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世子爷盯着你们那


  尽管灾年粮价上涨本身就很平常,可奸商们总会哄抬粮价,趁机博取暴利。崇祯十三年大旱,当然也是如此,过去的几个月里,粮价也越来越高,原本一石米要二两的银子,现在一石却要六七两,甚至更多。
  其实嘉靖直到万历早期,一石米不过只值半两银子,要是丰年还能再便宜一些,就是崇祯早年间的年景,一般一石米粮也只要一两银子。
  可是这几年各地旱蝗不断,灾荒连年,再加上土寇横行,北直隶、山东接连被建奴抢掠一番,粮价自然也是越来越离谱。况且崇祯十三年,非但北方旱,就连号称鱼米之乡的江南,也是大旱之年。
  大江南北粮食减产,直接造成了粮食供应的不足,当然也进一步推高了粮价。
  “……住在济南门外在砖厂里务工的黄贵荪将前一日的工钱,80文钱交给妻子黄李氏,嘱咐她去相近的‘戴义顺’粮店买一升粮。黄李氏到达粮店时,伙计告知粮价已涨到每升85文,饿了几天肚子的黄李氏绝望地跳了河。黄贵荪晚上回家,悲不自胜,抱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也投水自尽。”
  闻言,朱国强愣了好一会,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惨祸。其实在史书中,这种事情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但是,真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总还是无法适应。
  “在德州,有一家六口绝食两天,出门乞讨,苦苦乞讨了一整天,一无所获,一家人就用仅剩的一点粮食和着砒霜煮了一点稀粥分食。第二天正午,邻居发现异常,撬门而入,一家六口整齐的躺在床上,都早已断气了。”
  ……
  尽管阎尔梅禀报的只是宋学朱信中提及的几个惨事,但是骇人听闻的惨事,却在朱国强的心底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样?不是开粥棚了吗?”
  “世子爷,粥棚是设在安置所里的,这些自杀的都是城中的平民……现在粮价越来越高,寻常百姓的收入,实在是难以为继啊!”
  见世子爷没有说话,阎尔梅便说道。
  “宋巡抚在信中称,现在的粮价已经高达八两一石,就是江南鱼米之乡,也高达六七两,再这么下去,每天都会有百姓饿死!”
  “官府卖平价粮了吗?”
  朱国强问道。
  “宋巡抚已经令各府县,每天放100石米粮平抑粮价,要不是有这些官府的平价粮,山东的粮价不知道会涨到什么地步。”
  说罢,阎尔梅又叹道。
  “世子爷,其实现在最要紧一个是让省内的粮商不得涨价,二来就是必须要有粮食,年初世子爷在济南还存在260余万石粮食,可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三十万石,这些粮食既要救济流民,又要发放工粮,再加平抑粮价,早晚有用完的时候,要是用完了的话……”
  不等阎尔梅把话说完,朱国强就沉声说道。
  “立即以我的名义给山东所有的大粮商传个口信,从现在起,山东粮价,对比两个月前的粮价,但凡涨幅超过一成的,我就直接派兵抄了他的粮行,我到要看看他们是要钱还是要命。”
  反正对于外界来说,自己蛮横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朱国强也不担心朝廷的责罚,毕竟,现在自己几乎等同于半独立的军阀。
  “至于粮食……”
  这个时候,朱国强又一次想到了东南亚,想到了当地的米粮,其实,大明一直有从国外口大米的传统,早在万历年间,因东南沿海因人口剧增及商品经济发展而造成的“产米不敷民食”,就有海商从海外进口大米缓解粮食危机。也就是所谓的“东米不足,西米济之,西米不足,洋米济之。”。
  “用卿可知道,福建等地窄人多,百姓以什么为食?”
  “世子爷?”
  “‘东米不足,西米济之,西米不足,洋米济之。’,洋米……”
  顿了顿,朱国强说道。
  “福建等东南沿沿食用洋米已经有数十年,我听说暹罗等地米谷充足,而且价值亦贱,区区几钱银子,就可以买稻米一石,虽然路途遥远,运过来总还是有利润可图,嗯,回头通知一下水师,让他们抽几艘船去暹罗,试着运几十万石粮食过来,平抑粮价……”
  想了想,朱国强又说道。
  “还有就是河口地区的垦殖也要列入计划,湄公河三角洲虽说蚊虫滋生,可土地却极其肥沃,用来垦殖种水稻再好不过。买粮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解决问题,还是要靠种粮,粮食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安全啊!”
  在另一个世界,土壤肥沃的湄公河三角洲,极其适合农业生产,当地的地势低平,水网密布,农田密集,一直都是亚洲水稻单产最高的地区。而现在,这一地区只生活着少量高棉人,完全是一片无主之地。
  这片足以养活上千万人的好地方,放着不占,那可真对不起老天了!至于热带的疾病,完全没问题,可以引种一些金鸡纳树到台湾种植,反正在日据时代台湾就是金鸡纳树的主产区,正是台湾出产的奎宁,支撑着日军的南下。
  在金鸡纳树没有长成之前,可以买几吨奎宁药片,有了药……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担心疟疾了。
  心里这么盘算了一会,朱国强又说道。
  “用卿,我计划在将军府里成立屯垦司,由你负责海外移民以及海外拓殖的事务,不知你以为如何?”
  “臣敢不从命?只是……”
  拱手行揖的阎尔梅不无担心地说道。
  “世子爷,无论是买洋米也好,拓殖西洋(1)也好,总归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粮食,臣估计,以当前山东需求来说,至少还需要两百万石以上的粮食!”
  “一百万石啊!”
  朱国强感叹道。
  “要是按现在的粮价,要花上千万两银子……”
  阎尔梅的感叹让朱国强说道。
  “你说,我都捐出了这么多粮食,其它人捐了多少?”
  “世子爷,早前钱谦益在南京募捐了三十六万两银子,宋巡抚在山东也募来了两万多石粮食……”
  “两万多石,这些人可真够大方的!”
  世子爷阎尔梅的目中的异样,笑道。
  “我又不傻,去做那些引火烧身的事情,这次只是想搞一次募捐活动,让那些有钱人出出力而已。”
  明末的时候,朝廷穷,百姓穷,但那些地主富商和当官的并不穷,反而个个富得流油,可以说整个大明大多数的财富都掌握在这一小撮人的口袋中。
  朱国强想从这些人的口袋中掏一把,当然了,不能抢,只能募捐,求他们送钱,不过至于怎么‘求’,还是他说了算。
  “募捐,要是他们不愿意捐怎么办?”
  朱国强说道:
  “他们愿不愿意捐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捐出粮食来!”
  阎尔梅问道:“世子爷打算逼捐?”
  “逼捐?我是那样的人吗……”
  朱国哈哈一笑,然后对阎尔梅详说。
  “到时候我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粮食都掏出来。”
  阎尔梅听完,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粮食来。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那些人又有几家人是否识时务的?”
  朱国强横霸道:
  “他们若不识时务,我就叫他不得不识时务!”
  说实话,咱们什么都怕,就是不怕他们不识时务。对于朱国强来说,他还真不怕那些人不识时务,他们越是蛮横,就越容易对付啊。
  (1)明代“西洋”一词包含海外各国的意义。


第374章
  莱州,魏府。
  府邸门前,接连数座武将牌坊耸立于宅前。
  莱州魏氏,是山东将军中,最为显赫的家族,不仅仅是因为魏氏先祖是国初世袭莱州卫指挥使,有明一代更是出了两位都督五位总兵二十位将军,算起来,就是在大明朝的将门显赫之中,也能排到前十里头。
  李信奉命来到莱州,船刚到莱州,就直接去了魏府。
  虽说魏家是将门,可是作为这一代魏家主宗的家主,世袭莱州卫指挥使的魏昆,虽是武将,可却经常穿着生员衫,与山东士人结成文会,悠游于山水之间,说他是武将,倒不如说是士人。
  “老爷,平虏大将军府参军李信求见。”
  家仆呈上拜帖。
  “大将军府的人?”
  魏昆想了想,然后随口道:
  “让他等着。”
  虽然知道平虏大将军跋扈非常,可是并不妨碍他把对方幕中参军晾上一会,毕竟,山口魏家,那可是大明赫赫有名的将门。
  而对方只是一个参军,指不定还是莱州出去的,只是借主公的名声邀名,想请魏家关照一下而已。
  这样的人他见得太多了。先晾他一会,让他知道规矩以后再见面也不迟。
  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茶水都添了三四回,李信才获得魏昆的召见。
  “平虏大将军幕下参军李信参见指挥使!”
  被晾了半个时辰的李信沉稳作揖,倒不显得不急不躁。
  魏昆也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微笑道:
  “李参军请坐。”
  李信并没有坐下,而是递上一封书信。
  接过信,看着信封上平虏大将军信号,魏昆的脸色微变。
  “李参军是为平虏大将军送信过来?”
  李信微笑道。
  “然也。”
  “何不早说,”
  魏昆连忙说道,
  “快请坐,容我把信读完。”
  展开信看了半天,魏昆心中越看眉头就是皱的越紧,不过脸色却始终平静。良久才长叹道。
  “世子爷赈济灾民,实在是我山东父老之幸,既然现在世子爷有所需,号召我等捐粮救助百姓,我魏家自然是不甘人后!”
  李信问:“指挥使仁义,只是不知道指挥使准备捐多少?”
  魏昆立即打起了马虎眼。
  “外人都说莱州魏家是山东军户中第一大家,可魏家几经分家后,早就不如往日,况且今天大旱,莱州卫军户断粮总是也得接济一些,说实话,眼下,魏家有粮食也是所剩无多啊!”
  虽然被人晾了半个时辰,尽管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火,可李信仍然微笑道:
  “指挥使仁义,只是这捐粮救助百姓,关系到山东安危,世子爷已经在信中陈明利弊,此事对魏家亦是有大利,若是百姓断粮,土寇四起,四处劫粮,到时候恐怕魏家亦难以幸免吧!”
  李信说的事实。其实世子爷给他们的信里,也是实话实说,真的要是发生农民起义,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这些士绅。
  只不过这样的话,没有人爱听,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可又有几个人能够接受?
  这话让魏昆非常不高兴,当即冷脸道:
  “魏家这些年虽说是诗礼传家,可子孙功绩靠得的沙场上一刀一枪的拼杀,绝非祖宗的荫德,魏某虽是年迈,可若土寇四起,必定领家人誓死剿寇,焉能让其威胁我大明江山?”
  其实他还真不怕,魏家可不是一般的士绅,他们家是将门,会怕那些土寇!
  他们要是敢过来,到时候非把他们杀个有来无回,正好换成军功了!
  李信揖手道。
  “指挥使果然是忠心耿耿,即便是土寇,原本也是我大明良民,世子爷又岂忍心一味用强,现在世子爷意欲安抚流民,避免其沦为土寇,号召山东士绅捐粮,难道指挥使就这样一口拒绝了吗?”
  魏昆道:
  “拒绝当然不会拒绝,只是今年时值大旱,魏家实在是没有多少余粮,世子爷虽是平虏大将军,可大明祖制在那,实在不敢和宗藩结交,不过世子爷救济百姓,魏某怎可能不闻不问,嗯,请转告诉世子爷,魏某愿意拿出一百石粮食,甚至其它,李参军,且请回吧。”
  突然李信笑起来。
  “若不是世子亲自书信,恐怕指挥使连这一百石,也不一定愿意捐吧。”
  魏昆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谁认识你是谁啊!捐粮?开玩笑吧!
  果然!
  其实李信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一定愿意捐出多少粮食,当初家的时候,面对流民遍地,他也曾经把家里的粮食都捐出去救济灾民。在他去救济那些灾民时,也曾向本地的乡绅求助,希望他们也捐出粮食,可是他们捐了吗?
  捐了!
  三石四石,仅此而已。就是他们的作为!
  眼见魏昆如此不识时务,拂袖而起的李信冷笑着威胁道:
  “五天!还请指挥使五天后给我答复,我就住在莱芜码头的顺风客栈里等你!”
  说罢,就拂袖离开了,完全没有把魏昆放在眼里。
  “狗仗人势的竖子!岂有此理!”
  待李信离开之后,魏昆破口大骂道,他身为堂堂指挥使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举人出言威胁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大将军的人,他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五天,之所以需要五天的时间是因为……朱国强本人过来需要五天的时间,李信先过当然快一些。
  五天后,他当然没有等来任何答复,毕竟,作为山东第一将门,魏家有足够的自信相信平虏大将军,不敢怎么地他们。
  第五天凌晨,六艘大海船终于靠上莱州港,朱国强不但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千火枪兵。
  “参见大将军!”
  李信揖道。
  “他同意捐粮了吗?”
  “同意了!”
  “捐多少?”
  “一百石!”
  “好……”
  用力的点点头,朱国强冷笑道。
  “好一个一百石!走,按计划行事!”
  其实哪怕他们不捐一点,朱国强也不会这么生气,这些人就捐这么一点粮食,那里是捐粮食是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
  好!
  很好!
  突然出现的火枪兵,让守城官兵不禁大惊,喝问道:
  “你等是何处军士?速速远离城门!”
  李信大喝道:
  “平虏大将军府幕中参军李信,随大将军平虏率兵前来捉拿通虏奸细!速速开城!”
  “有何凭信?”
  守城官兵问。
  李信大声说道。
  “平虏大将军在此,何需凭信!”
  守城官兵无法做主,只得通报主官。
  莱州知府周亮工快马赶到上得城楼,虽然心里有些发毛,可他还是大声喊道。
  “便是平虏大将军在此,既非是战时,兵卒便不得进城肆扰百姓,要是城内如有通虏奸细,本官自会带人抓捕,还请大将军见谅!”
  李信笑问:
  “山口魏氏通虏,你敢抓人吗?”
  闻言,周亮工立即说道:
  “莱州魏氏,一门两位都督、五位总兵、二十位将军,又怎会做出通虏之事?休得胡言!”
  尽管嘴上反驳,可是实际作为地方知府的周亮工对魏家反感至极,心里愿意配合,而且是报复性配合平虏大将军,他屡屡被魏家为首本地士绅刁难,心里自然压着一团火,如今当然想借着平虏大将军的威势,狠狠敲打一下那些刁民,不对,是这些劣绅!
  “可有凭证?”
  骑在马上的朱国强冲着城头冷笑道:
  “本将军在此,难道周知府还怀疑本将军不成?”
  证据?
  有啊!
  代善的口供算不算?反正他已经降了,想取口供……让他说什么不行!
  城下的话声,让周亮工的心头一紧,
  平鲁虏大将军居然亲自来了。听说过许多传闻的他那里还敢再问,连忙令人开城门恭迎大将军。
  “周知府,带我去抄家吧,我正愁没有钱粮赈济灾民呢!”
  周亮工顿时后背冒出汗来,哪有动辄就抄家的,而且抄家银子也没有这样直接挪用的道理啊。
  以什么罪名抄家?
  通虏!
  莱州的将门士绅和富商,通不通虏不一定,但是有一个算一个,百分之百的会有海船通行渤海,而且只要一查肯定有问题。
  建奴据占辽东后,按照大明的规定,不得往辽东运丝毫货物,更不得购买辽东货物的,可实际上,山东沿海的将门士绅和海商,或许不会像晋商那样出卖国家机密,勾结建奴,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肯定从辽东买过人参、毛皮等货物,毕竟这些货物运回大明境内都可以获得几倍的暴利,但凡是将门、士绅之家一旦经商,又怎么可能会视暴利于无物?
  朱国强的亲自带兵进了莱州城,直接封了城内魏家的铺子,就这样这出了两位都督、五位总兵、二十位将军的魏家,就成了他“劝捐”的那只鸡,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
  其实魏家看似显赫,可显赫的也只是过去,毕竟,现在的魏家早就没有往昔的风光,即便是仍有人在军中,不过就那两三个而已,并且是远宗,且官职都不怎么高。
  抄魏家,至少不会引起边域兵乱!


无语的命运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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