!”正在读书的杨宣凝连忙立起,这个时代,就算是官家也好,生子是很危险的事情,连帝王家也不可避免,当下就起,不过,记起规矩,这时是不许入内见得,要清洗之后,第二日才可见,因此就说着:“很好,惠妃产子有功,特提拔为贤妃,礼部祭祀太庙,告慰祖先,告谢天地,你等也各赏十两银子,接生婆赏二十两,太医赏百两!”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臣等领旨。”顿时,内阁成员争相向杨宣凝祝贺。在北上大战时,王长子出生,这就等于天意,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事,现在皇后是宋玉致、贵妃是商秀珣、淑妃已定是石青璇,现在惠妃卫贞贞有子,而且还是第一个儿子,晋升贤妃也是可以,现在四正妃还有德妃一个空位了。
  杨宣凝立在场地,兴奋的转了几圈,又挥挥手,让众位大臣依序入座,说着:“王长子出生,应该享有的各种礼仪就交给礼部了。”
  已有准备的礼部尚书虞绰说着:“回王上,贤妃所生之长子乃是庶长子,臣准备以隋制拟订,不知规格如何?”
  杨宣凝想了想,就说着:“寡人一入洛阳,就会称帝,因此还是按照皇子的规矩来办吧,这是皇长子,只要不逾矩,稍稍隆重些也是应该。”
  在场的人,都早已经知道此事,因此说着:“臣等明白。”
  只有宋师道默然不言,杨宣凝对卫贞贞可以说是相当宠爱,又先生下皇子,并且晋为四妃之一,四妃虽然不是皇后,但是也极其尊贵,有资格竞争大统,宋玉致必须要在几年内生下皇子,才算地位巩固,心中寻思要以后提醒。
  杨宣凝又说着:“寡人长子出生,可赏三军酒食,也可壮其士气,罪犯等人,可大赦一等,以示福德。”
  杨宣凝不会彻底赦免,只会减免一等,比如杀头的,可免死罪,而其它罪行同样减少一等,当然,一些特殊的谋反罪不在此列。
  “臣等领旨。”李播等人也觉得理所当然,应声说着。
  消息传出,顿时贺喜的奏章不计其数,而军心民心士心都为之大震,天下获得消息的群雄,都暗中苦恼,又派遣使者前去庆贺。
  要知道,杨宣凝白手起家,几年内卷席南方,无论是谁,无论是仇恨还是羡慕,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才能,但是大家都认为,杨宣凝的致命弱点就是家族不兴,特别是没有儿子,只要他出意外,在家天下的体系中,就等于全局崩溃,许多本想投靠的官员和家族,因此就有顾忌。
  而这一子,在这时出生,几等于天命的风向标,就算比不上传国玉玺,也可与杨公宝藏的政治意义相比。


第一百零九章 隋炀帝驾崩
  大业十四年正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纷纷扬扬,下了两天两夜的小雪。
  正月初二,杨宣凝才过了年,就不顾冬天雪地,亲自统率十万大军,并且和五万水师汇合,直入得彭城郡,而到了彭城郡,尉迟敬德二万,杜伏威一万五千人,都与之会和。
  大军攻打的,第一个就是济阴郡。
  此郡有九个县,十四万一千户,端是大郡,集兵高达二万。
  两军初战,济阴军到底居高临下,远则弓弩、石炮、近则排列了紧密的阵势,杨唐军屡次攻城,都被打得灰头土脸,退下阵来。
  小型抛石车,却发挥着威力,但是城墙厚着,一时间也破不得,战事不得不僵持下来。
  正月二十。
  杨宣凝卓立于新建的木台之上,周围是军容鼎盛,旌旗似海的杨唐军,中军以骑兵为主,而各军都配以盾牌兵、箭手、刀斧手和工事兵,配备了檑木、云梯、楼车等攻城工具。
  此时太阳升上中天,战鼓敲响,号角声大起。
  以百计的大型投石车,扑上前去。
  杨宣凝向上看去,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多是士兵,笑着对左右说着:“吾之器具已到,城破就在眼前了。”
  像大型投石机这种攻城利器,运输不方便,因此此时才到,这种投石机,能将一千斤的巨石抛到三百步开外。
  因此,作为炮弹的巨石,说实际的,也是难以一时间收集到,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
  果然,一声令下,先前十台投石机先试抛,大石先升十数米,在半空中,落到了城墙上,其中六块偏离了,落在城下,但是四块落到了城墙上。
  “轰!”大石正落到城墙上,顿时,整个这片城墙,都发生剧烈的震动,不时有大堆的砖头崩落在地,周围郡兵,顿时被压死十数人。
  无论城上城下,众人均看呆了眼。
  稍等片刻,攻城的杨唐将士,爆出震天采声,士气大震。
  “抛,把巨石抛出一半。”杨宣凝下达着命令。
  顿时,在分布在长达一里的墙头上,以百计的投石机弹起的巨石,不断向着城墙投去,一时间,城墙上到处是砖碎人翻,惨烈之极。
  “轰!”
  一个巨石落到了一处已经残缺的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一下巨响。顿时城墙,崩解,十五米高的城墙,露出一个塌陷的缺口,降低了五米左右。
  一时间,满是投石机的机括声、石块在空中呼啸的声音,以及巨石撞到地上或墙上,所发出的隆然震声。
  巨石也并不是很多,半小时后停止,整个这片城墙,已经破了一半,到处是坑坑洼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侧躲避大石的城守张达听见了下面山喊万岁,不顾碎石,而上前,向下看去,就见到五百米外,那个木台上,升起了龙旗,中间一人,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身穿冕服,一看就知道是杨宣凝。
  这些龙旗,已经全部是按照皇帝的规格而制,新制不过月许,统统镏金,从木台上升起,金光闪闪,数里之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自然欢呼万岁之声顿时此起彼伏、盈满于野。
  眼前延展开出去,十数万大军排列整齐秩然有序的移动,一起高喊万岁,这种壮观的景象,即使是深恶杨宣凝的张达,也不由脸色苍白,战栗不言。
  没有多少时间,数骑而来,高喊:“城中之人听着,今我大军所到,再不投降,立是粉身碎骨之祸,如是知机明天命,就在一刻之内出城求降!”
  张达等郡中官员,见得十数万杨唐军,阵列绵延,阳光照耀在无数的刀枪尖刃上,映射着出的点点光芒,让人竟有置身波涛汹涌大海的感觉,顿时人人都是脸色铁青,有几个,甚至已经大腿颤抖。
  城中司马悄悄凑近张达,压低了声音说着:“张大人,如此势大,不如……”
  才听到这等话,张达转过头,眼中尽是凶光,吓得此人再不敢出声。不过,幸亏这时,下面策骑又是高喊,见城上无声,策骑回去,吸引了张达的注意力。
  这一刻时间,真是难熬之极,不过时间还是这样过去,一刻时间转眼就过。
  “攻城。”高台上的杨宣凝,长身而起,手一挥,发出了命令。
  二十分钟后,郡军粉碎了杨唐军的第一波攻势,留下了近千计的尸骸,而城上,满是来回奔走的军民,不断把矢石滚油等运往墙头,补充刚才的消耗。
  杨宣凝这时,已经熟悉兵事,他观察着情况,不时发出命令,调整攻势。
  战鼓交鸣,第一波攻势才退,另一组五千人的军队又开始往城墙推进,形成连绵不断的攻势,务必使之没有半点喘息之机。
  而投石机,也缓慢运动,调整对象,集中轰击。
  “轰!”石碎激溅,一块大石落在一处本已凹下的墙头处,顿时又碎了数米,摇摇欲坠。
  一个城将大喝说着:“放箭!”
  顿时,周围的墙头箭垛,发出数百箭,朝蜂拥而来的杨唐军射去,顿时,上百杨唐军被射成刺猬,纷纷倒地。
  杨宣凝瞧着那片城墙的争夺处,心中冷若冰霜,一丝不漏地察看敌我形势。
  战鼓声起,又一批杨唐军冲了上去,虽然墙上百箭连发,让一排排冲锋的士兵纷纷倒往地上,但是士兵在这时,无非就是战斗机器,根本不当人看,在军令之下,前赴后继,不断涌入,顿时在缺口处,纷纷厮杀争夺起来。
  墙头上伏尸处处,殷红的鲜血不住流了下来,惨叫声连绵不断,一个又一个冲上缺口的杨唐军如秋叶一样落下来。
  阳光照耀在城上,染得一片血红,眼前所见有如人间地狱。
  守城军民正在来回奔走抗敌,人人眼睛血红,脑中似是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以任何手段把来进犯的敌人堵住和杀死,但是,他们的人数也在不断减少,这战争说穿了,其实就是消耗战,看谁的人命、体力、士气提前消耗光。
  除此并无任何奥秘。
  “轰!”这次是擂木撞在城墙的声音,而箭矢雨点般交射着。
  这时,近三十个五千人的军团,在调遣着,轮流攻击,而军营之中,蹄声不断响起,数百骑兵穿行,不断传递情报和命令,使军中使本已绷紧的气氛更见紧张。
  杨宣凝收回了视线,轻舒了一口气,等待着消耗战有一个结果,如果不在意战争的话,那此时,虽然不在下雪,但是附近一小片还没有践踏的雪地,晶光亮澈,默默地反映着阳光,让人心神都彻底放松下来。
  大战之中,心情还是如此安详,这是千军万马崩于前,不动形色,可所谓危难时节生死无惧的真正将帅之器,但是这时,论得真正心情,无非就是二点。
  第一就是不把人当人,自然心情好整余暇,第二就是人多势大,占了胜机,所以心中无惧,这就是将军的本质吗?
  杨宣凝哑然失笑,就在这时,二批之间,才稍一退下的十分钟空闲中,城上突然发出厮杀之声,以及高喊之声。
  杨唐军都是一呆,杨宣凝略一呆,望了上去。
  没有多少时间,消息就传了过来:“王上,城中主薄温邑杀太守,出降。”
  杨宣凝默然,稍等片刻,才说着:“甚好,让他来见寡人。”
  没有多少时间,温邑带着几个官员,忐忑不安的走进了这座戒备森严的高台,周围都是甲胄鲜明的禁卫,温邑穿着官服,端着平常的样子,但是其实内衣都已经湿透了。
  身为官员,生杀予夺,现在时势迫人,己身为鱼肉,怎么可能不恐惧?而且他熟读经书,知道自己这种杀主而降者,多受忌讳,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张达这个顽固,宁死不降呢?
  才到了高台上,还没有仔细见得天颜,就扑的跪下:“罪臣温邑,拜见王上,愿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
  心中就已经直打鼓了。
  “你是温邑,何以杀太守降之?”上面传下了淡淡的话。
  事到临头,温邑倒反而镇静了下来,他磕了一下,说着:“王上受天命,无往不胜,已有天下一半,今数十万雄师北伐,敢挡者,皆化齑粉。我等知天命,安敢抗之?就算为城民故,罪臣也要杀太守而降,臣有罪,但是百姓将士无罪,还请王上恕之。”
  一席话,让周围听者哑口,杨宣凝又是默然,然后才笑着:“温卿知天机,保一方平安,可所谓大善,今济阴郡无太守,你可任太守一职,但是尔等于我朝并无功劳,自要小心谨慎,用心安抚军民,勿自误,以后自有富贵。”
  温邑顿时大喜,连声说着:“谢王上,臣领旨。”
  杨宣凝定了定,又说着:“你速回去,开城门,安抚百姓军民,军中全部交出收编,粮库也有封存查清,禀告于寡人,恩,张达抗拒我军,自是该死,然寡人念其忠心,不予追究家小,迁出就是了,不要多生事端。”
  温邑磕首应着:“是!”
  温邑还是有些干练才能的,在回城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四门就打开,城中再无乱事,而有几个官员据说自尽殉国,其余官员尽都归降,这里面也许有点花腻,但是也无所谓了,等大军入城,收编安置,明日,杨宣凝才入城,下令约束部众,出榜安民。
  这一役,济阴郡半月而破,太守被杀,大批屯积的粮草辎重尽落入杨宣凝之手,而杨唐军也折损五千,杨宣凝下令以酒肉财帛奖励将士。
  稍过几日,又传来好消息,这是水军的事情,高占道等将,率五万水师,自运河转入黄河下游,然后逆流而上,大军所到,半月之间,横扫黄河水师,顿时控制了水道。
  掌握了整条黄河的制控权,沿河数百里的各郡,哪里能处处设防?眼看抵抗,再无多少意义,就在惟南各郡大恐之时,一道消息传达而来,这消息震惊了整个天下。
  隋炀帝杨广,进攻长安,僵持十日,却在凌晨时,被二万突厥骑兵大破,二十万军土崩瓦解,隋炀帝杨广战死。
  接到消息,顿时天下大惊,惟南各郡更是再无战意。
  内阁首相李播,快速赶到济阴郡。
  “李相,到了。”侍卫的话,打断了李播的沉思,在太守府大厅,他躬身说着。
  大厅外面,布满御卫,今日指挥统领是王孝然,与他非常捻熟,但是还是按规矩,报上姓名,然后才可跨入登堂。
  入得了大厅,里面倒没有多少人,杨宣凝此时,正坐在了一处茶几上椅子,凝视着外面又开始雨雪飘飞的园林。
  看了一眼,李播就放心了,杨宣凝神情有点疲惫,但是浓密的眉毛下,眼神明亮清澈,坐在椅上,气定神闲。
  李播依礼下跪叩首:“臣李播,拜见王上。”
  “先生快快请起,赐坐,你等可退下。”
  顿时,御卫依令退出堂外,杨宣凝见得他坐了,又叹了一声:“圣上驾崩了。”
  “圣上一崩,大隋已绝,王上毕竟为臣子,可建台追悼,以示哀思。”李播此时,也不急不徐的说着。
  “先生说的是,寡人就哀悼三日。”杨宣凝立刻从善如流。
  这时,外面植有松树,在雨雪下,挂在松枝上的雪团,雪白一片,杨宣凝不由想起当日自扬州而出,独自一人在雪地奔跑的情况,那时,自己虽然志比天高,但是实际上并无多少底气,而现在,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候选者了。
  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体会着萦回脑海的深刻回忆。
  顿了一顿,李播却又问着:“王上,可行应该行之事?”
  “你说是传徼惟南,以及命水师沿河而上,直扑虎牢与偃师?”杨宣凝淡淡的说着。
  “正是,圣上驾崩,隋朝再也无法挽回了,这点大家都清楚,各郡也清楚,因此此时,各郡再无战意,王上一旨一徼,就可获得整个惟南归顺,就算有个别郡县顽抗,也大军一倒,就变齑粉。”
  “洛阳偃师,萦阳的虎牢,就是关键,只要取得这二个据点,就可维持整个粮草运输线,这时别说洛阳必得,就算李阀冒死入得洛阳,也无法坚持,如此,洛阳和惟南,必落于王上之手,王上趁势称帝,巴蜀必会归附,这时,大半璧江山已在王上手上,天下已经定了。”李播听得此言,松了一口气,双目精光闪闪,说着。
  这时,雪纷从天而降,由小转大,整个天地陷进茫茫白雪之中。
  窗口开处,雪花随风入内,落到他头上半尺许处,立即似被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般,自然而然避过他飘飞一旁,没半团落在他身上。
  在白茫茫的风雪里,远处的景色变成模糊不清的轮廓,杨宣凝默然,许久才说着:“寡人到现在,才真正相信,天下已经落在寡人手中,就算是李阀和李世民,也无法阻挡寡人统一天下的脚步了。”
  这时,李世民并没有多少作为,第一次作战,就被薛举打败,第二次又被杨广打败,这次杨广失败,更在于突厥骑兵,可以说,称之李世民屡战屡败的庸将,也不为过。
  李播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专门提起李世民,毕竟这时,天下公认,李世民根本没有资格和白手起家,十七举事,十九称王,如今二十就可称帝的杨宣凝相比,但是他当然知道王者有自己的秘密,因此听而不闻,说着:“王上得了洛阳,可攻略巴蜀,但是还请王上稍等几年,再大举北上,统一天下。”
  “寡人明白,寡人如果立刻北上,只怕复归淝水之战后果,毕竟寡人根基浅薄,难以一次削平北方,甚至打败突厥,只有缓其进,扎其根,分化北方群雄,等过得几年,郡县安置,精兵练成,民心安定,才可北上。”杨宣凝说到这个,却极是清醒。
  淝水之战,前秦国先后灭掉前燕、代、前梁,统一了黄河流域。又于攻占了东晋的梁、益二州,将势力扩展到长江和汉水上游。前秦皇帝苻坚因此踌躇满志,欲图以“疾风之扫秋叶”之势,一举荡平偏安江南的东晋,统一南北。
  但是结果大败,确定了南北朝的长期分裂。而且,淝水之战直接导致了前秦统治的分崩离析,后来前秦主苻坚也被叛乱者姚苌缢杀。
  关键就是苻坚统一北方,全靠武力。其内部各种势力间政治、军事的整合,以及北方各民族的融合远未完成。
  也许苻坚快速进军,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是对杨宣凝来说,基本上没有难题,洛阳和惟南一下,真正占有大量土地和人口,居洛阳之后,更是可以集重兵于中,直接威胁关中和河北,因此无论是谁,都受到牵制,动弹不得,不可能统一北方。
  此消彼长,只要杨宣凝不急着用兵,南方整合完毕,天下之势已定了。
  顿时,李播再无疑惑,再无担忧,跪了下来:“吾王英明,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他第一次,称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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