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敢杀我?


  除去汴京、太原、河间还有真定这些地方之外,尤其是越往那些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地方去,不够明智的人就越多。
  而且人这种生物的从众心里很重,眼看着其他人造反,就会产生一种自己不造反就不合群的心里,然后就会用法不责众、万方有罪,罪在一人之类的理论来自我麻痹。
  许多人甚至期待着赵桓能下一道罪己诏,再彻底停掉重造鱼鳞册、黄册之类的事情,让还没有正式出炉的阶梯税率胎死腹中。
  甚至赵桓还收到了一份所谓的檄文,里面就明确指出,赵桓现在的所作所为属于“背弃人伦”、“置万民于水火”,应该立即悬崖勒马,痛改前非。
  “所以,这蠢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桓都被这些奇葩们搞得万分懵逼——
  你说你们不满就不满,造反就造反,哪怕你们把大宋搞得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那朕也认了。
  可是你们举着反旗跑到大军前面拦住大军的去路,再整整齐齐的跪在路边求见自己这个皇帝,这脑袋何止是让驴给踢了?这特么是被上皇赵吉翔给传染了脑疾啊!
  “杀。”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治疗脑疾的方案,赵桓干脆阴沉着脸吩咐道:“为首者凌迟,不降者杀,余者与为首者九族一起发配奉圣州秦会玩手下去修长城,遇赦不赦。”
  结果就很出忽意料——
  没有任何招安和谈判,只要敢举旗造反就直接杀掉,而且会牵连九族,于是很多人的脑疾就莫名其妙的被治好了,就算没好彻底,起码也知道不能挡在大军的前面了。
  当然,无药可医的脑疾患者毕竟还是少数,尤其是越靠近太原、河间和真定的方向,就越没有几个傻子,像林老爷一样明智的并不在少数。
  这些地方的人大多都经历过金兵围城——赵桓亲征解围——金兵被筑京观的流程,除了对赵桓这个官家心怀感激之外,同时也很清楚赵桓所率军队的实力,知道就算造反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尤其是随着赵桓走一路杀一路,凶名越来越盛,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几个无药可医的跳出来举旗造反,后面越往延安府的方向,这种不明智的蠢蛋就越少。
  ……
  延安府也有一座高升酒楼。
  只是往常热闹无比的高升酒楼,今天却是早早的关门谢客,只专心招待二楼的一桌客人。
  “官家已经过了晋州,再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该到咱们延安府了。”
  主位上一人端着酒杯沉声道:“咱们延安府到底该怎么办,也总该有个章程吧?”
  “其他各路反王的下场已经摆在那里。”
  客位上一人同样端着酒杯,脸色和主位上之人一样,都是阴沉无比,闻言也沉声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还是迎接王师,等官家大胜而归之后高呼官家英明神武,要么就跟其他的各路叛军一样,自己被凌迟,九族被发配去做苦力,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么?”
  “也未必就没有第三条路。”
  主位上之人神色阴翳的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只是这第三条路一旦走了,就没办法再回头了。”
  客位上一人道:“有什么路,你陈老爷直接说便是了,如此这般藏着掖着的,未免太不爽利!”
  坐在主位上的陈老爷伸手向着西北一指,笑道:“官家之所以敢如此行事,概因其连战连捷,自汴京到太原,又到析津府和真定都从无败绩之因。若是……”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客位上一人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叫道:“你这不是牵连九族,你这根本是诛尽九族的大罪!”
  其他几人的脸色也都沉了下来——
  陈老爷说的这个法子,无论成与不成,只要稍微走露那么一点儿风声,按着当今官家的性子来看,说诛尽九族都算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还李棁、蔡京、李邦彦那几个倒霉蛋一样被刻在家乡的石碑上面遗臭万年。
  “徐老爷稍安勿躁。”
  陈老爷伸伸手示意站起来的那个士绅坐下,却又接着呵的笑了一声道:“如今人为刀俎,若几位都甘心如此,那陈某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一起把万贯家财拱手奉上,任凭官家鱼肉罢。”
  被陈老爷这么一说,在座的几人顿时又有些不甘心——
  凭什么啊?就凭他是官家,所以就能不废吹灰之力拿走自己家几代人才攒下的家来?
  徐老爷阴沉着脸道:“就再没其他办法了么?”
  陈老爷嗯了一声道:“有。把自家的田产先变卖了,拿钱去买官府发售的那个什么债券。可是啊,大唐军神李靖也曾兵败峡州,大秦杀神白起也曾受困大梁,谁又能保证官家永远只打胜仗?
  倒也不是没有百战百胜从无败绩的,可是当今官家如此刚愎自用又残忍嗜杀,焉能与霍骠姚之类比肩?
  或者退一步讲,哪怕就是官家能够接着大胜又如何?我等能想到买这债券,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若是只有你我购买了,那这一张债券能翻上几倍,可要是所有人都买了呢?这债券又能分到多少的利?不赔就算是好的!”
  扫了众人一眼,陈老爷又接着道:“所以啊,这条路有跟没有,其实都是一回事儿,总之就是大家的地没了,钱也没了,只怕到时候想做鱼肉都不可得喽!”
  徐老爷却呼的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道:“既然昏君无道,那我等就该替天行道,反了这昏君!只是,你陈老爷的想法,恕徐某不敢苟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告……”
  告辞两个字还没有说话,手还保持着要拱手的姿势,只是徐老爷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敢杀我?”
  徐老爷勉强扭过头,望着旁边那人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敢杀我?”


第一百零一章 皇帝,不是这么当的
  徐老爷死的无声无息,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隔间里面弹着琵琶的侍女依旧在弹着琵琶,唱着柳词的歌伎也依旧在唱着柳词。
  不屑的扫了徐老爷的尸体一眼,陈老爷又接着说道:“现在应该没有人与陈某不同路了吧?”
  其他几个士绅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其中一人更是说道:“咱们这些人能聚到一起,本就是为了相同的目的,又何来不同路之说?”
  陈老爷这才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该同心协力,把这事情做好,最终得实惠的,还是咱们大家伙儿。”
  ……
  “谁给你的胆子杀人?”
  延安府尹许振华神色阴翳的盯着陈老爷训斥道:“让你去联络那些人,不是让你去杀人,你倒好,还真以为我这个府尹就能一手遮天?”
  陈老爷此时哪儿还有在高升酒楼的威风,被许振华一通训斥,当下便塌腰躬身,缩着脖子答道:“我这不也是担心么,那姓徐的话里话外都不能跟咱们一条心,若是不尽早除去,一旦被他走露了风声,只怕……”
  许振华冷哼一声道:“只怕什么?现在他姓徐的回不了家,他家人要是闹到这知府衙门来,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办?”
  被许振华这么一训,陈老爷顿时有些傻眼,整个人的身子也缩得更低了,小声道:“姐夫,姐夫你可得救我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行了,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许振华气咻咻的训斥了两句,又接着说道:“我已经安排人手替你去善后了,今天晚上他徐府就会走水。等过上几天,也就没人记得这事儿了。更何况,一群草民而已,翻不出什么浪花。”
  陈老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道:“还是姐夫高明!依我看,这延安府根本就不该叫延安府,应当改叫许府才是。”
  许振华刚刚转好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猛的一巴掌抽向陈老爷,训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找死么!”
  训斥完了被抽得晕头转向的陈老爷,许振华又接着问道:“剩下的那些人怎么说?”
  “回姐夫的话。”
  陈老爷丝毫不顾脸通红的巴掌印,反而谄笑着答道:“有了姓徐的当那只儆猴的鸡,剩下的那些人都已经同意了,这些人回头就会各自行动起来。”
  说完之后,陈老爷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可是我说句不该说的啊,咱们这么干,除了能给官家添堵,剩下的似乎也没什么用啊?再说了,官家他也没说过要收回田地,也没说要拿咱们怎么样啊?”
  “你懂什么!”
  许振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低声道:“先是永不加赋,接着又是重造鱼鳞册与黄册,现在又是阶梯税率,谁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永不加赋等于是变相的在降低赋税,而有些蠢货却会因此而选择加租,这一减一增之间,那些无知小民就被他一点儿蝇头小利收买了。
  重造鱼鳞册与黄册有可能是为了重立田制,阶梯税率是针对我等地多之人多收田税,而那些无知的愚夫愚妇却只知道拍手叫手,若是不趁现在的机会把情给他搅和了,只怕我等以后就再无反抗之力。”
  说完之后,许振华又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茶叶沫子,冷笑一声道:“不过也好,他说永不加赋,便说他要加重田税,他要重造鱼鳞册和黄册,便说他要加征丁税,他要搞阶梯税率,便说他要收回土地、打压士绅。
  天道?连人道都没弄明白呢,还天道!屁的天道!官家他连战连胜,只怕真就以为自己是口含天宪的真龙,却忘了他还在人间,忘了他登基未久,根基未稳。这次便用西夏奴来挫一挫他的锐气,也好让他知道,皇帝不是这么当的!”
  被许振华这么一说,陈老爷顿时一脸懵逼地问道:“皇帝不该这么当?那?”
  “像上皇一般多好。”
  许振华冷笑一声道:“既有百官代天子牧民,天子就该垂拱而治才是,像他这般胡闹,又岂是明君?”
  陈老爷这才恍然,竖起大拇指赞道:“高明!还是姐夫高明!”
  许振华却摇了摇头,又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官家此次亲征西夏,我延安府要替官家准备好粮草,这件事情,本府打算交给你去办。”
  “多谢姐夫!”
  陈老爷激动地叫道:“您放心,我一定给官家好好准备准备,一定准备的好好的!”
  听着陈老爷在“好好”这两个字上特意加重的语气,许振华却呵的笑了一声,摇头道:“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你那套大斗进小斗出,粮食里面掺沙子的路数都不许用,懂么?”
  眼看着陈老爷一脸懵逼,许振华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官家亲征!亲征!让你办的事情是一回事儿,让你准备粮草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两者千万不能混为一谈。
  无论如何,不能让官家找到粮草上的毛病,要不然,就算他败在西夏奴的手里,也可以用粮草不济的借口,懂了么?”
  陈老爷这才一脸恍然,答道:“明白了!我办事儿,您放心!”
  ……
  “山外青山园外园,金鸡歌舞几时休。网络喷的人憔悴,直把苏州当许州。”
  拿着皇城司送来的情报,赵桓的心头莫名就浮现了这么一首诗。
  “让吏部准备个新的延安府尹吧。”
  赵桓无奈的叹了一声道:“加快行军速度。老百姓觉得朕是明君,他不觉得,朕倒是想要问问他,他算老几?”
  “可是民间?”
  何蓟有些迟疑的道:“民间现在的风气也有些不对……许多百姓误以为官家是真个要收回田地再重立田制,若非有之前的永不加赋诏书,只怕现在民间也要沸反盈天了?”
  “民间且由得民间去。”
  赵桓丝毫不担心民间,只要一天不实锤自己要收回田地,民间就不会真正的大乱。
  现在某些按捺不住的有心人已经开始跳了,等着这些人再跳的多一些,就该送他们集体上路了。


第一百零二章 杀人就得诛心
  “朕遣人看过了,许卿准备的粮草都不错。”
  然而就在许振华面露喜色的时候,赵桓却没有配合许振华的演出,而是直接掀了桌子:“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望许爱卿有所教朕?”
  许振华躬身拜道:“官家生而聪慧,烛照万里,微臣……”
  “许卿太过谦虚了。”
  赵桓笑眯眯的道:“朕不知道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皇帝,更不知道怎么样儿才能做一个所有人心目中的明君圣主,不知许卿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他可能知道了!
  许振华心中有如掀起滔天大浪一般惊骇不定,只是却又不敢肯定赵桓就一定知道自己说过些什么,当下便试探着答道:“官家数次带兵亲征,救万民于水火,又下永不加赋诏书以安万民,天下间谁不说官家爱民如子?又有谁敢说官家不是明君圣主?”
  “却也未必啊。”
  赵桓叹了一声道:“数次带兵亲征,以至耗尽国库万千钱财,倘若把这些钱给了金人,我大宋岂不国泰民安?
  永不加赋,不过是收买民心之举,升斗小民为朕所欺,又有重造鱼鳞黄册,强收天下土地,以至乡贤士绅痛哭流涕,若是朕收回成命再垂拱而治,岂不皆大欢喜?
  更何况,你许卿不是说要借西夏奴的兵锋来挫一挫朕的锐气,好让朕知道皇帝该怎么当么?
  现在,朕来了,就坐在你许振华的面前,请你来告诉朕,朕这个皇帝该怎么当,才能算得上是明君圣主?朕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许振华满意?”
  许振华顿时大惊声色,扑通一声便瘫倒在地上。
  赵桓却没有理会许振华,反而向着何蓟使了个眼色,何蓟会意,当即便拍了拍手,喝道:“许顺何在!”
  许顺?
  许振华一脸懵逼的瞧着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心腹的管家许顺从门外小跑着进了大堂,来到自己身旁后向着赵桓躬身拜道:“卑下皇城司巳课许顺,拜见官家。”
  拜见过赵桓,许顺又对何蓟躬身拜道:“许顺见过指挥使。”
  紧接着,许顺又对许振华躬身一拜:“小的许顺,见过老爷。”
  “许顺!”
  许振华终于彻底死心了。
  如果是别的人证,许振华大概还会垂死挣扎一番,哪怕就是把陈老爷抓来当人证,许振华也完全不在乎。
  然而许顺却不一样,因为自己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没避讳过他,甚至还有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他亲自去办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自己家里的那个黄脸婆,对自己的了解也未必能及得上许顺!
  “为什么?为什么?”
  许振华整个人已经彻底绝望,满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只剩下这三个字——为什么?
  许振华想不通,几乎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许顺,为什么会背叛自己?他又是什么时候成为皇城司的鹰犬的?
  “因为,我原本也是家境富裕,是被金人打了草谷之后才不得已南逃之后卖身为奴的。”
  许顺不屑的瞧的许振华一眼,呸了一声道:“你自小锦衣玉食,我何曾不是?只是你命好,你生在了大宋,而我生了辽国,生在了辽金交界之处。
  你没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剧,我经历过,你没经历过盼人来救却不可得的绝望,我也经历过。所以,你想造反我不管,甚至我还能陪着你一起去死,可是你想卖了大宋,让官家的大军败于西夏奴之手,让边关百姓死不如死,你这就是毁了我的第二个家!我告诉你,不行!”
  说到不行两个字的时候,许顺几乎是吼出来的——
  本来是做梦都想成为宋人而不可得,后来被金兵打了草谷,尚且年幼的许顺侥幸在家人的护持下躲过一劫,如今许振华为了一己之私就不惜卖掉大宋,让边关沦于西夏人之手,这对于许顺来说,几乎就是要了许顺的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许振华一早就谋划着想要勾结西夏卖掉大宋的时候,许顺也早早的想办法暗中勾搭上了皇城司,然后卖掉了许振华。
  “所以,朕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做一个明君圣主?又该怎么样才能让你许卿满意?”
  瞧着彻底瘫软在地,一脸死灰的许振华,赵桓呵呵笑着问道:“还有,朕还有一个问题很头疼,不知许卿可有所教朕?”
  待到许振华抬起头来之后,赵桓又接着问道:“在朕看来,那个徐老爷固然该死,可是你许振华却比他更该死万倍!
  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凌迟?族诛?在你家乡竖一块佞臣碑?还是干脆牵连九族,让你九族都不得科举从军?”
  东北有句老话说的好,叫做: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大宋的官老爷们就是典型的欠修理,尤其是像是许振华许府尹这样儿的,就更是其中翘楚——这些狗东西们的臭毛病太多,造成的祸患直接遗毒千年,治都治不好!
  “拖出去,凌迟,抄家,其所有土地与家产尽数藉没充公。”
  正准备杀人诛心呢,赵桓却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又见许振华的衣襟变得湿漉漉的,赵桓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所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除首恶凌迟之外,余者全部族诛,九族发配奉圣州给秦会玩修长城,遇赦不赦,三代之内不得科举从军,在其乡竖佞臣碑,上录其事。”
  许振华顿时惨叫起来——
  比起被凌迟和被抄家,牵连九族就已经够狠的了,而更狠的却是直接牵连三代,又在老家竖起佞臣碑!
  这意味着自己就算是死了,也绝对死不安生,所有族人和子孙后代都会因为自己而蒙羞,整个乡里都会因为自己而抬不起头来!
  还有那些被自己牵连的士绅,他们的子孙后代更是会唾骂自己一千年!一万年!
  ……
  “还有谁?”
  处置完了许振华,赵桓便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其他那些已经跳出来以及正准备跳出来的人身上——
  光一个许振华,家里钱财就不下万贯,再加上那千顷良田,这一波简直就是大赚特赚!
  如果再把那些人都给处置一遍……


第一百零三章 赵桓:朕既高兴,又头疼
  世界上来钱最快最容易的绝不是什么军火,更不是其他什么黄赌毒之类的,而是抄家。
  就像五大流动武器贩卖商一样,虽然看着风光,可是说起来就全都是泪——武器研发不需要花钱的?制造和运输都不要成本的?外面那些小弟们不需要养的?试验武器的试验田不需要挑动别家的战争来找的?
  可是抄家不同,因为抄家没有成本,只要逮着像许振华这样儿的抄上个百十家,怎么着也能顶得上国库一两年的收入,比其他来钱的路子可快得多了。
  而且在封建时代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行为,根本不用像五大流动武器贩卖商一样还得扯个联合国授权的大旗来当幌子。
  最关键的是,从大宋到大明乃至于后民,像许振华这种货色可是从来不缺,这些人的生命力比韭菜还旺盛,割了一茬马上又能长出第二茬,就算以朱元璋剥皮食草的狠辣都只能缓解而没能彻底根治这些人。
  所以赵桓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再缓一缓?等越来越多的许振华王振华之类的都慢慢跳出来,然后再好好的抄上一波,到时候钱也有了,地也回收了,如此一举两得,还不是美滋滋?
  但是赵桓很快就美不起来了。
  就像子明先生说的那样儿,帅,往往不过三秒。
  面对着赵桓举起来的屠刀,类似许振华一般的混账东西们做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一种是哭哭啼啼的跑去朝中活动,通过御史台向孟太后进言,指责赵桓残忍嗜杀,这从汴京到延安府才多长一点儿路就抄了几十家,被杀者逾千,被牵连者过万,就算是桀纣复生也未必能及得上当今官家。
  尤其是现在官家还在带兵亲征,再这么一路走一路杀下去,只怕还没等到西夏呢,大宋就得先被官家杀上一茬,估计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都该要“揭竿而起”然后天下大乱了。
  孟太后自然没理会这些人的屁话。
  早就已经跟赵桓谈过无数次也没能劝动赵桓,知道当今官家杀性有多重,也清楚当今官家的性子有多执拗,孟太后早就已经懒得再去劝了。
  甚至孟太后隐隐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元祐八年,太皇太后高氏去世,哲宗皇帝赵煦亲政,亲政后的赵煦立即启用元丰新法,罢旧党宰相范纯仁、吕大防等,起用章惇、曾布等新党,在军事上重启河湟之役,收取青唐地区,并发动两次平夏城之战,使西夏臣服。
  然而仅仅七年的时间不到,也就是在元符二年九月,赵煦宠爱的贤妃刘氏所生的儿子就夭折了,四天之后,刘氏的小女儿扬国公主也暴病死去,而赵煦也在元符三年正月十二日因病重而殿崩逝于福宁殿,年仅二十五岁。
  堂堂皇帝,唯一的儿子能莫名夭折,而女儿也能在四天之后暴毙,这要说是巧合,谁信?
  所以孟太后也觉得赵桓杀得好,在仔细把宫中内外清查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孟太后甚至都没劝说赵桓收敛一些,只是派人传信给赵桓,让赵桓注意自己的安全,以免再重蹈神宗覆辙。
  赵桓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毕竟大宋的这些官老爷们都被惯坏了,赵桓甚至怀疑大明的那些辣鸡文官就是跟着大宋的这些官老爷们学的!
  毕竟,能操刀子砍人的正德皇帝能落水之后感染风寒而死,擅长木匠活的天启皇帝也能落水之后体弱而亡,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正德贪花好色倒是没什么,说天启不务正业也没什么,毕竟老朱家的皇帝都那个鸟样,经常是一边干着主业还一边经营自己喜欢的副业。
  可要说正德和天启的身子骨虚弱,那就纯属扯蛋了。
  别管是操刀子砍人这种玩命的事儿,还是需要力气的木匠活,都不是肾虚体弱者能玩得动的好吗?究其根本,只能说是被惯坏了的这些文官们胆子太大,为了利益就没有什么他们不敢干的事情!
  就像“义风千古五人墓”一般,颜佩韦、杨念如、沈扬、马杰、周文元这五个人,到底是凭什么纠结乡民七万余人的?这些人又是靠着什么追打天使、缇骑、内侍,致使一人当场毙命,十数人重伤不治身亡,还将当时的应天府巡抚给赶到粪坑里?
  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这些人到底是反抗封建独裁压迫的急先锋?还是某些希望地方脱离朝廷掌控的有心人的代言人?
  如果说“义风千古五人墓,黄衣使者不出京”是地方所为,那崇祯年间的红夷大炮案,可就是实打实的煽了所有人的脸——
  崇祯年间,户部批了十万两白银买十个红夷大炮,但是某些人就是有能耐用这笔钱买了将近五十门大炮然后卖给建奴,在收到建奴的回款之后再去买十门大炮给崇祯,最后钱也赚了,皇帝交待的事情也给办了,是不是很完美?
  用皇帝的钱买来的大炮卖给建奴再用回款平账,是不是符合资本的操作规则和手法?
  但是啊,十万两银子是户部出的,不是民间所为,那么这个钱是由谁经手的?又是谁从中牵线搭桥?甚至还能在事后把追查这件事情的御史刺死在家中!
  所以赵桓一直就很注意自己的安全,当初掀了桌子之后就一直待在军营,甚至不惜为此而加大皇城司的权柄,还折腾出内行厂,为的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然而除了这些暗戳戳准备干掉赵桓,同时还跑去向孟太后哭诉的混账们之外,还有另外一伙混账们的选择,就更让赵桓在心中暗喜的同时隐隐感觉有些头疼——
  那些混账们倒是没有暗戳戳的准备干掉赵桓,也没有跑去找孟太后哭诉,甚至这些混账们都没举旗造反。
  但是这些混账们一直在暗中煽动百姓造反,同时还特么的跑去给西夏人带路了!更有甚者,还有人暗中往西夏运送粮草,甚至还派遣家中子侄进入西夏军中,为的就是让赵桓亲征西夏失败!


第一百零四章 李乾顺:天命在我?
  这些人肯定是要凌迟的,九族全部扔给秦会玩也是肯定的,抄家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或许,还应该把他们的祖坟都给刨掉,顺便再玩一出挫骨扬灰。
  赵桓觉得让是让他们这些滚着叽歪患者死出个好死来,自己都特么对不起自己这两次穿越!
  但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这种滚着叽歪都一起跳出来?
  毕竟,大宋不是后世,大宋的这些混账们也远比后世那些滚着叽歪患者们更精明,而且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就算想用战忽局来钓鱼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而且一想到自己还没有战忽局可以用,赵桓就止不住的有些心塞。
  但是就像阿张说的那样儿,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桓现在很愁,所以西夏国主李乾顺就很高兴——
  元祐元年即位时只有三岁,直到大宋元符二年、西夏永安二年时才亲政的李乾顺,从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也绝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
  爱好汉文化,在国内传授汉学以培养官员,同时还减少赋税,注重农桑,兴修水利。制定按照资格任官的法令,对文学优长者特加奖擢。撰《灵芝歌》,歌词刻石置于学校。
  就这么看,这货应该是跟“愿后世生中国”的耶律洪基一样的宋粉吧?
  然而并不是。
  自从李乾顺亲政之后,这货就一直在努力的联辽抗宋,联金灭辽、宋,总之就是大腿找粗的抱,顺便不忘踩大宋一脚。
  而且就在之前完颜宗望兵围汴京的时候,李乾顺这货就开始蠢蠢欲动,而完颜宗瀚也不是什么好鸟,临死都没忘再阴李乾顺一把——
  就在困守大同的时候,完颜宗瀚特意派人出使西夏,约李乾顺一起出兵灭宋,并且许诺将秦凤路、成都府路都等都让给西夏,大金国只要剩下的地方。
  按照常理来说,像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算李乾顺想要抱着金国的大粗腿踩大宋一脚,那也应该先派人打探清楚之后再做决定吧?
  但是李乾顺并没有,反而直接选择了相信,不仅信了,还特别卖力的出兵策应,不仅派兵攻陷了震威城,顺便还上演了一出三光屠城的戏码。
  在李乾顺看来,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会凉,就算自己也不例外,但是强大到能灭亡大辽的金国爸爸又怎么可能会凉?尤其是金国爸爸准备灭掉的是大送——
  有赵吉翔那个沙雕皇帝在,估计金国爸爸很容易就能让大送跪下来唱征服。
  然而因为消息滞后等等原因,直到完颜宗瀚都凉透了之后,李乾顺才知道金国爸爸的勃极烈完颜宗瀚已经凉透了。
  与此同时,赵桓不断的拿金兵筑京观的消息也传到了西夏。
  李乾顺彻底傻眼了。
  原本的局面是金国>大宋>西夏,然而现在的局面却是大宋能把金兵拿去筑京观,面对这样儿的大宋军队,显然不是西夏军队能够对付的。
  然后李乾顺就决定要更加的抱紧金国爸爸的大腿,在联金抗宋的同时要努力的给大宋的新任官家添堵。
  但是很可惜的是,赵桓上辈子砸惯了别人的场子,还从来没被人砸过,这次因为金兵以及那群猪队友的事情就已经够恼火了,现在西夏又莫名其妙的跳出来屠了震威城……
  再加上赵桓向来就是头铁惯了的,甚至头铁到从来不关心对面有多少敌人,只关心敌人准备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什么样儿的方式去死,所以只是回去稍微一做准备,赵桓便带着十几万大军来砸西夏的场子了。
  而且赵桓一上来就是赤裸裸的阳谋,表面上的两路大军和暗中准备的另外两路大军其实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赵桓也没想着瞒过谁,李乾顺也不会傻到相信赵桓真的会只有两路大军。
  面对着这种局面,若是按照常理来说,现在该李乾顺头疼的欲仙欲死吧?
  然而并不是。
  现在李乾顺就十分高兴,就在赵桓感觉有些心塞的时候,李乾顺却已经激动的想要放声高歌了——
  有人愿意带着全部家当跑到西夏,不仅自带干粮从军,还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给自己带路,李乾顺觉得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助自己,甚至产生了“天命在我”的感觉。
  打金国打不过,打宋国……除了盼着宋国当今官家忽然变成一个类似赵吉翔的沙雕之外,实际上也特么打不过,毕竟西夏的牛逼其实全靠大送的那些废物文臣们来衬托,西夏实际的历史就是一部被大宋按在地上摩擦的血泪史。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些宋国人主动前来投军,而且是一窝蜂的带着家当和家奴跑过来投军,李乾顺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毕竟,没见过谁会派一群人自带大笔家财还拖家带口的跑来当死间的。
  为此,李乾顺不昔拿出了大量的官职和封赏来笼络人心,直把那些从大宋跑过来的“乡贤士绅们”感动的涕泪横流,就差跪在地上高呼“皇帝圣明”了。
  “宋军还有多久能到边关?依诸卿之见,朕又该如何应对?”
  西夏的朝堂之上,李乾顺笑呵呵的打量着新近归顺,而且一归顺就能位列朝班的诸多“大宋的乡贤士绅们”,心中甚至隐隐有一种“天命在我”的感觉。
  然后这些原本的“乡贤士绅们”,如今对西夏“忠心耿耿的肱股之臣们”在第一次大朝会上就让李乾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计谋”。
  “广施教化,自当四夷来归!”
  “设伏兵于边关,三通鼓后蜂拥杀出,宋兵必不战自溃!”
  “不若与大宋先行议和,便宋兵退时再衔尾追杀!”
  “擒贼先擒王!陛下可遣一上将,直取大宋中军,若能俘虏大宋官家,大宋必不败而败!”
  然后李乾顺就一脸懵逼的瞧着这些“肱股之臣”。
  广施教化?四夷?那老子这个西夏人算什么?
  设伏兵于边关?还三通鼓后蜂拥杀出,你们这特么是让老子去送人头吗?
  议和?能不能提出哪怕是一点儿有建设性的意见?
  擒贼先擒王?这倒是有建设性了,可是老子上哪儿去找一个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猛将?可还行还不如议和呢!


第一百零五章 发财的机会
  李乾顺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这些所谓的“乡贤士绅”,基本上就是一群走到哪儿就把后腿拖到哪儿的猪,真要是按他们所说的这些屁话来应对大宋的进攻,估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李乾顺又不得不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在心中无数头神兽狂奔而过外加无数麻卖批的情况下还得保持住脸上的微笑,任由这些沙雕们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哪怕这些蠢货提出来的意见基本上等同于放屁。
  是的,这就是礼贤下士,像大宋的官家赵桓那样动不动就在朝堂上发表自己意见的行为是不对的,骂人更是粗鲁至及的表现,为整个士林扎不耻。
  至于掀桌子……尽管李承顺也觉得掀桌子很爽,但是李承顺又没有那个胆子去掀,甚至李承顺不敢直接让人把这些沙雕们全给宰了。
  毕竟,现在西夏是肯定打不过大宋的,万一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这些沙雕们或许还能有点儿用处……
  直到散朝之后,装微笑装到脸上肌肉抽搐的李乾顺才把真正的心腹都召集起来,避开了这些蠢货们之后单独商议该如何应对大宋的进攻。
  “赵宋的狗皇帝可以兵分两路,三路,四路,可是我西夏……”
  李乾顺手下的天字号狗腿,也是位列皇城司必杀名单前列的任得敬皱着眉头道:“若是跟那狗皇帝一般分兵,怕不是正合了那狗皇帝的意?”
  李乾顺嗯了一声,却将目光直接投向了李良辅:“李卿如何看?”
  “不若不分兵。”
  李良辅躬身道:“宋国那狗皇帝既然分兵,那我西夏便不分兵,任由折家攻击夏州,也放任赵宋的军队向其他地方进攻,而我西夏只要集中所有兵力进攻赵宋狗皇帝所率大军便可。
  微臣之前已经琢磨了好几天,论国力,论兵力,我西夏都比不得赵宋。然而有一点,却是赵宋军队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那便是对西夏地形的熟悉。
  也就是说,哪怕大军无法彻底击败那狗皇帝所率的宋军,也一样可以依托地形来不断伏击他的军队,从而拖住他,只消拖得那么三五月时间,那狗皇帝的军队便会面临着缺粮以及士气下降等原因而退兵。”
  李乾顺正想点头,却见任得敬摇了摇头道:“拖不住。”
  见李良辅的脸色有些难看,任得敬便解释道:“若论机动与地形熟悉,完颜宗瀚兄弟如何?西京如何?自完颜宗瀚兄弟南下到其兵败身死,也不过短短数月时间,李将军可有信心更胜完颜宗瀚兄弟?”
  被任得敬这么一说,李良辅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是这姓任的也太不是东西了,专门打脸揭短?
  明知道老子曾经兵败完颜宗瀚之手!
  任得敬却无视了李良辅那如同狗屎一般难看的脸色,又接着说道:“不过,臣以为李将军所说有一点是正确的,那就是不能分兵,只能集中优势兵力,击其一点,由点而及面。
  无论是击败那狗皇帝所带的宋军,还是击败夏州方向的折家,都可以对赵宋的士气形成致命打击,待其军心一散,陛下便可遣使议和,让出些许土地,再请赵宋恢复岁赐,则大事可定。”
  李乾顺嗯了一声,整个人却沉默了下来。
  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精力,甚至不惜卖了老丈人天祚帝,连最宠爱的后妃萧南仙都放弃,又逼死了自己最喜欢的太子李仁爱,这才攀上了金国爸爸的大腿,把西夏的版图扩张到现在这么大!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
  眼看着李乾顺这般模样,任得敬便接着劝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宋兵退去。也只有等宋兵退去之后,才能慢慢谋划后面的事情。”
  李乾顺嗯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道:“太宗光圣皇帝尚有依辽和宋之举,朕……朕……”
  “此正陛下效太宗光圣皇帝之时也!”
  任得敬躬身道:“如今宋国势大,而我西夏国小兵微,既比不得金国,更比不得大宋。陛下暂且蛰伏一时,先与宋国交好,再谋金国,岂不美哉?”
  “再谋金国?”
  李乾顺还没有话说,李良辅就呵的笑了一声,嘲讽道:“某曾率兵三万与完颜宗瀚血战,结果却是大败亏……”
  还没等李良辅说完,任敬便直接打断了李良辅的话头:“完颜宗瀚与完颜宗望都已经死了!人头已经被那狗皇帝放在了京观上面!
  金兵之所以善战,多由完颜宗瀚兄弟率领之故,一如宋兵由那狗皇帝率领,便远胜上皇所领之宋兵。
  如今完颜宗瀚与完颜宗望兄弟兵败身死,十数万金兵都被筑了京观,金国也早已是元气大伤,李将军又何必畏金兵如虎?”
  “放屁!谁说老子害怕金兵了!”
  李良辅一蹦三尺高,叫道:“现在的关键之处不是在于如何让宋国那狗皇帝退兵么!”
  李乾顺却挥手止住了李良辅,又接着向任得敬问道:“那依任卿之见,如今我西夏是先击宋国皇帝那一路大军?还是直击夏州?”
  “夏州。”
  任得敬躬身道:“兴庆府城高濠深,宋国狗皇帝想要立时拿下兴庆府,却是难如登天。而夏州不同,折家与太原王禀两者未必齐心,只要先破其一路,宋军军心便散,到时再……”
  ……
  “赶紧的,别管什么年老年幼,也别管什么妇人不妇人的,统统都送到奉圣州给秦会玩。”
  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下去之后,王禀才转回了中军大帐,眉开眼笑的对折可适道:“别说俺老王不照顾你,念在咱们两个相距离不远,也算是隔壁邻居的份上,俺老王给你个发财的机会。”
  “发财的机会?”
  折可适一脸懵逼的道:“眼下正是打仗的时候,何来什么发财的机会?难不成你要纵兵劫掠?”
  王禀顿时急了,叫道:“放屁!老子是大宋的官兵,纵兵劫掠这种违反军法的事情怎么做得?你休要凭空污人清白!”
  说完之后,王禀又笑了起来,说道:“我跟你说,你手下的军队尽管去抓西夏俘虏,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能喘气的,俺老王都收了,一个三贯!”


第一百零六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四贯!四贯钱收!”
  王禀最终还是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同时也是为了两个人能精诚团结,于是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把价码又提高到了四贯钱:“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还喘气的,活着的西夏人,通通四贯钱收购。”
  折可适却被吓傻了:“收购西夏人?我原以为你是要纵兵劫掠,可是现在看来,你这哪儿去纵兵劫掠啊,你这根本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该怎么形容王禀的行为,折可适干脆说道:“你这是拿军法在开玩笑!若是被官家知道了,你我这人头可都未必保得住啊!”
  王禀却呵了一声道:“什么军法?军法规定不许虐待俘虏,军法规定不许随意抓人,可是那军法是对大宋来说的,不是对西夏来说的。”
  想了想,王禀干脆慢慢解释道:“这么说吧,如果大宋百姓作乱,那肯定是不能随意抓人的,就算是抓人,也不能随意虐待杀戮。
  但是啊,西夏奴还算人?都带了个奴字了,你尽管抓就是了,咱们抓了他们,那只不过是让他们摆脱蛮夷统治,给他们新的人生目标,让他们认准谁才是爹!咱们得让他们知道,以后老老实实跟着爹混才能有盼头过好日子!毕竟儿女不乖——得揍啊!”
  说完之后,王禀又靠近了折可适一点儿,低声道:“另外再跟你说一点,那就是官家知道了也没事儿!告诉你,官家军中有个萧诺言,那狗日的才是不是好东西,仗着他部下骑兵多,抓起西夏奴来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萧诺言?他归顺大宋了?”
  折可适显然对萧诺言很熟悉:“难不成,前段时间传言说萧诺言献了析津府的事情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确切的说,萧诺言是归顺了官家而不是大宋,要不然他怎么不归顺上皇?”
  王禀也不介意跟折可适分享这些军中秘辛以拉近两人的关系,毕竟折可适多抓一个西夏奴,自己就能多赚一贯钱。
  “还有啊,以后无论如何都别当着姓萧的还有那三万归义军的面说官家的不好,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玩笑话也不行。现在他手下那三万归义军都被他弄得有点儿不太正常,天天手捧四书五经,言必子曰诗云,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要高呼感谢圣天子赐予衣食!”
  折可适觉得一定是自己在府州那边窝得太久了,所以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变得太疯狂了——
  萧诺言啊,当年在辽国那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将,如今他先降金国再降宋也就算了,可是现在王禀却说萧诺言带着三万归义军读四书五经,还要高呼圣天子赐予衣食?
  还有,什么时候,堂而皇之的抓西夏人不算劫掠了?居然还能卖钱?听王禀这意思,好像还是官家带的这个头?
  但是一想到一个西夏奴就值四贯钱,折可适的也变得火热了起来:“那个,四贯钱一个西夏奴的事儿,是真的?”
  “我唬你干什么?”
  王禀斜着眼道:“咱老秦人说话,那是一口吐沫一个钉,说四贯就是四贯!”
  ……
  “狗日的王禀,可真不是东西!”
  听完折可适的回报之后,折可大就恨恨的呸了一声,对折可适道:“前段时间奉圣州知州秦会之给为兄写了封书信,说按照一个西夏奴五贯钱的价格收购了去修长城,当时为兄担心这事儿是秦会之胡来,所以也没跟你们说,现在倒好,这姓王的居然还想在中间赚差价!”
  “他有什么脸说他是老秦人!”
  折可适也呸了一声道:“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咱卖西夏奴给姓王的,一个四贯钱看着是亏了些,可是咱们要是直接卖给姓秦的,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死多少,说不定还没卖给姓王的赚的多?”
  折可大却摇了摇头,说道:“卖给秦会之,哪怕是亏一些,也得卖给他而不能卖给王禀。”
  见折可适有些懵逼,折可大又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这里面已经不仅仅是钱的事儿了,更关系到我折家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被折可大这么一说,折可适就更懵逼了——同样都是卖西夏奴,怎么还牵扯到折家了?
  “秦会之敢在官家亲征西夏之前就写信找为兄收购西夏奴,就只有两种可能。”
  折可大斟酌着道:“要么是秦会之得了官家的授意,要么就是秦会之是自做主张,未经官家的许可便自行收购西夏奴。可是无论哪种情况,都足以说明此人简在帝心,故而才敢如此行事。
  所以,把西夏奴卖给秦会之,就等于是一个交好秦会之的机会,让王禀在中间赚了差价,哪怕是我们赚的比直接卖西夏奴给秦会之要多,其实那也是亏。”
  起身踱了两步,折可大又叹了一声道:“最关键的是,当今官家,与大宋历代官家都大不同,与上皇相比,更是大大的不同。”
  “那又怎么了?”
  折可适道:“无论官家如何,我折家又不会想着起兵谋反,更不会像嵬名奴那个党项败类一样忘恩负义,官家难道还会对我折家怎么样?”
  “我折家世代经营府州,这就是大罪!”
  折可大道:“若是换了上皇,或者换了大宋其他的官家,我折家世代戍边,自然是世代忠良。可是对于当今官家这种帝王来说,我折家世代忠良与否并不重要,折家听调不听宣,盘距府州,就是罪该万死!”
  “那?”
  折可适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的道:“我折家总不能像嵬名奴那个党项败类一样吧?”
  “你胡说些什么?”
  折可大脸色一沉,向着汴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喝斥道:“嵬名奴与我折家皆是世受国恩,他嵬名奴可以不忠不孝,我折家却不可以!
  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又有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官家要收回府州,我折家双手奉上便是,又如何能学那嵬名奴一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叹了一声后,折可大又接着道:“不过,这次攻西夏,也正是我折家的机会。”


第一百零七章 机会!
  “官家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对折家下手。”
  折可大道:“自打官家御极至今,共筑京观五座,阵斩或杀俘也差不多十余万,杀五品以上官员三十余,族诛者二十余人,几乎人人都牵连九族。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民间也有士绅因造反作乱而被族诛,但是这些人的九族却都被发配到了奉圣州,而不是九族尽诛。
  由此可见,官家在处置外敌和大宋官员上面是足够狠辣的,但是对于百姓,官家还是足够宽容,当真称得上是内圣外王。
  似这般的帝王,只要折家不生祸乱,能老老实实的听话,他就不会太把折家和府州太当一回事儿。说白了,当今官家更在乎的,还是金国和西夏,或者说官家更在乎他们的土地也行。
  所以,府州,咱们折家不要了,就一门心思的跟着官家开疆扩土,纵然不能裂土封王,可是一个世代传袭的侯爵也不错,总强过现在提心吊胆的。”
  折可适却道:“只是,若将府州交了上去,那我折家和种家又有什么区别?当初种家之事,也难免会在我折家身上重演吧?”
  折可大却反问道:“当今官家比之于上皇如何?正所谓时移事易,若官家一战而灭西夏,府州便成了这西北之地最显眼的地方,官家可能”
  折可适若有所思的道:“兄长说的是。若此次能一战而灭西夏,府州的位置确实就显得尴尬,倒不如直接交给朝廷处置。”
  “不是朝廷,是官家。”
  折可大道:“把府州交给朝廷,朝堂诸公又有谁会念着你我的好处?若是交给官家,纵然官家不念我等的好处,却也不会记着我等的不好处,这一里一外的,区别可就大了。”
  折可适嗯了一声,点头应了之后却又问道:“那王禀王正臣呢?若是直接把所有的西夏奴都卖给秦会之,他王正臣的面上须不好看。”
  “挑一些青壮卖他,既然他提出来要带咱们赚钱,那咱们就得承了他的情。”
  折可大道:“只是不曾想,他王正臣的脸面居然这般的大,一个开封人还敢喊着自己是老秦人,忒不要脸!”
  ……
  江湖传言,人生交情至重者,莫过于其四:一曰同窗,二曰同嫖,三曰同袍,四曰同赃。
  王禀和折可大、折可适兄弟自然没有什么同窗之谊,同嫖的机会也不曾有过,但是好歹也能算得上是同袍,如今又有了共同分赃的机会,这交情自然就变得不一般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禀才会带兵游弋在夏州城外以为策应,让折可大和折可适兄弟放心的猛攻夏州。
  然后率兵来攻夏州的李良辅就有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原本在李良辅和任得敬的谋划里面,折氏兄弟和王禀的官位都差不多,两者又都在西北,要说没点儿什么摩擦和矛盾,那简直就是开玩笑。
  可是以眼前的局面来看,王禀甘心在外围策应,折氏兄弟可以放心的率兵猛攻夏州,两家好得倒像是一家人,又哪有半分不和的样子?
  但是王禀却快要笑尿了。
  尽管不知道李良辅究竟率了多少大军过来,但是在王禀看来,李良辅带的军队越多,自己将来的好处就越大——
  有自己从太原带过来的精兵,再加上折家军,想要干一个完颜宗瀚手底下的败军之将李良辅,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手拿把掐的事儿?回头再把李良辅手下的军队卖给秦会玩,那可都是钱!
  折氏兄弟瞧着眉开眼笑的王禀,心中难免就有几分不舒服,越看王禀那般模样就越觉得王禀此人欠揍——
  李良辅好歹也是西夏名将,你好歹重视几分行不行?
  “李良辅此来,必然会带有西夏铁鹞子,其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
  折可大生怕王禀轻敌,忍不住说道:“你我军中可没有与之相当的重骑,为今之计,倒不如先行撤开?”
  “铁鹞子?”
  没了张孝纯在一旁劝着王禀,王禀又显出了几分痞气:“老子打得就是铁鹞子!”
  说完之后,王禀便扭头对儿子王荀吩咐道:“传我将令,放铁鹞子过来,等铁鹞子过了中线之后再行引爆震天雷!”
  王荀躬身应了,折可大却一脸懵逼的望向了王禀:“震天雷?”
  王禀瞧着远处已经慢慢开始提速的铁鹞子,嘿嘿笑道:“其实就是掌心雷。事先埋到土里,等铁鹞子到地方之后再引爆掌心雷,到时候铁鹞子必乱无疑。”
  一见折氏兄弟依旧有些懵逼,王禀忽然一拍脑门,叫道:“却是忘了告诉你们了!之前完颜宗望兵围汴京的时候,官家使人弄出来的掌心雷,外裹铁壳,内装火药,声如雷震,破片横飞,真真是当者披糜的利器!
  如今这铁鹞子列阵前行,待掌心雷引爆之后,炸毁的外壳会四处横飞,挨着就死,擦着就伤。另外,这种震天的响声还有刺鼻的硝烟味能让战马发狂,到时候铁鹞子的军阵就会混乱,咱们兄弟可就要发财了!”
  正说话间,远处的铁鹞子已经慢慢的将速度提了起来,西夏的重甲骑兵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长刀,嘴里不断的喝呼着莫名其妙的话,距离王禀当初埋下掌心雷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王禀的神情也终于正经了起来——
  官家曾经说过,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决不能因为西夏人弱鸡就不把西夏人当回事儿。
  而随着铁鹞子的速度一点点儿提升,其先头部队已经快要越过王禀预先埋下掌心雷的位置,而中军已经全面踏上了雷场。
  “引爆!”
  随着王荀命令的下达,站在王荀身后的一众亲兵们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吹燃之后便点向了露出地面的竹管中的引线——
  为了防止引线失效,王禀特意让人在埋雷的时候在引线外面套了一层竹管,而且整个战场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预先埋好的竹管和引线,怕的就是不知道西夏兵从哪个方向进攻!


第一百零八章 给老子炸!
  赵桓一直感叹的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又一次在夏州城外的战场上得到了验证。
  完颜宗望被掌心雷炸过,完颜宗瀚同样被掌心雷炸过,但是完颜宗瀚在遣使邀请西夏人进攻大宋的时候,却只字未提掌心雷的事情。
  所以西夏铁鹞子就倒了大霉——
  一开始是接连响起的爆炸声惊得重甲战马受惊发狂,而后四处横飞的弹壳破片就直接使得被钩索绞联起来的战马不断送命,结果就是被李良辅寄予厚望的铁鹞子还没等冲近大宋的军阵就先乱成了一团,被摔下战马的骑兵更是直接死了个七七八八!
  “可惜了啊!”
  王禀舔了舔嘴唇,满是兴奋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心痛:“这一波震天雷炸下来,好几万贯的震天雷没了不说,这铁鹞子也他娘的跟着没了!”
  “没了的好。”
  折可大道:“铁鹞子毕竟是西夏的精锐,就算留下他们,也未必就能真心归降,到时候说不定就成了祸患。”
  “祸患个屁!谁知道这些铁鹞子这么不经炸!还说什么万里挑一的精锐,我呸!”
  王禀毫不客气的怼了折可大一句,然后又痛心疾首地叫道:“早知道他们这么废物,我好歹也得少埋几颗震天雷啊我!这下子好了,没了,都他妈没了!本来能卖好几万贯的铁鹞子就这么被炸没了!”
  “……”
  折可大也只能哭笑不得的安慰道:“正臣兄放心,西夏肯定还有铁鹞子,而且还有一支擒生军,这两支军队都是西夏的精锐,其中尽是些青壮,到时候再抓便是。”
  但是折可大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因为王禀已经心痛到快无法呼吸了:“再抓?西夏那些蠢货的狗脑子不太灵光,今天干掉了李良辅,后面还会有张良辅、王良辅,而且这些蠢货肯定还会派铁鹞子和擒生军打头阵,到时候咱们还是得炸,铁鹞子和擒生军还是得死。一想到这个,我这个心啊,它就肝肠寸断了啊!”
  王禀的心有没有肝胆寸断,李良辅不太清楚,但是李良辅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开始滴血了。
  铁鹞子乃是景宗李元昊所创立的重装骑兵部队,除了用它作为西夏最高统治者的护卫、仪仗外,同时还是西夏军队之中的绝对主力,吃得好,装备好,补给充足赏钱高,属于用来冲锋陷阵、突击敌阵的“前军”,一度和宋朝的静塞军,辽国的铁林军、皮室军,金国的铁浮屠并称于世。
  而这次带过来的两千铁鹞子,不说是整个西夏所有的铁鹞子,基本上也差不多了——西夏的体量在那里摆着,装备三千铁鹞子已经是举倾国之力了!
  如今可倒好,两千铁鹞子按照往常惯用且无往而不利的鱼鳞阵发起冲锋,但是还没等着接触到宋兵呢就差不多已经伤亡殆尽,就算是当今皇帝不追究自己的责任,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长眠地下的景宗皇帝!
  “却又该如何是好?”
  李良辅傻傻的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整个人已经心神大乱,直到过了好半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有一支擒生军。
  “传令下去,命擒生军冲阵!”
  李良辅咬了咬牙,沉声道:“告诉他们,这是他们成为铁鹞子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李良辅也确实算得上是个人物,仅仅是一句口头承诺就让数万擒生军激动了起来,就连因为铁鹞子全军覆没而落至底谷的士气也重新振奋了起来!
  然而也仅仅只是这样儿了——
  士气如果能对战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那蒋公麾下的百万大军早就把倭奴赶回了老家,当时还没有发达起来的兔子也早该被剿灭才是,又何至于后来一败再败,最后败得独走台湾!
  而西夏……即便有铁鹞子的存在,大宋的军队也仅仅只是吃亏在无法追击方面,在其他的地方也未必就比不过西夏的军队。如今铁鹞子还没等建功立业就全军覆没,剩下的那几万擒生军,就更不是折家军和太原军的对手了!
  折可适狞笑着摇了摇头,又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高声喝道:“儿郎们!”
  王禀却慌忙拉住了折可适,问道:“你干什么?”
  “抓西夏奴好换钱啊。”
  折可适理所当然地说道:“现在铁鹞子已经没了,剩下的擒生军不就是上好的西夏奴?你要是再炸上一番,可就亏得更多了!”
  “那也得炸!”
  王禀一脸肉痛地说道:“之前我没想到这些铁鹞子这么不经炸,居然连铁浮屠都比不上!”
  ???
  折可大和折可适两兄弟就这么一脸懵逼的瞧着王禀。
  什么时候,威震天下的铁浮屠成了弱鸡的代名词?还是说,这些跟着官家一起打过仗的将领都变得这么豪横?
  王禀却无视了折氏兄弟的目光,接着说道:“所以一不小心,我就多埋了点儿震天雷……这东西很容易就炸,而且不分敌我,你们现在冲过去,很容易就会误伤。”
  听到王禀这般说法,折可大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又舔了舔嘴唇,问道:“你到底埋了多少!”
  “嘿嘿嘿。”
  王禀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答道:“大概……也就是那么五千枚?”
  说完之后,王禀又扭头对王荀道:“刚刚炸了多少?”
  王荀躬身答道:“就只炸了三千枚,还有两千没炸!”
  “三千?老子打死你个败家玩意!”
  王禀顿时就炸毛了,叫道:“一枚好几贯钱的震天雷,你给老子炸了三千?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折可大赶忙拦住已经抽出鞭子的王禀,劝道:“正臣兄息怒!息怒!几万贯钱的事儿,不值当生这么大气,回头多卖几个西夏奴就出来了。”
  王禀这才哼了一声,一边就坡下驴的放下了鞭子,一边又吩咐道:“待会儿等那些西夏奴冲过来之后先不要炸,要等他们多跑过来一些之后再给老子炸,听到没有!”
  “诺!”


第一百零九章 死中求活
  论装备,擒生军不及铁鹞子,论作战意志与能力,擒生军同样差了铁鹞子十万八千里。
  整个西夏掏空了所有家底才凑出来三千铁鹞子,而擒生军却随随便便就能拉起来十万人,其中的差距,不问可知。
  不过,擒生军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人多,一旦以万人队的姿态发起集团冲锋,再怎么废物的擒生军也能形成一股极为唬人的声势。
  但是没能唬住王禀和折氏兄弟。
  当第一轮百十枚的震天雷被引爆,眼前的场面就如同复制粘贴了刚刚铁鹞子所经历的那一幕。
  巨大的爆炸声,弹壳破片的破空声,刺鼻的硝烟味儿,震天雷几乎集齐了所有能让战马感到不安的要素,更别说四处乱飞的弹壳破片会直接划伤战马的皮肤甚至于血管,使战马彻底陷入受惊的状态。
  而战马受惊之后,最倒霉的便是马上的骑兵,更别说所谓的擒生军还比不得铁鹞子。
  “真想找人给他们奏一曲百鸟朝凤。”
  瞧着眼前四处夺命狂奔的战马还有不断被颠下马的骑兵,王禀不仅已经彻底放下心来,甚至还有心情开起了玩笑:“可是眼前这一幕吧,明明该用最悲伤的那一段,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用最欢快的那一段。”
  折氏兄弟的脸色已经黑的快要看不成了。
  折可大道:“你知道百鸟朝凤是给什么人用的?”
  王禀道:“我知道啊。若是用于丧事,则非德高望重者不可用百鸟朝凤。但是用于喜事,却是人人可用的。”
  瞧着乱成一团的西夏兵,王禀又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再说了,人家李良辅是什么人?千里送钱给咱们,如何当不得一曲百鸟朝凤?”
  折可大没再理会王禀,反而紧了紧手中的马槊,笑道:“还有一千多枚震天雷没炸开吧?我估计李良辅要么暂时退却,要么就再派几个万人队,直到冲破你的震天雷雷阵。”
  “他退不得,也冲不得。”
  王禀嘿嘿笑着道:“退兵,就容易形成溃散,而且我有足够的机会再去埋雷。继续冲,他承受不起这么大的伤亡。”
  ……
  “再派一个万人队上去,然后退兵。”
  跟着李良辅一起来夏州的任得敬阴沉着脸道:“再拖延下去,就是退也退不得,进也进不得的必败之局了。”
  李良辅却有些迟疑了,闻言便忍不住皱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任得敬点了点头,答道:“知道。我说,再派一个万人队上去送死,让他们拖住宋兵,然后咱们带着剩下的八个万人队撤兵。”
  “既然宋军已经兵围夏州,那就说明祥祐军司、石州、银州还有左厢神勇军司都已经落到了宋军的手里,纵然想要撤兵,我们也只能去万井口或者大沙堆,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任得敬阴沉着脸道:“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彻底放弃夏州,直接退往铁门关,依关而守,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但是,陛下是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的。如今夏州失守已成定局,你我要么战死在夏州,要么就等着承受陛下的怒火吧。”
  李良辅长叹一声道:“一步错,步步错。当初若是分兵各处死守,只怕还不会落得眼前这般局面?”
  任得敬默然不语。
  若说一步错,步步错,那最先迈出错误的那一步的,恰恰就是任得敬自己。
  身为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任得敬刚刚被外放为西安州通判不久,只是因为重造鱼鳞黄册和阶梯税率的事情不合自己的心意,所以任得敬干脆趁着李乾顺兵进西安州(海源县)的时候搞了场兵变——
  当时的知州正在开军事战备会,而任得敬却让他的两个弟弟悄悄纠集了一群人冲进会场,把与会人员全都砍倒,然后任州叛嘿嘿一笑,从牙缝吐出两个字:“投降!”
  于是,一杆白旗,在西安州城上空呼啦啦地飘,李乾顺兵不血刃的进了西安州,并立即提拔任得敬为西安州代知州,而任得敬的国籍也从此由大宋改为西夏。
  在这个时候,任得敬没有后悔,毕竟老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像赵桓这般比桀纣还要残暴的君主,又如何称得上是明主?
  后来赵桓带兵亲征西夏,任得敬又一直尽心尽力的为李乾顺出谋划策,所思所想也尽是如何保住西夏,然后再用自己一生所学来证明赵桓的一系列举措是错误的。
  在这个时候,任得敬依旧没有后悔,毕竟老话说的好,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任得敬有信心能用华变夷,通过自己一步步的努力,变西夏为华夏。
  任得敬却忘了,所以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乃是出自于朝愈《原道》之中的一段话: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也就是说,这句话适用的对象是华夏血统的诸侯,而是不是“夷狄入中国”。任得敬的想法倒是提前千年就和庸政在《大义觉迷录》里面所说的“韩愈有言:中国而夷狄也,则夷狄之;夷狄而中国也,则中国之”这一段不谋而合,都是随意篡改了韩愈的文章来替自己摭羞。
  但是任得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往常看起来精锐无比,传言中能和金国铁浮屠打得有来有往,甚至能够横扫天下的西夏铁鹞子居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仅仅在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全军覆没。
  到了这个时候,任得敬终于隐隐约约的开始体验到了后悔的感觉——
  前有郭药师这个已经投降金国,后来被杀的常胜军大帅,后有李棁这个想投降还没来得及投降,只是擅自议和就被剁了喂狗的当朝尚书,自己区区一个通叛,又该如何?
  尤其是任得敬在得知那些暗中跟自己往来,以求“沟通西夏”的“乡贤士绅们”的下场之后,任得敬的心里就很明白,自己已经再也回不了头了。
  现在这般局面,自己所能做的,也唯有死中求活而已。


天煌贵胄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