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逆子
作者:臊眉耷目|发布时间:2024-06-29 03:23:27|字数:242785
次日,士徽率众前往红河,代表其父士燮去见黄叙。
在临行之前,士徽包藏祸心,他瞒着士燮,暗中调遣了一部分精锐兵马,暗中潜伏往了红河大营的两侧。
按照士徽的心思,若黄叙这一次来果真是要与自家商议推广纸质书籍,那也就罢了,但黄叙若是为了夺权而来,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与对方拼个死活。
也不怪士徽急眼,想当初,士家在交州权力鼎盛的时期,除了交趾外,合浦,苍梧,南海,郁林皆在士家的掌控之下,别看交州落后没经过开发,人口又是以百越为主,但挡不住这个州的地方是真大啊,其领土面积,几乎可以整个河北相提并论。
坐拥如此广大的领土,士徽心中一度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极高的幻想。
坐拥千里江山,割据边南,称王称霸,最不济也能做个赵佗之流吧?
但是随着两年前黄叙兵入交州,割据交州东部,再加上士燮采取了妥协政策,一切都变了味道。
士燮归顺了刘琦之后,继续担任交趾太守,但除了交趾之外,其他各郡都被荆州方面逐渐接手,朝廷委任新的郡守,管理江州的几个大郡。
如此一来,士家在交州的势力近年来,就呈直线式的下滑,最终只限制在了交趾一郡之地。
如今,交趾郡已经成为了士徽心中的底线,他不允许朝廷或是什么天子,再来捧他士家的最后一块基业。
若是黄叙此番前来,老实还好,可若是不老实……
士徽说什么也得跟他拼命,哪怕就是得罪了朝廷也在所不惜。
而与此同时,屯扎在红河的黄叙,在士徽赶来之前,接到了士燮的手书。
在看到了士燮的手书之后,黄叙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为了大汉的基业,父子一同上阵演戏,这士家父子当真也是忠臣表率的不二人选。”
随后,待士徽来到了黄叙的大帐之后,还未等对着黄叙说上一句话,便见黄叙帅帐中早就已经埋伏好的精锐之士上去将他直接擒拿。
士徽虽然也提防着黄叙会气什么幺蛾子,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上来一句话不说就对自己翻脸,不由大惊。
“黄府君,我犯了什么罪过?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等!”士徽被黄叙绑缚着,一脸不忿的冲着黄叙大声叫嚷道。
黄叙心中暗道,这小子演的倒是挺像,他父亲把他指派过来,倒也是人尽其才。
当下,便见黄叙黑着脸道:“罪过?尔等犯的罪过还浅?你以为我不知吗?你在来这里之前,在红河两岸的湿地密林中,各自安插了一支彪军,只等夜深人静,就要来突袭本将的大营……哼,本将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你区区这点韬略,竟然也敢在本将面前班门弄斧?”
士徽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污蔑,我没有!”
还没等士徽的话说完,却见黄叙已经抬起了手,挡住了他的话头:“到底是不是污蔑,本将自有断定,我已经暗中从郁林、合浦调兵来,你手下的那些埋伏在两营侧的军士此刻想来已经尽被我所擒……回头我自然知晓你们父子想要干什么!”
说罢,也不在等士徽说些什么,便命人挥挥手将士徽带下去了。
……
士徽被黄叙软禁在营地中的一处帐篷内,一连数日都彻底与外面断绝了联系……他问谁,谁都不答复他。
黄叙只是每日命人按时将饭菜送到他的帐篷内,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让人与其说。
士徽在帐篷中被软禁了整整五日,愁的饭没吃几口,整个人整整瘦了一大圈。
直到第六日,一个人来到了士徽的帐篷外。
是他的父亲,士燮。
当看到士燮的一刹那,士徽的脸色顿时变了。
“大、大人……”
还没等话说完,便见士燮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士徽的面前,抬手一个巴掌,重重地抽打在了他的脸上。
士徽捂着脸,惊讶地望着士燮:“大人,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士燮一脸怒气地望着他:“老夫今天是特意压着火气来这里的……若是换成前几日,老夫恨不能一剑刺死了你……说!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擅自动兵,在黄叙大寨两侧埋伏?”
士徽的脸色有些惨白,道:“孩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放屁!”
士燮恼怒地大吼一声,道:“什么以防万一?你这是将我们士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可知道?”
士燮恼怒地在帐篷内来回转着圈子,道:“人家朝廷方面,是以讲经的借口来的交州,是名正言顺的理由,你在朝廷使队的两侧安排伏兵,这传将出去,那就是咱们谋反的证据你可知道?你这是想逼着荆州军大兵压境,将我们灭了不成!”
“咳咳咳!”说到这的时候,士燮气的一阵咳嗦。
士徽的脸色通红,低声道:“大人恕罪,孩儿只是想秘密行事,以便取得先机,万一事情有变,也好有个后手。”
“后手?”士燮冷笑着看他:“你有什么后手?你就是能杀了黄叙,又有什么用?荆州有刘磐和魏延,交州除了交趾,其他郡也在朝廷的手中,你能把他们都杀了?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南阳还有李典,李典在往上,黄忠,赵云,吕布,严颜,甘宁,庞德,张辽,徐荣……你都杀了?大汉的皇帝给你坐,好不好!”
士徽让士燮说的哑口无言,满面羞红。
士燮气的胡子直抖,在帐篷中来回踱着步子,恨道:“本来,为父这两年的时间,安分守己,已经博取了朝廷的信任,如果不出意外,黄叙和庞德公这次南巡,就是对陛下对咱们士家最后的考验!这关过了,从此陛下就会将咱们彻底当成自己人,咱们家族中人或留在交趾,或前往朝廷中枢皆可,从此一跃从地方的豪大家变成天下强族,也未尝不能……可如今,你弄这么一出,老夫一直以来的苦心布局,算是彻底毁在你手上了!”
士徽不服气地道:“大人若真有此心,为何不早些与孩儿说明?”
“说明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得着我跟你说?难道老夫什么都不说,就是撺掇你造反了?”
话说到这,士燮仿佛气闷难消,挥手又给了是士徽一巴掌,随后还是不解气,忙着又补了士徽一脚。
士徽心中虽然不服气,但面对他的父亲,却也只能忍耐。
“大人,那现在改怎么办?”
士燮长叹口气,道:“还能怎么办?本来咱们一族经过这一次的事后,理当崛起,可如今被你这逆子一挡,怕是陛下心中对我们已是又不放心了,但如今只能是主动请旨,举族前往雒阳,以安陛下之心……嗨!都是你这逆子害的!”
第一千零一章 士家北迁
士徽的表情本来是还只是有些愧疚,但听到士燮说要举族迁往雒阳,一张脸顿时被吓白了。
“大人,这是为何?咱们在交趾待的好好的,为何非要去雒阳?”
“你也知晓咱们本来就是在交趾待的好好的?”士燮恼怒地看向他:“那你还惹这么多事干什么?若不是因为你,咱家岂会这般被动!”
士徽心中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虽然知道这次事件都是因为他行事不密,但不知怎么回事,士徽心中总是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当中应该是还有曲折。
但具体是怎么个曲折,他现在也琢磨不出来……反正他爹现在是将屎盆子一股脑的全都扣在了他的头上了,横竖都是他的问题。
但心中的想法也不过是他的疑惑,真要让他去想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他也想不出来。
“我心意已决,去雒阳的事,就这么定了。”士燮再次肯定了一遍。
“我不去!”士徽直接脱口而出:“要去你们去,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交州!”
士燮并没有被士徽的话而吓到,他只是冷笑道:“随便你,你想死在这里,你就死在这里吧……不过为父告诉你,以你今日之所行,若是传到雒阳,陛下必然会把你缉拿回去,然后定罪问斩……你想死在这里,呵呵,除非你现在就自尽。”
说罢,士燮转身向着帐外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全族因你一人而落于此等境地,你还这般执迷斗狠,我若是你,就该好好思量一下,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补救。”
说罢,士燮便将士徽一个人扔下,迈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士燮适才那副讥讽和不屑的表情消失了,反之变成了满面的沉痛。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摇头。
“这小子,如何这般固执!这么大的事压在他头上,他居然还不服软……似此性格,日后若由他带领全族,到头来老夫争了什么都得让他败没了!”
不得不说,士燮的眼光是没错的,历史上在士燮死后,士徽为了维护他在交州的利益,与孙权反目,可惜他的能力太差,面对吕岱,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反而复归,而他这种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作为,导致全族被孙权所灭,只是留下寥寥数人而已。
士燮与士徽谈过之后,便去见黄叙,向他告罪。
黄叙扶着士燮,道:“公父子为国如此牺牲,又何罪之有?令郎这些日子的表现,着实让人惊叹,若非我事先得了士公相告,还真以为他会反哩。”
士燮脸不红心不跳。
“黄府君,有些事只是咱们私下里说,陛下让我们士家办的,乃是天大的要事!容不得一点疏忽,既然要做戏,那便做十足的戏,也好让袁氏不疑……我这嫡子经我调教,已是颇有谋略,从现在开始,他便会在老夫的指点下开始为陛下办事……但为了事成,此子断断是不能与朝中人接头的,老夫在后方总览全局,以免被人瞧出破绽。”
黄叙听了这话,感慨道:“陛下这一次,真是选对了人啊,佩服……佩服!”
士燮又与黄叙谋划了一番之后,方即拜辞,两人约定,随后便由黄叙看管着士家全族去往雒阳,同时将士家在红河埋伏天子使军,意图不轨的事情散布天下。
与黄叙计较过后,士燮便转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士颂,一个是士干,都是他的亲儿子,也是士徽的弟弟。
“你们的兄长,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若是真将士家交到他的手上,怕是咱们全族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次为父要考验他一次,若是他真的不行,这士家的家公之位,回头便需另择人选了。”
士燮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让士干和士颂都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燮来回看了看这两个儿子。
虽然不是嫡出,但论及心性,这两个小子都比士徽稳当了很多。
随后,便见士燮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的事情给两个孩子讲了一遍。
这一番话说完,直接将士干和士颂给说的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味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士燮从一开始居然就与天子合谋,而且他们这个父亲不但要和陛下一起谋袁氏,还借此机会谋他们这些个兄弟。
士颂咽了下口水,道:“父亲,你打算让孩儿怎么做?”
士燮来回环视众人,嘴角挂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
雒阳。
一转眼,时间已经入冬了。
雒阳的冬天有时会下雪,但下雪的情形并不太多,主要还是以硬风的为主,冷风吹打在脸上,有一种刮骨似的寒冷,惹的人根本就不想出门,只是想躲在屋中,在火盆前取暖烤肉,饮酒避寒。
后宫之中,刘琦坐在龙案边,静静地看着桌案上的图纸,半晌之后,却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似乎非常满意。
“这种将火炕设计在东西两房,烟道也分别设立的房型不错,可以在民间提倡普及,对抗北方的严寒应很管用,比咱们大汉原先的那种火床效果要强多了。”
刘琦的下方,诸葛亮道:“继纸质书籍之后,陛下依旧大力推广奇具之术,不曾有半分懈怠,这天下如此注重奇巧之技的帝王,从古至今怕是只有陛下一人了。”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刘琦淡淡一笑:“你们这些士族出身的是不会明白的……朕回头要在朝中设下专门研究奇具的官署,鼓励工匠多闯新奇巧具,若有成型的方案,经过尚书台统一议定可以实施之后,由太仓直接拨款以资助其成事,达到一定贡献的工匠,也可敕封为博士,直接享受朝廷的俸禄。”
诸葛亮颇有些惊诧,他奇道:“工匠奇巧之术者……也可享受俸?可他们只是研究奇巧之具,并无执政之能。”
“这个天下,就是有执政之能的人太多了……朕的天下,不需要那么多的老政客,朕需要的是,是能够发明创造的人才……国子监刚刚开办,眼下还不是建立技校的时候……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诸葛亮听不懂刘琦在说什么,不过对他而言也并无所谓。
刘琦,总是有一些新奇的想法。
“陛下,南阳那边传来消息,士燮已经过了南阳境,过不了几日就会抵达雒阳……陛下要如何处置他?”
刘琦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图纸,沉默片刻道:“传令,士家人到了雒阳之后,先让他们在城外露营十日,然后再让他们进城!”
第一千零二章 雒阳见帝
士家人到了雒阳,被刘琦直接下令扔在了雒阳城外,整整十天,都没有让他们进城。
若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刘琦此举倒也不会对士家人造成什么妨碍,但偏偏当此时节正值寒冬,死冷寒天的住在帐篷里,再加上朝廷方面在给士家人供给的炉火盆和石墨数量有些不足……这就让士家人吃了大苦。
士家人在交趾也是大族,此番主要人物尽皆迁移北来,除去那些旁支家人和家奴,抵达雒阳的人足达三百余口。
这些人没有房子住,只能是住在帐篷里,忍受着冷风的洗礼,自然苦不堪言。
而毫无疑问的,士家人暗地里也对刘琦是怨声载道。
“铛啷!”
士壹抬脚踢翻了帐篷中已经熄灭的火盆,一张虬须大脸涨的通红,牙齿在嘴中来回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陛下着实太过分了,如何对待我们,岂不是将我们当成猪狗一般?兄长当初执意归顺朝堂,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到底值也不值!?”
面对士壹声嘶力竭的怒吼,士燮却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兄弟,稍安勿躁,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不可妄下定论。”
士燮的这幅样子,把士壹气的更是脑袋冒烟。
“兄长,咱们如今已经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你如何还这般不慌不忙的?”
士燮淡淡一笑,刚想做出解释,却见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士匡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伯父,大人!天子的使者来了!”
士燮和士壹急忙起身,就要随同士匡出去相应,但没想到,外面已经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不劳士公亲往,韩某已经来了。”
来者乃是南阳人韩暨,现任光禄给事谒者,主宾赞受事。
韩暨在南阳也是有名望者,昔日士燮北上游历中原之时,曾在南阳驻留,与其坐而论道,虽然多年不见,但两人的关系依在。
“公至!”士燮见了故人,急忙起身,两人各自行礼,彼此问安。
问安之后,韩暨转头在帐中来回四下扫视了一圈,看着帐篷中,那个被士壹踢倒的火盆,若有所思。
随后,他回过神来,对着士燮道:“威彦公,陛下这几日国事繁忙,一直没有时间召见,今日得闲,骤然想起士家全族已至雒阳,特命某代为传召,命公前往宫中相见。”
士燮长吁口气,苦笑道:“不瞒公至,老夫等陛下传唤,等的都急白了头啊……你看看我这额头上的白丝,都是这几天新长的。”
说罢,还特意给韩暨指了指。
韩暨转头,再次扫视了一下帐篷中那个被踢翻的火盆,然后道了一声‘了解,了解’。
士燮忙道:“容某收拾一下,便立刻随公进宫面圣。”
韩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士壹:“足下可是威彦公之弟?本修公也?”
“正是。”
“陛下传诏,令君一同随我进宫。”
士壹听了这话,顿时显得有点着慌:“啊?怎么?如何也找我过去了?”
韩暨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士壹。
这话他确实没法回答……陛下为何找你过去,我怎么知道?你瞅瞅你这问题问的。
士燮皱了皱眉,轻咳一声:“如何这般多问?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莫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礼仪。”
士壹这才恍过神儿来。
他急忙点头道:“对,对的,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
士家兄弟收拾完毕之后,便随同韩暨一同前往雒阳皇宫面圣。
雒阳城现在正在进行扩建,城中的设施相比于先帝之时,增添了许多,人口也相对增多了不少,商旅通达,一副欣欣向荣之境。
但士家人很显然没有心情欣赏雒阳的盛况,至少士壹是没有心情看。
士燮表面上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并不焦虑。
在前往皇宫甬道的过程中,士燮时不时的就会将目光移向车外,仔细的观看雒阳的风土人情。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来过雒阳游历,当时的雒阳虽然也令他感到震撼,但宏伟程度比起现在似乎还是差了一些。
看起来,刘琦当了皇帝之后,对于雒阳的兴建和扩建,应是下足了功夫。
出了甬道的尽头,有宦官接着二人,将他们引入了刘琦目下所在的涌泉殿。
这里是刘琦新设的一处殿堂,专门用来种植一些耐观赏的绿植,让他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能够平复心境。
刘琦站在殿外的院中,因为气候的原因,大部分的绿植都已经凋谢了,完全没有了春夏之时候的那股意味,这让刘琦很是遗憾。
还是在南方生活的时候好,虽然大汉朝历代的政治和文化中心都在北方,但是比起环境,不得不说还得是南境……单论四季绿色盎然这一点来说,北方与南方就没法比。
“老臣参见陛下。”
刘琦正神思不属之间,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刘琦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到了两个年纪许大的人,站在前面那个又老又瘦削的不消多问,一定是士燮了。
而他后面的那个身材魁梧的虬须大汉,想来应该就是他的弟弟士壹。
韩暨站在旁边,向刘琦施礼,并做出禀明。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韩暨道:“韩爱卿辛苦了,权且回去休息,朕要与士家兄弟单独谈谈。”
韩暨闻言遂告退。
韩暨走后,刘琦上前握住了士燮的手,感慨道:“爱卿受委屈了……你们士家也都受委屈了。”
说到这,他来回仔细打量二人的脸色,道:“这十日时间,在城外住着……冷了吧?”
刘琦如此的嘘寒问暖,让士燮的心中很暖,虽然他也明白天子未必也是真心关切自己,很有可能是故作此态……但他,依旧是很暖。
能被当今天子握着手,这么关切,也算是一种殊荣。
“为了陛下的大业,老臣就是受点罪,又算得了什么?士家经此十日,天下再无人会怀疑我等会为陛下所用。”
士壹在旁边张口结舌,有点没太转过弯来。
按常理来说,刘琦不应该是训斥自己两兄弟一顿吗?
怎么反倒是用这般语气跟兄长说话?
“士燮,士壹听封。”刘琦忽然开口。
士燮当即跪下接旨,而士壹也急忙随同一起下跪。
“士家为国尽忠,其志可嘉,着士燮为辅国将军,博洛亭侯。”
“士壹为平难将军,柏畅亭侯。”
士燮哭拜在地,道:“老臣,谢陛下天恩!”
士燮是感动的哭泣,而士壹则是如同傻了一般的望着刘琦,实在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怎么士家在交趾反叛,还反叛出两个侯来?这年头的造反成本,是不是也太低了些啊?
第一千零三章 这个皇帝得罪不得
刘琦命人在殿内摆茶,准备糕点招待士家兄弟。
当听了刘琦和士燮的解释之后,士壹方才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的兄长对于自己全家从交州被弄到雒阳,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毫不慌张了。
他也明白,为什么当初士徽暗中调动交趾的兵马时,士燮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事后却大发雷霆,悔之晚矣。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装的,士徽的举动,从来都是士燮默许的。
原来,士燮早就将自己家跟天子绑在了一辆战车上,静静的谋划着一切。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地……自己的兄长竟然连亲儿子都利用了!
当然,他的这个亲儿子也确实是有些坑。
兄弟二人陪同刘琦一起喝茶,一开始,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琐事。
但随后,三个人不知不觉就谈及到了交州最近发生的事。
“黄叙给朕上奏疏中说……令郎在交趾暗中埋伏两路兵马在我方使者团的一左一右,听说这是士府君暗中指使的,为了配合朕下一步的行事,而欺瞒天下人之耳目……不知可有此事?”
一旁喝茶的士壹听到这顿时一惊,一口茶差点没呛到嗓子眼里。
他心中自然是知晓的,士徽的所作所为,虽然是士燮所默许的,但实际上士徽本人并不知晓具体原因,他是真的对朝廷有不满之意。
什么帮刘琦欺瞒天下人耳目?纯扯淡。
不过看来,士燮在交州黄叙面前时,通过自己的辩解,将此事给圆了过来……
可士壹有些不太明白,在这个时候,刘琦为何突然问士燮这件事。
士壹的想法远没有士燮成熟,他猜不到刘琦问这话的真正用意,但士燮能够猜到。
几乎在刘琦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见士燮站起了身,然后仓惶地走到刘琦的面前,双膝下跪,冲着刘琦长长的跪倒在地,高呼道:“陛下饶命,陛下恕罪啊!犬子年幼无知,不是真有造反之心,只是一时情急而已,还请陛下宽恕!”
士壹见状顿时吓了一跳,他心中暗道自己这个兄长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主动向天子坦诚士徽的罪状?这不是把儿子往绝路上送吗?
但是,当士壹转头看到刘琦的表情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士燮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了他的兄长士燮外,士家的其他人,似乎都太小瞧这位皇帝了。
听了士燮的话,刘琦的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相反的,他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暖暖的笑意。
看起来,士徽的事情,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既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适才突然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作甚?直接质问士燮,或是下旨捉拿士徽便是了!
士壹再次低头看了看跪倒在地上的士燮,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是皇帝借这件事再考验兄长……也是在考验士家!
兄长若是没有为士徽隐瞒,士家当无事。
若是适才,兄长在皇帝的面前,有故意包庇和隐瞒之举的话……那他俩会是个什么下场?
想到这,士壹额头上的冷汗凄凄而下,他赶紧放下茶盏,也从席间起身,和士燮一样扑倒在刘琦的面前。
看着士家两兄弟惊恐的样子,刘琦心中有数了。
士徽不是个安分的主,这他本来就知道,历史已经给了他答案,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他对士徽的看法。
他眼下就是要看士燮会不会对他说实话。
若是士燮现在这个当口就敢欺瞒他的话,那也就不用士家去帮他勾结袁谭了,这些人不可用。
不可用的人,养着也没用了。
但还好,他们还算不错,挺诚实的。
刘琦随意地一挥手,笑道:“别这样,起来吧……难得士公如此忠心,在朕的面前,也不肯包庇儿子,唉,你这样子,反倒是让朕有些羞愧了。”
士燮磕头如捣蒜。
“老臣岂敢欺瞒陛下!那逆子年轻,性格又刚烈,做事不分轻重,全凭一时喜恶,老臣不得已,就顺水推舟,用他的这个顽劣性子助陛下成事,本想替他遮掩,日后再善加教导,不想却被陛下一眼看出天机,是老臣的错!”
“好了,好了,朕不也没说什么吗?”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冲着士燮挥了挥手,道:“起来吧……其实你说的这些,朕都能够理解,毕竟,朕昔日也是荆州牧的儿子,靠的是承继荆州而平定四方,一举荡平天下……这丢了基业的苦涩和落差,朕多少能理解一些。”
顿了顿,却听刘琦道:“若是换成朕在令郎的角度上,朕做的只怕也未必比他好。”
士燮听了这话,真是感激涕零。
“陛下如此恩义,老臣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刘琦又道:“不过,令郎这等脾气秉性,虽显耿直,但做事未免太不周密,你士家也是交州大族,日后也将是天下望族,若是由令郎这样脾气的人掌舵,未免有些让人担心啊。”
说到这,刘琦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士燮很聪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虽然士徽的举动,很是顺理成章的让士家进入了雒阳,可以方便刘琦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同时也让旁人看不出一点破绽……但士徽确实存在反心,刘琦虽然可以看在士燮的面子上不处理他,但是他提醒了士燮,你们士家的后继之人,不可以是这个人,就算他是嫡子,也不行。
“陛下说的是,此子难成大器,待此次事毕之后,老臣为了士家的前途,还真需好生做一番谋划了。”
刘琦对士燮的态度,非常的满意。
“罢了,眼看着年关将至,届时朕会在宫中大宴群臣,届时你等领族中精英子侄参加,袁谭那边,朕自然会想办法给他们创造相识之机。”
士燮忙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朕已经在雒阳南郊划拨了一片土地,建了一片庄园,就给你们全族居住吧,回头缺少什么,你自找韩暨说明,让他报上来,朕会为你们一一解决的。”
“多谢陛下!”
“呵呵,起来吧,咱们继续喝茶。”
……
出了皇宫之后,士壹直感觉自己的后背全都湿透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用手擦了一把然后甩干。
“当今的皇帝,真不是一般人,适才不过一顿茶的功夫,竟就屡次试探我们,的亏兄长反应的快,若是换成别人,怕是早就让皇帝给……”
“嘘!”士燮不满地冲着士壹使劲地比划了手指,道:“莫要过多做声!让人听到可不得了,这可还是在宫里,你想作死吗?”
“是,是!”士壹吓了一条,急忙捂住嘴。
两个人一路无话,出了甬道,直奔城外而走。
直到走出了雒阳,士燮才对士壹道:“你现在明白,为兄为何要放弃交趾的权力,执意进京了吧?为兄是在给咱们家找一个最好的出路,有这样的皇帝在,等我死了,你们继续在交趾,能有几年好日子过?”
士壹点了点头,道:“原先不懂,现在明白了……还是兄长看的透彻,这个皇帝,可真是得罪不得。”
第一千零四章 袁与士
士家在交州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士家这一次跟天子斗,算是彻底的栽了,整个家族几乎失去了一切根据,全家人被捉到雒阳,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被软禁监视。
是生是死,完全就是别人一句话了。
虽然天子敕封了士燮和士壹宅地,还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个挂名将军的头衔,还都封了亭侯,保管他们衣食无忧,地位尊崇,但与原先的叱咤一方相比,着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此以后,他们只能仰人鼻息生活了。
对于士家的事,最关心的其中一人是袁谭。
袁谭为什么关心士家,则是因为共情。
现观整个雒阳的局面,和自己一样惨的人,恐怕也只有士家了。
士家全体抵达雒阳不久,刘琦就以年关将至为由,在南宫大宴群臣,这一次的宴席,在雒阳有名望的人,基本上都被邀请入宫,可谓盛况空前。
当然,也包括士家子弟以及袁谭。
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孙策,袁耀,袁谭,士家人这样的特殊群体,刘琦特意在宴席上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一开始众人只是原地庆贺吃席,但酒至半酣后,随着乐声响起,场间便不断有人开始借着酒劲站起身来,在大殿之中应乐声起舞。
而随着起舞者变多,大家彼此串席敬酒的事,也就随之增多了起来。
期间,赵云便来到了士家这边,对士燮和士壹等人敬酒。
同时赵云还招呼袁谭与他一同到士燮这边来敬酒。
袁谭虽然和雒阳中人格格不入,但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毕竟身为袁氏子弟,礼节这方面不能差。
如此一来,袁谭和士家人算是认识了。
士燮见袁谭独坐,随即邀请他到自己这边来一同畅饮。
当然,为了避嫌,士燮也请赵云留下。
一场酒宴过后,袁谭和士家人,包括士燮,士壹,士徽和士匡等人,也算是熟悉了。
酒宴散后,士家人乘坐马车返回郊外宅院,路上,士徽对士燮抱怨道:“大人,这便是您想要的生活吗?”
士燮哼了哼,不满道:“这不是老夫想要的日子,但老夫现在却不得不过这样的日子……这还不是因为你?”
士徽一下子语塞了。
士燮缓缓地睁开半眯的眼睛:“老夫与你叔父,如今已有将军之位,虽不掌兵,但按规矩也是要受朝廷管理,朝会军议也需按时参加,只是如你这般,身无职务,每日游走于雒阳城周边,早晚会再给我惹出事来!”
士壹在旁边道:“兄长,不妨托韩君在陛下面前递些好话,给家中这些子侄在京中也谋个职位,也好过他们空吃粮秣,日后连个养活自己的着落都没有。”
士徽闻言惊道:“叔父,您这是什么话?难道让我堂堂昔日交趾的长公子,去雒阳的官署中,给那些北地士人打下手不成?”
“哼!”士燮冷冷一笑:“交趾长公子?老夫这交趾郡守,如今都让你生拉硬拽了下来,你还当什么长公子!”
说罢,他看向士壹,道:“为兄会去找韩君,请他向陛下谏言……争取给家中子侄,都谋个位置,回头你还需帮为兄仔细盯住他们几个才是。”
士壹当即领命。
……
韩暨的动作倒是挺快,他代替士燮向刘琦谏言,为几个孩子求职,刘琦欣然应允……随后韩暨就给士家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刘琦让士家这几个小子都入骑营,统一归由赵云调用。
给他们的职务都是六百石的曲军侯。
六百石的军职,在很多普通军人眼中,或许就是毕生的努力奋斗目标,但在士徽看来,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但在士燮的压力之下,士徽根本无从选择。
于是乎,士徽,士匡,士袛,士干,士颂五人,进入屯骑营,归赵云指挥调用。
赵云对于士家子弟,颇为照顾,没有刻意难为他们……只要他们按时训练,谨遵军纪制度便可。
士家兄弟有了固定的职位,虽然没有在交趾时风光,但好歹也算是在雒阳立足了。
其他的几个士家子弟倒是还好,但士徽的心中却犹如堵了一个大石头一样,气都喘不出来。
这一日,士徽下卯之后,心情不佳,一时间又不想回城南,站在大营前左顾右盼,不知道该去哪里。
很快,便见士干和士颂走到了他的旁边。
“兄长在此愣神,所谓何事?”
士徽叹息道:“我心情烦闷,不知当往何处去。”
士干言道:“兄长心中烦闷,要不咱们一同去城中的酒舍,共谋一醉,如何?”
“是啊,自打来了雒阳城,还没去过雒阳本地的酒舍,也不知道本地的酒舍是个什么样子,咱们今日不妨前往一观,如何?”
士徽长叹口气。
眼下似乎除了喝醉,他还真就没有别的方式能够抒发胸中的郁闷了。
兄弟三人前往雒阳城中,找到了雒阳城最大的酒舍。
说是最大,但也不过只是一栋三层的木制楼罢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建筑技术还比较有限,楼层一般能够建到两三层就算是可以了,因此城内的房屋虽然很多,但容积率却实在太低了。
因此雒阳城虽大,但主城内能够居住的人却少之又少。
士家三兄弟来到了二楼,寻找饮酒的席案,但很快就有一个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
袁谭正在一处桌案边饮酒吃肉,他的身旁,甚至还有两名歌女相陪,两个女子不断的往袁谭的碗中夹肉,并不断地吹捧于他,着实是声色犬马至极。
袁谭喝酒时,正好看见了士家兄弟,他略一犹豫,随即喊道:“三位朋友,既然来了,不妨一块坐!”
士干转头问士徽道:“兄长,咱们跟他一起坐?”
士徽略一犹豫,遂道:“那就跟袁校尉一起吃吧。”
三人随即坐下,袁谭当即招呼酒舍老板,让他在安排几名歌女一同陪侍饮酒吃肉。
“久仰士公子之名,如雷贯耳,虽有相识,却一直都不曾深交,今日机缘巧合,能够共谋一醉,实乃天大的幸事,今日谭坐主,宴请三位,咱们不醉不归!”
别看袁谭是人质,但毕竟是袁绍长子,口袋子里的钱足的很,别说请士家三兄弟吃饭,就是请他们全族,也能够让他们敞开了吃。
第一千零五章 黑山
酒是河南陈酿,肉有鲜鹿和羊肉,包括羊肝和鹿心,即使是在雒阳的酒舍,这也就算是最好的招待了。
有这么多的美酒佳肴,袁谭和士家三兄弟很快就喝醉了……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是袁谭和士徽喝醉了。
士徽和袁谭一直在谈天说地,说些有营养没营养的话。
与其像是说话,倒不如说是在彼此互相抱怨着。
“唉!”
袁谭重重地将酒爵落在桌案上,红着脸打酒嗝道:“可叹袁某半世英杰,虽不能说是身经百战,却也是久经战阵,如今却作为一个人质,潜身缩首在此地蹉跎岁月,当真是无可奈何……悲哉!”
士徽苦笑着道:“袁兄何必自堕?你虽身为人质,但家业却还在河北,早晚还是有机会能够回去的,而我们兄弟……此生此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返回交趾了……”
说到这,士徽又举起酒爵,使劲地喝了一口:“可叹我等也是一方霸主之子,如今却要终生陷于此地,有家难回了!悲哉!”
说罢,便见他也重重地将酒爵落在桌案上。
士颂向四周看了一圈,见旁边的桌子离这边很远,而他们适才又叫走了那些歌女,因而倒是不用担心周围有人听到他们说的话。
不过即如此,士颂还是低声对士徽道:“兄长,咱们还是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士徽哼了哼,道:“怕什么!在雒阳这个地方,我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抒胸臆,就是死,也死的痛快一些!”
士颂和士干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袁谭转头看向士徽,望着他脸上那副落寞的表情,袁谭的心中涌起了共情之感。
他在士徽的脸上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
少时,却听袁谭轻轻一叹:“士兄的遭遇,让袁某很是感慨……可叹我人不在邺城,若他日我能回邺城,定会想办法帮助士兄,或许袁某不能让兄回返交州,但却绝不留士兄一人在此受屈!”
士徽闻言,笑道:“袁兄有这番话,就算难以实现,某也是感激涕零了。”
……
散席之后,两个人各自返回各自的居所。
路上,士家兄弟在车上,一路无言。
士徽眯着眼睛,哼着曲调,似心情颇愉悦。
士颂和士干坐在他的对面,彼此相望。
随后,却见士颂重重地点了点头,似虎在向士干示意着什么。
士干将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兄长……刚才,听了你和袁公子的话,小弟心中甚感羞愧……如今我们兄弟在雒阳,活的如同猪狗一般,比起在交州的日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弟苦不听兄长之言,没有规劝父亲,如今想想,真是悔之晚矣。”
士徽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晚了!都晚了!这辈子,就这么窝囊的活吧!”
士颂在一旁道:“二位兄长,其实我觉得倒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就看咱们兄弟如何做!”
士徽斜眼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兄长细想,那袁显思乃是袁绍嫡长,日后定可继承袁绍基业,成为河北霸主,邺城的朝廷说是刘袛执政,但实则权柄皆在袁氏手中,袁绍如今年纪大了。日后袁谭若能返回邺城,成就霸业与雒阳相抗,咱们若与袁谭为友,倒也未必没有机会重返交州,亦或是离开雒阳,具体的方法,小弟眼下还未想到,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士徽听了这话,不由精神一振。
他眯起眼睛,开始仔细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四弟之言,却有道理啊。”半晌之后,士徽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士颂一听有门,忙谏言道:“如今真可谓是天赐良机,这袁谭和我们兄弟,都在赵云手下供职,大家平日里相见次数颇多,我观那赵云年轻,且也不是严苛之辈,咱们与他好生交往,以博其心,待翌日等他真的回返邺城,也忘不了我们兄弟的辛苦。”
“不错,万一以后河北方面真的把雒阳打赢了,咱们也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不是。”
士徽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倒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实不想两位兄弟居然也有此心,如此最好,我兄弟三人齐心,士家早晚能得兴复!如此,咱们兄弟,就与袁谭好生交往,他若有难处,咱们能帮的尽量帮,也算是为日后多铺一条路出来。”
……
士家兄弟与袁谭搭上了线,自然是瞒不过刘琦的,或者说这事根本就没有人打算瞒他。
书房之中,刘琦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着诸葛亮对他进行陈述。
当诸葛亮完全说完之后,刘琦方才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到屋子的正中央,开始来回跺步。
“士燮的这两个儿子,鼓动士徽与袁谭交好联合,看来士燮是打心眼里要把他这个傻嫡子用到底了。”
诸葛亮道:“虽然是嫡子,但士徽的掌权意识一直非常强,在交州的时候,就隐隐有想要越过士燮直接掌权之意,以士燮的角度来讲,这样不容易控制的儿子,就算是嫡子,也不合适做接班人,反倒是不如趁着这次事件,将他用到极致,回头再好生安置,另选出一名合适的继承人。”
“河北那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刘琦转头看向诸葛亮。
“暂没有特别的事情。”
“袁尚呢?在邺城的少府干的还挺顺当?”
“据说,袁绍还是挺扶持这个儿子的,据卫士署的人说,此子类父,深得袁绍喜爱。”
“可即使深得袁绍喜爱,也未曾见袁绍立他为嫡子……想来,袁绍也是怕自己死后,冀州望族成了朝堂的主要势力,排挤他袁氏,而袁尚的后方,偏偏还站着那群冀州望族。”
诸葛亮道:“也就是说,袁绍不是不想立袁尚为储,而是不敢?”
“依照朕的估计,袁绍还是想躲吸收一些汝颍之士进入冀州朝堂,待平衡了邺城的政治力量后,再扶持袁尚上位,这样缓慢的平稳过渡,可以使朝局更加的稳定,也不会轻易酿成激变……就这一点来说,他和曹操的目地相同。”
顿了顿,便听刘琦轻叹口气又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助推袁绍和曹操一把呢?他们这么磨磨唧唧的,朕感觉有些被动啊。”
诸葛亮拱手道:“臣有一计,或许可以打乱袁绍的步调,逼迫他加快速度行事。”
“哦?孔明有何秒策?”
诸葛亮缓缓地道出两个字:“黑山。”
第一千零六章 难以剿灭的黑山
黑山军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这点刘琦也有点把握不准。
诸葛亮对他进行了一番解释。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黑山军就跟一方诸侯无异。
但和诸侯相比,他们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甚至可以说,他们比诸侯更加棘手,你可以派大兵压境灭一路诸侯,但想灭黑山……那就只有两个字,呵呵。
为什么?
他们虽然是起义军,活动于中山,常山,上党,河内等地的山脉中,且拥有固定的地盘,但黑山军的地盘并不像是地方牧守一样坐拥城池。
他们的人员基本单位还是以乡里、山寨、部落为主,分为数十股,在太行山内分而居住。
这个分而居住,就是比较让人挠头的地方。
太行山脉绵延八千余里,从幽州,到冀州,再到并州,再往河内……几乎横跨了整个北方,山地受拒马河,漳水,丹河,沁河等水域切割,多横陉,山脉奇耸,最高的山峰海拔足可达到两千余米……在这样的地界中,又有诸多的山民氓首,甚至还有一些以射猎为生的部落,这些人口在当地的县署中,根本无法完全统计,或者说是户口上有人,但实际上并无此人。
因为豪强望族兼并土地越发严重,越来越多的人交不起税,活不起了……不得已只能奔着山脉里走,一开始官署还会派人追缴擒回,但随着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北方的流民也越来越多,户籍统计的数量根本核对不上,活脱脱的一本烂账,想根据户口去捉人,也不知道从何入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那后续往太行山的流窜人口就会越多。
因为户籍上的人虽然找不到了,但名字还在户册上,官署每年要向朝廷纳人头税的,而且还要派上计吏入京接受考核……那跑了这么多人,这些人造成的税赋空缺应该怎么办?
答案就是从别的人身上平摊,也就是每年多收几次口赋,将税差补齐。
望族的税,官署不敢收。
他们隐匿人口的税差还需要官署从别的地方补齐呢,哪会给跑到山中的盲流子摊税?想什么呢?
最终,还是都落在了齐民黔首,也就是普通的贫农身上。
贫农本来交自己的口赋,就相对吃力了,如今还要再给黑山中的人摊税,还活不活了?
你乃公的!干脆我也进黑山。
于是乎,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进黑山的人越多,地方贫农的税就越高,税越高,他们就越要进黑山。
有人或许会说,那地方官署根据情况可以核销人口。
不错,是可以。
但官署账本上亏空出来的人丁怎么办?那只能是历年减户,按照人口失踪,突然事件死亡,灾荒饿死向郡署上报,用以核销一部分人口。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口数目也是在地方郡、县之长的考核范围中的。
一个国家想要运行,最基本的就是人口,汉高祖为了刺激人口生育,甚至下令过收单身税。
现在这些郡守还有县长,要是每年年底上计时,汇报各种天灾人祸不停的死人,管辖区域人口呈断崖式下跌……你说他们这官还干不干了?
所以说,核减的永远没有逃走的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行山脉里的山民黑户也就越来越多……其实说他们是黑户也不完全正确,因为他们的原籍还在都官署的户口本上,就是当地官署想找人的时候……不好意思,没有!
时至如今,太行山内的黑户人数,已经多达到了数百万。
他们在山脉之中形成了一个个村落,寨子,乃至于乡。
但问题这些人都是黑山军吗?不是!
他们只是普通的民,黑山军中人呢……也跟他们居住在一起,但你不知道他们当中谁是黑山军,也不会有人向官署举报‘我们的乡里中谁谁谁是黑山军’,因为这些乡里根本就不在地方县署的管辖地图内。
这些山民虽然是黑户,但实际上他们也是大汉的民,虽然不上税,但他们也承接着很大一部分的劳动工作。
他们在山中开垦,种植,射猎,酿酒,制造……与当地县署正规统辖的乡进行正常的贸易往来,可以说是维持地方民生正常发展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官署中人看来,他们就是带着过期身份证的劳动人民。
你能把他们都灭了?
但若是要从这数百万人中,把是黑山军的人一个一个的揪出来杀……天方夜谭。
而且黑山军的战略纵深太广阔了……八千里的太行山脉,足够普通人在里面探索奥秘一辈子了。
所以说,想要消灭黑山军是一件很难的事,甚至可以说有些不现实。
但黑山军,却可以随时从各部抽调兵马,集合组成强兵,对各方势力进攻。
……
“眼下,邺城的朝局并不算复杂,袁绍想要传位给袁尚,这事明眼人都看的清楚,但他想传位给袁尚,却不想让袁尚为河北士人所控制,所以袁绍眼下需要时间来慢慢过渡,但黑山军可以破坏他的这个过渡的过程。”
刘琦轻轻地揉了揉眉心:“你的意思是,让张燕起兵?”
诸葛亮点头道:“正是。”
“这事可能么?”刘琦疑惑地看着诸葛亮:“毕竟,咱们原先与张燕从来都没有联系过。”
诸葛亮却道:“只要派遣得力的人选,此事十有八九可成。”
“哦?”刘琦似乎来气兴趣:“为何如此肯定?”
“褚飞燕携裹百万黑山人众,虽人数多,但终归只是称雄于太行一脉,且黑山军内部建制不全,虽有举荐孝廉之权,但在天下高门的眼中,他们的身份上不得台面,终归只是贼寇……而他们最好的出路,也无外乎选一强大势力而依附,以张燕的身份和本事,想要自成霸业,无异于痴人说梦,张燕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你是说,张燕会选择我们这边来站队?”
诸葛亮点头道:“是!”
刘琦闻言笑道:“你如何那么肯定?你懂得拉拢张燕,朕想袁绍和曹操恐怕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想来也会给张燕开出很高的筹码。”
诸葛亮笑道:“陛下,就算是袁绍和曹操能够拉拢的动褚飞燕,但却拉拢不了黑山,不错,张燕是黑山军的第一渠帅,但黑山军分为几十股,张燕麾下有几十位渠帅,他们可没有一个人想要归顺袁绍……因为我朝能够给黑山军想要的东西,但袁绍和曹操给不了。”
第一千零七章 刘备为使
刘琦静静地思考着诸葛亮的话,不一会便见他恍然了。
原来如此。
看到刘琦恍然的表情,诸葛亮笑了:“陛下真是当局者迷,张燕必定会选择我朝这件事,乃是陛下一手操持的,如今陛下为何反倒忘却了?”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道:“论及才思敏捷,朕远不及爱卿,有些时候,这反应自然就是慢了半拍。”
诸葛亮一听这话,忙拱手施礼道:“陛下恕罪,臣并非此意。”
“不必如此。”刘琦摆了摆手,道:“是你提醒了朕……是啊!从朕施行摊丁入亩,取消人头税,重制徭役规划,发行印刷产业开始,黑山军就注定要站到朕这一边了。”
诸葛亮作揖道:“陛下圣明!”
黑山军都是黑户,他们为什么是黑户?土地被兼并了,交不起税他们不是黑户是什么?
如今支持袁绍在河北起家的人都是谁?天下望族!这些人跟黑山军是站在对立面的,正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才创造了今日的黑山。
如果河北的制度不改,黑山军依附过去干甚?重新将户籍索定在冀州境内,让官署继续坑吗?坑到一定时候,他们再跑回到大山里,继续当黑户?
这个假设在根本上就是不成立的。
换一句在刘琦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的时髦的话来说,那就是意识形态不一样。
而缺少土地的痛苦,也只有在刘琦一手构建的王朝才能够实现,虽然刘琦所建立的王朝,在某些利益方面跟黑山也有着冲突,但不像是袁绍那边跟黑山的利益是根本性冲突,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刘琦站了起来,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细细地沉思着。
少时,便见他站住了脚步,道:“那依你之见,派何人去黑山为使见张燕最佳?”
诸葛亮道:“玄德公麾下有一文士,名唤简雍,亮与他见过面,此人乃是河北人,虽没有过高的门第出身,平日为人谈笑自若,颇有座谈客之姿,亮想,以此人为使,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你举荐的,想来必无差错,那就依你的意思行事吧。”
“遵旨……陛下,臣还有一件事。”
“何事?”
“臣想让周瑜,试试说服孙策,让他可以为陛下所用。”
刘琦摇了摇头,道:“此事恐难。”
“周瑜似有此意,臣想,若是让公瑾试试也无妨的,行是最好,若是不行便算了。”
刘琦沉默了片刻,道:“既如此,就让他试试吧。”
……
简雍那边,很快就接到了尚书台的知会,请他前往黑山,说服张燕与己方联盟。
简雍目下为刘备的宾客,若要用他,自然要先通过刘备。
刘备在知道了具体的细节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前往皇宫拜见刘琦。
……
“皇叔要和简先生一起去?”
“是,臣请命与宪和一同前往黑山,请陛下恩准。”
刘琦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不过是一个使者的任务,皇叔何必亲往?你可是朕的左将军,岂能亲自做使者?”
刘备道:“以臣看来,若是让宪和为使,他足可当之,但却也要看出使的人是谁……张燕虽是贼首,但为人性格刚烈,彪悍敏捷,能统御十万兵者,必非同寻常人,更兼他麾下猛士颇众,备恐宪和一人过去,未必能够完成陛下重托……臣当年在太傅麾下时候,为了共抗袁绍,与张燕也有过书信往来,倒是知晓他的脾气。”
“皇叔为了大汉基业,竟如此拼命。”刘琦见状,不由苦笑一下。
刘备现在的举动,倒是还真让刘琦颇为感激了。
“能为陛下效力,实在是备之荣幸。”
“既皇叔要亲自前往,就让你那两位兄弟护着你同去吧。”
“不可!”刘备急忙摇头道:“云长和翼德,一个倨傲,一个秉性火烈,不适合与黑山军打交道,就让他们留在此处,备自己与宪和同去便可。”
刘琦沉默了一会,道:“只是,依照皇叔那两位弟弟的性格,你若是要自去,他们能答应么?”
“云长和翼德,自有备来安抚,陛下尽管放心。”
“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皇叔了。”
……
本来是简雍一人前往太行去见张燕,不曾想却变成了刘备与他同往。
关羽和张飞听说刘备屈尊为使,本来是不同意的,但经过刘备一番耐心的劝导,终于还是耐住了性子。
他们二人要陪刘备去,但刘备死活不答应,逼着他们待在雒阳。
关羽和张飞,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答应,不过他们却执意要送刘备,无论如何都要送!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刘备见两个兄弟执意要送,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刘备和简雍出使的那一天,雒阳竟开始下起了小雪。
雪花很小,落在地上站不住,但却也凭空增添了几分悲壮的意味。
刘备和简雍带着骑兵队伍,身上披着罩服,穿着厚衣,二人站在城外,向刘琦行礼拜别。
“陛下保重,臣先去了。”
刘琦命人端过三盏清酒,自己执起一盏,对刘备和简雍道:“朕在雒阳,恭候皇叔和简爱卿的佳音!”
刘备和简雍同时取酒,高呼道:“臣等自当拼死为陛下效力!”
一饮而尽之后,刘琦转头对着后方招呼道:“取朕的卢马来。”
少时,便有人将刘琦的的卢马取了来。
刘琦将马缰递给刘备,道:“世人皆言,的卢妨主,然朕骑此良驹十载,从来无事,今将此良驹赠予皇叔,指望皇叔能够凭此千里之驹,早日回到朕的身边。”
刘备闻言大惊:“的卢乃是陛下坐骑,臣如何可以骑得?”
“朕说起骑得,你就是骑得,就看皇叔愿不愿意骑。”
便见刘备单膝跪倒,拱手道:“陛下如此厚恩,臣万死而不能报!”
说到这的时候,刘备的眼眸中隐隐竟还有了泪雾。
随后,刘备接过缰绳,当着刘琦的面翻身上马。
“陛下,臣去了!”
刘琦挥了挥手,道:“皇叔早去早回。”
随后,便见刘备在吕布,张辽,关羽,张飞等人的保卫下,直奔着北方而去。
当然,那四名战将在送刘备出境后,就自然会返回雒阳。
贾诩病体已经痊愈,他站在刘琦的身后,望着渐行渐远的刘备,道:“刘备……还是个忠臣。”
刘琦深吸口气,道:“是啊,其实我原先不曾想过,他竟然会这么可靠。”
“那原先在陛下心中,此人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琦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或许,他原先对刘备先入为主的印象……他永远都不会对别人说的。
第一千零八章 西进南拓
将刘备送走了之后,刘琦和贾诩便返回了皇宫,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刘琦的书房,聊起了近期的天下大事。
“这是老臣罗列的一份关于重新在西域建立我大汉天威的章程,请陛下过目。”
贾诩呈递上来的缣帛非常厚,刘琦大概估摸了一下,估计上面林林总总,不下列有万字之言。
看来,老毒物这一次是尽了心的。
刘琦很是认真地看了起来。
“以五年为一个周期,共计四个周期,二十年是吗?”少时,却见刘琦将缣帛放在桌上,认真地看贾诩。
贾诩点了点头,道:“是……不过,依照老臣的年纪,怕是十年之内,老臣就要丧命下九泉了……所以,老臣尽量用残生之年,为陛下向西拓展大业。”
刘琦闻言,乐了:“文和不必自谦,依朕看来,你的身体还算是康健,十年着实是说短了,朕觉得,你最少还能再活二十年!”
贾诩闻言奇道:“陛下如何这般肯定老臣能得高寿?”
刘琦笑道:“因为你自私啊,自私的人一般活得都长久。”
贾诩闻言,犹如咽了一口苍蝇一样,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陛下这话……老臣委实不知道是在夸老臣,还是在糟践老臣?”
刘琦乐道:“当然是在夸赞你了。”
说实话,贾诩委实没有感觉出来。
但他也不能跟刘琦硬犟,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刘琦随后又看向贾诩给他的那份缣帛,道:“以武威郡为西北计划和朝廷联络的大本营,然后巩固维护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的商贸路线,将丝绸之路巩固延伸,随后重新与西域诸国建立更加稳固的邦交,首先是海头国、然后是高昌、鄯善、且志、车师、尉犁,重启西域长史府……这是你计划中第一步的主要目标?”
贾诩道:“正是,还请陛下裁定。”
西域三十六国,其辖境大概也就是后世的新疆区域,在后世时,新疆自治区地域辽阔,是整个中土面积的六分之一,这个地方自然资源丰富,有着最大的盆地,同时也是边境犬牙交错的地方,因为地域广大,河西走廊的北面和东面还有鲜卑和匈奴盘踞,西面则是乌孙、大宛,南面则是大月氏,天竺……
这里就是亚洲的十字路沟,中土的文化输出若要走出去,必然要经过西域,同时汉朝也必须要将西域牢牢地把控在手中,才会有战略纵深。
从一千八百年后来到这个时代,刘琦深知,中华民族若要屹立在这个世界之巅,派兵东征北讨,不断地扩大疆域版图,是不行的。
事实上,以一个王朝的掌控能力,掌握的地域和人口在达到一定规模来说,就绝对不能再发展了,因而你容纳的地域和民族越多,你国内产生的矛盾就会越多,利益阶层也就越乱,到头来就会酿成更多的政变,而古代有限的交通能力和输送能力,也无法支持中央用军事控制过于辽阔的疆土。
蒙古王朝就是一个例子,强盛之时地域面积达到了两千八百万平方公里,比后世的苏联还要广阔数百万平方。
但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中,就分崩离析了。
所以,按照刘琦的思想,中华大地若要在这个世界走上金字塔尖,就需要做两件事。
一件是西进南拓,西进自然就是贾诩现在这样,向西域扩展拓展了。
而南拓……是刘琦的另一项决定。
他要大力发展航海业,让中华民族的海洋事业,走上全世界的最前沿。
他要让中华民族拉开大航海时代的帷幕,抢占这个世界的先机。
另外一件事,是基于西进和南拓的基础上,做到全面的文化输出,确立中华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
金字塔尖的国家,唯大汉中土。
印刷业和造纸业,会支撑大汉王朝做到这件事。
“在朕看来,我们大汉忠君报国儒家的思想,要比商贸道路的建立更为重要。”刘琦果断地对贾诩道:“这件事,文和千万不要忘记,宁可拓展得慢一点,和各国交涉的慢一点,也一定要确立我们的思想输出……唉,蛮夷之邦,顽智未开,我大汉朝千年文明思想,务必要帮助他们归于王化,这是重中之重。”
贾诩拱手道:“老臣谨记……不过,有些事情,只怕未必是那么容易的。”
“这朕知道,但容易的事,又何劳你贾大夫亲自来做?”
贾诩淡淡一笑:“陛下所言甚是。”
“商贸这一块,什么都可以卖给他们,什么陶瓷、稻种、粮食、蜀锦、茶叶、豆子、木制家具,还有朕在西南工坊研制的香水……这些都可以卖,你要在武威设立商号,给各家商号尽量统一对外售价,不要着急赚外面的钱,朝廷给各家商号适当地补助一些,哪怕卖得便宜一些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要确定各国对我大汉资源的依赖。”
论及做生意这一块,贾诩远不及刘琦,但生意和政治并不是完全脱钩的,所以刘琦的想法贾诩能够明白一些。
“陛下放心,臣懂陛下的意思。”
“有些事,前期亏一点没毛病的,但是有一点要记住,无论什么东西,都可对外境输出,但唯独有一样东西不可以卖……那就是技术。”
“臣一定严加把控,当然光靠臣在西北阻拦也没用,陛下在雒阳朝中,还需下严政,以警万民。”
“这个自然……对于西北诸国,与他们交往建交的同时,也要注意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愿意服从我大汉、引进我们的文化和东西的,同时友好的邦国,我们一定要扶持他们,哪怕是多出些钱粮,也要帮他们稳固政权……当然了,一定也有不愿意的,但我们的宗旨,是不占据别国领土,文和务必把控好这点。”
贾诩的脑袋反应很快,同时他也是一肚子坏水,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不与己方合作的邦国,还不占领他们的国家……那就是要通过扶持一个新政权,来取代原先的政权。
挟天子令诸侯的套路。
当然,若要行此事,除了金钱和物资的支持外,更需要强力的军事支持。
第一千零九章 吕布兴奋了
“不知除了凉州系的阎行,马腾和马超,庞德和孟达等人,老臣在军队方面,还有调动谁的权力?”
贾诩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想要拓展汉境,文化输出,打通商贸,除了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文化根基外,最重要的还要有足够强悍的军事实力用以作为威慑。
没有强悍的军事实力作为基础,其他对外的事全是扯淡。
刘琦微笑看着贾诩:“既然已经任命你总督此事,那自然由你总领关西军事,除了凉州的兵将,朕这里的人你觉得合适的,一样可以调用。”
说罢,便见刘琦微笑着看向贾诩,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话。
贾诩认真地思索着,并没有着急说话。
少时,却听刘琦问道:“文和怎么不说话?你若是实在说不出来,那朕给你指派几个如何?吕布?关羽,张飞如何?”
贾诩果断地摇了摇头:“吕布非老臣所能用之人,关、张性格亦都有些不善之处,处置西北境外之事,他们差了些火候。”
“甘宁?张任,赵云……或者我把魏延调回来?”
“都还太年轻了些,不够老成,还是在境内辅佐陛下为上。”
“黄忠、文聘、太史慈或徐荣呢?”
“黄汉升是震军大纛,陛下应留在身边用来震慑袁,曹,徐荣年纪有些大了……文聘善守,不适合西域拓展……太史慈,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老臣想要问陛下借两个更为合适的。”
“谁?”
贾诩缓缓言道:“就是那张辽和高顺二人。”
“哦?”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笑道:“你的眼光倒是挺毒……一下子就挑中了这两个精英人杰。”
贾诩淡淡一笑,道:“虽然他们在陛下的麾下,并没有建立太多的功勋,但卫士署关于二人的平生的履历,打探的还是比较清楚的,再参考他们二人所立下的功绩,不难看出他们二人乃是性格沉稳却又能征惯战的无双良将……而且,他们来陛下身边颇晚,日后便是要立功勋,在中原之地,怕是也争不过陛下麾下的将军,倒是不如人尽其才,让他们为大汉开疆拓土,尽展其才,也不会束手束脚。”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他们二人的才华和用兵之能,本不在吕布之下,甚至还可以说是远超吕布,但吕布毕竟当过他们的主公,如今一同归附,若随同吕布一同在朕身边作战,只怕多少会束手束脚,反不如外放出去!建功立业,如此也可让他们脱出吕布的束缚。”
贾诩笑道:“如今归附到陛下的诸军之中,唯有吕布麾下的兵将自成体系,需要分化,陛下先将张辽和高顺从并州军分化出去,让他们在西北建功立业,日后成了大事,再敕封他们功绩,与吕布相齐或是可反压吕布,其余并州诸将见陛下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心中必皆有所思,时间一长,吕布便逐渐控制不住他们了。”
顿了顿,又听贾诩补充道:“吕布所依仗者,并州军也,没有了并州军,他便是虎无牙,牛无角,今后也只能任凭陛下驱驰,绝不会生出二心……或者说,他也无法生出二心。”
其实对于吕布,刘琦是想要重用,但一直有些用的不太顺手,或者说是用的不放心。
毕竟吕布在历史上的声名太差了,‘三姓家奴’这个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谁也抢不走这称号,就算是刘琦有信心让他拜服,但在内心深处,始终有些忌讳。
但如今贾诩一针见血,将吕布的问题明确指出。
他为刘琦指出了一条可以安安心心使用吕布的方法。
“文和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武威?”
“老臣打算过完年就走。”
“好,朕准了,一路保重。”
“诺。”
贾诩虽然去西北主持西进大局,但他的家眷还在雒阳,他的儿子们还分别在荆州和交州任职,都在刘琦的掌握之中,虽然刘琦并没有不允许贾诩带家眷,但老头子精明的很,主动要求一家老小留在雒阳。
如此,他在西北建功的时候,人身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
而他的家眷在雒阳也会活的很舒服。
……
贾诩回府后,刘琦便派人将刚刚迁为骑都尉的吕布,和校尉高顺召入宫中。
吕布和高顺入宫参见,刘琦与他们闲聊了一会之后,便见刘琦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落寞的摇了摇头。
吕布见状好奇,道:“陛下有何忧愁之事,竟做这般表情?”
“唉,如今朕坐拥半壁天下,身边猛将如此云,谋臣如雨,但所要面对的事情却日益增多,旧日亲信身居高位,可用之人捉襟见肘,实在是难啊。”
吕布闻言忙道:“陛下所说的难事,可是袁绍?”
“袁绍是朕最大的难处不假,只是今日收到消息,凉州那边羌人复叛,阎行和马腾,马超等人不肯为朕尽心竭力的剿除凉州边患,反倒是养寇自重,我有心另遣良将前往凉州,但我麾下诸将大多出自南方,不了解边境之情,而类似于赵云,太史慈等善于使用骑兵之将,我还要留着对付袁绍……如今想派两个得力的人选去凉州替朕守边,都难。”
吕布听了这话,忙道:“陛下,某家出身并州边郡,虽不熟悉凉州,但想来其地羌人民风于匈奴多有相似,布愿前往替陛下扫平心腹之患。”
刘琦长叹口气,道:“其实,朕本来也是想让奉先替朕平了西北之难,只是袁绍那边猛将如云,兵多将广,又有匈奴和乌桓相助,骑兵甚多,朕如今虽然大肆扩建骑兵队伍,但与袁绍相比还是有些许差距,若是走了奉先,日后平定河北之时,当用何人为帅?”
吕布听了这话,自信心爆棚。
谁都愿意听好听的话,特别还是皇帝的金口一赞,直让吕布觉得陛下若是真要平定河北,肯定离不开他。
“奉先,你说高卿可能当此任否?”
吕布闻言一愣。
他转头看向高顺……高顺面无表情,好像刘琦书说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天子要借走高顺,这让吕布心中有些疼。
毕竟,高顺是他的得力干将,有高顺在身边,吕布打起仗来就如虎添翼,分外顺畅。
若是让高顺去西北,犹如折他一臂。
还未等吕布说话,又听刘琦感慨道:“若是高卿能够担此重任,则日后奉先领一支兵往东,高卿领一支兵马往西,东西两路大难便皆由你们并州军替朕解决……朕当真想不到,在这艰难时刻,并州军竟比朕的荆州系人用着还要顺手。”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吕布的心一下子活了。
对啊!
高顺是我的嫡系,如今我们都是朝廷的大将了,他老跟我身边也没什么大出息!
若是并州军的将士们能够东西南北的为陛下各自独领一面,为陛下建立功劳,各走军功升迁的道路,日后这大汉强军的最高统帅,便都是并州军一系的人,那吕布我在朝中,岂不就有了根基?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一千零一十章 谁都想党争
吕布想通了个中关键之后,急忙对刘琦拱手道:“陛下之言甚是,当此关键时节,臣等并州出身之人,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说罢,便见吕布看向高顺,道:“伯平,陛下如此厚待于你,给你机会去西北立功,你还不拜谢陛下?”
高顺没有想到吕布居然真的要让自己去凉州,颇为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不过,那一份惊讶也不过是一转即逝,随后便见高顺又变成了那一脸无喜无怒、平淡漠然的表情。
刘琦看向高顺,道:“朕已经迁执金吾贾诩为西域都护,总摄凉州和西域诸事,高卿的陷阵营可随同贾都护前往武威,做护羌校尉。”
“臣遵旨!”
“回去准备一下吧,贾卿说了,过完年就会出发,你这段时间也好好和家人在雒阳团聚一下……当然了,爱卿若是想携家眷前往,朕也会恩允的。”
高顺略作沉吟,随道:“臣叩谢陛下,臣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荡平西北,至于臣的家眷,就留在雒阳吧,毕竟相比于凉州边郡之地,还是雒阳富庶繁华,适合他们居住。”
“好,那就听高爱卿的,你放心,朕一定好生善待你的家人,下去吧……高卿你回去好生准备着。”
“诺!”
……
吕布和高顺一同出了皇宫,来到甬道的时候,吕布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高顺。
高顺被吕布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吕布此时的眼神与平日里大为不同,说不出的异样。
吕布平日里的眼神都是孤傲的、冷厉的、自信的、目无余子的。
但是现在的这个眼神,竟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伯平啊,这一次去凉州,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吕布终于开口。
高顺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是跟着贾诩去西北平定凉州之乱,有什么机会好把握的?
“不知温侯此言何意?”高顺有些不明所以。
吕布暗叹,高顺打仗着实是一把好手,但这想法却跟不上自己的思路,委实是个死脑筋啊。
“伯平,西北之事,不同寻常,当今陛下虽是明君,但眼下新朝刚立,对外征战未免捉襟见肘,虽不乏良将,但陛下想要做的事也太多,人手不够,这对于咱们并州一系人来说,可是天大的良机!”
高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听着吕布诉说。
“某在河北,助陛下对抗袁绍和曹操,你在西北助陛下平定边郡叛乱和羌叛,你我一东一西,多立战功,再多向陛下举荐咱们并州系军人,十年之后,咱们并州系人在朝堂之中就有了一席之地,到时候咱们凭借军功自成一方势力,那荆州一系、益州一系,哪怕就是士人,也未必能争先到咱们前面去!”
高顺大概听明白了吕布的意思。
党争!
“原先吕某以为,并州系军人之中,能得陛下赏识的,也只有某一人,咱们并州军在雒阳,也不过是图个安稳,但目下看来……咱们并州诸人,当也有望能够称雄于汉廷朝堂了。”
说罢,吕布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高顺的肩膀,道:“伯平,从今往后,这并州诸事就靠咱们两个人共同承担了。”
“温侯放心,顺自当尽心用命。”
……
高顺返回自己的府邸之后,心中一直有些不痛快,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为何,虽然他听着吕布的话是为了并州军着想,但细细品品,却总不是那么回事。
并州军搞党争,哪里会是朝堂诸人的对手,一个不好就容易被那些阴险的士人连根拔起,而且刘琦现在对吕布和高顺看着倒是挺好,但他们毕竟是降将,一旦并州人和荆州人,或是其他系的士人对立,刘琦到底会不会向着并州人,这些高顺都说不好。
高顺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对于并州人来说,现在的生活就不错,刘琦对待并州人还算不错,自打归降过来之后,刘琦一直给予他们妥善的安置,可如今吕布好日子过多了,又萌发出了想要在朝堂争雄的野心,当真是不消停。
就在这个时候,高顺的宅外有天子使者登门。
高顺听闻天子使者来了,急忙亲自出门迎接。
这出门一看,顿时把高顺给惊到了。
典韦和许褚,刘琦的两大贴身保镖头子,亲自来到了高顺的居所接他。
“奉陛下之命,请伯平往宫中一叙。”典韦憨声憨气地道。
高顺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天色已晚,陛下宣高某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许褚摇了摇头:“不知,只教我等前来相请。”
高顺轻叹口气,抱拳道:“既如此,还请二位稍候,某换件衣服便来。”
高顺整理完毕,便随同典韦和许褚出了宅院,有一辆辎车在门口专程候着他们。
高顺上了车之后,赫然发现张辽竟然也在里面。
“伯平。”
“文远?”
二人见了面之后,各自先是一惊,随后便立刻闭嘴不言了。
辎车缓缓开动,奔着南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高顺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他试探性地问张辽道:“文远,你也是被陛下召入宫中的?”
张辽点了点头:“是,只是不知陛下深夜召我何事。”
“去西凉的事,也有你一份?”
张辽闻言一惊:“陛下也让伯平去了?”
高顺重重点头。
张辽似有所悟:“难怪,难怪。”
少时,辎车停下,二人随同典韦和许褚一同入宫。
偏殿之内,除了刘琦本人之外,贾诩也在。
“来了。”刘琦见二人到了,微微一笑:“白日间有些事情,未能细说……故而深夜召你们前来,就是专门让贾都护告诉你们,此番让你们随同他一起去武威郡的真正目地。”
张辽疑惑地道:“不是凉州叛羌复起么?招我等前往平叛吗?”
贾诩慢悠悠地道:“平定叛羌,安抚边郡只是其一,但是咱们此番西行,要做的事怕是很多……具体个中细节,目前朝中也只有老夫与陛下知道,咱们这一走,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只怕都是回不了中土的,你们心中可是要有个准备才是,若是谁后悔了,赶紧现在就跟陛下说。”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格局
三年,五年……十年?
张辽和高顺彼此吃惊的对视了一眼。
刘琦在旁边乐道:“贾卿,莫要吓唬他们了,咱们要做的,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业,你跟他们仔细说说,可莫要让文远和伯平想歪了去。”
贾诩轻轻地咳嗽一声,随即慢悠悠地将他们西向大拓进的策略宏图,详细地向两个人做了一番陈述。
身为并州边郡战将,历来也不过是跟随着主公打打杀杀,建功立业……这一次他们与贾诩西向,虽然十有八九还是干大大杀杀的活,但这次征伐中所蕴藏的深意却大不相同。
这是功在千秋,足矣名扬史册的大事!
贾诩说完之后,便见刘琦转头看向他们,道:“有些战略,知道的人不需要很多,传出去终归不是好事,当下对此事知情的,只有咱们四个人,朕和贾卿已是下定了决心……你们觉得如何?是否想要与朕一同做成这件大事。”
张辽和高顺没有说话,但他们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经攥成了拳头,且隐隐之间似还开始颤抖了起来。
刘琦继续道:“朕虽然会鼎立支持你们,但这西进的大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且当中涉及的东西也很多,各种手段都要用上,当然了,这当中最操心的人,或许就是贾卿,法孝直和李儒……但你们也必然会异常辛苦,行事也会困难异常,你们若是谁不想参与,朕也不会勉强,可以现在就与朕说明,朕再另择人选便是了。”
刘琦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张辽和高顺两个人已经是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一起向刘琦施礼。
张辽道:“某等皆是降将,却能够得到陛下这般看重,让我等担此重任,足见陛下对我等的信任……陛下如此相待,我等又岂能后退,自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高顺道:“陛下的宏图大志,实在是令顺心折,顺此生能够遇到陛下,实乃是天大的幸事……在遇到陛下之前,顺前些年真是白活了,为了陛下的大业和抱负,为了大汉的昌隆,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人这一辈子,都是想做点实事的,特别像是张辽和高顺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想要寻找一个能够让他们完全施展的平台,能够证明他们能力的地方。
而刘琦这次,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舞台,一个完全能够让他们放开手脚的地方,甚至可以说,这个平台给了他们两个人巨大的压力。
张辽和高顺都有敏锐的军事嗅觉,刘琦的大事若是真的做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功业,或许比肩卫青和霍去病。
就算是比不了,但要留名青史也足够了。
想想就激动的浑身颤抖。
“好,朕今夜把你们召进来,就是想跟你们说些真心话,也想跟你们表达一下朕的抱负,朕不是拘泥于眼前之利的人,朕要做的是宏图伟业,朕的胸中有凌云的壮志,但要达成目标,朕需要和朕一样的志同道合之人。”
两个人听了刘琦的话,当场就要表态,却被刘琦举手阻拦住了。
“朕不想听你们的表态。”
顿了顿,刘琦认真地看着张辽和高顺:“至于两位爱卿是不是和朕一样的志同道合之人,朕会通过你们的实际行动来看的。”
张辽和高顺显得是异常激动,他们急忙再度向刘琦行礼参拜,甚至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特别是高顺。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陡然明亮了。
他从吕布和刘琦的身上,清楚的感受到了一样东西的差距,而且这个差距几乎是无法填平弥补的。
那就是格局!
刘琦的格局是何等的宽大,与他相比,吕布眼中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狭隘了。
直到这个时候,高顺才真正明白,谁才是他真正应该效忠的人。
而且他自己更清楚,效忠大汉天子,对于自己对吕布而言,并不算背叛。
从他和吕布一起投降到了刘琦的麾下之后,高顺辅佐吕布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他已经辅佐吕布,为他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归宿。
至于在这个归宿之中,吕布要怎么活,那已经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与高顺再无关联。
他现在要为自己而活。
两个人随后在典韦和许褚的引领下,回去了,但他们现在的精神头与来之前完全不同。
他们的眼神此刻已经充满了目标,充满了斗志和希望。
“看来,此二人已经是压抑的太久太久了。”贾诩长叹口气:“边郡武将,再怎么做,也不会得到大汉朝正统人士的侧目和真正尊重。”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会。”
刘琦弹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抬头望着张辽和高顺二人离去的方向,缓缓道:“这世上的人,活的不就是个志气么?朕保证跟随朕的人都会活的有志气,但前提是他要是个硬骨头的人。”
贾诩呵呵一笑,道:“只是不知道江东那位有硬骨头的年轻人,现在如何了。”
……
“啪!”孙策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上,对周瑜怒目而视:“公瑾,你这是何意?你让我投效刘伯瑜?还不如杀了我!”
周瑜摇了摇头:“伯符,他是天子,陛下……大汉正统,就算是文台公,如今在江东也是尊其号令行事,你如此执迷,时间长了,下场是不会好的……伯符,你还需得给孙家找一条后路。”
“难道你忘了你我当日在淮南所立的誓言了吗?”孙策猛然站起身来,冲着周瑜咆哮道:“你我兄弟,是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的!”
半晌之后,方听周瑜长叹口气道:“伯符,什么是大事?”
孙策抿着嘴,未回答。
“造大汉的反,当皇帝……是大事吗?”
孙策咬牙道:“我没有这么说。”
“伯符,你如此说,倒也不是不行,但首先,你要看这个反能不能造,若是汉室衰微,群雄逐鹿,天下不宁,苍生疾苦……那这个反咱们可以造,你甚至可以成就如同高祖一般的帝业!”
“但是如今呢?当今天子智勇兼备,手段极高,只要是天子辖境,皆民殷国富,人心思定,在这样的大局之下,你造反算什么?当赵高吗?难道遗臭万年,为天下人所唾弃,也是大事?”
“荡平天下是大事,难道保国安民就不是大事了?你不能为了你胸中的抱负,毁了孙家,让孙家绝后……你知道吗?”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孙策的选择
周瑜的话如同刮骨钢刀,字字诛心,深深地刺到了孙策的心中,让他难以自已。
他的双手紧紧攥拳,巨大的力道甚至让他的掌心隐隐有些渗血。
孙策的脸色涨的通红,他紧紧地盯着周瑜,眼白之中隐隐出现了血丝。
相比于孙策的激动,周瑜的表情则显得异常平静,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退让,亦是紧紧地盯着孙策,不过却很柔和。
“公瑾,你变了!”
孙策半晌后终于开口:“原先的你,并不是这样!”
周瑜闻言苦笑:“或许吧,然不是我变了,事实上……是这个世道变了,如今这个天下已不似原先那般残破,万民思定,我们想称雄一方已是不可能了,伯符,其实我想要的并不多,我只是想和你一展胸中抱负……难道当个中兴之臣,不可以么?”
孙策沉默了半晌之后,最终缓缓坐在了原地。
“容我三思吧……公瑾,你走吧。”孙策冲着周瑜挥了挥手。
周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孙策却已经是不想再听了。
他冲着周瑜再次用力的挥了挥手,态度异常坚决。
周瑜叹了口气,随即拜辞。
……
皇宫,后花园。
刘琦坐在后园之内,看着荀攸,蒯越等人送来襄阳发明的新型织布机。
这是经过荆州工坊多年来,不断实践、不断探索、不断纠错,所制造出来的新型纺车。
在荆州工坊大力发展制造之前,大汉朝的纺车锭子数目主要为两到三个锭子,但是现在荆州通过多年的研发和精钻,新型的纺车已经达到了五个锭子。
当然,就目前的生产力来说,还是不够。
依照刘琦的设想,若是能够将宋元之际拥有几十个锭子的水利大纺车制造出来,那汉朝在手工织布业的生产力就会大程度地提升,同时也就拥有了足够向外倾销服饰的能力。
“比正常民间所用得到织布机,效率能快上多少?”刘琦转头看向蒯越。
蒯越作揖道:“回禀陛下,根据荆州工坊匠人的测算,比我大汉正常所用的织布机,效力最少也要高出一倍。”
刘琦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最好……把相关的匠人全部调入京师,官器署成立之后,这些人都要在京任职,给予秩俸,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够继续有所成就,别说是给官职,给秩俸,就是给他们封侯建国,也不在话下。”
“臣遵旨。”
“陛下!”
花园外,一名宦官来到了刘琦的面前,道:“陛下,中都官曹周瑜已至。”
刘琦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随后,便见周瑜在宦官的引领下,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臣周瑜,拜见陛下。”
荀攸转头道:“陛下,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有劳两位爱卿。”
周瑜急忙向荀攸和蒯越两位上官见礼,二人亦皆还礼。
待二人离去之后,周瑜方转头看向刘琦。
此时此刻,周瑜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捏。
“陛下,臣前往伯符那里回来,向陛下复命”
刘琦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走到那台织布机前,用手轻轻的摸着。
少时,却听刘琦突然吩咐宦官道:“将这台襄阳制造的新型织机,给皇后送去,离了荆州也有一段日子了,此物也算是可以安慰一下皇后的思乡之情。”
“诺。”
宦官们随即上前,将织机抬走。
刘琦看向周瑜,道:“他不答应?”
“嗯,并不是不答应,伯符其实对陛下早已是心服,只是伯符一向傲气,秉性刚烈,心中服了嘴上却也不认输,他对臣说要考虑考虑……”
“啊,哈哈,没事,那就让他考虑吧……不过,公瑾,自傲和是否有异心,这可是两种情况,你一定要拎得清啊。”
“陛下放心,伯符乃是明大义,知大礼之人,绝不会做那叛逆之事。”
刘琦点了点头:“朕相信你说的话,但朕得亲自测试一下才能放心。”
周瑜听了这话,顿时心头一紧。
刘琦走到他的身边,道:“伯符不想为朕所用,倒也无妨,朕胸中能藏万物,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孙伯符?只要他安分守己,不作出忤逆之事,就算他不为朕所用,朕也会容他,甚至朕还会给让他做一个富家翁,三代无忧,只不过……”
刘琦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只不过,他不可以给朕添麻烦。”
周瑜忙道:“陛下放心,伯符不会的。”
“朕已经命孔明,给你找了个差事,需要你外出去弘农公干几天。”刘琦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周瑜闻言顿时愣住了。
好端端的,这个时候让他外出公干……莫不是要?
“陛下!”
刘琦伸手挡住了他的话头:“宫外有车马在等着你,你出去直接上车,过一段再回雒阳来。”
周瑜的胸口此刻犹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明白,刘琦这是要出手试探孙策,同时将他支出雒阳,不让他在雒阳城为孙策通风报信。
若是孙策经过了这次考验,或许即使他不愿意为刘琦效力,那刘琦也无所谓。
但若是孙策真起了忤逆之心……
周瑜的喉头一滚,心下忐忑不安。
该说的话,他已经对孙策全说过了。
伯符啊伯符,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可莫要犯傻啊!
……
这段时间以来,士徽,士颂,士干三兄弟和袁谭的关系相处的越来越融洽,几个人私下里,总是时不时的就聚在一起,研究天下大事。
而士徽和袁谭,毫无疑问的成为了这个小组织的头目。
他们聚集在一起的主要目地,变成了如何快速的让袁谭返回河北,继承袁绍的家业,成为河北和中原的霸主,若此,其他几个士家子弟,也就有了希望。
而这几个人当中,士徽是真心实意与袁谭合作,但士颂和士干,则是士燮所暗中操纵的,而士燮的身后,站着的人是刘琦。
刘琦给予了士颂和士干能够充分取得袁谭信任的契机,他会时不时的向士燮透漏一些关于雒阳的军政大事,然后在通过士燮转达给袁谭一些以他这个角度得不到的讯息。
长此以往,袁谭对士家兄弟的依赖,就开始逐渐增强了。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雒阳中间人
当然了,同样都是人质,为什么有些讯息士家兄弟会知道,袁谭就不知道,这会不会让袁谭有所起疑?
刘琦针对此事也考虑过,答案是不会。
士燮和士壹两个老家伙如今在雒阳给人的表现,就犹如刘琦的舔狗一样,以刘琦的角度,对两条顺从的狗多加恩惠,这对外来讲,绝对是说得通的。
有这两个老家伙做基础,士家得到的讯息比袁谭要多,而袁谭在雒阳就犹如睁眼瞎一样,而从父亲那里得到各种消息的士家兄弟,就变成了袁谭的耳目。
随着时间的流逝,袁谭开始逐渐离不开士家兄弟了。
……
“袁兄,雒阳这里,针对河北那边有了大动作!”
见士颂说的信誓旦旦,袁谭顿时好奇了起来。
“君知晓了何事,还请相告。”袁谭拱手问道。
士徽和士干都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我们都不知道有什么针对河北的大动作,他却知晓了?
士颂的表情有些洋洋得意:“不瞒袁兄,此事乃是我前日与叔父饮酒时,私下从他那里探听出来的,旁人可是绝对不知道的。”
士徽闻言哼了哼:“你有什么话就快说!还特意卖什么关子?”
士颂嘿然一笑:“不瞒兄长了……前一段时间,刘玄德奉命出了雒阳,诸位可知此事?”
士徽皱着眉头:“这事我好像听到过一点风声,好像是刘玄德奉陛下之命,外出往关中募兵。”
“募兵是假,当使者才是真!”士颂信誓旦旦地道。
“当使者?”其他三人顿时一惊:“当哪里的使者?”
袁谭最先反应了过来:“难不成,是去河北邺城为使?”
士颂摇了摇头:“袁兄只是猜对了一半,刘玄德去河北不假,但却并未出使邺城。”
“那他是往……”
“太行!”
一说完这话,袁谭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然后,便见他从原地站了起来,开始在厅堂中来回的转悠。
“糟了,糟了!若是刘伯瑜果然联合了张燕,则河北有倾覆之危,我必须赶快通知父亲!”
士颂言道:“袁兄……这里可是雒阳,你身边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如何能将消息放出去啊?”
士干亦道:“袁兄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若是被天子发现,只怕兄长性命不保啊。”
袁谭急道:“那难道,我们知道了信,就在此处坐守什么都不做么?别忘了,回头河北一旦势危,你们一辈子就得窝在这里仰人鼻息了!”
士徽突然开口道:“袁兄勿急,某倒是有一个人选,或许可有大用!”
袁谭赶忙追问:“什么人选?”
士徽道:“前一段时间天子大宴,某在宴席上认识了一个人物,此人乃是大司马张允的嫡系,叫做杨松,昔日天子清洗朝堂,此人便是刽子手,据说被他冤枉整死的人可是无数。”
士颂咧嘴道:“兄长,你这推荐的是什么人选啊?大司马手下的人会帮我们这岂非笑谈。”
士徽哼道:“你们懂什么?我当时在宴席上,这杨松就与我暗中交谈,说是对外若有难事,他可以代为相传,而且还是绝对保密。”
士干惊诧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士徽冷笑:“这个姓杨的极为贪婪,每每向外面送书信一封,都要钱三百万……我送过一次。”
“什么!”还没等士徽说完,便见士颂气的直接跳了起来,道:“他怎么不去抢!”
“人家就是不用抢。”士徽冷冷地道:“你可以选择不送。”
“兄长让他送信给谁了?”
士徽淡淡道:“送给南阳的一位故人,昔日我游历南阳时相识的。”
“花了五百万钱?”
“嗯。”
士干咧咧嘴:“兄长如此行径,岂不是祸害钱财,这若是让父亲知道了,恐为不美。”
士徽哼了哼:“说你没有远见,你还真是鼠目寸光……这五百万不过是用来试探的,后来我那南阳故友回信之后,告诉我信的漆封完好,并无破损……看来这杨松要的钱财虽多,但信誉还是有的。”
袁谭闻言恍然:“士兄花了五百万钱,试探出了一个可以送信的安全路子,是么?”
“正是,当然,为了稳妥起见,袁兄这封信我们不送往河北,也是送给我那位南阳故友,然后让我那位故友派人代转往河北,兄长看可行否?”
袁谭听到这里,自然是万分感激。
他急忙对士徽道:“多谢兄长一番美意,那此事就拜托兄长了……至于钱的方面,不是问题,袁某在此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有钱。”
……
两日后,张允带着杨松进宫,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看着桌案上封着那张封漆的木匣,刘琦不由乐了。
“士家人让你送往南阳的书信,你给朕做什么?朕可不是那偷窥他人秘密的小人……你该送哪送哪去吧。”
杨松忙道:“陛下莫要戏耍臣,士颂和士干已经将袁谭和士徽密谋的人说了,臣哪还敢给他们送信,这不是捋陛下的虎……哦,不,龙须么?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啊。”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你倒是弄了一个赚钱的活计,替雒阳这些人质送信,你倒是真有财商。”
杨松闻言,脸色顿时一红,“嘿嘿嘿”的干笑。
张允怒其不争的狠狠白了杨松一眼,气道:“贪得无厌的东西,什么钱你都赚!”
刘琦冲着张允摆了摆手,道:“不要责备他,若不是杨爱卿与士徽私下有这个交易,咱们哪能得到这个有礼信息?说起来,此事倒也是爱卿替朕分忧解难了。”
杨松被刘琦说的面红耳赤,忙道:“臣,臣愿意将所有袁谭和士徽给的钱财上交太仓!”
刘琦哈哈大笑,摇头道:“这都是你赚的辛苦钱,朕怎么好拿走呢……钱你留下吧,只是有事的时候,提前告诉朕一声就行。”
杨松一个劲地点头道:“是,是,臣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张允对刘琦拱手道:“陛下,依陛下之见,这封信当如何处置室?”
刘琦随意地一摆手:“无所谓,直接将那信送去他那南阳朋友那去……不过有些事,要派人跟他那朋友说清楚,至于他那个朋友想要怎么选择,就让他自己决定就是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不能收心
刘琦讲话的精神,张允领悟得十分透彻。
不管士徽在南阳的那位朋友与他的关系有多么密切,但大汉皇帝派去向他施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要是为了选择帮士徽和袁谭,执意跟朝廷闹翻,当叛臣与天子对着干……反正不到半年前,雒阳那边刚刚杀了一批造反的士人和他们的三族家眷,一万多人的鲜血,还在雒阳城外南郊的土地上散发着血腥味呢。
张允身为大司马,用兵的本事并不算是最好,但在雒阳诸臣中,论及恐吓要挟,吓唬别人,他的手段不说在司隶,便是放眼整个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
杨松将士徽交给他的书信,派人送往南阳,只不过送这封信的队伍,声势颇为浩大。
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卫士署卫士!
这一百人到了南阳,几乎没怎么费劲,士徽的那位“至交好友”就立刻表态——为了国家,我们愿意放弃那些所谓的狗屁朋友。
陛下让我们怎么出卖朋友,那我们怎么出卖就是了。
……
七日之后,士徽接到了南阳那边“挚友”传来的消息,说是对方会帮他们将信息送往河北,请他放一万个心就是了。
士徽得到了消息之后,如释重负,随即向袁谭禀明了此事。
袁谭得到了消息之后,甚感安慰。
能够结交到士家这样的朋友,着实是自己天大的幸运。
而就在这个时候,士干向袁谭提出了一个更加让他心动的要求。
“袁兄,依照在下之见,那江东孙伯符,似乎对刘琦亦深以为恨,至于其父孙坚目下在河北和雒阳之间,两边摇摆不定,左右为难,若是能够将孙策拉拢到我们这一边来,待袁兄执掌河北,与雒阳对立之后,孙策或许会成为袁兄用来牵制荆州的一大臂助。”
“孙策?”
袁谭听了这话,不由低头细细沉思。
少时,却听他缓缓开口道:“孙策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名望颇隆,我也听说过此人颇有勇武,此人性格刚烈,甚是类父,我们能说服他为友么?”
士干言道:“兄长放心,听闻那孙策和孙坚一样,极重面皮,他当年在荆州,被诸葛亮和刘磐、黄叙等人所败,为刘琦所生擒,落在雒阳为人质,可谓是贻笑天下,以某看来。他心中定是恨极了皇帝,只要我们善加相劝,他定会与我们合作。”
袁谭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
士干却道:“袁兄若心有顾忌,大可不必出面,先由我前往试探,若是此事可行,咱们再做计较,如何?”
袁谭重重地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士兄了,不过还需多加小心,还是先看准了那孙策的心意,再做计较不迟。”
……
随后,士干找了个机会,去拜会孙策。
孙策虽然是个耿直的秉性,但智谋过人,士干虽然没有明说自己的目的,孙策还是能够听懂他的话中之意。
但孙策却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毕竟他也要谨慎的保护自己。
所以,双方第一次交流,只是浅尝辄止,彼此试探,各自隐藏锋芒。
但是大家彼此心中都有了个数。
士干在见过了孙策之后,随即又找士徽,士颂等人去与袁谭商议。
通过这次接触,他们大概知道了,孙策是有希望劝服的。
不过需要徐徐图之。
随后,士干又设了一个局,他邀请孙策与他一同射猎。
雒阳城中的权贵,大家平日里的交流活动就是那么几样,喝酒、耍酒疯、跳舞、找女人……再不就是射猎。
相比于其他的项目,一向以武为长的孙策自然是更喜欢射猎的。
而士干特意制造了一次巧遇。
在和孙策一同射猎的那一日,袁谭和士徽等人也正巧出去射猎,而双方射猎的地点,则就是在雒阳城南外三十里的那处圈围猎场。
当孙策和袁谭,士徽,士颂等人巧遇的时候,他的心中一下子就清明了。
孙策的智慧不弱,他瞬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是借着射猎巧遇的机会,想要再次与某沟通啊。
对于孙策而言,他心中对这次巧遇,也并不反感。
他顺水推舟的与袁谭等人一同射猎,随后又一同在林中烤火,同食猎物,一同畅谈琐事,极是快慰。
当然,这一次他们只是彼此相互了解,并没有深谈,在射猎同食之后,孙策与袁谭便各自告别。
在临行之前,他们还彼此约定了下一次共同射猎的日期。
……
袁谭和士徽,孙策的这些动作,毫无疑问都通过士干传到了士燮那里,而士燮自然又屁颠屁颠的将这些事统统禀告给了刘琦。
听完了士燮的汇报之后,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爱卿辛苦了,你们父子劳苦功高,朕心中甚是感激。”
“能为陛下效力,乃是臣等的荣幸。”
“爱卿辛劳,朕今日就不多留你了,你早些回去休息,若有什么事,及时向朕禀报。”
“诺。”
士燮向刘琦拱了拱手,随即告退。
“唉……”士燮走后,便见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孙伯符啊,你终归还是对朕有异心。”
刘琦的另外一侧,矗立着许褚,他只是侍奉在刘琦身边,一言不发。
“仲康,你说朕待孙策不薄吧?他虽然是朕的俘虏,但朕一直却以座上宾的待遇对待他,他难道一点都不感激?袁谭稍稍给他点脸色,他就倾向过去了?”
许褚挠了挠自己脖子,露出一副苦相。
“陛下想的这些事,有些高深,陛下都思虑不明白……臣就更思虑不明白了……但臣想,以孙策这般的年纪,不论陛下怎么对待他,他都不会念陛下的好。”
“就因为他被朕生擒过?”
“陛下,您没被生擒过吧?”
刘琦闻言顿时一愣。
“陛下没被生擒过,那又如何能感觉得到那些被生擒过的人的屈辱呢?臣也没被抓过,所以臣也说不准。”
刘琦愣了好一会之后,随即笑了。
“唉,还是你说到了事情的关键……罢了,有些人是无论如何也降不服的,既然降不服,那朕就不能留他……孙家也不能留。”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两波使者
就在刘琦暗中观察孙策的行为之时,刘备等人已经悄悄的潜入了并州,进入到了太行山脉东侧附近。
太行山脉占地极广,横跨并,冀,司隶等数州之地,山高险峻,杂草丛生,易守难攻。
或者说根本不用守,若非举十万兵前来围剿,小股兵力进入太行山或许自己就能给自己转悠丢了。
当然,大军前来虽然找不到张燕,但使者想要见黑山军主帅,还是不难的。
虽然没人知道张燕具体藏身于太行的何处,但若是见不到他,张燕又如何与各方势力讨价还价,商议筹码呢?
刘备先前在幽州,替刘虞打仗的时候,也曾派人与张燕接触过,多少也知道一些与黑山军接洽的规矩。
黑山军在太行山外的最外侧,其实是有许多据点的,这些据点中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依附于黑山的老弱之民,他们不习惯在山脉之中过走山涉水的生活,因而黑山军就让他们在山外安居耕种,并使他们成为了与山脉中黑山军对外接洽的第一线联络群体。
类似于袁绍这类诸侯牧守或是地方县署想要通过这些人来对付张燕,也不可能,因为他们只是负责传话和应对外人,具体关于张燕本部在山脉中的情况,他们是一无所知。
若是攻击了他们,反倒是会引起张燕的警觉。
太行山内,每半个月就会派些人出来,到各个村寨走上一圈,看看山脉外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刘备和简雍自然便是居住在了这个村寨之中。
“呸……呕……”
简雍使劲地吐了一口,惊诧地望着碗中的食物:“这是什么啊?这米里掺了什么啊?”
刘备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缓缓地道:“应该是掺了煮过的草和叶……”
“啊?这、这怎么吃啊?”简雍有些无可奈何的扔下了木勺:“这里的人,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刘备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木勺,道:“宪和,你这些年在荆州待的太舒服了,难道你忘了,当年咱们涿郡闹蝗灾,闹兵乱,还有上谷和渔阳被鲜卑袭边的时候,别说吃草了,吃死尸吃孩子,不都是常事么。”
简雍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很快便见他的脸色暗淡了下来。
随后,便见他长出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刘备环首四顾,看着寨子中,那些从两人面前往来路过,一个个面容枯槁,一身破败的山民。
“咱们在荆州待的太久了,久到以为荆州那样的丰乐之土,才是大汉朝的真实面貌。”
简雍长舒口气:“如此说来,当今陛下,真的是大汉朝的救世之主了?”
刘备捋着须子,笑道:“陛下是不是救世之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陛下确确实实是救下了无数的齐民氓首……若无陛下,大汉朝每年饿死的人,至少要比现在多上两倍,乃至于三倍。”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一名穿着破败的氓首匆匆来到刘备的面前,对他道:“使者。”
刘备转头看向他。
“平难中郎将的人来接二位使者了。”
刘备站起身,对那氓首道了声谢,然后将碗中的麦皮草汤一饮而尽,随后便与简雍一同跟随那人向寨子门口走去。
寨子门口站着几名杀气腾腾的壮汉,一看便是黑山的军士,看他们的状态,似应还是军中有职位的。
“汝便是雒阳的使者……刘玄德?”
“正是。”
“平难中郎将说了,你的主子是皇帝,你若来此,必有诏书随身携带……诏书呢?”
刘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诏书给你,你看的懂吗?”
那汉子脸色一红:“至少认识个样子!”
刘备冲着简雍伸手,简雍便将一卷打了封漆的木桶递送了过去。
刘备冲着那壮汉挥了挥:“可以了?”
“打开!”
“打开?打开了之后,这印可就封不上了,回头万一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可不会在你家中郎将面前保你的命。”
那壮汉听了这话,虽表情不变,但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好,你们随我走吧。”
刘备转过头,冲着简雍笑了笑。
简雍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颇是敬佩。
……
太行山脉中的道路毫无疑问,既陡峭又蜿蜒曲折,而且分支非常的多。
他们没有刻意隐瞒刘备和简雍入山的路线,因为刘备他们根本记不住。
七拐八拐之下,第一次进山的人就懵了。
在山中行了两日,他们来到了一处山寨前。
与想象中的不同,这处山寨真的是很简陋,甚至非常小,别说是执掌十万军队,百万民众的张燕了,便是河北随随便便找一个山贼头子,他的寨子也一定会比这个地方恢宏。
不过刘备心中清楚,这地方不可能是张燕真正的栖身之地,最多不过是黑山的一处前哨阵地,想来张燕为了见自己,专门挪到了这里。
刘备和简雍进了大寨,在黑山军的引领下,来到了寨中正厅。
张燕站在正厅中,一脸严肃的看着进入了正厅的刘备,他的样貌很瘦,有些驼背,双手很长,比刘备被人要长,他的腿也很长,小腿很粗,似乎与身材比例不协调。
但刘备的眼光很毒,他只是大概看了看张燕的身形,就知道他身手不凡,特别是他粗壮的小腿,足矣证明此人的腿部力量极强,爆发力也绝非常人可比。
“汉左将军刘备,奉天子之命,特往太行来见平难中郎将……张将军,久仰大名,咱们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算是神交已久了……幸会,幸会!”
“玄德公,久仰大名了!”张燕哈哈大笑:“张某不过是一山野村夫,今何其有幸,能够迎接到两波大汉朝的使者?唉,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呀!”
“两波?”简雍闻言不由皱眉。
刘备却不以为意,目光从张燕身上转移到了正厅的侧面。
那里此刻矗立着另外一波人,与正厅内穿着破旧的黑山军显得格格不入。
一群人站在那里,都是衣着华贵,护送的军士则是身披锐甲,颇为英武,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还手持节杖,站在那里对刘备怒目而视。
“邺城来的?”刘备微笑着问对方道。
为首的使者并不搭理刘备,只是不满的看向张燕道:“张平难!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张燕哈哈大笑,一脸不解地看着那名河北使者:“我没什么意思啊?这是我的地头,你们两波人各自上门前来拜会,怎么反倒是问起我来了?”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吹嘘的玄德
张燕的样子挺欠揍的,面容上满满的都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神色。
倒也是不怪人家得意,大汉朝的两名皇帝,别管谁真谁假,都派人前来与他接洽,换成谁,谁不得摇头晃脑的得意两天?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很重要!
邺城的使者闻言气的脸色通红,他伸手一指刘备,言道:“张平难,你若是还真有心受封于我家陛下,现在就将这个伪皇帝的使者斩了,则万事好商量!如若不然,恕韩某先行告辞。”
这名使者,乃是邺城尚书台的仆射韩阕,奉天子刘袛……哦,应该说是奉袁绍之命,前来招降张燕的,结果不成想,还未等唠几句话呢,就与刘备等人碰上了。
简雍听了韩阕的话,不由勃然大怒。
他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宵小之辈,居然敢这般放肆!”
刘备伸手挡住了简雍的话头,微笑着向他摇了摇头。
随后,便见刘备看向张燕,冲着他拱了拱手:“张将军若是想杀刘备,刘备便即自刎,绝不劳烦将军麾下的将士。”
张燕哈哈大笑道:“久闻玄德公乃是北地雄豪,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说罢,便见张燕转头看向韩阕:“韩仆射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人家玄德公和你一样远来是客,都是我黑山的贵人,他一来你就让我杀他,却是将我黑山的面子置于何地?”
韩阕的表情不善,但此处乃是黑山军的地盘,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深吸口气,将不满忍了下来。
刘备笑呵呵地对韩阕道:“韩仆射,咱们此番前来,不过都是效命各自的君主,既然是使者,就没必要去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毕竟那是战场上应该做的,可这里,并非战场!”
张燕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不错,这里可不是战场,你们两家有什么恩怨,可莫要在我这里解决!”
韩阕哼了一声,随后道:“张将军,那某可就要继续宣读陛下的旨意了!”
张燕伸手示意道:“请讲!”
韩阕清了清喉咙,随即开始大声的朗读他家皇帝下达的圣旨。
圣旨的大概意思,是敕封张燕为平南将军,左权侯,兼辖黑山军所有兵马,并送张燕麟趾金,锦缎布帛,名马宝甲等等。
刘备在一旁,镇定自若,充耳不闻。
简雍悄悄地靠近了刘备,对他道:“将军,袁绍对张燕,倒是下了血本啊!”
刘备微笑着点头:“不错,确实是不少给予敕封,张燕这一次算是赚的盆满了。”
“将军,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咱们来见张燕偏偏就碰上了袁军得到使者,该不是张燕有意安排的吧?”
刘备低声道:“当然是他安排的,虽然咱们两方碰巧一起来见他,但若是张燕不想让咱们与韩阕相见,完全可以先让咱们居住在别的寨子,或是晚一两日再见咱们,而他偏偏故意让他们与韩阕一块站在这里,摆明了就是故意要给两方施压。”
简雍恍然地道:“将军是指,张燕想让双方互相竞比,给他开出更加优越的条件?”
刘备点了点头,道:“唉,黑山军的首领,精明的如同一个商人,呵呵,果然是不同寻常。”
简雍言道:“咱们的条件,对张燕而言,似乎不及袁绍开出来的条件丰厚啊,这……能行吗?”
刘备自信地笑道:“放心吧,肯定没问题的。”
韩阕言之凿凿的给张燕开出了一大推的优秀封赏和待遇,然后将那份诏书向着张燕递送了过去,笑盈盈地道:“张将军,请领旨吧。”
张燕并没有着急伸手接旨,而是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刘备,脸上露出了笑容。
“玄德公,你再说说?”
韩阕的脸色一下子涨红了。
他端着圣旨的手就这样被张燕晾在了半空中,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显得颇为尴尬。
这黑山贼好生无礼。
刘备微笑着将那上了封漆的木桶递给了张燕。
“备来之前,不曾像是韩仆射准备的那么充足,只有这么点东西,也就不当众念了,实在是有些献丑……陛下说了,张将军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惠利,直接名言即可,不必过多的走形式。”
刘备这话,让张燕感觉颇为受用。
张燕出身黄巾,并不是士族门阀之流,且常年行于山中,对于袁绍这种望族喜欢做面子的行事风格并不喜欢。
而刘备这个人,本身就拥有巨大的亲和力(昭烈皇帝的魅力值在东汉末年足可位列三甲。)
再加上他说话办事没有架子,不以朝廷使者自居,一张嘴就是‘朋友’,让张燕颇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张燕笑呵呵地伸手接过刘备手中的木桶,扯开封漆,看向里面。
那里面是一卷厚厚的缣帛。
“你家皇帝的圣旨,可没有邺城的正式啊。”张燕笑呵呵地道。
刘备摇了摇头:“张将军误会了,这不是圣旨。”
说罢,便见刘备伸手取过那卷缣帛,地地上铺开。
缣帛很大,扑在地上,上面大致绘画者各州各郡的地图,同时在荆州、益州、关中、司隶以及凉州部分地区,画着一面又一面的小旗。
张燕不明所以地看着刘备:“此乃何物?”
刘备笑道:“此乃京中画匠临时勾勒出的地图,颇有些潦草,还请将军勿怪……至于这上面画旗的地方,乃是陛下已经完全推广了摊丁入亩,徭役改制的地方。”
刘备笑看着在场的众人,道:“诸位想来应该对陛下的治民之政,有所了解吧?陛下改制之后,口赋和算赋全部取消,所有的税收全部以拥有田地的数量来计算,也就是说,有田的人越多,那需要交付的税越多,而没有田地的人,则不需向朝廷缴纳一毫。”
刘备说这话的时候,厅中的黑山军将领,全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张燕则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备。
随后,便见刘备又从木桶中倒出了稻种:“诸位想必都听说过吧?这就是我们陛下在南境大力推广的镇西稻,经过改良试种多年,已经可以达到一年三熟的,且量产相比普通水稻大大增加,凭借这个稻子最为支撑,我大汉仓禀丰盈,百姓安居乐业,凡陛下所管辖之地,皆为人间乐土。”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杀人者,刘备也
刘备绘声绘色的给厅堂内的人讲述着刘琦是怎样废除人头税,大力推广镇西稻等种种事迹。
张燕满面笑容的看着刘备,表情虽和善,可心中却将他一顿痛骂。
这个刘玄德,也委实太不是个东西了,当着自己手下人的面说这些,这让自己一会怎么拒绝他?
袁绍倒是给了张燕本人不少好处,又是封官又是封侯的,但是对张燕手下的那些渠帅以及他们所管辖的军士,却只字未提。
这也是正常的,黑山军中人大部分都是在各县生活不下去,放弃了户籍身份入山脉讨生活的,属于黑户。
而袁绍手下的人大部分是各大族的首领精英,他们大量的兼并着贫农的土地,而致使他们无法生存入山。
说白了,黑山军就是他们一手创造的。
如今要他们拿出政治资源或是土地资源来安抚这些人,又怎么可能?
给张燕一个人好处可以,难道他手下的十万黑山军和百万氓首,都要在河北安顿?开什么玩笑。
但河北解决不了的事情,雒阳方面能解决。
刘琦推行的政策,却是能够在根本上解决矛盾的。
现在刘备当众替刘琦吹牛,张燕的手下都在这听着,若是张燕当众拒绝刘备,转向袁绍,回头事情在军中传将开来,势必会引起动荡。
要知道,黑山军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各部虽然都归张燕统辖,但各部渠帅都有着相对独立的权限,他们手下的将士就犹如他们的私兵。
若是真有机会,未必不会有人冒出想要取代张燕的想法。
当然了,刘备也并不只替刘琦吹嘘,该应诺张燕的将军之位,侯爵之位,他还是要给的。
在听完了刘备的许诺之后,张燕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
如此这般,却是对自己,对手底下的人都有个交代了。
张燕听完刘备说完之后,背着手漫步走到了自己在正中的座位旁,问周围的手下们:“尔等以为如何?”
张燕的手下们也不傻,黑山军百万人众若是归于河北,最终的结果还是回去继续被那些豪强望族盘剥,那跟不回去有什么区别,以后不还是得奔回黑山?
黑山军的诸位渠帅,都有绰号,平日里彼此也都以绰号相称。
但是黑山军的绰号并不是那么好听,跟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的绰号没法比……什么呼保义,玉麒麟,智多星一听就是很上档次。
比如张燕身形轻盈,善于跳跃,因而被人唤做“飞燕”。
有眼睛特别大、双眼皮的,就唤做“李大眼”……亦称“李大目”。
还有长相尖嘴猴腮,嗓门大的,叫“张雷公”。
反正这些名字,起的都是歪歪扭扭,要品味没品味,要气势没气势,实在是跌份的很。
当下,便见李大目站了出来,对张燕道:“渠帅!依属下之见,雒阳的朝廷方才是当今天下之正统!毕竟,雒阳的皇帝,是由满朝公卿和太师刘虞共同推举出来的,可谓是天下正宗。”
韩阕在一旁听的面红耳赤,冲李大目喝道:“你这蛮贼,此言是何道理,难道是欺辱我河北无人乎!”
李大目哼道:“你家的皇帝,原先不过是东海王,后被袁绍和曹操强行接到邺城拥立为帝,那袁绍和曹操害死先帝,形同叛逆,我家渠帅要是跟了你家皇帝,岂不为天下人所唾弃!”
“不错,李渠帅此言甚是。”
“邺城的皇帝,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兄弟们,你们都忘了,当初袁绍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把韩阕气的满面通红,一时间不知当如何是好。
“你、你、你们!你们这群贼子,竟然出言侮辱陛下,侮辱丞相!”
说到这,便见韩阕猛然转头,看着张燕,喝道:“张将军,这就是你们黑山的待客之道吗?”
张燕的表情阴沉,他咧嘴笑了笑,道:“韩公勿怪,张某虽然是黑山军的大渠帅,但各部都以各家渠帅为尊,说我是黑山军的统领,实则就是个来回串线的而已,他们想说什么,我实在是管不得,也管不了……大家不过是有一说一,你要觉得不对,反驳他们便是!”
韩阕狠狠地一甩袖子,道:“张将军,我可提醒你,你今日若是拒绝了我,休怪丞相起倾国之兵,荡平你们黑山贼窝!”
张燕并没有被他吓到,他与袁绍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实话实说,张燕是打不过袁绍,但袁绍想要灭了张燕,也属实是不太可能。
对于韩阕的话,张燕也不过是随便听听,根本不在意。
不过一众黑山渠帅却都火了。
白绕大步上前,冲着韩阕怒吼道:“再敢胡言,信不信我宰了你?”
韩阕冷笑一声,迈步上前,冷冷道:“那你就动手试试?可别光说不练。”
他这一步迈出去,话一说,反倒是把白绕镇住了。
毕竟是袁绍的使者,黑山军的一众渠帅也不过是随意出口吓唬一下,真要让他们杀了袁绍的使者……他们还真就是没有这个胆量。
就是有这个胆量,却也没有必要。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备迈步向前,冷冷地对着韩阕道:“韩公如何听不得真话,还在此出言讥讽?未免失了使者风范,就算你家皇帝乃是伪帝,但好歹也是刘氏宗亲,如何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教给你?”
韩阕心中本就不爽,起因全都是这个刘备,如今见他出言讥讽自己不由勃然大怒。
他‘唰’的一下子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用剑尖点着刘备的咽喉。
一旁的一众人看了,皆是大吃一惊。
张燕的眉头一耸,道:“韩公,这是我黑山的地头,不是你们邺城!你是我的客人,刘玄德也是张某的客人,还请你放下佩剑,莫要玩火!”
刘备却是面色不变,微笑道:“把剑放下,不然你会后悔的。”
韩阕本来也没想对刘备动手,只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张燕适才开口,他心中就有些话后悔了,本想收起宝剑……不想刘备讥讽的表情和语气,反倒是勾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这剑他还偏就不放下了。
“我若不放,又能怎地?”韩阕阴冷冷地道。
刘备缓缓地伸出了三根手指,道:“我数三声。”
“一。”刘备落下了一根手指。
“二。”
“三。”
韩阕哼了哼,笑道:“你能怎地……”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备一伸手,突然夺下了对方的长剑。
然后便见刘备反手一划,便见一道寒芒刮过了对方的脖颈。
随后,便见韩阕的眼眸顿时睁大了。
一排淅淅沥沥的血珠顺着韩阕的脖颈流了下来。
随后,在众人的惊诧地眼光中,他的身体轰然向后倒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刘备甩了一下剑上的血珠,冷冷地看着那几个韩阕的侍卫。
“回去告诉袁本初,杀人者,刘备也。”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烹杀
刘备的举动,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撼到了。
乃至于一时之间,那些人全都有些看傻了眼,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燕瞪着大眼睛,喘着粗气,双拳紧紧攥住,似有上去打杀刘备之意。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跟随韩阕来这里的护卫出手。
“大胆贼子,竟敢伤害我家韩公!”
一名护卫唰的一声拔出佩剑,就奔着刘备走过去,抬手就砍。
刘备的身体微沉,随手一挥,长剑的剑尖又轻飘飘的划过了那名护卫的咽喉。
瞬时间便见那名护卫身形一滞,瞪大着双眸紧紧地盯着刘备,状态和刚刚被杀死的韩阕如出一撤。
韩阕的身后总共有六个人,此刻死了一个,另外五个也按耐不住了,他们各自拔出腰间佩剑,向着刘备冲了上去,誓要与他同归于尽。
刘备很是随意的挥舞着场间,在场中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刘备的剑每挥舞一下,都会让一个人倒地,而以这种速度他连杀四个人,几乎就是瞬息之间的事。
最后一名护卫,则是被刘备一脚踹到在地,用剑尖抵着其喉咙,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平静。
“回去告诉袁绍,说杀人者,刘备是也。”刘备又重复了一句适才话。
只不过,这话虽然是说了两遍,但效果却完全不一样。
第一遍的时候,刘备虽然杀了韩阕,但在众人看来,他也不过是出其不意而已。
但是当刘备杀了这五个人,矗立在那名仅剩的侍卫面前时,效果就已经是大不一样了。
谁能想的到,刘备居然这般勇猛!
从表面上来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张燕适才想要去揍刘备,但此时此刻,却也不敢轻易动手了。
那倒在地上的侍卫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死死的瞪视着刘备,最终便见他长出口气,道:“刘玄德是么?很好!我一定将今日之事还有你的原话,原原本本的向陛下和丞相禀报!”
说罢,便见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又看向张燕:“张将军今日之所为,我也会如实向丞相禀报的!还请将军莫要后悔。”
张燕哼了哼,将头扭开,瞅都不瞅那名侍卫,状态颇为傲娇。
那使者站起身来,向着张燕拱了拱手,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表面上看,他似乎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但细细品来,却发现,他连同伴的尸体都扔在张燕这里不管不顾了。
那使者走后,张燕不由勃然大怒,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刘备的面前,抬手指着张燕,整只手似乎都在颤抖着。
“刘玄德!今日若不杀你,张某渠帅的威严何在?你安敢在我面前,擅杀我的客人!”
刘备面色如常,道:“张将军,此人无礼,屡次出言侮辱你我两方,甚至还以剑抵人,何等的嚣张跋扈?此人不杀,你我两方颜面何存?”
“休要说那些无用之言!你心里巴不得挑拨我和袁绍的关系……刘玄德,你别以为你挑拨了某和袁绍,我就会亲善于你家!告诉你,张某大不了谁也不搭理,谁的面子也不给……来人,给我烹杀了他!”
张燕的话方落,便见渠帅白绕急忙道:“将军不可,刘玄德适才的举动虽然不妥,但实在是对方欺人太甚了,刘玄德纵然不杀他,我等亦是不会饶过韩阕此人!”
李大目道:“刘玄德为渠帅出头,渠帅若是杀他,恐会堕了我黑山军的名头,还请渠帅三思。”
张燕冷笑道:“难道我不管不顾,任凭他如此嚣张的在我面前杀来拜访我的使者,黑山军的名头就有了?”
“这……”
“诸位渠帅,多谢你们的好意,备今日之举,实在是因看不过邺城使者的跋扈,但终归备还是是失礼在先,触到了张将军的名头,也挑衅了黑山军的威势……实是罪不容诛,备愿以死谢罪,只请张将军不可因备一人,而绝了陛下对将军的情谊,不知将军可能允否?”
张燕眯起了眼睛,道:“我若允之,你待如何?”
刘备朗声道:“还请将军架鼎煮水,备愿以跳入鼎中任凭将军煮烹,以解将军之恨!”
“好!你若果有此胆气,张某便接受你家皇帝的敕封,甘心为其驱驰!”
“一言为定!”
“来人,架鼎煮水!”
……
很快,便见山寨外面的空地上,一架大鼎被黑山军的士兵们架了起来,鼎中煮熟了沸水,水蒸气顺着山风飘荡,大鼎中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蹲在旁边煮水的军士们,此刻都被热的大汗淋漓。
“禀渠帅,水煮好了!”
张燕呵呵一笑,转头看向刘备,一伸手道:“玄德公,请吧!”
刘备丝毫不惧,向着张燕点了点头,道:“还请渠帅勿要食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说了,这里有我黑山军这么多的渠帅和军士为证,难道我还会特意骗你不成?你把我张燕当什么人了?”
“好!”刘备慨然应诺,当即迈开大步,向着大鼎走去。
简雍面色苍白,他急忙伸手抓住刘备的袖子,激动道:“玄德!不可啊,咱们为了什么,何苦做到这般地步?”
刘备伸手将简雍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撇了,义正言辞地道:“为了天下,为了汉室江山……我死之后,与黑山继续洽谈的事,就交给宪和你了。”
简雍的眼眸中不由露出眼泪,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隐隐地似有鲜血流出。
刘备冲着他笑了笑,便向着煮沸的鼎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来到了大鼎旁边,刘备毫不犹豫的爬上了梯子,然后张开双臂,就要向着鼎中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燕的脸色骤然变了。
这是真要死啊?
张燕急忙大叫道:“玄德公且慢!张某还有话要说……都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拦住他啊!”
随着张燕的话音落下,便见李大目,张雷公,白绕等人一起冲上去,连拦带抱的将刘备从沸腾的大鼎边拽了下来。
张燕亲自上前,冲着刘备作揖,正色道:“玄德如此胸怀,如此豪杰行径,真英雄也,我若杀你,岂非让天下人嗤笑?那我还算个人吗?玄德公,张某在大厅设宴,为玄德压惊……请!”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惊变
张燕命人拦下来了刘备,并在大厅中设宴款待刘备和简雍,而一众随张燕在此的黑山军主要渠帅们都坐陪。
刘备这一次在黑山算是出大名了。
当着张燕的面杀了袁绍的使者和护卫,然后毫不畏死,主动提出让张燕烹杀他,甘心为了两方和平而牺牲——这件事已经有了流传青史的价值了。
刘备如此流氓的行径……不!是如此豪杰的行径,很快就得到了一众黑山军渠帅的青睐。
这些人都是从底层起来的大老粗,他们不喜欢读经学玩礼节的。
他们就喜欢彪悍的!
刘备这一手玩的特别溜,他们很喜欢。
宴席上,每一名黑山军渠帅都去跟刘备敬酒,而刘备来者不拒,管他是谁敬的酒都照喝不误。
他这样的行径,黑山军的将士就更加中意他了。
渠帅李大目,甚至还委婉的提出……想邀刘备哥哥黑山入伙。
当然,刘备拒绝了。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和黑山军渠帅们建立的情谊。
一场酒宴结束之后,刘备和简雍二人醉醺醺的返回了张燕为他们准备的居所。
回了居所之后,适才还是显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刘备,一下子就变精神了起来。
他倒了一盏水,‘咕嘟咕嘟’的使劲喝了起来。
简雍在一旁看着恢复了精神的刘备,不由长叹口气,唏嘘不已地道:“玄德,你今日之举,委实是吓死我。”
刘备用手擦了擦嘴角,道:“吓死你?我才是被吓的心惊胆裂!”
刘备此刻的态度和表情,与要跳入大鼎之中和适才在正厅中的谈笑自若完全不同。
他的脸上,此刻是毫不掩饰的紧张与后怕。
刘备整整喝了一壶的水,最终原地落座,长出口气。
“宪和啊,先前我差点以为,今天我就回不来了。”
看见刘备惊惧后怕的表情,简雍不由露出了苦笑。
“玄德,你既害怕,为何还要特意让张燕造鼎煮水?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得亏那张燕临时反悔,不然你死的岂不是冤枉?”
刘备使劲地摇了摇头:“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若是不这么走,只怕咱俩现在都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为何?”
“我杀了袁绍的使者,逼着张燕与我们联合……按道理来说,张燕也确实是更倾向与我们联合,特别韩阕死在他的地头,他想与袁绍和解基本就是不可能了,因此选择我们是他最好的出路……但他绝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范。”
“你意思是,你杀了韩阕,折损了张燕的颜面,他必须要找回来才是?”简雍若有所悟地道。
刘备点了点头:“正是此理,张燕身为黑山渠帅,但麾下各部却份不同属,黑山各军皆有各方渠帅把持,这些渠帅都是粗人,难保不会有人已经盯上了张燕的位置,若是我们杀袁绍的使者,张燕就这么容易放过了我,怕是回头他的名声和威望就会受损,而难保不会被手下心有叵测之人盯住,所以,他必须得让我给他个说法。”
“所以你才主动要赴死?”简雍恍然。
“不这么做不行啊。”刘备无奈地叹息道:“只有这样做,黑山军众渠帅才会觉得我乃豪杰之士,而张燕也才有了一个放过我,同时又不落面皮的理由。”
“你就不怕他真的把你煮了?”
“怕啊!”刘备笑呵呵地道:“但怕又有什么用呢?我若是不这么做,就是必死,但这样做,多少还有活的机会。”
“玄德,你大可以不必杀了韩阕,你为何要执意杀了韩阕,陷自己于这两难的境地?”
刘备闻言沉默了,半晌之后,方见他露出了笑容。
“因为杀了他,张燕跟袁绍就彻底断了,哪怕我这条命真的丢在此处,对大汉朝也是值得的。”
简雍闻言,长长地叹息口气。
“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死了。”
刘备听了,哈哈大笑。
……
两日后,刘备与张燕交流妥当,随后便带着张燕的亲笔书信与献礼,返回司隶去见天子刘琦。
但刘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离开黑山军的辖境,回返司隶的路上……已经有一支兵马,悄悄地盯上了他们。
不是黑山的兵马,也不是袁绍的兵马,而是南匈奴的一股分支骑兵。
……
而此时此刻的雒阳,孙策在与士徽,士袛兄弟等人见过面之后,彼此之间逐渐交往甚秘。
而且经过了几番试探,孙策发现士徽和袁谭确实是发自真心的想要结交自己,同时他们也是发自内心的对刘琦不满。
而袁谭和士徽也发现了孙策对刘琦有恨意。
终于,随着时间的推移,接触的加深,信任的加深,孙策与袁谭和士徽等人终于走上了一条道路。
他们的行动,却全都在刘琦的掌控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瑜回到了雒阳。
刘琦将周瑜召进了皇宫,将士干和士袛兄弟对自己所透露的讯息,全都原封不动的告知了周瑜。
而周瑜在听到这一切之后,沉默了。
周瑜是聪明人,他自然是知道刘琦将自己遣出雒阳的目地,就是为了考验孙策,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谋反。
如果孙策经受住了袁谭和士家人的引诱,以刘琦的性格,一定会对他施以重用。
但如果孙策反叛……
现在这个时候,周瑜知道,自己再做什么努力也都是白费了。
“你打算怎么做?”刘琦在将一切告知周瑜之后,随即问他。
周瑜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如果,臣现在去提醒伯符,让他收手,陛下会取伯符性命吗?”
“如果你在朕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刘琦将身子向前靠了一靠:“公瑾,你告知朕,在这件事上,朕可曾做错了什么?”
周瑜闻言不由苦笑。
这就是让他心中最为尴尬,也是最为心痛的。
刘琦没有做错任何事,从始至终,荆州方面一直都没有主动向孙氏发起任何挑战,即使是孙策入了雒阳为人质,刘琦也一直想给他机会,想要启用他,收服他。
但孙策自己就是不开窍。
刘琦身为大汉朝的天子,对反贼能这么有耐心,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周瑜想挑刘琦的毛病……但他挑不出来。
“臣不会去提醒伯符,也不会叨扰陛下的计划,臣也会一直忠心耿耿的为陛下效力……臣只有一个请求。”
“让朕饶孙策一命?”
“是……请求陛下开恩。”
“可以,朕愿以答应你,但他被朕留下的,只有性命,他今生今世都离不开雒阳了,朕只能让他当一个富家翁,衣食无忧一世,但这一世都不会有自由,你觉得可以吗?”
周瑜咬了咬牙,最终狠心的一点头:“行!”
第一千零二十章 分税
周瑜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皇宫,心中难过的感觉无以复加。
在历史上,周瑜与孙策的关系犹如亲兄弟一般,孙策死后,周瑜为了孙家的基业甘为附翼,终其一生都在为孙氏的事业而拼死奋斗。
当然,这里面有孙策和周瑜的关系要好的原因,但同时,也有他们的事业,完全符合他们身后家族彼此的利益关系。
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人多做的事情,都不可能完全是为了自己,宗法家族利益才是他们行为的最大驱动力。
周瑜的家族也是三公之门,家族庞大,时值汉室衰微,各方割据,皇权旁落,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而身为地方望族的庞然大物周氏一门,必然要为自己的家族做打算,每一位家公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家族在自己的手中轰然倒塌。
身为两千石豪门,乃至于拥有三公人物的周氏一族更是如此。
而以周氏家族的地理位置上来看,他们在和南方的一位军阀进行全方位的捆绑,进行利益输出是一个历史走向的必然。
就算是没有孙策,能够在扬州站住根脚的其他军阀,也必然会成为周氏一门的效力对象。
孙策与周瑜是有生死至交之情,但周瑜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的原因更深一层,是因为孙氏拥有一统扬州,将周家捆绑的巨大能量。
但是现在……汉室并不衰微,皇权依旧稳固,刘琦中兴大汉,汉家天下昌隆,并未倒塌。
在这种情况下,三公之门的后人周瑜,会倾向于谁?
要知道,周氏一族,三公之门的昌隆……这个三公可是大汉朝的,与皇帝对向,这个三公之门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这就好比一个本来出身于大汉朝国防部长家族的少爷,虽然与一个地方武装性势力、黑恶集团的流氓公子关系要好,除非是这个国防部长负责的国家完了,这个家庭确实需要另谋出路。
孙策跟周瑜的关系是非常好,但仅仅是要好的关系,还不足矣让周瑜将整个家族进行利益捆绑。
以周瑜现在的角度而言,他想做的,其实是想拉孙策一把,把孙策从流氓群体里拽出来,让他成为和自己一样的国家级上层高端人士。
但孙策不领这个情。
虽然心中非常难受,但周瑜也无可奈何了。
……
年底了,各郡的上极吏开始陆续来京,接受中央对地方的考核,同时上报各郡各地今年的财政报表以及收入。
各地上记吏进入中央之后,中央一边对他们进行考核,一边颁布大汉中枢下一个年度对地方改革需要实施的政令。
其他的政令倒是勉强还好,但对于税制方面,朝廷和地方进行了严格的划分。
而这一次的划分,中央方面几乎占据了七成的税收,而地方只有三成。
这件事,早在一众上计吏抵达雒阳之前各郡郡守就已经得到了通知。
只不过,当时地方郡守给中央朝廷的回复是有各种各样的难处。
其实这也正常,治政的主要花销都落在了地方,但大头的分税落在了中央,地方的钱少了,管的事却一样没少,这让地方郡守的官员如何能轻易接受?
当然,中央也不是没有出主意,地方要钱……可以!写揍呈,向中央统一要。
这算是什么事?
原先在地方明明可以很简单就顺水推舟的事情,如今却要反复向中央打报告才能做,这使地方的财政权限,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毫无疑问,财政使用受限,这就等于压榨了地方权力,加强了中央的集权。
地方自然是不愿意的。
于是,这件事来回磨蹭了半年,也没有完全的落实。
直到这一次年终上计,朝廷通过这次上计,向地方郡县彻底表态!
这地方财税的划分,是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由不得地方推脱不执行。
……
“各郡的计吏针对分税政策,作何表态?”
刘琦一边抚琴,一边问站在他下方的荀攸。
身为帝王,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要懂得附庸风雅,毕竟这是这个朝代的特色。
特别是刘琦的贵人中,有一个是当世第一操琴大家蔡琰,有她亲自指点,刘琦的琴技自然是突飞猛进的。
很快,便见刘琦一曲操完,荀攸站在下方,便开始一个劲的鼓掌。
“好琴技,好琴技,陛下的琴艺果然高明!让人如醉如痴,实非凡俗可比。”
“连你也会拍马了。”刘琦站起身,无奈地摇了摇头:“公达,你身为执政首臣,切不可助长谄媚之风。”
“陛下对自己实在是太严苛了,臣只是据实而言,绝无欺瞒。”
“各郡的计吏对分税制的态度如何?”
荀攸摇了摇头:“自然是能想到的,基本都是抵触,找寻各种借口不想施行。”
“呵呵,权力这种东西,下放容易,想要收回,那可就难了,朕估计各郡的太守在派上计吏来朝廷之前,就已经作好了应对的措辞。”
“陛下,地方暂时都不想施行,此事是否需要暂缓?”
“不行!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的政令,不允许任何人更改!”
“诺。”荀攸急忙拱手。
“年关之后,就让刘晔、满宠、张松三人,一人向荆州、一人向益州、一人向关中司隶,一个郡一个郡走,给朕将分税制逐郡落实,哪个不应,就地收拾了。”
荀攸闻言道:“如此行事,是要派兵护送?”
“他们三路,每人派一万精锐随行,着徐荣、马休、甘宁三员大将分别随行。”
听刘琦这般安排,荀攸知道他这次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落实分税了。
“陛下放心,臣与大司马议定之后,过完年立刻办理此事。”
“嗯,爱卿费心了,告诉满伯宁他们,不需手软,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激烈手段,朕甚至可以允许他们杀鸡儆猴,但前提是把事情给朕办妥了。”
“诺。”
荀攸领命之后,似是又想起了一事。
“陛下,其实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只是因为年底上计的原因,各郡来人颇多,陛下又一直紧盯分税的事情,臣恐惹陛下分心,故而没有向陛下禀明。”
“什么事?”
“禀陛下,北面传来消息,刘备在拜访黑山返回的途中,为人所袭,如今受了重伤,正在司隶边境调养。”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探伤
一听刘备受了重伤,刘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快步走到了荀攸的面前,脸如寒霜,声音隐隐之间听着似有些瘟怒。
“怎么回事!谁敢伤我皇叔?哪个狗贼,朕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刘琦声音很是暴怒,饶是荀攸也很少见到刘琦这样的愤怒,一时间竟被震慑在了当场,呆愣愣地不知如何作答。
“说啊!是不是张燕那贼厮!”刘琦厉声又怒吼一句。
荀攸这才回过神儿来,急忙道:“陛下息怒,不是张燕,据简雍的回报,刘备在黑山军中杀了袁绍的使者,与张燕险些交恶,但张燕最终还是接受了陛下的示好与敕封,表示愿意臣服,左将军是在回返雒阳的途中,被人偷袭导致重伤的。”
刘琦听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袁绍的使者死了,张燕如果不给袁绍一个说法,那基本上双方必定交恶,张燕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再对己方动手,他黑山军再牛,怕也是没有能力,同时应对天下两大势力的。
如此说来,偷袭刘备的人,只有可能是袁绍一路的兵将。
“可知是何人行事?”
“简雍回报说,对方虽然藏匿颇深,但刘备却也能看出对方应该都是南匈奴的人。”
“匈奴人……”刘琦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果然是袁绍干的好事。”
“臣也是这样想,袁绍此獠可恶,他一定是听说使者被杀,又不好亲自动手报仇,便故意安排匈奴人去袭玄德,虽然世人皆知南匈奴目下依附于袁绍,但却并无真凭实据,如此我们纵然想以此向袁绍发难,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只因无人能够证实此事乃袁绍所为。”
刘琦沉吟了一会,道:“公达此言在理,但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朕的皇叔,不是谁想伤就能伤的。”
“陛下的意思是?”
“朕没有理由去打袁绍,但这事终归是匈奴人做的吧?朕收拾匈奴,总行了吧?”
荀攸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南匈奴和乌桓依附我大汉多年,如今北疆之地,常年与我大汉对峙者,鲜卑之也……匈奴和乌桓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如今他们虽然依附于袁绍,但日后若是我们能够荡平河北,这些人还是可以争取的。”
刘琦摇了摇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觉得,朕没有必要非要对他们多做顾忌,眼下既然有理由动手,朕为什么不动手?他们和鲜卑是一丘之貉,强时候叛变,弱的时候就依附,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皇叔现在何处?”
荀攸忙道:“就在雒阳往北三百里处,为了躲避匈奴追袭之人,受了伤还强挺着返回了司隶边境,但眼下却着实不能再行进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
……
雒阳往北三百里处,刘备一行人正驻扎在此。
其实以刘备的本领,断然不会轻易被匈奴人伤到,只是为了保护简雍,对自身的防范减弱,因而中了对方三箭。
得亏刘备内里穿着大汉制铁坊新制造的软甲,同时外面还披着厚厚的甲胄,如此方才没有丢了性命。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一支利箭入肉,险些伤及脏腑,让刘备受了不少苦。
这样的伤势,在这个时代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医疗水平的落后,破伤风、细菌性感染等症状在受伤的人身上都会出现普及,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致人死亡。
“咳咳咳!”
简雍正在给躺在兽皮上的刘备喂水,刘备虚弱的喝了几口之后,一下子就呛到了。
简雍吓了一跳,急忙用手帕去给刘备擦拭。
擦完之后,他要继续喂,却见刘备摆了摆手,虚弱地道:“不喝了,不喝了……喝不动了。”
简雍见刘备如此虚弱,眼圈不由红红的,若不是他极力控制,只怕泪水都要落下泪来。
“唉,若非为了保护我,玄德岂能受此重伤。”
“嗨!”刘备见状不由气笑了:“你可休要在我面前做这幅小儿女状,我瞅着腻歪……这匈奴人没射死我,我倒是先让你给气死了,咱好歹也是北地幽州儿郎,可别莫要丢人现眼。”
刘备越是这么说,简雍这心中越是难受。
“唉,我这趟出来为使,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反倒是累你照顾……”
“说那些作甚?咱们不是同乡么?帮衬一把,不是正常的!”
“可是……”
“好啦,莫要腻烦我,我死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帐外一个粗大的嗓门顺着寒风传入帐内。
“兄长,兄长!”
声音由远及近,很是熟悉,熟悉到让刘备惊讶。
“这,这是翼德的声音……”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携裹着冷风冲进了帐内。
“兄长!”张飞跑到刘备的身边,蹲下身体,急切地观察着他。
只是看了一会之后,张飞瞬时间就愤怒了。
“哪个天杀的混账,将我兄长害成这样!俺非将他碎尸万段。”
刘备见状不由苦笑道:“翼德,你如何来了?”
“是朕带他来的。”
话音落时,便见帐篷的帘子再次被掀开,又从外向内走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刘琦,而另外一个则是随行的关羽。
关羽虽然没有像是张飞表现的那样激烈,但眼眸中的关切神色却也异常浓厚。
他走到刘备的身边,仔细观察着刘备的面色。
刘备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头还算有,并无萎靡之色,看起来性命无忧。
关羽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陛下!”
刘备见了刘琦,便要从兽皮上起身行礼,却被刘琦挡住。
“莫要动。”
随后,便见刘琦转头冲着帐外喊道:“将东西快搬进来!”
侍从们将从雒阳运来的木板搬进帐内,用极快的速度搭建成了一个床榻,然后在上面铺上厚厚的兽皮毯子,将刘备从地上搀扶起来,让他躺在床上,随后又为他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另有火盆在帐内熊熊燃烧,不一会帐篷内便温暖了起来。
刘琦接过简雍手中的水碗,走到刘备的身边,道:“皇叔,朕先喂你喝点水,我带了医官来,好药材朕也带来了,稍后让医官给你诊治,你不能远行,朕就在这里为你治伤,知道你能动起来,朕再派人送你回雒阳。”
说罢,便将勺子递送到了刘备的唇边。
这一次,换成刘备的眼圈有些发红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推了他们
“陛下如此对待臣,臣……真是不胜惶恐。”刘备努力克制住自己,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滴出来,随后便含住了刘琦递送过来的汤勺。
刘琦又盛了一勺子水,递送到了刘备的唇边,这一下子刘备彻底绷不住了。
他的眼泪顺着面颊缓缓滴落。
“皇叔受苦了,朕在来之前,就已经听人说了皇叔在黑山军中之所为,皇叔为了促成张燕归附大汉,甘冒奇险,手刃韩阕,又不畏生死智激张燕,如今张燕肯向我们归顺,都是皇叔立下的功劳。”
刘备摇了摇头,道:“陛下过赞了,陛下为大汉的改变做出的贡献,天下人皆有目睹,备身为宗室中人,虽远不及陛下,却也合该献上一份力量。”
刘琦赞赏地点头道:“果然,还是皇叔是个忠臣啊……汉室宗亲若都能如同你我一般,咱们刘氏天下,何愁还会被外人觊觎?”
张飞在旁道:“大兄,你且说是何人害你?俺将他全族斩尽杀绝!”
刘备苦涩一笑,道:“匈奴人。”
“哪个部落的匈奴人?”
刘备听了这话,有些被气笑了。
“三弟,南匈奴的部落很多,又皆长于骑射,那支匈奴骑兵各个手持长弓,身穿皮袄,胡子拉碴,模样跟一个人刻出来似的,我哪里又分得请是哪些匈奴人对我动的手?而且南匈奴王庭历来便是依附于袁绍,此事怎么想,怎么就是袁绍所为。”
张飞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单枪匹马杀入邺城,去弄死袁绍吧?不可能的事情。
“嗐!气死俺了!”张飞恼羞成怒地重重跺脚。
袁绍他够不着,匈奴那边,也不知是谁害的他兄长,连凶手是谁都不晓得,这仇怎么报?
刘琦却对张飞道:“稍安勿躁。”
随后,便见刘琦转头看向刘备,道:“皇叔在此安心养伤,这三箭之仇,由朕来给你报!”
刘备闻言大惊:“陛下此言何意?”
关羽在旁道:“兄长,实不相瞒,陛下这一次前来司隶,不但是带了医官和药物来看望兄长,同时还带着某与翼德,另有吕布、赵云、典韦、许褚……外加精骑五千!”
刘备惊诧地转头看向刘琦。
“匈奴人动了皇叔,朕找不到凶手,那朕索性就不找,朕现在从司隶的边境的王屋山,直接往西河郡一站一站的打,从浮山打到洪洞、从永安打到平陶!这一路上,所有的匈奴部落,朕挨个铲平,我看南匈奴王庭那边,到底愿不愿意给朕一个交待!”
刘备听了这话之后愣住了。
随后,忙听他道:“陛下,不可啊!臣一介莽夫,如何能劳陛下亲自为朕远征?再说区区匈奴,何必陛下亲自临阵……云长,翼德,由他们去,足矣!”
刘琦却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朕已经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如今已是年关时节,大汉朝各地都已经偃旗息鼓,到明年春深之前,一般都不会动兵,袁绍出身望族,更是谨遵节礼,除非万不得已,所以不会用兵,而我这边,也针对皇叔被匈奴人所伤的事情,派使者前往邺城与其辩理,袁绍见了朕的使者,一时半刻也不会想到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等他反应过来时,匈奴在汾河沿岸屯扎的部落,基本上都会被朕打残了。”
刘备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刘琦挡住了他劝谏的话头,继续道:“皇叔不必劝朕,朕除了要替皇叔报仇之外,还想顺便看看张燕的诚意,从此往河西,期间要经过王屋山与太岳山脉,这片地域名义上虽然是袁绍管辖,但实际上袁绍并不能控制,实际能够纵横此地之人乃是张燕,张燕若是真心相助,则必会在朕北上进攻的期间,为朕提供支持,但若是他不愿意,则说明此人首鼠两端,不愿意得罪袁绍,不可信任。”
刘备闻言,方才恍然道:“陛下心思缜密,着实是令臣敬佩……不过事关重大,陛下还是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以免出现问题。”
刘琦哈哈大笑:“放心,朕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更兼有你这两位贤弟,和吕布赵云、典韦许褚六员大将随朕,天下何人可以从他们六人的手中伤到朕吗?”
刘备细细一琢磨,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皇叔,好生养伤,朕一定给你讨要个说法!”
……
而另外一边,刘琦的使者又前往黑山去见张燕。
刘琦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并命使者为张燕送上了一大批的蜀锦、茶叶、白瓷等硬通货,以为张燕愿意归附汉朝的赏赐。
但刘琦送来的礼物,让张燕觉得很是烫手。
“这姓刘的,一个接一个的,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刘琦刘备都是一样,竟给老子找麻烦!”
张燕在读过刘琦的书信之后,恶狠狠地将信笺扔在桌案上,一张瘦削的脸庞气得跟猪腰子似的……紫红紫红的。
一旁侍立的左髭丈八。
这也不是本名,属于绰号。
和李大眼、张雷公的绰号一样,左髭丈八这个绰号的意思也是从外貌上而来的,其大义是说他左面的胡子有一丈八那么长。
很明显,这个绰号就有点吹牛逼的意味了。
不错左髭丈八的两边的胡子确实有点不对称。
他左面的胡子,明显比右边的长了好几公分,一面长一面短,也不知道他的胡子就是这么长的,还是特意修饰出来的。
“渠帅莫要恼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燕揉了揉太阳穴,气道:“前番,一个刘备弄死了袁绍的使者,如今刘琦又来信,要清缴王屋山往西河一路的匈奴部落,让我派人为向导,这不是摆明了要彻底断绝我与袁绍之间的关系吗?”
左髭丈八劝道:“渠帅,其实您跟袁绍的关系,自打刘备斩杀韩阕之后,就绝无恢复的可能,且袁氏中人一直视我黑山为心腹大患。”
“话虽这样说,但一直被姓刘的这么牵着鼻子走,我心中委实不甚痛快。”
左髭丈八试探着道:“那以渠帅之意……咱们就回绝了雒阳朝廷的使者,如何?”
一句话,直接给张燕噎住了。
回绝?
怎么回绝?
已经把袁绍得罪死了,难道事到如今,连刘琦那边也得罪了?那黑山军可就算是彻底玩完了。
张燕深吸口气,道:“丈八,这给汉军当向导的事,就由你代我前往,务必小心谨慎,务必不要让他们挑出什么毛病。”
“诺。”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张,许
刘琦在安抚了刘备之后,便开始准备沿着王屋山脉奔着河西的方向走,去挨个拾掇南匈奴的部落。
而张燕那边,也派来了左髭丈八作为使者,带领一众黑山骑兵,向刘琦提供讯息。
左髭丈八一开始来时,因为汉军的主将是吕布,但当他见到刘琦,并知道对方身份的时候,左髭丈八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陛、陛、陛……陛下?”左髭丈八张口结舌地说道。
刘琦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左爱卿不必如此惊慌,朕又不是老虎?咱们如今已经是同一阵线,爱卿与在座的诸位将军对于朕来说,都是一样的。”
左髭丈八咽下了口水,急忙参拜。
“左爱卿,朕此番秘密来此,你可莫要随意对外人说起,泄露了朕的行踪,待教训了匈奴人之后,朕对你自然会有大大的封赏。”
左髭丈八急忙道:“我有幸能为陛下效力,实乃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左爱卿有如此的觉悟,朕心甚慰之。”
左髭丈八其实很想告诉刘琦……他并不姓左,这个只是他的绰号,但一想自己那个俗到极点的真名,左髭丈八最终还是觉得还是算了。
叫艺名就艺名吧。
随后,他就向刘琦以及他麾下的这六位猛将,介绍起了在王屋山脉附近屯扎的匈奴部落。
南匈奴王庭的主要活动地区,是在定襄,云中,五原,朔方等地,而王屋山脉奔河西之地的南匈奴部落,都是属于南匈奴王庭的流徒部落。
按照地理位置来分析,袭击刘备的人,应该就是这些流徒部落中的某一个。
“这些流徒部落,比较大的有哪几个?”刘琦询问左髭丈八道。
左髭丈八忙道:“回禀陛下,据我所知,沿着王屋山北向,沿着汾河向着交城走的这一大段路,共计有七个南匈奴部落,这个汾河的北面是云中山脉,南面是王屋山脉,西面是梁山山脉,东面是太岳山脉,虽然四周都是峻岭,但偏偏夹杂着的这条由襄汾到交城的沿河地域,水草丰盛,地势平坦,最适合匈奴人放牧,不过……”
“不过什么?”刘琦挑眉笑着问道。
“不过到底是不是这七个部落袭击的玄德公,我就实在是不知道了。”
“无所谓,管他们是哪七个,我们直接全部推掉。”
左髭丈八闻言吓了一跳:“全、全打一遍?”
“对,全打。”
……
汾河旁边,南匈奴部落句龙部此刻正上演着一副狂欢的景象。
从冀州那边,袁绍派人送来了丰厚的礼品,用来酬劳他们偷袭刘备的功劳。
首领句龙戚斯兴高采烈的摆弄手中的一块锦缎布帛,粗狂的脸上满满都是兴奋的光彩。
句龙戚斯手下的首领们,此刻都提着袁绍派人送给他们的酒,欢畅痛饮着。
他们的部落虽然是分散在汉境内,但所驻之地都是老少边穷之地,大汉物资真正充足的繁华之地,他们根本就进不去,而酒水自然也就成了稀罕物。
这群匈奴人好久没有彻夜作乐,狂欢放纵了。
直到深夜,大营之中还灯火通明,隐隐间还能听到笑声和呼啸声。
句龙戚斯的手下对他道:“大当户,想不到只是打劫了一个刘备,居然就能够得到邺城那边这么多的厚赠礼品,昆仑神对我们实在是太眷顾了!神看到了我们对待他的尊敬和虔诚,因而通过袁绍赠送了这么多的食物和美酒给我们,让我部族的人享受!”
匈奴人奉行行国体制,如今南北匈奴虽然已经分家,但依旧是各自严格的执行着先祖留下的政治制度。
最高行政人是大单于,也是最高军事统帅,而顺其位往下则是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等等……
而句龙戚斯身为在汾河附近最大的一支游牧部落,统辖着不下六七万的游牧。
在左髭丈八口中的七支部落中,这就是最大的一支了。
句龙戚斯对那名手下的话不置可否,他拿起酒坛子,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随后很是舒畅的打了个酒嗝。
“就是不知道那刘备死了没有!”
“大当户这话怎么说的,我亲手一箭射中那刘备,他纵然一时能忍,也断然不会轻易有生还的余地,我的箭术,难道大当户还不信任么?”
句龙戚斯闻言沉默了一阵,接着咧嘴露出了笑容。
“你说的倒是也对……在理,在理!咱们喝!”
就这样一直闹闹哄哄的到了深夜子时,一众匈奴的首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而与此同时,南匈奴营地的西面数里之外,一支彪军正枕戈待旦,谨慎的观望着远处的匈奴大营。
在西面领头的两员战将,分别是张飞和许褚。
这两个人的身材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膀大腰圆,凶神恶煞。
张飞舔了舔嘴唇,似有些急不可耐了。
“陛下如何还不发信号?这一会怕是天都要亮了。”张飞转过头看向后方,语气似乎颇为焦急。
许褚憨声憨气地道:“着什么急?有陛下在后方主掌操持,你急又有什么用?乖乖听话便是了,难道你还能比陛下强不成?”
张飞的环眼顿时一瞪:“你刚来陛下麾下才多长时间,如何敢对俺发令?”
许褚哼了哼:“某家来的时间是短,但也是陛下身边的贴身近侍,你投入陛下麾下的时间再长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晋将军位?……啥也不是!”
张飞一下子就火了。
“你敢再说一遍!?”
“某家说你又怎么样?某就说你了……”
二人正针锋相对之时,后方一骑迅速赶到。
“陛下有令,着二位为先锋,强先攻入匈奴军主营,拿下贼首的首级!”
张飞转头看向许褚,道:“许仲康,汝可敢与俺一赌?”
“赌什么?”
“俺若是先拿下敌酋首级,你便给俺磕两个响头,尊俺为长!”
“呵呵,行!某家若是拿下敌贼首级,某也不用你磕头,你直接叫某一声爷爷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张飞深吸口气,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许褚竟这般气人。
他不在看他,而是反射上马直奔着匈奴人的营地冲了过去。
他身后,千余骑兵轰隆隆的紧随而行。
一时之间,整个大地都仿佛被震的颤抖了起来。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攻匈奴
黑夜之下,适才还是热闹非凡的南匈奴大营,此刻一片黑暗沉寂。
躺在兽皮软垫上的句龙戚斯,满面通红,状态极佳,呼噜一声接一声的此起彼伏,响彻在他的帐篷内。
不只是句龙戚斯的营寨,其他的匈奴人的应在也是一样。
但也就是在这喧嚣后的宁静之中,战争骤然爆发了。
张飞和许褚一马当先,带领着骑兵轰轰隆隆的冲进了匈奴人的营地。
按照刘琦在战前的吩咐,这一次进攻匈奴营寨,是以报仇的态度来进行的,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手软。
“什么声音?”在帐篷中睡的朦朦胧胧的匈奴人站起身,迷迷糊糊的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
刚走进去,便见迎面一道寒光闪过,那匈奴人的头颅便被高高的抛掷到了半空中。
随后,便见那些骑马的汉军,将手中点燃的箭支,向着营寨之中的各处要地射了过去。
匈奴人的聚集地囤积着很多干草和饲料,另有大批用来全暖的木柴,这些东西遇到了火箭,很快便在营地中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处又一处的火焰亮光。
“杀!速战速决!”
“杀啊!”
张飞和许褚一左一右,挺矛挥刀,几乎是并肩冲刺出去的,直奔着句龙戚斯之所在冲去,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如同雷霆咆哮,快如闪电,迎面冲上来的匈奴人,则是被他们连人带马劈杀突刺。
鲜血窜上天空,尸体倒在地上滚动撞进逐渐变的旺盛的火焰中,无数的火星、焦木溅起。
而他们的后方,厮杀之声亦是大作,数百道身影从营地的后方逼近,一道道汉人骑士的身形渐显,同时发出应和的声音,犹如滚动的浪潮:“杀啊——!”
骑兵们保持着在匈奴人营地中的冲击速度,力争不让自己停歇,而营地中清醒的匈奴人并不多,再加上天黑,对方人数不明的情况下突然被袭击,可谓异常吃亏,很多人从帐篷中爬起来,都来不穿上衣衫、仓促的冲出去,彼此互相碰撞践踏,慌乱之中甚至将自己人当成是敌人,还有很多人被撞翻在地,又被自己人践踏死在血泊之中。
另外一边,赵云,关羽,吕布等人也都纷纷开始行动了。
根据左髭丈八的指点,赵云在战前就大概知晓了这一带匈奴人大概的生活习惯,而除了左髭丈八之外,从小在九原与匈奴打交道的吕布,更是甚至他们的秉性,甚至连匈奴人喜欢如何排列营地,他们都心知肚明。
根据吕布和左髭丈八所提供的情报——除了张飞和许褚之外的人,则是乘着二人进攻匈奴人混乱之时,却主从另外两个方向突入敌军的营地。
他们的目标不是人,而是对方的马厩。
匈奴人的战马虽然在营地内分布四散,但还是有几处大型马厩比较显眼。
毕竟他们的马匹太多,不可能完全分散开养,在营地布置三到七八个大型的马厩,将马匹集中管理,是匈奴人排列营地的常事。
同时,因为是游牧民族,总是需要不断迁移,所以这些马厩造的并不坚固,只是用一些木板和围栏简易的进行圈养。
而正因为如此,吕布和赵云他们则能够轻松的突破这些马厩,同时驱赶这些马匹,让他们在匈奴营中四散奔驰。
本来汉军前来突袭的就是骑兵,如今又有很多匈奴人的马匹开始在营地内四散奔走,一时间场面变的极其混乱,很多匈奴人刚刚冲出帐篷,就被四处奔走的战马撞飞出去,痛苦地摔倒在地上哀嚎。
……
刘琦在北面的山坡上,身边跟着典韦,大汉皇帝此刻正眯着眼睛认真地观察着远处的情况,并在心中不断地算计着。
典韦手持两柄大铁戟,骑在马上颇显心浮气躁。
他左右摇摆着身体,打马在刘琦的身后不停的转来转去,有些躁动不安的感觉。
刘琦眯着眼睛观望前方的情况,手中的马鞭子来回的甩动着。
典韦在自己的身后转来转去的,犹如老虎圈笼子一样,让刘琦感觉很是腻烦。
过了一会,刘琦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他转头看向典韦喝道:“干什么呢?转来转去的讨不讨人厌?”
典韦听了这话,急忙拉扯住马缰,来到刘琦身边,急切道:“陛下,臣自打到了陛下的麾下,逢战必先,每一次有冲锋陷阵的任务,都是臣带着荆武卒中路突杀的,如今陛下麾下猛将如云,怎么却将某家给忘到脑后去了。”
“混账话。”
刘琦不满地瞪了典韦一眼:“朕若是忘了你,你还能跟在朕的身边?留你在此,是另有任务!懂什么。”
典韦急切道:“陛下派他们率兵去突敌军的营地,留某家在这里保护陛下,还说什么任务……岂不是诓骗某家?”
刘琦挑了挑眉:“莫要胡闹,你是孩子么!再废话朕撵你回雒阳了。”
典韦听了这话,不敢吭声了。
刘琦又转头望向匈奴的营地,却见那营地的火势比起刚才,显得更加的旺盛了。
看起来,吕布,赵云,关羽等人在匈奴人的营地中,正在不断的加大火势。
当然,这正是刘琦的战略。
虽然己方去进攻敌军的士兵素质非常高,但毕竟人数不多,想要将六七万匈奴人屯驻地彻底冲散,也是一件比较吃力的事情。
所以,驱乱对方营地中的马匹,并在四处放火,引起敌军的动乱,是最佳的手段。
“稍后,朕估计句龙戚斯会率领残部兵马,奔着咱们这个方向而来,他若是来了,朕就要靠你将对方拦下,你身上的职责重大,切莫大意。”
适才还是颇不爽利的典韦听了这话,不由精神一振。
他急忙道:“陛下此言当真?”
刘琦呵呵一笑:“不当真。”
“啊?”典韦愣住了。
这叫什么话?陛下糊弄我玩呢?
不是刘琦糊弄典韦玩,而是他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
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了,想要靠张飞和许褚精准的找到匈奴人的首领,这乱糟糟的怕也是不太现实。
但刘琦估计,依对方营地的建设来看,一旦真的有事,对方的主将若是要出逃,很有可能会朝着北方而来。
如今刘琦亲自堵在这里,作为最后一道屏障,让对方遁无可遁。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绝不容情
熊熊的火焰之中,句龙戚斯在近侍的保卫下,疯了一样的向着北面仓惶逃窜。
句龙戚斯此刻的酒还没有完全醒,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行为和说话有些没在状态,但好歹他心中还算是明白事,知道此时此刻情况危急,容不得自己有半分差错。
张飞和许褚的兵马已经冲突到了句龙戚斯帐篷所在的附近,不过他们暂时并没有找到句龙戚斯。
只因为句龙戚斯很奸诈,他知道不论对方是谁,突袭己方的营地主要目地一定是自己的人头,既然如此,那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够暴露身份。
句龙戚斯因而就把自己深深的潜藏起来,没有穿自己大当户的服饰,而是裹着普通的皮袄,他身边的那些匈奴侍卫,也都非常了解他,因而也都是穿着朴素,混在人群中根本不怎么显眼。
为了不让汉军找到他们,他们甚至连马都没骑,只是混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向着北方不断的奔逃。
虽然这样的行为,会使自己的性命受到四散的马匹和流矢威胁,但至少他们不会成为汉军骑兵的主要攻击目标。
一利一弊之下,句龙戚斯还是觉得利大于弊。
不过营地中的情况实在太过复杂,即使就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向外奔逃,句龙戚斯身边的护卫还是折损了将近一半。
许褚比张飞先一步杀进了句龙戚斯的大帐。
“匈奴狗首滚出来!”
许褚冲进了大帐之后,就用长刀一阵乱挥,将句龙戚斯的大帐毁乱的到处都是。
里面的东西被许褚毁了个干净,却也没搜出半条人影。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飞也持矛冲了进来。
张飞左右摇头瞅了半天,随后冲着许褚怒吼道:“人呢?”
许褚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张飞使劲地跺了跺脚,气道:“好不容易冲到大帐边,却让他给跑了!这回头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死咱们!”
许褚抿着嘴,也不说话,转头就奔着帐篷外奔了出去。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张飞心知肚明他要做什么,也提矛一并追了出去。
二人冲出帐篷后,左顾右盼,随后许褚也不管张飞,直奔西面而去。
张飞一开始也想往西追,但一看许褚先行一步,心中暗叹自己怎么就慢了一步,如今让他随许褚的屁股后面去追,张飞是万万不能干的。
于是,便见他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句龙戚斯左躲右闪,仓惶如丧家之犬,最终好不容易冲出了营地之外,直奔北面而走。
当然,句龙戚斯并不是自己冲出来的,与他一同冲出来的,还有许多普通的匈奴民众,一行人携裹着如同一道钢铁洪流向着北方逃难。
“陛下,好像有人过来了!”
典韦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奔着己方而来的那一众匈奴人众。
“是什么人?”刘琦面色阴冷地道。
“好像……是匈奴人!若是咱们的人,这时候肯定应该就要放信号了……不过,不知道那些奔着这来的,是匈奴的军士,还是普通的民众。”
刘琦轻轻地举起手,道:“准备放箭!”
典韦闻言不由吓了一跳:“放箭?若不是匈奴的军士,又该如何?”
“不是匈奴的兵士,便不能杀了么?”刘琦转头看向典韦:“爱卿是同情这些外族?”
“那,那倒不是……只是,只是陛下一向仁德,从来都没有动手对付过平民。”
刘琦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些正向己方蜂蛹而来的匈奴兵,道:“你说朕仁德,没错,朕对待自己的子民,确实仁德,天下汉民,皆是朕的子民,朕要让他们吃饱饭,有衣穿……可你若是说朕残忍,那朕也不否认,不是朕的子民,朕没有必须对他们负责……朕的心胸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下这天下的汉人而已。”
典韦闻言咧了咧嘴。
“诺!”
随后,便见典韦冲着身后的骑卒们道:“架弩!”
这些骑士,都随身携带着连弩,他们闻言立刻收了兵械,将弩机上膛,抬起对准前方,等待刘琦随后的军令。
刘琦在场间走马,看向典韦还有他身后的一众骑士,道:“不要可怜那些匆忙逃难的匈奴人,你们要知道,草原上的游牧之族基本都是全民皆兵,不论是青壮,老人,妇女,少年……只要是能上得马,拿的了兵器,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伤人,现在的他们在你们面前,或许是逃难之人,可是当他们转身拿起兵器的时候,他么就是在边郡屠戮你们兄弟姐妹的刽子手,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一股肃杀之气在场间蔓延。
“放箭!”
随着刘琦的名令下达,那些连弩就向着对面嘈杂的人群中将箭弩放了出去。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匈奴人直接迎面被射中,当头的人几乎全部倒地,成为了后方的人前进的累赘。
黑夜之中,只是凭借着火光,汉军是根本没有办法瞄准的,只能是觅声而射,但黑夜对于汉军来说是弊端,对于那些冲向他们的匈奴人来说,也是弊端。
匈奴人根本看不清迎面射来了多少箭支,也根本瞧不清那些箭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
很快,便见匈奴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而后方的人则是不敢上前,无奈之下只能是调头向着来时的方向反冲回去。
可后方涌上来的人却没有掉头,如此前后两批人就撞在了一起,速度更为停滞,而汉军的箭弩随后袭来,更是轻而易举的收割他们的性命。
“大当户!前面的路不通啊!”
护卫们眼见前方的路被堵死,所有人顿时开始混乱了起来。
句龙戚斯见了这种情况,不敢继续向前冲,只能是无奈的下令,让随行的侍卫拥簇着他火速向后方撤离。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后方有一支骑兵快速冲了过来,他们杀入人群中,开始对着在场的匈奴人进行了血腥的屠杀。
为首的人手持方天画戟,往来冲突,手下毫不容情,犹如鬼神一般让人恐惧。
句龙戚斯手下的侍卫看清了来人之后,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连手中的弯刃都握不住了,差点掉落在了地上。
“大,大当户!是吕布……那是九原的吕布!”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袁绍不淡定了
吕布昔日在五原郡时,在匈奴各部落之中,就颇有盛名。
现在的南匈奴可不是汉武帝时期的匈奴,经过几次分裂,早就没有了昔日的辉煌,北匈奴被窦宪和耿夔陆续击溃之后,实力大幅度衰弱,已经远走乌孙,康居等西域诸国。
至于南匈奴的政权实力,总体而言还不如北匈奴呢,别说大汉朝国力鼎盛的时期,便是跟他们的邻居鲜卑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语。
也正是因为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并州成长并进入边郡军中体系摸爬滚打的吕布,在经过了与几场匈奴之间的征战之后,逐渐名扬边郡,他成了匈奴人心中的大汉神将。
这就好比是马超在西凉对羌人的影响力一样,打仗打的多了,杀的人多了,手中的人命攥的多了,身上的血腥味重了,自然就会在对方的群体中被传成神乎其神一样的存在。
“是吕布!”
“竟然是吕布!”
“是那个虓虎吕布!”
匈奴人惊慌失措地呼喊着,呜呜哇哇的四散逃窜,而北面是典韦负责指挥的强弩军,正不断地对他们进行着扫射,西面则是吕布率兵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吕布大发神威,手中方天画戟上下翻飞,不断的收割着匈奴人的生命,鲜血溅射在黑色的夜空中,血腥味弥漫,更加的激发了杀人者的兽性与被残杀之人的恐惧。
“句龙戚斯,给某滚出来!”
吕布一边屠杀匈奴人,一边放声怒吼,声音响彻天地,让人闻之动容。
句龙戚斯躲在人群之中,被吕布这一嗓子吓的肝胆俱裂。
诚然,他知道吕布并没有发现他躲在哪里,但听了吕布的呼吼,他心中还是异常紧张,一股难以控制的恐惧感弥漫在他的心头。
句龙戚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瞅都没有瞅向吕布,带着手下的人拼命地向着反方向而去。
比起凶如猛兽的吕布而言,弓弩的威胁在句龙戚斯的心中或许就显的没那么重要了。
但事实上,对于这些匈奴人来说,真正危险的并不是吕布,而是他们前面的那些强力的弓弩兵。
当句龙戚斯丢下了吕布,转头向着刘琦的方向继续快速前进的时候,就代表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一支利箭迎面射来,正中在句龙戚斯的胸口处。
没有人知道这支利箭是谁射的,也没有人知道这支利箭是流矢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能够知道的,只是这支利箭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句龙戚斯的胸口,正在剥夺着他的生命。
“啊!”
句龙戚斯大叫一声,向后倒去,他躺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张大着嘴,使劲地喘着粗气。
“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大当户!”
一众匈奴侍卫围绕在他的身边,不知应如何处置,他们不会医疗,更不懂急救,只能是傻痴痴地看着句龙戚斯躺在地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我的办法,只能看着句龙戚斯的眼眸逐渐增大。
最终,句龙戚斯停止了呼吸,头歪向了一边。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匈奴侍卫,则立刻作鸟兽散。
……
整整一夜,汉军都在句龙戚斯的营地里往来冲突,烧杀放火,整个平原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东方的日头逐渐升起,一缕阳光射在平原上,映照出来的,是遍地的尸体,被烧毁的帐篷,还有数不清的人在哭嚎。
手下的六位战将,都纷纷来向刘琦禀明战果。
“句龙戚斯还没有找到?”刘琦皱着眉头看向众人:“忙了一宿,杀了这么多匈奴人,反倒是将最重要的匈奴首领给弄丢了?”
六名将领都低着头,满面通红,想说点什么话辩解一下子吧……却发现什么也辩解不出来。
因为他们确确实实的没有抓到贼首。
赵云迈步出来,对刘琦道:“陛下恕罪,我等昨夜确实已经尽力了,我们到处搜寻那句龙戚斯的踪迹,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有可疑迹象之人,这营地中的人被我们击杀、打散大半……或许,句龙戚斯已经在人群中被误杀了。”
“误杀?”
刘琦眯起了眼睛:“两军阵前,你让朕将希望寄托到一个所谓的误杀上吗?”
赵云长叹口气:“臣等知罪。”
刘琦背负着双手,转头看向远方已经透亮的天空:“七个匈奴部落,这头一个便出了这么大的疏漏,接下来又该如何征战?”
“陛下!”
远处响起了一阵兴奋的呼喊声,刘琦转头望去,看到的是左髭丈八满面兴奋地向着自己奔来。
“陛下!臣找到了,找到了!”
刘琦转头看向他:“你找到什么了?”
“陛下,臣找到了句龙戚斯的尸身了!”左髭丈八满面兴奋地喊道。
“什么?”一听这话,刘琦的精神顿时一阵。
“在哪里?”
左髭丈八急忙冲着身后的侍卫们一挥手,便见几名黑山军的士兵将句龙戚斯的尸体给抬了上来。
众人纷纷围观打量……
“好家伙,这贼子穿的和普通的匈奴莽汉几乎一模一样,这让人到哪里去分辨?”张飞咧了咧嘴,无奈道。
关羽捋着须子道:“果然狡猾。”
许褚哈哈一笑:“不论如何,总算是将此獠给拿下了!倒是虚惊一场。”
刘琦沉吟片刻,道:“这一次是个教训,回头去进攻其他匈奴营寨的时候,便不能抱着这样的侥幸了,你们一定要牢记。”
诸将急忙道:“诺!”
……
随后,刘琦便领着六名大将,外带五千精骑,继续北上,针对西河以南的这些匈奴部落挨个进行突击剿杀。
张燕那边在左髭丈八的周旋下,终于也下定决心,派出兵马来策应刘琦。
一时间整个汾河周边的匈奴营地几乎被刘琦横扫,汉军声威大帐,威震西河以南。
便是南匈奴王庭,也大为震动。
南匈奴王庭的主将栾提呼厨泉,立刻派人前往邺城向袁绍请援,请求他的庇护。
袁绍此刻正在邺城过年,哪曾想到,即使是过年,刘琦也不让他过一个消停年。
不过对于袁绍而言,南匈奴的几个部落被刘琦围剿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黑山军的动作,令袁绍颇为心悸。
张燕虽然没有大量的出兵相助刘琦,但很明显,若是没有张燕提供讯息,刘琦不可能在这么多的时间内横扫汾河附近的匈奴部落。
黑山军这是铁了心的要站在刘琦那边了?
想到这,袁绍不淡定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许攸直谏
邺城,相府。
“张燕这个贼厮!”袁绍用力的将酒爵扔在地上,满面凶狠:“他到底还是跟刘伯瑜混到一块去了!”
袁绍的下方,站立着许攸,他今日是专门到相府送礼,给袁绍拜年的。
赶巧不巧,正碰上南匈奴的使者,刚刚将消息递送到了袁绍这里。
袁绍得知了黑山与刘琦联合,心中犹如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说出的憋屈难受。
听完了袁绍的唠叨后,许攸遂对他道:“丞相,张燕在太行,一直都是我军的心腹大患,他如今依附于刘琦。依臣之见,不可不防啊。”
袁绍沉默了许久,道:“张燕若是和刘琦联合,单凭我等之力,怕是挡不住他们,非得引外援入驻河北,方能抵挡。”
许攸道:“属下也是这个意思,依照属下看来,既然南匈奴如今被刘琦针对,倒是不如乘这个机会,邀请呼厨泉南迁,另外还有乌桓的三王部,此两大部族多年来一直依附我大汉,虽说不上是忠心耿耿,但也一直不似鲜卑那般与大汉正面为敌,倒是可以用之……只是……”
“只是什么?”袁绍一脸阴沉地看着许攸。
“只是若要引匈奴和三王部入境屯扎,恐河北诸望族不会答应。”许攸犹犹豫豫地道:“似此,若是强行引入乌桓和匈奴,恐惹诸族反对。”
袁绍闻言,半晌默然无语。
过了好一会之后,方才听他缓缓地开口言道:“此事,袁某也想过,河北本地士族势力太大,且与三郎与其母关系太密,若我百年之后,袁氏大权恐落入旁人之手,需得制衡。”
许攸听了这话,叹道:“丞相思虑甚深,远超常人。”
“前番我先调了曹操的宗室之人来邺城,倒也是没引起波澜……某想近期再调遣汝颖和南阳诸士入京,用来牵制河北诸族,子远你看此事若何?”
许攸道:“丞相若要行此事,某并无意见,只是此事还需按部就班,若是走的急了,恐惹祸患。”
袁绍叹道:“袁某原先,倒也是想徐徐图之,只是没有想到张燕如今与刘琦联合……看来,刘伯瑜是想对河北动手了,留给袁某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等。”
袁绍这话,说的入情入理,让许攸动容……不错,张燕与刘琦联合,这事对于河北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若不改变战术,怕是会极为被动。
“但河北本地不稳,对朝廷亦是无益……丞相还需给河北诸族一点甜头,以稳其心。”
“子远有何良策?”
许攸向着袁绍拱手道:“可立后继之人。”
袁绍的眸子在瞬时间睁的浑圆。
他缓缓地从原座站起身来,迈步走到了许攸的面前。
“立谁?”
许攸面色不变,道:“自然是要立丞相心中的中意人选。”
袁绍沉声道:“谁是我的中意人选?”
许攸心中一紧。
此时此刻,到底是该不该直说呢?
这可算是掺和了袁绍的家事,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他许攸日后或许会成为袁绍的第一座上客。
但若是赌输了……
嗨!想那么多作甚?大丈夫生于世,该投机时自当投机,犹犹豫豫的算是什么大丈夫?
想到这,许攸下定了决心。
“丞相恕罪,依攸看来,三郎甚是类父!丞相如此忌惮河北诸族,不也是恐立三郎之后为人所胁吗?”
说罢,许攸双手合起,冲着袁绍长长作揖。
厅堂之中,陷入了一片寂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而许攸额头上的汗珠,则是顺着脸庞向下流淌,一滴一滴的落在脚下。
他突然间有点后悔了。
自己着实是有些鲁莽了,为了攀附权力,居然鲁莽的对袁绍提到了关于他继承人的事情,若是时机掌握不好,很有可能会死于非命。
毕竟,这种事对袁绍而言,乃是大忌。
就在许攸忐忑不安的时候,突听袁绍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稍后,却见袁绍伸手,拍了拍许攸的肩膀:“子远真是我的至交好友,在这关键的时刻,也只有你肯对我说真话……袁某很是感动。”
听到这,许攸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许某与大将军乃是故交,值此大将军为难之际,许某自当不畏艰险,为丞相献计。”
袁绍哈哈大笑,表情颇为满意。
“子远,你也觉得三郎类父,可以继承我的基业?”
许攸重重地点头道:“许某觉得非常合适。”
袁绍闻言,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开心。
……
许攸出了丞相府,一路哼着小调走在大街上,连车都没坐,就只是步行。
不一会,许攸走到了曹操在邺城府邸。
听说许攸来了,曹操亲自来到正院相迎。
“子远!”
曹操乐乐呵呵的走上前,一把抓住许攸的手:“子远今日如何来了?”
许攸忙道:“孟德,许某今日特意来为你送一个好消息。”
“哦?”
曹操一边拽着许攸,一边向着厅内走去。
“子远今日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许攸笑呵呵地道:“孟德,你手下的那些汝颖能士,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丞相招入邺城,委以重任了!”
“哦?”曹操闻言很是惊讶:“为何?”
“为何?这你自然就要好好感谢感谢我了!”
二人来到厅中,曹操随命人取来糖水,随后许攸就慢悠悠的将自己今日与袁绍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曹操。
曹操听了之后,自然高兴。
不过,他同时也替许攸感到惋惜。
许攸说中了袁绍的心事,帮他下定了决心,但曹操心中明白,以袁绍的秉性,日后慢慢回过味来,早晚会跟许攸算后账。
真到那个时候,怕是许攸死期不远了。
“来人!”
曹操转头呼喝府中仆役,命他们端上了几个箱子。
毫无疑问,箱子中都是最贵重的珍奇异宝。
曹操命人给许攸看过之后,道:“稍后,曹某便命人给子远你送到府上!”
许攸看的双眸放光,一个劲地点头笑道:“多谢孟德,多谢孟德!这怎么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张燕的请求
许攸欢欢喜喜的从曹操的府邸撤离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不久,曹操就开始暗中和郭嘉研究此事了。
“刘伯瑜与张燕联合,此事对我们不利,但袁绍却因为此事加快了吸收中原士子入朝的速度,此事对将军倒是有利了。”
曹操对郭嘉的话深感赞同。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要以对付刘伯瑜为主,不可一味与袁绍争权,若是内部分裂,势必会被刘琦分而击破。”
郭嘉闻言笑道:“明公心胸广阔,顾忌大局,实在是令人钦佩。”
“只是这一次,袁本初若是立了袁三郎为继承人,那在雒阳的袁大郎,又会如何作想?”
郭嘉笑了笑,道:“以那袁显思的心性,断然是不会干休的,只是他远在雒阳为人质,知道此事又能如何?等他翌日若是真能返回邺城,只怕也是大局已定了。”
曹操眯起了眼睛,沉思半晌之后,方缓缓言道:“此言在理,唉,倒是可惜了那袁显思,其实就年龄还有心性来看,曹某倒是觉得此人比袁尚更适合继承袁家基业……那袁三郎毕竟年纪太轻,而且受河北世家的掌控太重,就算是本初从南方迁人来朝廷……想要短时间让他从河北诸族手中脱离出来……唉!难啊。”
郭嘉道:“这些都是袁绍的事情,将军又何必为他袁家的事过于操心呢?”
曹操摇了摇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不多想想啊。”
……
另外一方面,刘琦率领六名战将,在西河以南攻击了匈奴人的七处营寨,虽然这些部落只是匈奴王庭的分支,此举却也给了匈奴人极大的震慑。
当然,刘琦并非毫无理由的去打匈奴人,他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匈奴人动了他的手下——汉室宗亲,皇叔刘备。
这一次沿着汾河扫荡匈奴的营地,保守估计最少屠戮了数万匈奴人,虽然这些人并不都是军人,但这对于刘琦来说并不影响。
慈不掌兵,义不行贾……虽然这话并不能说是绝对的,但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这次匈奴人动了刘琦的皇叔,他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这个皇帝日后还怎么威服万邦?
至于这一次的军事行动,波及了很多匈奴平民的事……
不错,波及平民确实不是刘琦的行事风格,但也要分什么情况。
人家都打到你家族人的头上了,你还管他平民不平民?圣人也不是这么当的吧。
此一仗过后,汉军的声名在匈奴人的概念里,毫无疑问又上了一个档次。
刘琦大胜之后,并没有带领着六名大将返回雒阳,他在太行山附近驻扎,并着左髭丈八回返太行山脉,请张燕出山与自己一会。
左髭丈八在这一次征剿匈奴各部中表现突出,为刘琦提供了不少的情报,得到了刘琦的信任。
而对于得到自己信任的人,刘琦一般都不会亏待他们,对左髭丈八亦是如此。
左髭丈八返回黑山,面见张燕,当着张燕和一众黑山军渠帅的面,将刘琦用兵的方法和他手下将领们的勇武吹了个天花乱坠。
在左髭丈八的口中,汉军便犹如天兵天将下凡一样,几可谓是天下无敌了。
黑山军中的渠帅们,大多都比较看好雒阳朝廷,特别是刘琦颁布的政策,对于百万黑山军民来说,是最好的政策。
只有在刘琦规划的制度和政策下生活,黑山军民才有前途,才能不被赋税和望族的兼并压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燕一开始本来也是犹豫的,但在黑山军渠帅们的坚持下,张燕终于松口了,他带领一众渠帅出了太行山脉,去见刘琦。
刘琦在自己的行营之中,亲切的会见了一众黑山军的渠帅们。
与平常的望族中人不同,刘琦并没有那么大的架子,相反的,他对黑山中人非常亲切。
在这个时代的人,类似于袁绍,刘表,袁术这样出身的人,在面对黑山军众这些底层氓首的时候,一般都表现的比较高冷,因为出身问题和从小所受到的教育,注定望族和氓首之间永远有着阶层的代沟。
但跟其他的望族相比,刘琦很显然更具有亲和力,同时也更亲民。
刘琦在帐内置酒,同时让吕布,赵云,关羽,张飞等人作陪,款待黑山军的渠帅们。
就出身而言,刘琦带来的这六位大将,跟黑山军倒是颇为接近。
吕布和赵云都是边郡武夫,常年与匈奴,鲜卑打交道,典韦和关羽都是在乡中杀人后流浪四方的游侠之士,张飞和许褚身份最高,都是土豪,却也和那些以兼并土地为主的地方大家族有些区别,而且这两个人的性格也是极为豪迈,有豪杰之风。
黑山军的一众渠帅和这些将领们一起喝酒,共同话题自然是比较多的。
一顿酒宴喝罢,黑山军众人对刘琦军众人的好感倍增。
酒至半酣处,刘琦拽着张燕一同出了帅帐,来到营地外小解。
随着当今皇帝一起在野外随地大小便,张燕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在这个皇帝面前,张燕觉得自己非常放得开。
“张将军,你愿意归附朝廷,实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一般,回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只要不是过于为难的,朕无有不准。”
张燕长长地打了个酒嗝,听到这的时候,顿时眉开眼笑。
刘琦在酒宴上跟张燕说的这些客气话,若是换成士族望族出身的人,或许不过是一笑置之,并不在意。
但张燕这个人在这方面脑子多少沾点短路,他把刘琦酒后的客气话,当成了真话来听了。
“嗝~~!”
张燕不拘小节,长长地打了个酒嗝,然后抖落了一下他的神器,提起裤子道:“陛下,臣倒是还真有一件事,想要请陛下帮忙。”
“有话直说。”
“是关于我们这些黑山军的渠帅的终身大事的……嗯,怎么说呢,咱黑山军中的渠帅,像是臣吧,成婚比较早,如今已经有了孩子,但有些渠帅从年轻时期,就进了黑山,多少年来一直南北征战,都没有成家立业,如今我等归附陛下,臣没有别的所求,就是希望陛下能够做主,给这些孩子们指派好亲事。”
刘琦闻言恍然:“你要让朕,替你们黑山的这些渠帅指婚?”
“是、是,正有此意。”
刘琦愣了半晌,接着不由笑了:“爱卿耍朕玩吧?”
“万万不敢,臣如何敢耍陛下?”
“你们这群黑山军首领,各个也算是坐拥一方,难道还会缺女人么?”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朕明白了
刘琦这话,其实说的挺中肯的。
黑山军是一群大老粗没错,但在他们辖地的民众,粗略算来足足有百万人。
而黑山军各部渠帅麾下所直管的兵将,若是全都加起来,估计也有小十万众,当然这十万众的水平参差不齐,不全都是精锐,有的只能勉强上战场当炮灰。
有这样雄厚的实力,完全可以说是独霸一方了,你说他们的渠帅缺女人?反正刘琦是不信的。
迎着刘琦疑惑的眼神,张燕急忙清了清喉咙,认真地为刘琦解释道:“陛下误会臣了,臣并不是在跟陛下耍笑……是这样,若是让我们黑山的这些渠帅去找女人,他们肯定能找得到,我们黑山中人,虽不是什么贵人,但能当上渠帅的,也都是一方豪杰,怎么又会缺了女人?只是……”
“只是什么?”
张燕犹豫着道:“只是兄弟们心中,一直都有个想法……那就是若要成亲,非得娶个贵人家的姑娘,方不枉此生。”
“娶贵人家的姑娘?”
刘琦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们黑山军中的人,想要娶士族的女儿,或是娶望族家中的女眷?”
“正是此理。”
刘琦迈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张燕紧紧地跟在刘琦而身后,一边走一边道:“不是我们想法多,而是让这个世道给我们逼的,陛下应该知道,咱们黑山这些人,出身都不高,在入太行之前,在各县乡都是被那些大族望族给欺负着、压制着,最后弄得连活都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才入了山林,如今跟了陛下,有了好前程,但这心中的惦念和恐惧,却始终还是在的。”
刘琦走到了自己的王帐前,缓缓的停住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张燕,道:“这就是,你们想娶贵人女儿的理由……为了向世人展现一下,你们黑山中人从此翻身了?”
张燕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刘琦半晌没有言语,随后道:“且让朕思量几日再说。”
……
酒宴罢辽,众人纷纷回去休息了。
刘琦待在王帐内,斜靠在床榻上,睡不着。
其实也没多大事,他心中来回寻思的,就是张燕适才向他提的那个请求。
让他手下黑山军的渠帅娶大族小姐的事。
按道理来说吧,这事并不算特别大的事,但将望族小姐指给黑山的渠帅为妻室……凭良心说,选中谁家的女儿,谁都不太乐意。
张燕这个人有点心里没逼数,他第一次跟朕见面,怎么就给朕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这不是给朕找不痛快么?
刘琦越想,就越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翻了个身,心中狠狠的咒骂了张燕两句。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之后,刘琦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到帐篷外溜达。
天气比较寒冷,刘琦为了防止得风寒,特意穿的比较多,他在寨中慢悠悠地溜达着,迎着冷风,尽力让自己的头脑能够清醒一些。
“呵啊!”
“呀啊!”
一声声的叫嚷将刘琦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转头看去……在寨中的西面的一处空地上,两名光着膀子的巨汉正在角力摔跤。
这死冷寒天……还是大半夜的,谁这么有兴致?
刘琦好奇的走了过去。
待走进了之后,方才发现原来是张飞和许褚。
两个人大冬天的光着膀子在这秀肌肉,也不知道冷。
旁边本来还围着一群士卒看的起劲,但看到刘琦来了,便急忙纷纷散开,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了。
张飞和许褚的身上都有伤,二人气喘吁吁的,见了刘琦之后,急忙各自单膝跪拜抱拳问安。
“你们俩,大半夜的,为何在此较技?”
张飞和许褚彼此对望了一眼,随即一扭头,生着闷气不说话。
刘琦见状很是无奈。
张,许二人前番在战场上发生了一些小争执的事情,他多少也有些耳闻。
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天,这两个火爆脾气的家伙还是没有放下彼此的芥蒂,甚至还在半夜乘着无人的时候,在这里光着膀子角力。
估计,是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又定下了什么赌约吧。
“看看你们两个?好歹也都是军中的大将,在这成什么样子了?市井莽汉吗?赶紧给朕把衣服都穿上!”
张飞和许褚两个人面色有些羞红,他们站起身来,从地上将衣服捡起来披在身上,望向刘琦的脸色颇显尴尬。
“陛下恕罪,我等这就各自回帐去了。”
刘琦哼了哼:“你们两个这么有精神头,回去那么早干什么?跟朕在营地里走一走。”
“诺。”
二人随即一左一右的陪着刘琦,在大寨中来回的转悠着。
刘琦一边走,一边沉思着。
张飞跟在刘琦的身后,见刘琦有些神思不属,疑惑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倒也是说不上,就是这心中有点不舒服。”
“哦?怎么个不舒服。”
刘琦其实一开始也没打算跟张飞和许褚说,但他们既然问了,那自己也不好不回答。
于是,刘琦便将张燕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向着二人说了一遍。
刘琦说完,许褚当时就不乐意了。
他憨声憨气地道:“张燕这厮真是不知好歹,他纵然归降了陛下,但他们黑山那些人都是什么德行,难道他自己没有思量?还要娶大族的闺女,这不是给陛下添堵么!”
刘琦无奈一笑:“还真让你说着了,朕这心里确实有些堵的慌,跟压了块石头似的……不爽利。”
张飞冷冷道:“那褚飞燕好歹也是十万黑山军的头子,怎么连这点礼仪都不通?莫看俺老张粗犷,俺若是初降陛下,应是变着法的想办法讨陛下欢喜,如何反倒是不知羞耻的麻烦陛下?也不知他是这么寻思的!”
刘猛然站直了脚步,吓的张飞和许褚也一下子停住了脚。
“不错,张燕好歹也是十万黑山军的首领,如何连这点常识都不知晓?他毕竟也是刚刚投诚来的……此举绝非初投之人的行为。”
越想,刘琦这脑海中的思路便越是清晰。
“他玩的是什么花样?”
顿了顿,便见刘琦看向许褚和张飞:“若是换成你们站在朕的角度,你们会不会答应张燕的请求?”
许褚直接言道:“断然不会!”
张飞亦是道:“给俺堵气,为何要答应他?”
刘琦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 见招拆招
刘琦想明白了,张燕为什么要向他自己谏言,让自己替他手下的那些渠帅指婚了。
通过和张飞、许褚的谈话,刘琦摸到了张燕的脉络。
他这是跟自己耍心眼呢。
张燕其实从一开始都没打算真心的让自己给他手下的那些渠帅介绍女人,其实他真正的目地,是想通过这件事,让刘琦和黑山军的一众渠帅产生隔阂,继而能够更好的充当黑山军与朝廷的中间人。
刘琦在雒阳施行的政策,比较得黑山军的人心,黑山军的诸多渠帅对刘琦这个皇帝也比较认可。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刘琦比较得黑山军渠帅的认可,他本身又是大汉朝名正言顺的皇帝,时间长了,一众渠帅必然会逐渐归心于刘琦,所谓此消彼长,刘琦对黑山军渠帅们的掌控力度加强,那张燕对黑山的掌控能力就会减弱。
这自然是张燕不愿意看到的。
当了这么多年的黑山军主帅,虽然如今归顺了朝廷,但打心眼里还是希望拥有自己的势力。
换在张燕的角度想想也是,谁愿意将自己培养多年的势力拱手送给他人?
所以,张燕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虽然他向刘琦请谏,让刘琦给黑山军渠帅指婚,会影响自己在刘琦心目中的地位。
但与这件事相比,黑山军渠帅们和刘琦产生一定的隔阂,这点对于张燕来说更为重要。
按照正常思维,张燕今日向刘琦提了这个要求之后,刘琦必然会断然拒绝,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就如同许褚和张飞说的那样。
但这个正常的反应,张燕就可以拿来说事了。
黑山军渠帅们和刘琦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身份!
刘琦是宗室,是大族出身,是士族名士。
黑山军渠帅们大部分都是氓首!
这些氓首渠帅们现在有一个误区,他们觉得刘琦和其他望族出身的人一样,虽然不会完完全全的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但至少不似袁绍以及河北士族那般,是打心眼里蔑视他们,瞧不起他们,与他们格格不入。
但是这次事件,会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只要张燕运作得当,就可以让这些氓首渠帅们认为,刘琦依旧自持望族身份,瞧不起他们,连一两个大族女儿都不肯给他们牵线。
看似是一件小事,但所有的舆论与流言蜚语,不都是从小事慢慢的酝酿发酵而来的吗?
只要能在黑山众人心中播下这颗种子,张燕就可以继续在黑山与刘琦之间成为中间人……至少刘琦想要掌控黑山,就绕不开他。
刘琦想明白了张燕的企图。
至于如何破解……好弄!
……
次日,刘琦找来了一众黑山军渠帅,并当众向他们宣布了一条重要讯息。
“诸位肯归顺朝廷,实乃朕之大幸,同时也是朝廷之大幸,张将军引领黑山军归附,功勋卓著,仅仅只是拜将封侯,实在难以彰显张将军的功绩。”
一众黑山军渠帅听罢,不由议论纷纷。
李大目拱手道:“敢问陛下打算如何彰显张将军的功绩?”
刘琦一面微笑地转头看向张燕。
不知为何,望着刘琦的表情,张燕的心陡然‘突突’了两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感觉好像是要出事。
“朕听说,张爱卿膝下有一爱子,是否?尚未冠礼吧?”
张燕听起刘琦问起他的儿子,遂道:“回陛下,犬子今年十二。”
“张爱卿如此豪杰,儿子日后也一定是英雄人物,朕的族弟膝下有一爱女,年方十岁,也就是朕的族侄女,朕想和张将军联姻,结个亲,我山阳刘氏与你张家从此结秦晋之好,如何?”
这一番话说完,便见张燕的脸‘唰’的一下子变白了。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便见他麾下的一众渠帅们纷纷向他道喜。
“恭喜渠帅,贺喜渠帅!想不到咱们初投朝廷,渠帅就和陛下做了儿女亲家,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啊!”
“陛下的族侄女,那可是皇族啊!”
“咱们黑山中人,也能娶皇族的女儿当儿媳了!”
“陛下对我黑山中人,真是皇恩浩荡!”
张燕的脸色变得煞白,当着众人的面,他想开口拒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拒绝。
“陛下,张燕出身草莽,犬子愚钝,如何能配得上皇族血脉?还请陛下……”
“张爱卿是看不上朕的族侄女?觉得朕的族人,配不上你的爱子?”
“不!不是!断断不是!陛下,臣绝无此意啊!”
刘琦淡淡一笑,道:“不是最好,张爱卿,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向你提亲,你可莫要让朕下不来台才是。”
张燕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狠啊!
真狠啊!
这是把自己往他的战车上绑了!
族侄女?
山阳刘氏是大族,宗家、旁支、嫡出、庶出几代人往下数,男男女女能数出来不下上千人,从里面随便扒拉扒拉,找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女孩,想来并不难。
就算是扒拉不出来,他刘琦随便找个女的,就说是山阳刘氏的女子,他张燕也没认。
其实就等于他拿一个不知所谓的‘皇族血脉’来把自己的家族给整个套走了。
此举一出,不论刘琦日后对黑山军的渠帅们怎么样,在这些黑山渠帅心中,张燕都是山阳刘氏一路的人了,跟他们不同路了。
毕竟你都跟皇帝当亲家了,又岂会跟我们这些黑山军渠帅还是一路人?
再怎么说,你也是皇亲国戚了。
别小看联姻,在这个时代来说,姻亲关系与宗法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是最强的政治和经济纽带。
张燕没坑成刘琦,反倒是让他反手给涮了。
望着刘琦和煦的笑容,张燕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当着这么多黑山军渠帅的面,张燕也委实没法反驳啊。
他不能拒绝的。
“你们张将军昨夜还跟朕说,要让朕给你们指派望族中的女儿成婚,此事非同小可,朕觉得……既然是你们黑山军自己的事,那就不能全都指望朕一个人,张将军,你跟朕当了儿女亲家,日后便会常常与天下望族豪门走动,到时候哪家女儿好,哪家女儿可与黑山诸位爱卿们结缘,你也可以做到心中有数了。”
所有的黑山军渠帅们,齐刷刷的一同转头看向了张燕,眼眸中都迸发着异样的神采。
张燕气的咬牙切齿,却偏偏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满脸堆笑。
这是真损啊!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卧薪尝胆
一众渠帅纷纷上前,向着张燕祝贺。
张燕脸上堆着假笑,一个劲的向众人道谢,实则心中却是在滴血。
刘琦这一招属于纯纯的阳谋,赤裸裸的绑架,让张燕避无可避,防无可防。
所有的苦果,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
……
事情办妥之后,刘琦便班师回朝,而此时,在司隶边境养伤的刘备,伤情也已经有了好转,故而刘琦便带上他,一同向着雒阳返回。
路上,刘琦毫不掩饰的将最近这些事通通跟刘备说了一遍。
刘备见刘琦为自己屠了匈奴七族,心中大为感动。
“陛下为了臣,亲自率兵北上,甘冒奇险,臣心中不胜惶恐,亦不胜感激。”
“唉,可惜,朕终归只是乱杀人,到最后也没有替皇叔找到真正的凶手。”
刘备急忙摆手道:“这就已经够了,陛下能够为臣做到这般地步,臣这心中已经是不胜感激了。”
刘琦摆了摆手,道:“皇叔不用谢朕,你是朕的亲人,更是汉室宗亲,对你动手的人,朕若不严加处置,这个皇帝之位,朕不坐也罢。”
“只是,陛下今日之举,势必将匈奴……甚至是乌桓,都推向袁绍那边,恐得不偿失,为了臣……着实不值。”
“朕从来就没有将匈奴或是乌桓当成自己人,有些人可以联合,有些人却连联合的价值都没有,皇叔对此不必多虑。”
刘备沉吟了一会,道:“陛下今日之举,虽不是针对袁绍,但袁绍必然会有所准备的,臣觉得,咱们与河北之间的决战,会越来越近。”
“真到了那一天,朕若是分兵对战袁曹……请皇叔分兵协助朕对抗,皇叔可敢与袁,曹直面相对?”
刘备听了,忙道:“陛下麾下强将如云,何须刘备领兵?”
“你是汉室宗亲,与旁人不同,朕若执意让你领兵呢?你敢吗?”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陛下愿意用臣,那臣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
过年之后,时近春日,公元199年到了。
而在雒阳城中,到处都流传着关于袁绍的所作所为。
先是大批量的启用汝颍中人,随后便是袁尚被袁绍指定成为了继承人,而匈奴和乌桓三王部,正在迅速的向着邺城的朝廷方面靠拢。
一时间,整个大汉朝都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硝烟气息。
而在这诸多消息之中,最为受打击的人,毫无疑问正是袁谭。
当袁尚被袁绍指定为继承人的消息一传到雒阳,袁谭第一时间就傻了。
他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两眼发直,心中委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士徽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袁兄在雒阳,为了家族甘愿为质,你的父亲却在后方废长立幼!天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当真可笑!”
士颂怒道:“袁兄,我是真的替你不值啊!”
孙策仰头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方见他转头看向袁谭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袁兄,你得赶紧回河北才是。”
袁谭的手紧紧地攥住手中的酒爵,手背上青筋暴露。
半晌之后,方听他咬牙切齿地道:“我也想早日离开此处,返回雒阳,只是眼下……眼下这情况,我身不由己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士干,突然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让袁兄有机会返回邺城,就是不知道袁兄愿意不愿意。”
袁谭急忙起身,拱手道:“兄弟若有办法让我回返邺城,袁谭日后必有重谢,绝不相负。”
“袁兄且末着急道谢,我这条计策,怕是你未必能拉的下脸去做。”
“哦?”
士干叹息道:“我把计策说出来,袁兄想去做便去做,若是不想做,你也可切莫怪我。”
“什么计策?兄弟但说无妨,袁谭不是心胸狭隘之辈。”
“袁兄可知勾践卧薪尝胆,灭吴王夫差之事?”
袁谭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勾践假意降服夫差,甘为其奴,卧薪尝胆,立志报仇,终灭吴国,一血耻辱……今天时不在袁兄,袁兄若要成事,怕是非得仿效勾践才是。”
袁谭闻言愣住了。
孙策在旁皱了皱眉,道:“士兄的意思,是让袁兄假意降服刘琦,甘为其奴,然后寻机回返河北……就像是勾践对待夫差那样?”
士干长叹口气:“以当下之事,只能如此了……不过,倒是不用袁兄为奴,毕竟袁兄身为长子,如今基业被夺,心中对父弟有怨,以此为契机,向雒阳天子示诚,天子也不会不信,而且以当朝天子的心思,怕是也想利用袁兄,去分化袁家……就看谁能真的利用上谁了。”
孙策琢磨了一会,转头看向袁谭:“袁兄,这倒不失为一条妙策……只是,就怕要委屈袁兄你了。”
袁谭冷冷道:“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委屈?别说只是让我假意归顺刘琦,就是让我仿效勾践一样,为夫差尝便……我也认了!”
……
德阳殿偏室中,刘琦正在秉烛处理公务,就在这个时候,却有黄门进来向刘琦禀报。
“陛下,南宫屯骑营校尉袁谭,深夜求见陛下。”
刘琦的眉毛轻轻一挑,随口道。
“他来干什么?不见!”
黄门闻言,急忙出去传令了。
不多时,便见那黄门又折返了回来。
“陛下,袁谭跪在甬道口,声称陛下今夜若是不见他,他情愿跪死在大殿之前。”
“哎呦?”刘琦颇为惊诧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黄门:“好厉害,居然还威胁起朕来了……行,那就让他跪着吧。”
“诺。”
“记得按时给他送些糕点和水,莫要让他跪死了。”
“遵旨。”
就这样,刘琦继续在偏室中处理公务,这一处理,就是一个时辰。
天色越来越黑了,宦官也为刘琦更换了两次油灯,并为他上了夜宵。
刘琦吃完夜宵,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抻了个懒腰,然后问黄门道:“袁谭呢?”
“还在外面跪着呢?”
“还跪着?”
那黄门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外面可已经是开始下雨了。”
“下雨?”
刘琦站起身,走到了殿门口,看向天空,却见天空中果然是夜雨绵绵。
这样的天子,若是淋雨淋的时间长了,必然会受寒。
“取簦来,随朕去看看这位袁大公子。”
“诺。”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臣愿降
几名黄门撑着簦,引着刘琦,顶着大雨来到了袁谭的面前。
袁谭跪在地上,低着头,浑身哆嗦着,任凭着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刘琦见状,轻轻地挑了挑眉毛。
这装相装的还真到位,随后他冲着身后的小黄门使了一个眼色。
那小黄门闻言会意,当即撑着伞,来到了袁谭的身边,替他遮挡风雨。
袁谭惊讶地抬起头,对上的,正是刘琦的目光。
袁谭先是一愣,接着急忙叩首在地,力道之大竟溅起一片水花。
“臣袁谭,拜见陛下!”
刘琦慢步走到了袁谭的面前,在他叩首的正前方站定,他低头看着袁谭,嘴角勾勒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袁校尉大半夜的,不在自家府宅中休息,怎么跑到朕这里跪着来了?还淋了一身的雨?这让朕情何以堪。”
袁谭的眼睛此刻正对着刘琦的靴子。
看着刘琦的脚面,袁谭咬牙切齿,恨不能一刀扎到刘琦的脚面上。
他分明就是故意让自己在这里挨浇受冻的。
心中虽然愤恨,但袁谭表面上却不能有所流露。
他深吸口气,然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陛下,您终于肯见臣了!”
这一嗓子,饶是久经风浪的刘琦,也有些被他喊懵了。
刘琦呆愣了一会,随后方才道:“朕适才处理公务,国事繁忙,本已让黄门传话,令你先回去休息,择日再行传召,怎奈批完公务之后,黄门告诉朕你并没有离开,朕这才带人亲自来看你。”
说到这,刘琦不满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宦官,怒道:“袁公子在此长跪不起,尔等怎么不早报于朕!”
这话问的就有点不太讲道理了。
关于袁谭前来拜见刘琦的事情,黄门也不是跟他说了一次两次了,只是刘琦一直拖到现在才来见他。
但陛下说你没告诉,这些宦官又怎么敢反驳呢?有些苦水,自然而然的就得是他们往肚子里咽。
当下,便见几名黄门连忙在雨水中跪下,连连向刘琦告饶请罪。
刘琦深吸口气,不满道:“罢了,事到如今,朕再责怪尔等,又有何用?还不快扶袁校尉进殿去,没看见他都冷成什么样子了!”
“诺!诺!”
一众黄门不敢耽搁,急忙手忙脚乱的将袁谭从地上搀扶起来,送往刘琦批阅公文的殿中。
刘琦命人端上了热汤,为袁谭驱寒,并着人带来方巾以及干净的衣物。
袁谭起初不敢受领,刘琦则是逼着他换上。
就算是他年轻,身体硬朗,但穿着潮湿的衣服,万一受凉了,着了风寒再治不好……
他死不死倒是不碍事,但问题是他绝对不能死在雒阳。
袁谭换了衣服,喝了热汤,又在殿中烤起了火盆,精神头明显比适才要强了许多。
“袁校尉,你深夜来此,到底所谓何事?”刘琦看袁谭有了精神,方才问他道。
袁谭站起身,再次来到刘琦的面前跪下:“臣特来请陛下相救!”
“救你?”刘琦眉头一皱:“这雒阳城中人,有谁敢对你有不轨之举?”
袁谭摇了摇头,道:“取我性命者,非在雒阳,而是在河北啊。”
说罢,又重重地叩头,一边叩一边道:“父亲欲立三子为家公,继承袁氏家业,我身为嫡长,日后若是回了河北,必是死路一条,袁某无处藏身,前途堪忧,只求陛下大发慈悲,救我一救!”
刘琦有些无奈地笑道:“袁本初让何人继承基业,这是你们袁家自己的事情,朕如何能够救你?再说了,袁本初虽废长立幼,但在朕看来,你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也不能因为偏爱幼子,而随意取了你的性命,那岂不是与畜生无异了?”
袁谭叹息道:“父亲纵然不取我命,但若等他百年之后,后母和三弟岂能容我?陛下难道不知,这天底下被废的嫡长子,十个有九个,都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刘琦闻言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袁谭。
他转头对着旁边的宦官道:“再去给袁校尉取一碗热汤来。”
宦官随即领命,去取热汤了。
袁谭一脸期待的望着刘琦。
“袁校尉,不是朕不帮你,但是你仔细想想,你袁家如今与朕,是敌非友,虽然咱们两方前番罢战,各划疆界,交换人质……但这和平你觉得会长久吗?朕与你们河北袁氏早晚必有决战,朕在这个时候帮你,又有什么好处?”
袁谭急忙道:“陛下所言,臣尽知晓……陛下,臣如今已是心如死灰,对袁家再无奢望,我只求保全性命,不为后母和幼弟所害,只要陛下愿意帮臣,臣愿意归顺陛下,从此为陛下驱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便见袁谭又是重重的一叩首道:“还请陛下帮臣一帮吧。”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朕?”刘琦眯起眼睛。
“是!”
“呵呵,正是无利不起早,你如此热心的帮朕,终归得是有所图吧?”
袁谭忙道:“陛下圣明,若说袁谭心中没有一点念想,按断断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今像是父亲一样,带甲百万称雄一方,这对我来说已然是不可能的了,但袁氏的家公,臣自认为臣还是能够坐得的……臣愿意帮助陛下一统天下,却也希望陛下能够让臣继承袁氏大位,成为陛下身边的股肱之臣!”
“当袁氏家公?为朕效力?”
袁谭一个劲地点头道:“是,是!就像是从父那般!”
袁谭所说的从父,指的就是中风偏瘫的袁术。
“这事,且让朕再好好琢磨琢磨。”
袁谭见刘琦犹豫,知道他心中有点惦念,急忙一个劲的叩首道:“陛下!臣是一片真心,只求陛下能够收臣在麾下,臣一定尽心竭力的为陛下办事,袁氏的资源,臣也一定任凭陛下所用,绝无二话。”
眼看袁谭一个劲的对着自己叩头,刘琦的心中也有点感动了。
当然,只是感动袁谭演戏演的真好,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感触。
“好了,你起来吧。”
“陛下不答应臣,臣绝不起来!”
“你这是在威胁朕?”
袁谭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刘琦笑了笑,冲着袁谭伸手道:“你先起来吧,有什么话,起来后再说。”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让他回来吧
刘琦虽然没有直说同意袁谭归降,但他的意思却已经是表现的比较明显了。
要是仔细听他的语气,就会发现刘琦的语气多少已经松口了。
不论如何,这对袁谭来说,就是一个好现象了。
他趁热打铁,一个劲的冲着刘琦哀求,恳求刘琦帮自己的忙,自己日后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最终,刘琦的语气有了松动,他答应了袁谭的请求,说愿意帮他夺取袁氏家公之位,只是要求袁谭,不要忘记了今日的承诺。
袁谭闻言大喜过望,一个劲的拜谢刘琦。
但他心中却不对刘琦有任何的感激之情,因为他知道,刘琦只不过是在利用他分化袁氏,但自己何尝又不是在利用刘琦呢?
“你回府之后,要谢绝见客,卧病不出,朕这边自然会派人去邺城与袁绍交流。”
袁谭一时有些没理解上去。
他疑惑地向着刘琦拱了拱手,道:“敢问陛下,为何要让臣装病?”
刘琦淡淡一笑,道:“朕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将你放回邺城吧?朕总需要个理由用你将朕的二弟换回来……但好端端的,此时为什么又要换回人质?你觉得袁本初不会怀疑吗?除非你病的非常严重,已经不适合继续在雒阳为质了……这点道理,想不明白?”
袁谭闻言恍然而悟。
他急忙再度向刘琦叩拜,随后告辞离去。
……
入春之后,刘琦派年轻的蜀中士人秦宓为使者,代表自己前往邺城,与袁绍商议交换人质的事情。
秦宓到了邺城,向袁绍介绍了一下袁谭如今的状况,言袁谭自去年入冬时节,便咳嗽不止,风寒不愈,雒阳方面虽然派了不少的有名医师为他诊治,但收效甚微,好不容易挨过一个冬天,如今袁谭的病情总算是稍有好转,但念及他身体羸弱,已经不适合在雒阳为质……而邺城和雒阳两方目下彼此各依疆界无事,倒是不如早早换回两方人质,让刘表和刘琮,袁绍和袁谭这两对父子早日相聚,以享天伦。
袁绍得知消息之后,默然无语。
他用手慢慢地拨弄着手中的简牍,一会打开一会合上,似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随后,便见袁绍命人带秦宓去驿馆休息,他自己则是在做筹谋。
秦宓来邺城之后,虽然只是见了袁绍,但他代表刘琦交换人质的消息,却在邺城不胫而走。
在这邺城之中顿时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以审配,沮鹄等为首的冀州名门纷纷前来拜访袁绍,请他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袁谭回邺城,毕竟袁尚刚刚被确立为袁氏后继之主,此刻让袁谭回来,恐多生事端。
就连被袁绍迁入朝堂之中的汝颍一系人,也都不赞成让袁谭这个时候回来。
虽然就关系而言,袁谭比袁尚应该和他们更为亲近,但眼下袁绍已经确定了后继人选,因此那大家就要竭尽全力的保证邺城朝堂的安宁,不能让袁谭回来搅和刚刚稳定的局面。
而袁绍的后妻刘氏,也开始跟袁绍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大有袁谭一旦真回来,她就悬梁自尽的气势。
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袁绍实在是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于是,他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曹操,一个是荀彧。
荀彧如今已经被袁绍调来邺城中枢,并任命为尚书仆射。
在听了袁绍的一番阐述之后,荀彧当即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丞相,眼下时局方定,邺城实不宜再起波澜,更兼三公子刚刚被推荐入朝,正是积攒名望之时,此刻让大公子回京,徒增隐患,此事还是暂缓为上。”
袁绍的表情似有些憋闷,半晌没有言语。
反倒是曹操开口了:“本初是觉得,对不住显思吧?”
袁绍闻言笑了:“知我者,孟德也。”
“说实话,本初……你让三郎继承家业,本就是不合规矩,长幼有别,况且显思平日里并无大过,更又大功,你何以如此对他?难道,就是因为三郎类父?”
袁绍深吸口气,道:“孟德,你想想我的身份,就会明白。”
曹操闻言一愣。
过了一会,曹操想明白了。
袁绍心中属实也有不甘。
他是小妾之子,是庶子,虽年长于袁术,但在继承权方面,却根本与袁基和袁术无法相比,为了能够给两个兄弟让位,甚至为了能够给他们腾地方,他这个小妾之子,还被其父袁逢过继给了从父袁成。
虽然袁绍混现在的不错,但这当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袁氏家族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需要牺牲一个子嗣去博一份大前途,而不论是袁基还是袁术,都属于嫡出,不能够去做这个出位之举,因而只能让庶子袁绍去做,为家族在外另谋一份出路。
这是一条极为艰险的路,失败了,死无葬身之地。
可袁绍却硬是成功了。
但他的这份成功之中,却有着许多的运气成分。
袁绍自己也明白他今日地位的来之不易,同时这么多年与袁术的明争暗斗,更是让他心中暗存了一口怨气。
那就是对长幼嫡庶继承权制度的怨恨。
但袁绍身为天下楷模,士族表率,自然不能将自己的这份怨气直接表现出来。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强行立三子为继承人,也是袁绍对于先祖留下的继承权制度的一种抗议和挑衅。
袁绍的话说的模棱两可,曹操大概猜中了他的真实想法。
却也不能直说。
有些话,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千万不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以免授人以柄。
“不管如何,曹某觉得,你这么对待显思还是不对,你终归欠你这个儿子的。”
袁绍转头看向他:“那孟德觉得,袁某应该如何做?”
“接他回来,给他安排一份好的归宿,也算是对他死去的娘亲,有个交代……”
袁绍闻言,默然不语。
荀彧则是颇有些惊讶地看向曹操。
“本初,你可想好了,你今日不接他回来,翌日你我魂归九泉,他再回邺城,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难道,你连一条活路都不愿意给他?”
这一句话说出来,袁绍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错,你说的对,袁某已经夺了他的基业,不能再夺了他的性命……就让显思回来吧。”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二弟犯错
袁绍次日召见了秦宓,让他带消息给刘琦,说自己愿意用刘琮将袁谭给换回来。
相比于在雒阳过的‘惊心动魄’的袁谭,刘琮在邺城的日子就相对无聊了,不过袁绍也没有亏待他,每日都是好吃好喝供着的。
而且邺城的朝廷还很人性化,为了给刘琮排解寂寞,直接送给了刘琮两个冀州女子当陪侍,刘琮平时没事干,就跟这两个女子胡天黑地的玩耍。
玩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有一个女子此时已经有了身孕了。
袁绍的使者前往拜见刘琮,告诉他丞相已经答应他,不日就会让他返回雒阳,与家人团聚。
本以为刘琮听了这个消息会非常高兴,但哪曾想,使者的话一说完,刘琮就有些傻了。
说实话,他是真心不想回雒阳去。
在这多好,有吃有喝有女人玩,一天天没有操心事,邺城朝廷基本什么要求都会满足他……但若是回了雒阳,刘琦和刘表绝不会让他这么放纵的过日子。
别看他是宗正,在雒阳也是苦巴巴的过日子。
刘琦且不说,刘表对这几个儿子就是家风颇严,刘琮自幼就被刘表严加约束,一言一行都需要按照士族名士的标准来执行,一旦有所偏颇,就会严加训斥。
“那个……我能不回去吗?”刘琮小心翼翼的低声询问道。
使者惊诧地看着刘琮,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刘公子,你适才说什么?”
刘琮低声重复了一遍:“我说……此间乐,我能不回雒阳去么?”
使者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很是严厉地道:“不能!”
刘琮叹了口,道:“可是,丽姬她,她还怀着身孕呢。”
使者一时间没有掌握事情的重点,道:“公子这点放心,公子的两位女婢,我们这边自然也会让他们随同公子一同回去的,不会让公子与她们分离。”
刘琮咧了咧嘴,颇有些尴尬地言道:“我的意思,足下可能是没太听明白……这样吧,我想在回去之前,先给我家陛下写一封家书,劳烦足下派人替我送到雒阳,刘琮不胜感激。”
使者着实有些不明所以,刘琮要返回雒阳的事,本来就是刘琦提出来的,他在临行之前,却还非要送一封信给刘琦,这是什么道理?
兄弟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吗?
话虽如此,但使者并没有多说废话,他只是回答刘琮一声‘可以’。
随后,使者便去拜见袁绍,将这当中的事情向袁绍说了一遍。
袁绍的思绪何等敏捷,他听完之后,便晓得刘琮的难处在哪里,当即哈哈大笑。
“无事,这小子没什么坏心思,他若是想送家书给刘琦,你就派人给他送便是了,不过家书归家书,也不能因此耽搁了显思回归,家书先让快马送回去,这交换人质的事情,还是得按部就班的继续做,不能让一个小儿给耽误了。”
“诺!”
……
快马驶出邺城,直奔雒阳而去。
刘琦接到了刘琮的家书之后,颇有些哭笑不得。
以现代人的角度,刘琦完全能够理解刘琮的难处,但以他老爹刘表的角度而言,只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刘琮现在担心的,是他领着一个不是什么大家出身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来到刘表面前……
其实对于汉朝的贵人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对于刘表来说,这或许就是个坏事。
当初刘琦初到荆州撩拨蔡觅,那是有特殊情况,刘表不但默认了,还暗中支持。
但刘琮这种到邺城当人质,反倒是留下种的行为……估计刘表就很难认可了。
刘琮这封家书,就是想问刘琦这事该怎么办。
别的倒是好说,但带回个女的怀孩子的事……总得过了老爹那一关才行啊。
刘琮自己或许没有勇气面对刘表,他只能是寄希望于刘琦帮他。
刘琦在接到了刘琮的信后,筹谋了一番之,便前往刘表在雒阳南郊的居住地。
刘表不愿意住在雒阳皇宫,觉得太憋闷了,而且他一个太上皇若居住在南宫,他和皇帝到底谁说了算?
按道理应该是皇帝说了算,但事事若都听皇帝的,他这个太上皇帝的脸,又应该往哪放?
远香近臭,还不如爷俩分开来的轻松一些。
刘琦也能够理解刘表,便安排人在南郊为他修建了一座行宫。
刘表居住在行宫中,生活的也很是自在,没有人管他,他可以作威作福。
刘琦定期来看望他,也犹如前来做客一样,不会让刘表觉得有什么不便。
只要是在这个行宫中,他就是说了算的,刘琦来了也不好使。
刘琦问候完了刘表之后,父子两人一同坐下喝茶。
刘琦一边喝,一边出言试探刘表道:“父亲,孩儿今天来此,是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父亲。”
刘表捋着须子,慢悠悠地道:“有什么好消息?还让你特意跑了这一趟。”
刘琦微笑道:“孩儿已经派秦宓去了邺城,与袁绍交涉,用袁谭换回二弟。”
刘表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喜笑颜开。
“好好!总算是回来了,说实话,你再不来向为父说明此事,为父都想跟你理论理论了……你当初不是说,三个月就能把你二弟换回来吗?如今都过了多久了!”
“父亲恕罪,是孩儿的错。”
刘表笑呵呵地拍手道:“活到为父这个岁数,王霸之业其实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在为父看来,咱们一家能平平安安,彼此相依,那就是最大的福分,还奢求什么呢?”
刘琦忙点头道:“正是如此,如今琮弟一家四口回来,承欢于父亲膝下,父亲便可颐养天年了。”
刘表听到这,捋着须子满意的大笑。
过了一会之后,他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
“一家……四口?”刘表疑惑地看向刘琦:“什么意思?”
刘琦见刘表的表情不善,心中有些发虚。
但事情早晚还是要说出来的,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
终归还是需要解决的。
当下,便听刘琦小心翼翼的将事情给刘表说了一遍。
刘表的表情随着刘琦的话,变的越来越黑。
当刘琦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便见刘表重重的一拍案几,大怒道:“这个逆子!他都干了什么好事?这不是徒给袁绍留笑柄吗?”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袁谭劝孙
刘表如此愤怒的表情,刘琦从来就没见过,或者他已经是太久没有见到刘表这么愤怒了。
至少刘表上一次这么愤怒的时候,刘琦已经没有感觉了,足矣说明时间之久远。
刘表站起身,在原地来回挪腾着步子,脸上全是瘟怒。
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的眼眸中怒火大盛,那股子灼热之意,似乎都能将旁人烧着。
刘琦急忙站起身,冲着刘表长长作揖道:“父亲,缘何如此愤怒?”
“还不是因为那个逆子!”刘表气势汹汹地怒吼一声:“他去邺城当人质,却在袁绍的眼皮子底下办出这种事来?翌日事情传遍天下,岂非我山阳刘氏的一大笑谈!这丢人都丢到河北去了!”
刘琦安慰道:“父亲这话,倒也是有道理……不过这种事情,放眼天下并不少,二弟年轻气盛,在邺城也无所事事,甚是寂寞,因而做出这种……糊涂事,聊以为寂,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刘表用手重重地一锤桌案,怒道:“不错,为父明白!为父也能理解,他年轻气盛,又是孤身一人在外……为父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闲来无事也会撩拨几个女子以解宽心……”
说到这,刘表猛然不说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岔开了话题。
“只是,仲璜这一次可不是游历,他是去了河北!是在袁绍的眼皮子底下当人质,说白了,他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皇室!是我们山阳刘氏的门风!袁绍何等样人?他知道此事之后,岂不能不会宣扬此事,来败坏咱们皇室的名声!?这可是大忌!”
说罢,刘表看向刘琦,道:“儿啊,咱们现在看与原先不同了!咱们都是皇族,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天下人的目光,有些事咱们能做,但绝不能声张,不然后世的史书上,一笔一划记载的都是咱们的丑事!”
刘琦急忙起身道:“父亲莫要动怒……此事孩儿自然会想办法压制。”
刘表对他道:“那逆贼若是返京,莫要让他在京中逗留……可直接派往西凉诸郡,让他在外藩任职,切记要好好给他个教训!”
刘琦闻言苦笑道:“父亲,他毕竟是朝廷的宗正,派往西凉,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过!依老夫来看,以他眼下的能力,尚且当不得九卿!此事你必须听为父的,不然为父绝不干休。”
刘琦沉吟了片刻之后,遂对刘表道:“二弟是父亲的儿子,既然父亲下了狠心,那孩儿只有遵命。”
……
与此同时,袁谭在雒阳也得到了回返邺城的消息。
在临返邺城之前,刘琦单独召见了他,并与袁谭交谈许久,告诉袁谭,朝廷这边会帮助他在雒阳立足,但若是袁谭敢背叛他,刘琦则一定要让袁谭付出应有的代价。
袁谭自然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之状,一个劲的对天发誓,并向刘琦表示效忠。
刘琦随后便命徐庶安排放走袁谭。
徐庶在接到圣命之后,询问刘琦:“陛下放走袁谭,是想利用此人分化袁氏?只是以臣看来,此人颇有野心,恐不会为陛下所用,且以袁谭的能力,未必能够在邺城掀起风浪。”
刘琦点头道:“元直此言,甚和朕心,依朕来看,袁谭也不可能在当下这种局势下对河北造成什么妨碍……至少在朕正面击溃袁绍和曹操之前,不可能。”
徐庶闻言恍然道:“陛下的意思,日后我们与袁,曹交手……若是能够获胜,令河北内部陷入动乱,则袁谭或许可成一柄利剑?”
刘琦点了点头,道:“朕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朕也只是提前布置一颗暗棋而已,至于以后有没有用,实在是不好说。”
“若是想要让这颗暗器发挥作用,我们必然还是要与袁绍和曹操正面交战,并且在正面击溃他们才行。”徐庶低声道。
“正是此理,在我们打败袁绍之前,袁谭对我们都不会有什么用,但这条线不能断了,元直你务必替朕好生盯住并联络着。”
徐庶急忙拱手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盯紧着袁谭。”
……
而另外一方面,袁谭即将要离开雒阳,在临行之前,他暗中派人约了士家兄地,并孙策等人见面。
“袁某就要回河北,此番回河北凶险,也不知是吉是凶……但袁某能走到今日,全赖诸位相助,袁某感激不尽,翌日在河北,若能成事,必不负诸贤兄之大恩,必有所报。”
士干道:“如今袁尚已经被令尊定为继承人,兄此行凶险,还是多做筹谋的好,至于我们,兄长尽管放心,只要我们在雒阳不惹事,天子便不会拿我们怎样的。”
袁谭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
说到这的时候,他又转头看向孙策,道:“孙郎,袁某有一句肺腑之言,想要告知孙郎。”
孙策拱手道:“袁兄请讲。”
“袁谭与孙郎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秉性相投,并深知孙郎乃是当世豪杰,不论是才能还是勇武,都远在袁谭之上,孙郎也是一个有大志之人,虽为人质,但至今却并不肯归附刘琦,也不曾向他低头,这一点让袁谭深为佩服。”
“袁兄不必如此客气。”
“只是,有些时候,硬抗是没有好处的……如今士家兄弟几个,在其父的推荐下,都在雒阳任了职,孙兄乃是当世豪杰,如今在雒阳一味抗上,依袁谭看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假意归顺,谋得一职,待日后袁某在河北定了局势,孙兄在雒阳与我里应外合,或许可成大事!”
孙策听了这话之后,顿时精神一振。
“孙兄,正所谓刚而易折,有些事孙兄还需牢记……前番是孙兄劝我,这一次袁某就要走了,临行之时,也想好好劝一劝孙兄。”
孙策的一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面青筋暴露。
少时,却见他睁开了眼睛,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袁兄此言在理,孙某谨记!”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代为禀明
几日之后,袁谭终于离开了雒阳,向着他心心念念的邺城回返了。
袁谭离开之后,士干和士颂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其实这两个兄弟一直以来,之所以能够顺利的周旋在袁谭,士徽等人的身边,完全是靠他们的父亲士燮以及从父士壹的提醒。
而士燮和士壹之所以这么做,毫无疑问是得到了刘琦的直接授意。
袁谭走了,士家暂时消停了,但有一个人心中却泛起了波澜。
这个人就是孙策。
孙策的秉性虽然固执激烈,但不能不承认的是,孙策确实有雄才。
论及真是本领,除了名声之外,孙策其他的能耐都不在其父孙坚之下。
这一次袁谭跟孙策说的话,倒也真是说到了孙策的心坎里。
他开始认真地思量了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些骨头太硬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刘琦当年将自己生擒过,但自己确实没有必要一直跟他对着干。
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夫差,人有的时候还真就得学会忍辱负重。
袁谭走了几日之后,孙策便去拜访周瑜。
自打上一次周瑜代表刘琦,劝降孙策未果之后,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些隔阂,因而一直没有私下里再见过。
在这段时间里,刘琦对于庐江周氏的人进行了一些调度和任命。
周瑜的父亲是雒阳令周异,人已病逝,周瑜为周异嫡长子,其下还有三个弟弟。
这三个弟弟有两个年幼,一个刚刚冠礼,刚刚冠礼的那个,被刘琦召入雒阳为羽林郎,而另外两个弟弟,在庐江进入刚刚承建的官学,安排读书参加乡、省科举。
而周瑜的从父周忠,昔日官职大汉太尉,乃是实打实的三公,他的亲子周持和周伏,也被刘琦调往蜀中任郡吏,同时由刘琦亲自主持,将周忠的一个小女儿,指给了郎中王粲为妻。
这来来回回的几番操作之下,基本上就将庐江周氏和大汉朝廷捆绑在了一起。
而庐江周氏本就是两世三公之门,其成就来源于大汉朝,在这种背景之下,身为家族中流砥柱的周瑜,为了家族的前途,则愈发的忠于刘琦,忠于朝廷。
宗法家族,理应如此。
虽然他心中还是惦记着孙策的安危,但为了周家大局,周瑜不得不刻意与孙策保持距离。
只因他知道,孙策与刘琦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调停的。
如今孙策找上门来,周瑜的心中实在是有些犹豫。
不知道是该不该见孙策。
但也只是稍作犹豫,周瑜立刻决定去见孙策。
毕竟也是昔日的主从,更有兄弟之情,就算是如今因为志向不同,不得已而分道扬镳,但若是因此连面都不见了,那他周瑜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
若果真如此做事,还算什么大丈夫。
……
正厅之内,周瑜和孙策见了面。
“伯符,今日如何这么闲,有空来找我?”周瑜拉着孙策坐下,亲自为他倒茶。
孙策似乎有些犹豫,他面露为难之情,道:“今日来此,是专门向公瑾道歉的。”
周瑜给孙策倒茶的手一松,将一些茶水倒出了觞外。
他惊诧地看向孙策,似有些不敢相信地道:“给我道歉?”
孙策双手环抱,郑重的向着周瑜行礼道:“公瑾以金玉之言劝我,我却不能体会贤弟苦心,一味固执,险些伤了我们兄弟之情,我思来想去,终归是我太过执着,太过强势了,故特来向公瑾道歉。”
周瑜半晌之后才缓过神来,他急忙放下水壶,冲着孙策还了一礼:“贤兄切莫如此,实在是折煞小弟了。”
两人行礼完毕,各自起身,周瑜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一开始孙策入府时多了。
“伯符,你能够想通此理,实在是让我高兴,以你的才华,陛下必然重用,日后南征北战,为大汉朝开疆拓土,留名青史的盖世名将必然有你的一个篇章,孙氏一族必将以你为荣!”
孙策却摇了摇头,道:“我并不在意此事,况且陛下已经知晓我不愿出仕,我又何须再去多此一举?我今日来此,只是想博得公瑾的原谅,只要贤弟原谅我了,则为兄这心便踏实了。”
周瑜闻言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话。
他长吁口气,道:“且不说这些了,伯符,我命人准备酒肉,你我兄弟好久没共饮了,咱们今日同谋一醉如何?”
“如此甚好!”
……
周瑜与孙策见过面之后,两人喝了一夜,喝的是酩酊大醉,仿佛找到了昔日在舒县时的感觉。
次日,周瑜起床之后,便去尚书台上卯。
处理过公务之后,周瑜找到了尚书令诸葛亮,请他帮忙出面,去见刘琦,向刘琦举荐孙策。
诸葛亮听了周瑜的请求之后,颇有些惊诧,道:“关于孙伯符的事情,亮也是略知一二,听闻当初陛下有意征召孙郎为将,但孙郎因为对陛下心中有怨念,故而不从,如今为何反让令去向陛下举荐?”
周瑜忙道:“伯符当初气盛,一时拗不过劲来,理解不了陛下的苦心,也不晓得陛下的志向,如今他在雒阳待了一段时间,观陛下所作所为,对陛下也是愈发的佩服,如今他心中已经有了悔悟之情,悔不当初……在瑜看来,伯符毕竟是一名难得的良将,若能启用,必能成为陛下的一大助力。”
诸葛亮闻言笑了:“公瑾既然觉得启用孙郎对大汉有益,那自去向陛下谏言便是?为何要委托于我?”
周瑜苦笑道:“瑜在陛下面前的威望,自然是远不及令君的,令君若能去说,效果定然比周瑜去说要强上千百倍。”
诸葛亮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道:“既然公瑾觉得亮合适,那我就前往陛下面前举荐一番试试,但却不保证陛下一定会听我的。”
周瑜急忙道:“多谢令君。”
……
晌午过后,诸葛亮便前往了雒阳南宫拜见刘琦。
见了刘琦之后,诸葛亮先是大致向他诉说了一些尚书台近日处理公务的进度。
不得不说,在诸葛亮的执掌下,尚书台已经变成了刘琦最得意秘书处,用起来极为顺手,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案,运转效率着实是快的惊人。
听完诸葛亮的汇报之后,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孔明真是良相之才也。”
诸葛亮听了刘琦的夸赞,很是开心。
这样的夸奖,可以说是一种最高的赞誉了。
“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想要向陛下禀明。”
刘琦淡淡一笑:“你想说的,是周瑜和孙策的事情吧?”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下放凉州
诸葛亮见刘琦一语道破天机,不由大为吃惊。
“陛下如何知晓的?”
刘琦乐道:“孔明,这是朕的都城,这雒阳城中发生的桩桩件件,都逃不过朕的眼睛……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
诸葛亮何等聪明,刘琦如此一说,他立刻就明白了。
孙策会见周瑜的事,刘琦一定早就知道。
说不定,孙策和周瑜会面之后,说过什么刘琦也知道。
诸葛亮的心中多少有点紧张。
这个雒阳是刘琦的,这个天下是刘琦的,在这个属于他的天地里,他早就布好了如星空漫天般的耳目。
刘琦轻轻一笑:“怎么,害怕了?”
“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震惊于陛下的手段。”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震惊的,难道你觉得,天下所有的皇帝,只有朕有这样的手段?先帝便没有么?如果先帝没有这样的手段,党锢又是如何来的?”
诸葛亮心中暗叹口气。
天底下最能难揣摩的,就是帝王之心,特别还是这样一位足矣称得上是英明神武的帝王。
“陛下神威,实是令臣战兢。”
刘琦呵呵一笑,不在这个话题上与他继续说了。
“说说吧,周瑜对你说了什么?”
“公瑾说了,孙策心中已有悔意,他希望陛下能够看在孙策乃是一名良将的份上,委任其以军职,让他戴罪立功,孙郎骁勇,陛下若是能善用之,对于大汉而言,必是一匹千里良驹。”
刘琦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笔,道:“这话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不过依你看来,这孙策到底是一匹千里良驹,还是一头随时会反噬主人的饿狼?”
以诸葛亮的智慧,自然是能够想到,刘琦不可能凭白说出此言,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才敢这么说的。
刘琦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他也绝不会轻易冤枉一个人,这是诸葛亮对他的评价。
“敢问陛下,孙策之事究竟如何?”
刘琦很信任诸葛亮,于是他便把前因后果,包括士干和士颂给他传递回来的消息,大致向诸葛亮叙述了一遍。
诸葛亮听完之后,将前后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有些恍然了。
“亏了陛下早就筹谋已定,不然此事倒是还颇为棘手。”
刘琦摇了摇头,笑道:“不棘手,你以为袁谭和孙策已经联合,但若是没有朕在中间设计,没有朕刻意从旁让士家人撺掇,他们又岂会联合到一块去?有些人,你越是管他,他便是藏的越深,越不容易让你抓住把柄,你把机会送到他面前去,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诸葛亮拱手施礼道:“陛下英明,臣拜服!”
说罢,却见诸葛亮露出了犹豫之色。
“只是,周公瑾那边……”
刘琦叹了口气,道:“当局者迷,朕不认为此事与公瑾有关系,孙策心中有鬼,但想来公瑾并不知情。”
听刘琦这么说,诸葛亮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还是不愿意让刘琦惩罚周瑜的,毕竟周瑜现在作为诸葛亮的副手之一,能力极为出众,让诸葛亮异常欣赏。
随着相处的时间愈长,诸葛亮愈加发现周瑜是一名文武双全的能人,不论是提笔治国,还是上马安天下,他都能做,而且比大部分人做的都好。
诸葛亮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他从不妒忌他人,周瑜的能力让诸葛亮感到欣喜,他也真心希望周瑜能够跟他一样,尽心竭力的效忠大汉朝。
“公瑾乃是聪慧之人,想不到这一次竟也未能识破孙策,看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诸葛亮长叹道。
刘琦却摇了摇头,发表不同的见解:“他并不是未能识破,而是没想识破,或者说,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是希望孙策能改变初衷的……关心则乱。”
诸葛亮闻言点了点头。
“你回去告诉公瑾,就说朕明日过几日就会召孙策入宫,到时候自会敕封他官职,让公瑾耐心等待消息就是了。”
诸葛亮拱手称是。
……
次日,刘琦带着荆武卒亲自出宫,他以射猎为名出游,实则却是北上去迎刘琮。
兄弟二人见面,分外感动。
刘琮抓着刘琦的手,眼眸中似都要流出泪来。
“兄长,半载不见,兄长似是瘦了……看来是国事繁忙!”
刘琦被刘琮晃着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仲璜,你倒是有些胖了,这脸上都出小酒坑了……看来这段日子,在邺城过的不错?”
刘琮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
“兄长莫要拿我玩笑!”
“朕拿你玩笑?”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知道朕为什么特意来这里迎你么?”
刘琮一下子紧张了。
“不,不知。”
“父亲都快要被你气死了,朕若是不亲自来这,怕你回去直接被父亲打死!”
刘琮的表情变得异常紧张。
“兄长,你可得帮我啊,弟弟知道错了。”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朕倒也能理解,你一个人在雒阳憋闷,找些乐子解解闷,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你是不是也有点太没底线了?这还弄出一个大肚子的来,咱们现在可是皇族,不比原先了,你说父亲他能乐意么?”
刘琮一个劲地点头道:“是,是!兄长说的是,这事是弟弟办的不对。”
“那个女人呢?”
“在,在队伍后面呢?”
“带过来让朕瞅瞅。”
随后,那名被唤做丽姬的女子被带到了刘琦面前。
隔着老远,刘琦就看到挺着个大肚子,走道都有些步履蹒跚了。
“行了行了,不用过来了,搀回车上去,好生歇着……这眼瞅着就要临盆了。”
那叫做丽姬的女子随应了刘琦的吩咐,转头又回到车上去了。
看着丽姬回去了,刘琮急忙转头看向刘琦,道:“兄长,父亲这一次打算如何处置我?”
刘琦沉吟片刻,道:“父亲对你的处置,在朕看来,有些重,但朕认为,倒也不是不行。”
刘琮闻言不由一阵紧张。
“父亲不会是让兄长罢了我的宗正之位吧?”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只是其一。”
“什么,只是其一?”
“他还让朕把你外放的凉州去。”
刘琮闻言,一下子傻了眼,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凉、凉州?那破地方我不去!我绝不去!父亲为何要这般对我!我不去啊!”
刘琦上前直接给了刘琮一脚,怒道:“起来,瞅瞅你像是什么样子!”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人质回返
郊外的帐篷内,刘琮满面委屈,坐在刘琦的下首边,时不时的还擦拭着眼泪,抽噎几声。
但上面的刘琦,却丝毫没有反应,他只是端着一个长条的木制水壶,不时的向着自己的嘴里倒上两口。
“兄长,我必须要去凉州么?”刘琮见自己怎么哀求都没有用,终于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但他还是出言再次确认,做最后的努力挣扎。
“必须要去,没有任何推脱的借口。”刘琦的回答斩钉截铁。
一开始,他似乎还觉得刘表的建议多少有些苛刻,但事到如今,看来刘表的想法是对的。
过去几年刚到荆州的时候,刘琮还是比较有心气,也比较努力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小子的性格越来越懦弱,越来越慵懒,不论是心智还是能力,都明显趋于退化。
这次邺城为人质,也算是将他的劣根性彻底暴露了。
山阳刘氏如今已经是皇族,若是继续统治这个王朝,不但需要大量的人才,更需要族中的精英,特别是刘琮和刘修这样跟刘琦同根的兄弟,在关键时刻,是最能够引为臂助的。
但刘修目下还好,刘琮这个样子,让刘琦日后怎么依靠他?
若是不放到苦寒之地锤炼一下,只怕就是废了。
“凉州那边,贾诩和法正已经发展至了西域,这中间需要操作的事情极多,难度也大,你身为皇族,前往坐镇,也能鼓动西州人的士气,彰显我大汉天威。”
刘琮听刘琦说的斩钉截铁,顿时心如死灰。
他强打精神对刘琦道:“兄长,那丽姬又该怎么办?她还怀有身孕呢。”
刘琦淡淡道:“你去凉州磨砺吧,你那个丽姬,朕自然会派人照顾,你的孩子是朕的亲侄,更是皇族血脉,我又如何会薄待他们?”
刘琮的眼眸中似乎是闪出了几许泪花。
刘琮这一哭,差点将刘琦弄的心软,不过他却没有松口。
刘琮头些年已经给自己惹过几次事了,但刘琦都替他圆了回来,虽然这个弟弟对自己很尊敬,也很听自己的,但刘琦也不能任凭他这么发展下去。
终归,还得让他成才。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也不要回雒阳了,以免见了父亲伤感,你在此驻扎,回头有需要的东西,朕会一并派人送过来,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朕说就是了。”
刘琮沉吟许久,道:“大哥。”
“嗯?”
“我、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卫士在西域会将你的情报送到雒阳……至于你何时回来,就看你在西域的表现如何了。”
刘琮闻言,不由长叹口气。
“是。”
“朕先走了,你在此驻扎几日……这几日,就让丽姬陪一陪你。”
说罢,刘琦便站起身来,走到帐篷口。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刘琮。
“二弟。”
“嗯?”
“不要让父亲失望,也不要让朕失望了。”
……
刘琮返回了雒阳,但很快就又被遣送到西域去了,另外一边,袁谭也是抵达了邺城。
袁绍见了袁谭,老怀大慰。
他心中感觉很是对不住这个儿子,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他。
现在的袁绍,不能找袁谭谈心,只能是当着众人夸赞袁谭,表扬他的功绩,诉说他的委屈和不易。
袁谭这半年来,在雒阳也学聪明了,袁绍不问他心中满意不满意,他也就不主动问,反正表面上,他还是满意的。
他口中直说想念父亲,想念邺城,想念几个弟弟,其余的则一概不提。
袁谭这样的表现,倒是令袁绍倍感安慰。
于是乎,袁绍当着众人的面大肆夸赞了袁谭一番,同时决定任命袁谭为将军,前往青州继续执掌本地兵将。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人反驳了。
以审配,陈琳,逄纪等人为首的一众士族官吏,纷纷向袁绍谏言,说是袁谭刚刚从雒阳返回,路途遥远身体疲乏,不宜立刻走马上任,还是在邺城休养一阵,且与家中人长聚一时,再做打算不迟。
袁谭心中明白,这些人是打算先将自己留在邺城,待回头在慢慢的劝谏袁绍,不要将自己外放。
确实,站在审配等一众官吏的角度上,如今袁绍既然已经立袁尚为嗣了,那袁谭这位等同于被废掉的嫡长子,就绝不能外放,这是极容易引发事端的。
只有将他困在邺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才不会让事态失控。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袁谭心中跟明镜似的。
他咬牙切齿,将这些人见风使舵的嘴脸,一个个都记在了心里。
就这样,袁谭无所事事的在邺城住了下来。
若说半年前的雒阳,对他而言犹如牢笼,那现在的邺城对他而言,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世态炎凉,袁谭回了雒阳城之后,邺城所有的文武朝臣都对他躲之不及,没有一个人登门拜访,更没有一个人与他交往。
他就好像是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样,渐渐的让人遗忘。
但是有一个人,并没有遗忘袁谭,这个人就是曹操。
十日之后,当袁谭在邺城一切落定之后,曹操亲自来拜访他。
当然,他也并不是空着手来的,曹操给袁谭带来了许多新的日用品和珍贵的器具,为袁谭添补生活空缺,虽然出手并不豪横,却也足矣让袁谭感动非常了。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叔父如此仗义,对袁谭这般厚待,实在是让谭心中感动,唉,可叹谭当年得意之时,邺城诸人对我是毕恭毕敬,百依百顺,如今时过境迁,早已不复当年了。”
曹操笑着拍了拍袁谭的肩膀,道:“有些事,顺其自然,莫要强求,旁人怎么做,那是旁人的,你袁大郎自家问心无愧,便是了!”
袁谭长叹口气,当即拜谢。
曹操哈哈大笑,倒也是以长辈的身份,安然的受了袁谭这一礼。
袁谭行礼之后,又问曹操道:“邺城诸人,皆不愿搭理我,对我躲之不及,唯恐被我那后母,审配,袁三郎等人知晓后,会对他们有所不利,难道叔父就不怕吗?”
曹操笑呵呵地摇了摇头,道:“曹某跟他们不一样,咱们实话实说,曹某就是不来看你,难道这些人,日后就会善待于我了吗?”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孙策立誓
曹操这话说的,很是耐人寻味。
他对自己的立场也非常清楚。
他和袁绍两个人,共同推举东海王刘袛为帝,算是从龙功臣,而且就势力来说,曹操其实比袁绍差不了多少,他是以一方诸侯的身份加入进来的。
若说袁绍是邺城朝廷最大的股东,毫无疑问曹操就是第二大股东,因为曹氏的整体体量在那里摆着呢,藏是藏不住的。
而袁绍和曹操的关系深厚,两个人彼此可以通力合作,规避一下矛盾,但袁绍的后代和曹操的后代就能够做到他们两个人这样吗?
不见得吧。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袁绍的后人和冀州系本土势力对曹操的敌意,不比他们对袁谭少。
曹操就算是不来看袁谭,就能保证这些人日后不会对付他?
不可能的。
因为在根本利益上,他们就是有冲突的,这不是曹操怎么做就可以改变的,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与其小心翼翼的躲避这些明枪暗箭,倒是不如大大方方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个人坐下之后,曹操很是自然地对袁谭道:“显思,其实曹某心中,对于本初的举动并不认可,在曹某看来,袁三郎年纪太轻,稚气未去,将来长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现在就这么仓皇的立他为继承之人,风险未知……反倒是显思你,不论是能力还是功劳皆有,还是嫡长……本初废长立幼,实为不智!”
袁谭咬着嘴唇,似乎被曹操的话打动了。
半晌后他道:“叔父,事已至此,袁谭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曹操摇了摇头:“你切不可因一时挫败而丧志,在曹某看来,本初也并非是真想废了你,只是因为时事所逼,故而只能如此,如今南匈奴主力过雁门关,三王部驻扎于卢龙寨外,若无河北望族协助,岂能与之合兵?这也是为了对付刘琦,不得已而使用的办法而已。”
袁谭板着脸道:“就算是不得已,终归也是使用了。”
“但也未必就会一直如此,你别忘了,咱们与刘琦之间,不可能永远互不相犯,两方早晚必然有大战,而这大战之际,便是你重掌大权之机。”
袁谭苦笑道:“叔父的意思,是让我立下军功,重掌大权?怕不是那么容易,我立下再多的功劳,也终归是在袁尚之下……”
“小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朝廷是你们袁氏立的不假,但这朝廷可不姓袁!”
曹操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袁谭。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着曹操,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曹操似笑非笑地看着袁谭,道:“袁尚是继承了基业,可这朝廷的官职,可不是你们家传承的,也不是河北望族们说谁是就谁是……咱们上面有天子,你们袁家是不是有些太不把天子当回事了?难道你立下军功,成为朝廷的股肱之臣也不行吗?这事和谁当袁氏家公,继承本初基业,并不矛盾吧?”
袁谭藏在袖子中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他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按压住心中的激动。
“只是,朝中的大权毕竟是由父亲掌控……”
“大权是可以转移的,不一定就非要转移到袁氏家公的手中,你父亲当年在雒阳,也非一族之长,你伯父袁基,叔父袁术,论身份地位都比你父亲要强,可偏偏最后是你父亲出位,成了天下楷模,更是成为了袁氏这一代人中,成就最高的那一个。”
袁谭闻言恍然而悟。
他急忙环手冲着曹操郑重施礼,道:“多些叔父提醒,若非叔父,谭险些自误。只是……”
“只是什么?”
“唉,只是袁谭如今在朝中无势,河北诸人还刻意打压于我,回头就算是与刘琦交手,只怕军中无我立锥之地。”
曹操闻言,仰头大笑,那模样要多自信有多自信。
“河北诸人难为你,我曹操扶持你如何?我虽然没有你父亲那般在朝中有一言九鼎之力,但曹某若是跺一跺脚,这朝廷也得抖上一抖,就算是你父亲,也得卖吾三分薄面。”
曹操这话说出来,袁谭立刻便放下了心。
不错,曹操的分量虽不及袁绍,但在朝廷和军队之中,毫无疑问是仅次于袁绍的第二号人物。
由他强行出面,就算不能让袁谭独领一军,但让他在曹操麾下为将,这一点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袁绍对袁谭,心中怀有歉意,也不会刻意拒绝。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叔父了。”
看着袁谭的表态,曹操满意的笑了。
……
与此同时,雒阳方面,刘琦将刘琮派往了西凉之后,就将刘琮那两名女眷带回了雒阳。
他先派人去问刘表,此事该如何解决。
刘表虽然生刘琮的气,但在人情义理上,还是比较拿捏的清的。
他派人告诉刘琦,“毕竟是刘家妇和刘家子孙,虽是婢与庶出,却也理当善待。”
刘琦领刘表之命,派人妥善照顾丽姬和他腹中的胎儿。
刘琮的事处理完毕,刘琦召见了孙策。
同时,和孙策一起受刘琦召见的,还有周瑜。
……
两位青年俊杰站在大殿下,向刘琦行礼。
刘琦来回扫视着周瑜和孙策,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孙策的脸上。
“想通了?”半晌之后,刘琦缓缓开口道。
孙策闻言,眉毛一挑,随后当即单膝下跪,拜道:“策不识天威,屡次冒犯陛下,死罪矣!”
刘琦淡淡言道:“你若真的该死,便也不会真的活到现在了……为何突然想通了?”
“策原先不服陛下,盖因陛下与我一般年岁,昔日又皆是一方牧守之子,然陛下却能因为运气,成为帝王,坐拥万里江山,策心实嫉之也,到了雒阳,一时之间也不能想通,但这些时日以来,策在雒阳观陛下治政承前继后,再看雒阳军民生活富足安康,心实震之,深知陛下。乃天命之人,策又焉能不服?又岂敢不服?大汉离不开陛下,万民也离不开陛下!”
刘琦闻言笑了:“说的真好听,只是不知你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朕揣测不透啊!”
话音落时,却见孙策将左手食指放在口中,用力一咬。
接着,便见他将鲜血一滴一滴的洒在大殿上。
“从今往后,孙策愿意效忠陛下,纵满地荆棘,亦万死不辞,永不复反,若违此誓,让策流尽浑身鲜血而亡!”
第一千零四十章 孙策去凉州
孙策的誓言,说的言之凿凿显得很是郑重,饶是刘琦,在听了孙策的表态之后,也不由感动……若不是早已经得到了士颂和士干的讯息,怕是他真的会相信了。
毕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江东霸主,不光是勇武过人善于用兵,在政治素养上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有政治素养的人,第一要务就是得会演戏,而就这一点来看,孙策做的确实不错。
刘琦连带微笑的站起身。
不错,很好,这才是江东孙郎应有的表现。
这才是历史上那位威震天下的狮儿,如此方能做我的对手。
“伯符,快起来。”刘琦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到了孙策身边,弯腰伸手扶起孙策,道:“伯符何须毒誓自贱?朕适才不过出言相戏尔!”
说罢,便见刘琦转头冲着许褚道:“仲康,速速去唤医官来,为伯符看伤!”
许褚领命就要去,孙策却道:“陛下不必担心,只是小伤而已,臣自己包扎一下,不日便可自愈。”
说罢,便见孙策自己拿出一方巾帕就要包扎,但他单手包扎伤手却是不太方便。
周瑜方要出手帮忙,却见刘琦已经伸手过去,替他包扎了手上的伤口。
包扎完毕,便见孙策诚惶诚恐地对着刘琦拱手道:“臣,多谢陛下厚爱。”
刘琦挥了挥手,让孙策和周瑜到大殿的侧面坐下,他自己返回主位,坐下后问孙策道:“伯符的诚意,朕已经感受到了,得臣如此,实乃朕之大幸,也是汉室之大幸……今日,大汉又得一良将矣。”
“多谢陛下厚赞。”
“眼下凉州乃是多事之秋,贾诩、张辽、高顺等人在彼处受困,朕适才还在思量派何人前往西州支援他们,如今伯符肯为大汉尽忠,倒也是正和了朕的一片心意。”
孙策闻言一愣:“陛下是有意派我去凉州那边助阵?”
刘琦笑道:“伯符愿意替朕分忧吗?”
孙策心道我当然是不愿意的。
我是想要留在雒阳,回头待南北两方交战,我在军中为袁谭内应,将你颠覆的。
你若是将我派遣到凉州的话,一旦南北开战,我赶不回来的话,岂非坐失良机?
孙策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就要张嘴拒绝。
但他刚张开嘴,突然间灵光一闪,似是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事。
于是他又把嘴闭上了。
孙策不是混人,他只是大概的想想,就知道刘琦这话,很有可能是在试探他。
自己刚刚说要为刘琦赴汤蹈火,如今他下令让自己去凉州,自己立刻就说不去,岂不是会惹刘琦怀疑?
就算他不是在试探自己,就算是刘琦把自己留在了雒阳……但孙策仔细想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雒阳的军伍体系基本已经构成,朝廷中枢中的猛将各有部属,而且汉境内除了一些草寇盗贼之外,暂时没有大的威胁,在与袁绍对阵之前,自己没有立功的机会。
若是没有立功的机会,那自己在雒阳军中,恐怕就一直没有话事权,也无法独自领兵,如此日后袁,刘交锋,自己就算是想要给袁谭当内应,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是在转瞬之间,孙策就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要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在刘琦的军中向上升迁,最好能立下几个大功,让刘琦对他刮目相看,如此日后在袁,刘交锋的时候,他才能在军中拥有话事权,同时也才能更好的配合袁谭,帮自己报仇雪恨。
至于立功的地方……
如今大汉天下,除了北方的袁,曹二人之外,刘琦基本已经没有了对手。
纵然是荆州和交州有山越,益州南部有南蛮,但在刘琦的賨布之政下,也都开始渐渐与大汉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并逐渐被融入汉朝,对刘琦来说,南方的部落根本就算不上威胁。
放眼整个大汉朝,能够让他孙策用最快的速度积攒功绩的地方,或许只有西域诸国和凉州叛羌了。
那里是大汉朝最乱、最荒蛮、最危险的地方,但毫无疑问,也是出名将最多的地方。
和平的地方出不了名将的,因为没仗可打。
想通了此点,便见孙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冲着刘琦长施一礼,道:“臣适才说了,陛下乃是天下雄主,是中兴大汉的天命之人,臣昔日叛汉,承蒙陛下仁慈,不曾赐死臣,留臣的性命至今,实乃大恩……臣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之仁德,这凉州之地,臣纵然是马革裹尸,亦当往之!”
“壮哉!”刘琦抚掌道:“既如此,朕就给你拨两曲羽林精锐,你暂以六百石曲军侯之职,带人往凉州去,朕亲写书信一封与贾诩,告知他你在其麾下任职,回头他自有调度,好好立功,在凉州干好了,朕必有封赏,绝不吝啬。”
“臣领命!”
……
就这样,继刘琮之后,孙策也率兵前往凉州。
凉州现在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
贾诩受任西域都护之后,到了凉州,便立刻开始雷厉风行的手段。
彼时的凉州东部三郡,在法正,庞德,孟达以及吴懿的治理和开发之下已经走上了正轨。
数万关中黄巾由法正亲自指挥在东部开垦农田,并大力建设马场,同时与地方的各羌族部落交好,稳定局面。
法正的做法没有错,正是攘外必先安内,凉州混乱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必须要好好的治理一下,达到稳定之后,才能向外拓展延伸。
但实践起来,效果并不理想。
最大的问题,就是羌人的反叛。
不得不说,法正到了凉州之后,为了稳定发展境内的农业以及马场,在对待羌族方面,采取了刘琦在蜀中和荆州的政策,賨布之政经过法正的修改,在凉州开始施行,在一定程度上确实促进了羌汉之间的友好,各郡的叛乱相对也减少了,同时为了能够让各部落能够生存下去,法正也对羌族各部开出了不少优厚的条件。
为了能够兑现这些条件,法正没少问刘琦张嘴要东西,数额之大,连法正自己也有些汗颜。
刘琦为了稳固西州,也是来者不拒,一律照准。
这也是亏了刘琦在南方推行新政,再加上镇西稻的普及,让朝廷的体量相比原先扩大了数倍,不然的话,还真经不住法正的索取。
起初,效果还是可以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弊端开始显现了。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难啃的骨头给孙郎
不知道为什么,法正越是想办法在凉州解决羌族的民生问题,羌族反叛的次数反倒就是越多。
他在凉州本地屯田,同时又大力的开办官府马场,同时用刘琦资助给他的物资,来提升羌族部落的水平,帮助他们提高生产力,还大力推行賨布之政,减少羌民的赋税,让他们有能力来发展自身,保证温饱,以减少矛盾冲突。
哪曾想,这个矛盾越减越多,这倒是让法正始料未及的。
这些凉州的羌人,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越对他们好,他们就越是嘚瑟,不识好歹么。
就在法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新任的西域都护贾诩抵达了凉州。
通过向法正了解了当下的情况之后,贾诩当即定下政策,停止一切对羌族的援助,同时将对羌族的赋税抬高,抬高到之前的三倍。
这一点,令法正大为不解,他当即向贾诩请教:“都护这么做,不是逼羌人造反吗?”
贾诩的回答也很是干脆利落:“不错,老夫就是在逼他们造反。”
这一点令法正很是惊讶。
“可是凉州需要安定。”
贾诩的回答依旧很简单:“凉州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够安定的地方,你给他们那么多好处,他们老实了么?”
法正立马就没音了。
贾诩随后向法正解释。
“凉州的羌族与你们蜀中的蛮族不一样,羌族的部落首领和匈奴的单于,鲜卑的首领一样,对部落的掌控力非常强,他们视部落的人为私产,对汉朝的抚慰政策极为警觉,生怕大汉会蚕食掉他们在部落中势力,他们常年使部落处于战争中,为的就是在战争中增强自己对部落的掌控力度,因为羌人和鲜卑人一样,是以武为尊。”
“他们依附于汉族,但同时又充满了独立的渴望,汉廷给他们的好处,根本就不会直接下达到普通羌人的手中,基本在部落首领那边就被拦截了,这些物资不会让羌民改善生活,只会让他们驯养更多的战马,铸造更多的弓箭,用来用作下一次反叛汉朝统治的工具,叛羌各部之所以不断的叛汉,并不是汉人对他们太过不友好,而是不断的反叛然后再被招降,是他们部落延续至今的生存方式。”
法正听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看起来,凉州出身的贾诩比自己要了解羌族多的多。
“那敢问大都护,我们接下来当如何做?”
“要他们彻底宾服是不可能的,但让他们消停一阵子倒是可以的……连纵,游说,从内部瓦解,逼他们内乱,然后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平叛,打的他们直不起腰来,三两年内都没有办法给我们添堵,这就够了。”贾诩平静地道。
法正闻言沉默了:“敢问都护,这个连纵应该怎么个连纵法?”
贾诩没有说话,他缓缓地从袖筒出取出了一份缣帛,道:“这是老夫离开京城之前,让卫士署的人整理出来的,是关于武都,汉阳,陇西,安定,北地五郡,共计三十三个羌族部落首领的人脉与彼此之间的关系,这些部落虽然与我们不睦,但他们彼此之间,亦不睦,许多部族为了争夺资源,经常发生血战,仇恨极深,另有些羌族首领年迈,需要传位给儿子,但羌族人的嫡庶概念并不是很强,子嗣争锋分裂部落的事并不罕见,如此就给了我们在当中来回运作的手段……”
法正拿过那卷缣帛,惊讶地读了好一会,惊讶地抬头看向贾诩道:“这些,都是卫士署查证的?”
“是。”
“可是,卫士署的人就算是要查,怎么可能查探的这般精确?”
“因为老夫给他们提供了大致的反向和需要仔细走访的人。”
“都护你?”
“法府君,你需知道,老夫在凉州,活了四十余载,没有人比老夫更了解这个地方了。”
法正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他自认为,自己就是在蜀中待上一百年,恐怕也没有贾诩对家乡了解的这么深刻。
“只是,若要行连纵离间之法,非得有一个精明之人统筹,且此人一定要善于此道,法某自认为在这方面还是差了一些。”
贾诩摇了摇头,道:“无碍,此事老夫会给你提供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
“李儒!”
……
有了贾诩提供的情报线索并制定方针,然后再由法正,孟达,吴懿等人在明处统筹各郡资源,另有李儒在暗处行事连纵,整个凉州的羌族真的是被他们搅和成了一锅粥。
数月之间,十余个部落彼此来回进攻,同时有七个部落首领的子侄起事,杀死了部落首领,夺其基业,但就算是如此也不妨碍这些羌叛,几乎每个月都要起兵反叛当地的县署。
在凉州东部五郡一片混乱的情况下,继续开始整合凉州的军事力量。
他带来的张辽和高顺等人自不必说。
以法正,庞德,孟达,吴懿等郡守势力,亦是他的坚定追随者。
同时,马腾和阎行两军是归大汉朝指挥的,但独立性较强,同时他们在本地跟羌族各部也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贾诩不能完全的信任他们,但在明面上他们却必须要给予贾诩足够的支撑,以显示对朝廷的诚意。
随后,毫无疑问就是开打了。
在兵马的整体数量上面,各郡的郡兵处于劣势,但羌族各部都是各自为伍,可以各个击破,而且数万黄巾之众当中,有不少精锐在这段时间被庞德操练成也精英甲士,也可大用。
东部五郡所能提供战马的数量也是足够。
唯一有些捉襟见肘的,就是可以使用的大将之才。
法正和贾诩都不能临阵,马腾、马超父子还有阎行,会协助平叛,但因为利益纠葛也不会为贾诩尽死力,在某种程度来来说,只是协助。
所以能够用来征战的良将,有张辽,高顺,庞德三人……吴懿所处的武都郡位置比较特殊,是凉州通往蜀中的咽喉,因而他不能擅离,孟达和法正身为郡守,得在后方坐镇。
张辽,高顺,庞德毫无疑问,都是大将之才,但对于地域广大,羌叛众多的凉州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用。
就在他有些犯愁的时候,刘琮奉命抵达了西凉,来协助贾诩。
贾诩接到了刘琦的书信,知道刘琦是想锻炼刘琮一下,故而将他扔到这里,问题是贾诩目前自己也是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哪里还有多余的精神头锻炼刘琮。
但紧接着,孙策来了!
而在孙策抵达凉州之前,刘琦暗中已经派人去见了贾诩,将个中的事宜全部向贾诩讲明。
刘琦告诉贾诩:“放心大胆的用这位江东猛虎之子,他这次来凉州,毫无疑问就是要建立功勋的,虽然他心怀叵测,但却不妨碍在凉州尽心竭力的建功,把难打的仗,难啃的骨头都交给他,这个孙郎不是凡人,有大将之才,一定能够用起到大作用!”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刘虞自保
深春已至,各地的农夫都开始春耕播种了,又是新一年的种植季到来了,在大汉朝这个伟大的农业帝国,在这个时间段,又将爆发出新的辉煌篇章。
经过了长时间的治理,初登大位的刘琦已经让大汉走上了正轨,同时朝局也趋于稳定。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这段时间他也确实是够累的了。
眼看着雒阳城中诸事向好,而各地的反叛也越来越少,刘琦决定借着农忙的时候到各地视察。
自高祖建立大汉朝开始,皇帝出巡在历朝历代就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只要不是傀儡,每隔一段时间出京到地方视察政务,基本上都是家常便饭。
这个传统,甚至一度延续到了清朝。
皇帝也是人,也需要踏青,也需要旅游出行,放松身心。
所以,当刘琦在朝堂中将这件事说出来之后,整个朝堂之中竟然没有一个朝臣站出来表示反对。
太傅刘虞站出来,表示刘琦若想南巡,并非不不可以,只是务必要带足甲士,毕竟这天下还没完全安定,对于大汉朝来说,天子是顶梁柱是主心骨,万万不可出现任何闪失。
毕竟,刘琦膝下的皇子还太年幼,万一刘琦出了什么问题,眼下怕是连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挑不出来。
而少子继承帝位,一般都会带来一些附加连锁反应,令大汉朝重新陷入危机。
另外,刘虞还告诉刘琦,皇帝出巡,时间都比较长,目下朝中虽然无事,但还是需要安排辅臣,以保证中枢的运转正常。
对于刘虞这番老成持重的言论,刘琦表示非常的认可。
便见大汉天子站起身,满意地道:“太师不愧为我大汉的中流砥柱,今日一番老成谋国之言,真是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依朕看来,这朝中的辅国之臣,自当还是要以太师为首,朕离开的这段时间,还请太师总摄朝政。”
刘虞听了这话,吓了一跳。
他急忙道:“陛下,老臣年纪大了,头脑昏聩,耳聋眼花,实在担不起这样的大任了。”
刘琦笑道:“太师这话说的过了,你才多大年岁?就耳聋眼花了?着实还早着呢!这满朝文武,若是连太师都不能临朝主政,你换成他们,哪个敢当此大任?”
说罢,刘琦来回目视着众人,高声道:“你们,哪个能在太师之前?”
这种时候,若是有谁站出来说‘我能’,那这人怕是不折不扣的二货了。
众人自然纷纷附和,说只有刘虞能够主持朝政。
刘虞左顾右盼,见众人都推举自己,心念一转,道:“陛下若想让老臣在雒阳主事,还请答应老臣一个要求。陛下若是能够答应老臣,则老臣就愿意试试在京中助陛下主持大局。”
刘琦闻言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天底下,还是头一次听说皇帝找辅臣,还得求着对方来的……太师今日可是做足了威势,罢了!太师请说条件。”
刘虞郑重道:“陛下此番南寻,还请带上犬子,让他跟随陛下在外历练,此乃是老臣唯一的请求。”
朝中之中,站在后排的刘和听到这,不由大惊失色。
父亲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扯到自己身上了!
这不是摆明了向陛下推荐自己的儿子么?陛下让你当辅臣,你却借机将儿子推荐到陛下身边,这不是摆明了去故意惹陛下反感吗?
父亲一世英明,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刘和的额头上冷汗凄凄,想要站出来请罪,但又怕折了父亲的面子,此刻左右为难,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大部分的朝臣也都觉得刘虞实在是有些过分了,这不是摆明了倚老卖老么?
只有荀攸,徐庶,诸葛亮,庞统,蒯越,荀谌等人看向刘虞的目光皆似有深意……
荀攸暗暗叹息,心道这位太师还真不是白给的。
刘琦并没有生气,他反倒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太师当真打定主意了?朕的近臣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臣万分希望陛下能够提携犬子,能够跟在陛下的身边侍奉陛下,实乃是犬子的荣幸。”
“唉~”
刘琦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朕,就那么让太师不放心么?”
这一句话说出来,刘虞的脸色不由一白,他急忙长长弯腰施礼,不敢再看刘琦了。
“行,传旨,就让侍郎刘和随朕一同出巡。”
刘琦也不磨叽,立刻下了令。
“臣多谢陛下!”刘虞长舒口气,立刻大礼参拜。
杨松在一旁看到有些发愣,他悄悄地转头为问站在他身前的张允,道:“大司马,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和太师到底在做什么?”
张允眼眸放光,他转头对杨松道:“看不懂了吧?今日便教你一个乖,此乃是太师的自保之计,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想让刘和跟在陛下身边当什么近臣……只是一国首辅看似风光,但实则步步危机,一个不好就容易招陛下猜忌,为了让陛下出巡的放心,他才故意将自己的嫡长子放在陛下身边的!”
杨松闻言这才恍然。
原来,是特意放在皇帝身边人质,减少怀疑的。
随后,却见刘琦转头环视在场的一众朝臣们,道:“太师刘虞为首辅,司徒荀攸,大司马张允,太常蒯越,大鸿胪蔡勳为辅臣,一同执掌朝政。”
说罢,刘琦环视众人,道:“征西将军太史慈,虎威将军魏延,卫尉徐庶……左将军刘备,随朕一同出巡。”
众人闻言尽皆领命。
……
当天晚上,刘琦反回后宫,向蔡觅以及一众贵人说明此事。
蔡觅听刘琦说完后,笑道:“你这是第一次出巡,身边还是带个妹妹随行,一路上也有个照顾,妾身留在京城,万一有什么事,也好能做个主张。”
刘琦赞同地点了点头:“阿姐留在雒阳,朕放心……那依照阿姐看,朕这次南巡,应该带着谁呢?”
蔡觅闻言乐的花枝乱颤:“你想带谁,就带着谁了,何须问姐姐,我还能拦着你不成?不过我劝你带一个没生养的姐妹,这样在外面,说不定能怀上一个龙子,给咱们皇家添些香火。”
刘琦认真地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带着邹姐姐和任姝吧,换个地方,换个风景,换个心情,也好增添些情趣,回头让她俩也都带个大胖小子返京。”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李典接驾
就这样,刘琦一行人在准备妥当之后,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
皇帝出巡,自然与旁人不同,普通人出门讲究一个穷家富路。
皇帝出门,则是恨不能把家都带上。
邹氏和任氏这两个绝色贵人相随,一路陪伴,照顾起居自不必多说,因为这是最基本的。
大军相随,保护天子安全,旌旗招展,华车宝马,尽显天子威势。
宦官亦行于阵中,保证天子贵人饮食起居。
另外,天子专食的粮食、天子专用的器皿,天子专门如厕的马桶、痰盂、被褥、帐篷、床榻……应有尽有,足足拉了好几大车。
刘琦坐在龙撵上,转头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由咧了咧嘴。
“想当初,朕带兵征讨四方,也是风餐露宿,常年行于军旅,如今当了皇帝,出行竟是这般奢华……说实话,真心没必要,少府那边安排的太过了。”
任姝坐在刘琦的旁边,给他剥着葡萄。
她将一个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到了刘琦的嘴里,笑道:“陛下如今和当年不一样,陛下当年是臣,如今是主,虽不是贪图安逸奢华之主,但该有的仪仗和阵势还是要有的,这也是向天下展露大汉皇室的威严和气势,着实是疏忽不得。”
刘琦咧了咧嘴:“真是麻烦。”
随后,他也剥了一个葡萄,放在任姝的嘴中:“姝,这第一站,你想去什么地方?”
任姝闻言颇为惊讶:“陛下出巡,想去什么地方,想来早就心中有数了,怎么突然要问妾身?”
刘琦笑道:“说实话,朕这心中,其实还真就没什么想法,这半臂江山,基本上该走的地方朕也都走过了,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要去什么地方。”
说罢,刘琦看向任姝:“你提个意见。”
任姝用葱细的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道:“既然是陛下问妾身,那妾身可就是照直说了……妾身想去南阳看看。”
刘琦眉毛一挑:“为什么想去南阳?”
任姝笑眯眯地道:“当年陛下在长安纳了妾身,后来回了荆州,再后来妾身又随觅姐入蜀,每个地方都有停留,唯有这南阳郡,乃是天下闻名之地,更是光武龙兴之地,妾身其实还真就想去仔细瞅瞅。”
刘琦伸手摸了摸她白皙的脸颊:“好,既然你想去,那咱们就往那里去就是了。”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后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响。
刘琦扭头看去……是邹氏一身劲装,骑着一匹良驹仔一众骑士的保护下,向着刘琦和任姝之所在飞速奔来。
身为贵人,理应是跟刘琦一起在车撵中安坐的,但邹氏一出宫,就跟撒了欢似的,吵着闹着要骑马随行,说是要好好舒展一下筋骨。
邹氏比刘琦还大好几岁,可女人一旦撒起娇来,那是不分年龄的,多大的年纪都让人无奈。
刘琦在对待女人方面,本来就是个好说话的,见状也就随了她的愿。
“陛下,前面有探查的卫士折返回来,问陛下该先往何处去?他们好先行通知探查。”
刘琦闻言微笑道:“先去南阳吧,让他们先行探路,然后通知李典,让他沿途安排好,朕到宛城与他相见。”
“好嘞!”邹氏欢快的一甩马鞭子,就向着前方疾速行去。
刘琦无奈的在后面摇着头,冲着邹氏的背影喊道:“要说,遵旨!”
……
南阳郡距离雒阳极近,刘琦当年任南阳郡守,这里是荆州的首府,同时也是刘琦的起家之地。
而南阳郡,也是刘琦实施摊丁入亩和科举等改革制度最优先的地方,但同时也是困难最大的地方。
这里是光武龙兴之地,百多年来士族横行,望族遍地,到处都充斥着关系与特权的气味。
所以说,南阳郡在刘琦的手中,或许是改革最成功的郡,但也或许是改革最失败的郡。
……
刘琦本来是让李典在宛城等他的,没有想到的是,李典直接亲自带人奔赴到了鲁阳,大老远的来迎接刘琦。
遥见刘琦的队伍向着鲁阳而来,李典二话没说,直接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冲着刘琦冲了过去。
不多时,便见李典来到刘琦的车撵下,单膝跪倒,冲着刘琦高声喝道:“臣李典,叩见陛下!”
刘琦从辎车上走了下来,来到李典身旁,伸手亲自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你说你,好歹也是一郡之长,两千石的太守,这南郡三十八县都归你管辖,你郡署中每日多少事情要做,特意跑到这来,偌大的一个郡,就撒手不管了?”
李典闻言也不愧疚,嘿嘿笑道:“南阳郡中的事情,是多,但再多再重要,也不及陛下在臣的心中重要!”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朕只是在你心中重要而已?”
“哦,不是!不是!陛下本就非常重要!对臣对大汉,都是重中之重!”
刘琦闻言乐了。
而这个时候,却见任姝和邹玉也一同下来辎车。
李典匆忙上前拜见两位贵人。
刘琦笑道:“曼成抛家舍业的,隔着几百里来见咱们,今夜朕要与曼成痛饮一番,不醉无归,你们两个身为长嫂,也当作陪。”
任姝笑道:“陛下说的是,妾身等自然要与陛下,一同感谢李府君的厚意。”
“贵人言重了,言重了。”李典匆忙道:“陛下和贵人暂且歇息,臣立刻命人安排酒宴,命鲁阳县令,县丞等人作陪。”
“不必了,朕跟他们大致走个过场就行,喝酒大可不必……朕今夜这顿酒,乃是家宴,只有朕和两位爱妃,再加你李曼成一个人,咱们四人凑一局就是。”
李典闻言,吃惊地张大了嘴道:“陛下只跟臣一个人喝?”
“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陛下如此厚爱,臣高兴还来不及呢!岂能不愿?”
……
当天晚上,刘琦在鲁阳的临时行宫内,和李典一对一的对饮,任姝和邹氏作陪。
刘琦和李典,都是兖州人,可算是少年时期的好友,特别是刘琦当县尉的时候,跟李典有过不少的交集,彼此之间也发生了许多趣事。
这一顿酒下来,光是回忆过去,就足足回忆了一个多时辰。
而一番回忆下来之后,刘琦和李典两个人,都有些微醺。
“曼成,这南阳郡的郡守,好当么?”刘琦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问李典道。
李典嘿嘿一笑,晃着手中的酒爵,叹道:“陛下啊,您今日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南阳的郡守,昔日是陛下侍奉先帝时,起家的职位,如今臣坐在这个位置上,就犹如坐在火炉之上,可偏偏南阳此地对陛下异常重要,臣想撂挑子不做,也不行啊。”
刘琦闻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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