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两万四千南蛮众


  能当荆蛮诸部族首领的人,就一定程度上来讲,智谋和计略方面,就比一般人要强,但想来强度也是有限的。
  倒不是说他们智商不够,而是说他们不能像是汉人的高阶层人士一样,去接受良好的教育。
  没有良好的教育为前提,再加上荆蛮诸族崇尚武力,民风剽悍,在环境上就限制这些蛮人的思维和眼光,使他们想的便不够深不够远。
  就目下的情况来说,刘琦问他们借人屯田这件事上,算是糊弄的他们一愣一愣的。
  益阳蛮族长潘燒站起身,肯定道:“既是借人于府君,那所借我部青壮,便将任由府君差遣,或兵或民,全凭君意。”
  刘琦满意的点头道:“如此最好了,既然今后两郡诸部落皆由诸长代为管制,那为使诸族能够人丁兴旺,岁有盈余,某想先在益阳开设试点,以郡署为导,开放专门针对诸部族的市集,以公价卖盐、铁、漆器、玉、丝、耕具、锦缎等物与诸族,助各族振兴。”
  其时,荆蛮之民虽已是被汉政府统筹,但因为民族之间的差异较大,再加上南北贸易的道路不甚通畅,荆南汉人商贾在卖蛮民的各种物资时,皆会故意哄抬物价,以高额出售。
  有点糊弄傻子的性质。
  荆蛮诸族本就是自给自足,虽然他们对汉人的各种奇巧物资也非常的感兴趣,但由于汉商狡诈,故数十年来,两族在商贸一直处于一个非常低端的水平。
  但若是由地方郡署做引,以官方的名义在益阳开市,并制定合理的价格,这种交易对蛮人来说确实是大大的好事。
  诸蛮首领纷纷起身对刘琦表示感谢。
  双方此番会谈,其乐融融。
  当天晚上,刘磐和刘琦在益阳城外的议帐内,宴请诸蛮首领,并在酒宴上商定了一些益阳官办互市和诸族派劳役来长沙屯田的具体细节。
  刘琦这面对诸蛮首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各族派来的两千屯田劳役,必须要由刘琦派人去选。
  至于原因,刘琦给出的解释是,屯田乃是荆州重要政策,服劳役者必须是清白身的良民,郡署官方必须派人仔细核查挑选,方可用。
  对于重视名声的汉人政府来说,这要求虽略显繁琐,却也在情理之中,诸蛮族首自然都答应了。
  另,五溪蛮的首领沙摩呲专门向刘琦请命,言五溪附近河水环绕,水患为灾,请刘琦、刘磐、曹寅等人能够派治水的专吏,前往五溪协助治水。
  刘琦遂应了沙摩呲之请。
  ……
  宴席散后,刘琦和刘磐返回益阳的驿舍休息,
  刘磐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借着酒劲非要与刘琦同睡。
  刘琦非常反感汉朝人的这个习惯,动不动就两三个大老爷们,吵着要同寝同食,抵足而眠的。
  难道非要睡在一张床榻上,才能证明咱们哥几个关系好?
  刘磐今日喝的醉醺醺,满嘴酒气。
  他往刘琦的身边一躺,笑呵呵的盯着他看。
  刘琦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道:“兄长看什么?”
  刘磐没什么睡意,他用单臂支撑着头颅,将上半身抬起,另一只手则是搭在蜷缩着腿的膝盖上,犹如侧卧的佛陀一样。
  “伯瑜,你今日之举,为兄能够明白当中的几分深意,不过有些细节之处却未曾尽解,想请伯瑜为我解释一二。”
  刘琦将被子向着胸前盖了盖,看着房梁道:“兄长有什么想问的?说吧,早说完早休息。”
  “伯瑜,不得不承认,你重施賨布之政确实高明,如今武陵和长沙诸蛮尽皆归心,你还向他们借用族中精锐屯田……今日前来与我等会盟的蛮族共计十二部,若每个部族每年借我们两千精壮为役,那便是两万四千余人,再加上我手中的三千郡国之军,足可和张羡相抗了!”
  刘琦微笑道:“兄长终于是开窍了。”
  “可是,在诸蛮部中挑选蛮兵,你为何要咱们自己的人去监管选人?”
  刘琦‘扑哧’的笑了一下:“兄长且仔细想想,认真想。”
  “怎让我自己想?你说于我不就完了?”
  刘琦紧闭着嘴摇头,他就是想让刘磐在不断的思索中,逐渐进步。
  刘磐比之半年前进步不少,刘琦相信他的政治潜力还能挖掘。
  毕竟他才二十多岁而已,潜力无限。
  刘磐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脑海中隐隐有了些苗头。
  “你压根……就没想将两万四千的精壮还给他们吧?说什么屯田三年,每年四月,压根就是幌子?人若是到了,你就不会放他们回去的!”
  刘琦的嘴角略微挑起:“兄长,你已经能够深层次的揣摩出我的想法了,这说明你学坏了。”
  刘磐幽幽叹息:“跟着你,不学坏不成啊,再过几年,若是让你卖了我怕亦是不知,多长点心眼好。”
  刘琦吸了吸鼻子……算了,就权且是当赞美的话听。
  “派咱们自己的手下人去荆蛮各自监督征劳役,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尽量去挑选那些在诸蛮中没有家眷,独身一人者……最好是父母早逝,无妻无女,或是蛮族中的底层奴隶也行,这样的蛮人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容易收编。”
  “无牵无挂的……怕是不好找吧?”
  刘琦摇了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光武中兴,五溪蛮夷酋首田强第一次率兵反叛大汉,其麾下之众便有五万……还仅仅只是五溪蛮一个部落,田强百多年前就能纠集出五万兵壮叛汉,即使现在五溪蛮的人数不比当年了,但我就是砍掉一半,按一兵能带四口算,兄长就想想这人口基数会有多么庞大?况且眼下前来附庸我们的荆蛮可不止五溪蛮一部,而是足足有十二个部落。”
  说到这,刘琦显得有些兴奋:“诸蛮近百年来屡屡叛汉,永和、永寿、建康……数十年来但凡更了年号,都会有蛮族在郡中大规模的反叛,这些叛乱中死的人可不光是我们汉人,他们蛮族中人亦是如此。”
  刘磐似若有所悟:“正因为数十年来战火不断,蛮族中人的遗孤也定然极多,故无牵无羁的蛮民,想来是不少!”
  刘琦笑道:“蛮族无正典之法,各部落又无系统官署,以强为尊以弱为奴,部落中的上层人物欺压底层蛮民更重……如此,若是能多多招揽那些底层蛮民,我有自信将他们全部留下。”
  能挖蛮族的墙脚挖到这种程度,刘磐心中着实是又敬又佩。
  不过他话中的‘更重’却又是针对谁?
  不过说来也是,两万多的剽悍的蛮族兵壮……自成一军!
  而且日后或许还会逐渐壮大!
  想到这,刘磐就感到兴奋。
  “伯瑜,那在益阳设立官营互市,五溪蛮酋首向你请治水之吏,你尽皆应允,可谓处处皆为荆蛮着想,这又是为何?”
  刘琦言道:“一则为安其心,二则是为了尽可能的向蛮人输入我中土文化……想要彻底的收服兼并蛮人,仅靠强制性的制定户册和兵马镇压是不行的,一定要兼用融合,才有希望。”
  在刘琦的印象里,荆南地区在两汉前,一直属于一种被孤立的状态,再加上其独立的文化特色,与中原文化有隔阂性。
  直到唐宋之后,荆南地区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是因为中央集权制度发展愈发成熟,行政区域划分越来越明显,将四郡改为八郡,二是因八王之乱后,人口大规模的南迁,大批士人衣冠南渡,带来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将荆南地区的文化逐步融合进了中原文明。
  历史上的刘表政权虽然也接收了不少的北方战乱人士,但因为刘表的主要势力还是以蔡蒯与南阳士族为首,因此不曾开发荆南,大部分南迁人士普遍在荆北安居。
  这也与历史上的刘表收荆南四郡的时间有关,历史上的刘表平定四郡之时,已经是在九年之后了,那时候的蔡、蒯诸族已是非常的强大了,荆州的经济和发展重心已不是刘表说改就可以随便改的。
  但如今情况大有不同,刘琦已经下定决心,把这九年的时间差给抢回来!
  刘氏父子到荆州不足一年,蔡、蒯亦是未像历史上那般坐大,还有庞德公和蔡琰的两万余经卷在荆南。
  刘琦相信,他一定可以在荆南掀起一波文化融合的狂潮。


第二百零一章 沙摩柯,五蛮将
  一个月后,新筑的长沙学宫正式建成,
  以庞德公,司马徽,蔡琰,王谦,韩暨,和洽,杜袭,赵俨,繁钦等一众五经从事入驻学宫,并分别开始在长沙郡内的各县各乡招募文字抄手,开始正式抄录蔡邕送来荆楚的那两万四千卷的典藏。
  而所有的五业从事,在平日里除了教授经门学子们正常的课业外,并开始着手编纂《汉记》,并拟定了《后汉书》的大纲。
  刘琦虽然不负责这当中的具体事务,但他目下却是长沙学宫的主监,也就相当于是挂名的校长。
  而刘表在襄阳学宫亦是一样。
  山阳刘氏定下规矩,从今往后,凡入荆楚学宫之人,在名义上,皆属刘氏学子。
  如此一来,今后凡是在荆州境内入官方学宫之人,便都算是山阳刘氏的门生了。
  若是在清平盛世,门阀士人对此肯定是不屑一顾。
  依照目下的情况,荆州诸郡县的士人学子们若是不入襄阳学宫,又能去哪里呢?
  长安太学已毁,入朝为官的制度源头被破坏了,经学士子们的出路何在?仕途何在?
  观荆州学宫,不但有庞德公,宋忠,綦毋闿,司马微等名师坐镇,
  更兼刘表目下有假节之权,七郡大小官吏首长皆由其任命。
  以常理推论,学子们若是不入荆州官学,做那山阳刘氏的门生,在荆楚之地,恐无法出仕。
  为了官宦前途,这是荆楚士人们入仕的唯一出路。
  ……
  长沙学宫开后,四郡士子纷纷前往求学。
  一时间,整个长沙郡学风大盛,礼乐重修,设教导化,叙经立志。
  襄阳和长沙学宫的建立只是开始,依刘琦对刘表的了解,若是不把‘山阳刘氏技术职业学院’的分校开办到荆州的每一个县城,刘表是绝对不会干休的。
  他会一往无前的继续前进,为他‘校长王’的理想而终生奋斗。
  官学开办的同时,屯田事宜亦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有了上一次三家豪强被刘琦打掉的先例,长沙郡的豪强们不敢再与郡署对抗,
  在郡丞邹珂的串引下,长沙的豪强们主动退让示好,向刘磐上缴他们手中现有的无主荒田供郡署用以搞军屯民屯之用。
  屯田,治学两项政策顺利的进行,而荆蛮那边,十二族的荆蛮族长各自派遣了两千名蛮族精壮抵达了长沙郡。
  刘磐事先已经派遣长沙郡吏前往各县,按照刘琦事先吩咐好的要求,让十二蛮族酋首各提供符合标准蛮族劳役。
  果然如刘琦所想,符合他征召条件的荆蛮人很多,在各地分别招两千底层蛮士并不困难。
  招募劳役完毕,那些荆蛮酋首没有让两千役夫自来长沙报道,而是每族都派遣了一名蛮将,带领这些蛮人役夫前往。
  两万四千名蛮人齐至长沙,声势浩大,震慑了整个长沙郡,官民皆惊,
  同时,消息亦是不胫而走。
  这两万多荆蛮被刘磐安排在南郊已经搭建好的营盘。
  十二名蛮将同时进入了长沙,拜见刘琦和刘磐二人。
  刘琦与那十二蛮将客气了一番之后,遂对他们道:“我和刘府君已经在境内划拨了无主之地,足够两万四千役夫耕种,并为他们准备了耕具和稻种,派有经验的农者专门指引诸人耕种,各位大可放心,尽管回去复命便是。”
  那十二名蛮族领头人应命,但能够看出来,他们都还有些犹豫之色。
  刘琦来回看着十二人,然后拍了拍手。
  却有长沙郡署的侍从们两两入厅,搬着二十四个大木箱子入内。
  二十四个箱子中,装的皆是宝玉,金箔,名器,名贵漆器。
  “几位都是诸族的重要将领,身兼要事,两万四千名劳役已抵长沙,诸位可算功成……这些礼品乃是刘某赠送给各族族长之礼,烦劳诸位将礼品带回,并行转告,待四个月后,我自会通知诸位族长,请诸部派人来接各族的劳役回去,而秋收之后,那许诺的一半粮秣亦将送往诸族,请诸族长尽管放心。”
  那些蛮将见了汉朝的名贵物品,甚感新鲜,
  这可是他们平时可望而不及的宝贝呀。
  这位刘府君,当真是甚有诚意!
  于是,诸蛮将纷纷领命拜辞离去。
  待他们走后,刘磐问刘琦:“伯瑜,用这些名贵物品,就能打发他们回部落去吗?”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十二人不是劳役,只是领各族族长之命监押劳役的蛮将,其实他们也不愿意来,只是碍于各族诸长之令,我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们也便顺水推舟的回去了……”
  刘磐感慨道:“可惜了这般多的财货。”
  刘琦笑道:“这钱花的不冤,这些蛮将若是留在这,对我收服那两万四千蛮族劳役并无好处,蛮兵是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反倒是不如将他们驱回原籍,省得在这既碍事又碍眼。”
  刘磐深然其言。
  ……
  一夜过后,刘琦又派人前去打探,得知监管劳役来长沙的十二名蛮将,有七人携带刘琦的赠送给他们的珍宝踏上了归途。
  但还是有五个蛮将不肯走,竟然是坚决的留了下来。
  看来这五个蛮将是要和他们本族的那两千劳役一同坚持到底了。
  “走了七个,还剩五个。”刘琦听说之后,感慨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荆蛮……身为荒蛮中人,见了汉族财货异宝而不动心的,定不是等闲之辈,这五个蛮将,颇不好应付。”
  刘磐皱眉道:“真是不识好歹,伯瑜,我派人撵他们回去如何?”
  “算了吧。”刘琦认真的考虑了一会,摇头道:“眼下这个时节,若是强行将荆蛮派来的监督人赶走,回头恐会有损我们刚刚竖立的威信,毕竟賨布政策刚下,我们和诸蛮彼此关系融洽,别因为一些小事惹出不快。”
  随后,刘琦便吩咐郡署中人将那五名没有走的蛮将召了过来。
  半个多时辰后,那五个人便来到了郡署的厅堂中,再度向刘琦和刘磐见礼,与他们二次会面。
  刘琦来回认真的打量着四个人,将他们的样貌记在心中:“敢问五位尊姓大名?”
  五名蛮族高层遂自荐道:
  “益阳的羊栈岑狼。”
  “湘人张汤。”
  “沅陵的相单疆。”
  “沅南的百里浠。”
  “五溪的沙摩柯。”
  刘琦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不由愣了愣。
  沙摩柯?
  这是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人物。
  他看向那个说话的年轻五溪蛮人。
  那自称是沙摩柯的人身材高大,满面刚须,皮肤黝黑显结实,一双牛眼如同铜铃一般,瞪的浑圆。
  他的脸上没有褶皱,看不出大概是多少岁,但刘琦估计,最多也就是和刘磐一般大,是个很年轻的蛮将。
  少时,刘琦收回了在沙摩柯身上的目光:“你们五位,拿了刘某的礼品,不回各部转交于你们的酋首,反倒是留在这里不走,所为何事?”
  其余的几个人没有说话,却见沙摩柯当先站出来,冲着刘琦高声回答:“回禀刘府君,我等各自领族长之令,率两千役夫来助府君屯田,在没得到自家族长之令前,是不能够回族部去的。”
  他声音很是洪亮,震得刘琦耳膜直响。
  刘琦抬手抠了抠耳朵,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五位是奉你们各家族长之命留在此处……作为我的臂膀,帮我管理本族役夫的?”
  沙摩柯闻言一愣,
  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是成了他的属下了?
  他皱起眉,仔细的寻思了一下,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若是留在此处管理本族役夫,那按照约定,好像还真就是他的下属!
  沙摩柯性情耿直,也不矫情,想通后便认真道:“府君这般说,也是没错的,族长派我们在此管理本族役夫,但所有的役夫在这四个月皆为府君总掌,那我等自也是归府君总管的。”
  湘蛮的蛮将张汤突然插嘴道:“我们五个人,奉命前来,名为监管役夫,实则却不过是族长派来相助府君管理诸蛮,毕竟府君应从未与蛮人打过交道,有我等居中调停,应可规避某些不应发生的事。”
  刘琦闻言一愣,惊讶的转头看向了那个说话之人……
  荆蛮一般是不会自称自己是蛮人的。
  而且,这个说话的口音,明显不是蛮族那种古怪的声调,很是流离,
  刘琦隐隐之中,竟然还听出了一些北方的口音。
  难道,眼前的这个蛮将,是个汉人?


第二百零二章 蛮王与护蛮校尉
  安抚了一下那五名蛮将,刘琦便让他们各自回驿舍休息,随时听候调用。
  那五名蛮将去后,大概隔了一个时辰,刘琦又派人,暗中将湘蛮的蛮将张汤招呼了过来。
  这个人虽然和西汉时期的酷吏名字相同,但行事作风显然不太一样。
  似乎是属于比较知进退的那种。
  张汤对自己的去而复返,似乎是早有所料,他见到刘琦和刘磐之后,遂拱手见礼道:“东海张汤,拜见二位府君。”
  “徐州东海人?”刘琦颇是诧异地看着张汤道:“你既是东海士人,为何反倒是来了荆南,还在湘蛮的部落中?”
  张汤长叹口气,为刘琦解释:“不瞒府君,家严曾受党锢牵连,为免遭宦难,严君带家眷远走荆南,避居于荆蛮族中,我父子两世皆为湘蛮酋长所重用,我所取之妻室亦为蛮中贵女,三代人中自家严伊始便安居在此。”
  刘琦若有所思的道:“党锢之事早就解了,君怎么还滞留在蛮地?为何不回返故土。”
  张汤长叹口气,道:“当初先君南下之时,尽卖家业,族中旁支眼下也各立门户,几十年来少有往来,我这一支在湘中居住多年,在徐州的户籍怕是早被销了,如今若是回返东海故土,只怕是连寒门都算不上的……与其回乡受人白眼,倒不如安心在荆南安居。”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张汤的父亲这是当初做的太绝了,抱着压根没打算撤回中原故居的心,将自家这一支在族中的根都彻底拔出来安在荆南了。
  看情形,他那曾受党锢之祸的父亲,如今怕是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可惜他爹死前却把他坑的够呛。
  他父亲以为给后代留下了安全,殊不知张汤身为汉人,自知当年其家门也是地方的经学之门,如今却因为其父辈的一步之错,而从大汉朝的士人族中除名,
  如今反倒是成为了与蛮人为伍的底层人士——就算是他现在于蛮族中再受酋蛮之长器重又能如何?
  对于汉人而言,他也不过是贱籍,上不得台面的那种。
  刘琦眯起眼睛,用食指的关节轻轻地敲打着桌案,问张汤道:“张君有回汉之思否?”
  张汤恭敬的用汉礼向刘琦作揖,道:“若无回汉之意,汤适才在厅堂上,又岂会故意用北地口音引起府君的注意?”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这倒是,你适才若不开口,我还真把你也当成了蛮人了……不过你在湘蛮中目下已是有了地位,且看你也过了而立之年,这个岁数,为何心中还有这般的执着?”
  张汤很是认真地道:“汤自幼随父入蛮,这辈子一直都在与蛮人打交道,日后便是重入了汉籍,怕也是蹉跎一生,然我有四子一女,汤实在是不想让他们这辈子和我一样,身为汉人却终身居于蛮族之中。”
  顿了顿,却见张汤坚决地道:“我东海张氏一门,本为经学之家,却无端沦落至此,子孙何其不幸?”
  换位思考,刘琦很是能够理解张汤的心情。
  本是泱泱大国的子民,因为父亲太过胆小怕事,愣生生的被打成了低端阶级,而且很有可能会影响好几代人。
  同样是党锢者的后人,刘琦现在当上了两千石的郡守,张汤却只能在荒芜之地给荆蛮打零工,你说他心里能平衡么?
  也就是汉朝人以孝治天下,不然张汤肯定抽他的爹!
  “你是想让我帮你?”刘琦挑挑眉,问张汤道。
  张汤急忙起身,对刘琦作揖:“汤自幼便来了蛮荒之地,多年来亦算深习汉蛮两族文化,并尽心辅佐湘蛮族长,为湘蛮族长所重,在汉人之中,若论对荆蛮之了解,汤自认为第二,怕是这大汉便无人敢认第一。”
  “凭着这点能耐,和几十年来在诸蛮中打下的关系,汤自认为可以成为府君之臂,助府君或平或讨,以定诸蛮。”
  刘琦转头看了看刘磐,道:“兄长觉得怎样?”
  刘磐肯定的言道:“我们眼下对诸族之事了解有限,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刘琦再次看向张汤:“我兄长说不错,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对诸蛮有所了解同时在蛮族中有威望声名的‘自己人’……但汝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我现在还说不好。”
  张汤似乎早有预料,忙道:“府君若是想考验在下,不妨直言。”
  “好,够爽快,果然是既有汉人的仔细,又有蛮人的豪迈……我且问你,我目下若想将这两万四千蛮人全部收为己用为军,当施以何策?”
  张汤闻言一惊:“府君召这么多劳役,不是用来屯田的?”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全都在我……但我主要还是想用蛮人为军,组建一支可以为我所用的南蛮营,若能够不断的补充蛮族兵,使其扩大,实乃用以匡扶汉室的上佳精卒。”
  张汤沉思片刻,道:“原来如此,难怪府君派往湘蛮的使者在招选劳役时,只征召蛮族中的底层孤寡,原来是为了断其归路。”
  刘琦道:“不错,且我本想将你们十二位监督蛮兵的蛮将,统统打发回各族了事,谁想走了七个,你们五个却留下来给我添堵。”
  张汤正色道:“府君以为我们五人留下是掣肘,其实不然,以张汤思之,我们五人反倒是可以成为府君收服荆蛮诸族的臂助。”
  “此言何意?”
  张汤言:“府君,适才某已言之,若论对各族之熟,天下汉人无人可与汤比,蛮人虽不纳税服役,但诸族不过是以山林为生,各族也不善农耕,诸部以强为尊,除了与汉人作战时齐心,诸蛮平日里经常会因为一些琐事相攻互杀,如今府君已经实行賨布之政,想来诸蛮暂时不会对郡署县府有敌意,那他们愈是发展,彼此之间便是越不和睦,府君若能施之以利,再居中调停,则府君想要之物,势可源源不绝。”
  刘琦仰头望天,道:“可施何利,能使诸蛮各族不睦?”
  “春秋之时,有诸侯为掌天下权柄而竟相称霸,今诸蛮各自为政,立户制度被废,久后各部势力必将愈大,而势力愈大,则各部野心定也会不断增长……我闻五溪蛮酋首沙摩呲和沅陵蛮酋首相里盖,早些年间便有了称王之心。”
  “称王?当蛮王?”刘琦闻言笑了:“这野心一个个真都不小,一堆荆蛮荒部,各自为政,就想在这边郡之地称王是么?”
  张汤言道:“府君瞧不上蛮王称谓,但这称谓在诸蛮眼中,便如咱大汉的两千石之位,是为男儿入仕之愿。”
  刘琦点了点头,暗道这倒也是,人和人的生长环境有所不同,在蛮人的眼中,这蛮王的称谓可能就是人生的最高目标了。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那依照张君之见,我等眼下当如何以这蛮王之名为饵?”
  张汤迈步上前,对刘琦低声耳语了一番。
  ……
  次日,刘琦和刘磐又再次召见了五名蛮将,对他们道:
  “我们昨日得到了消息,四郡之地,有人正在暗中招兵买马,欲犯上作乱,其势颇凶,态势甚急,当下若从荆北调兵,路途遥远周转困难非为正道,现欲调诸族两万四千的劳役为卒,实操实练,以为急用,特此告知诸公!”
  益阳蛮将羊栈岑浪闻言,颇有些不满:“府君,此事未免太急了吧?我们这些人刚到长沙数日,屯田之事未有任何进展,如何就要转民为军?我等虽应为府君所驱驰,但府君如此仓促行事,是不是未免太过?却是置我等于何地?”
  刘琦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件事,想与诸位说清。”
  他来回看着诸蛮,道:“诸位皆知,家严刘荆州,奉旨为镇南将军,假节于荆州七郡,现为巩固荆南,让诸部落与我汉人交好,除了施行賨布之策外,还打算向朝廷请旨,请在荆南设立一位蛮王,并设护蛮校尉,以领诸族。”
  这一番话说出来,便见那五名蛮将都愣住了。
  蛮将百里浠沉默了一会,道:“府君此言当真。”
  刘琦淡淡道:“眼下长沙和武陵郡,对待诸族已不再编户编籍,诸位族长皆被委以邑长,形同一县之君,但汉制中,又有谁能够替陛下管理诸位族首,治理诸族?唯有在诸族长中,选出一位‘蛮王’,以两年为一任期,总摄诸族要务,此事势在必行,严君已经上表去了长安,只等相府东曹与选部拟定食邑之后,便可行之。”
  这话纯粹就是扯淡糊弄傻子的,刘表好端端的,如何会向长安上表去立什么蛮王。
  就算是上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而且长安朝中的官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但这些朴实的蛮人,第一反应却都是——信了!


第二百零三章 张羡起兵攻长沙!
  刘琦当厅抛出了要立蛮王和护蛮校尉的事情,立刻震慑了当场五蛮将。
  那五名蛮将的听了这话,各个心思便开始活了起来。
  听刘琦这意思,如今两郡不为各族建立户籍了,而是采用蛮王管理各族邑长的方式,对各族施以控制。
  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这个蛮王落在哪个酋首的身上,那这个部族未来两年的发展就突飞猛进,位列于其他蛮族之上。
  这可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位置啊!
  可如何才会被刘表向朝廷请旨敕封为蛮王呢?
  五名蛮将心中大致一思索,便想通了个中关键。
  既然必须要通过镇南将军刘表来向汉室朝廷提出这个议案,那封谁当蛮王,自然就是由山阳刘氏说了算。
  说白了,诸蛮眼下当需先伺候舒服了刘氏,以其为尊供其驱使,方可得此蛮王的正名。
  当下,却见湘蛮首领张汤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道:“刘荆州为了我荆南诸族,如此殚精竭虑,某等湘族心实感激,府君想以我湘族之士或为民或为军,张汤都无二话,我这便派人回返湘临,知会族长,改劳役为军,供府君驱驰平叛,府君若是对我族中人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辈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说罢,却见张汤还盛气凌人的来回扫视了一圈其余的四名蛮将。
  那四名蛮将见张汤代表湘蛮向刘琦示好,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图?
  这是赤裸裸的要向刘琦效忠,为自家酋首求那蛮王之位啊!
  你奸,我等却也不傻。
  便见五溪蛮将沙摩柯亦是站了出来,高声许诺:“府君要以我诸族壮士为军,又有何难?沙摩柯虽是愚鲁之辈,却也自信有些身手,某亦愿入府君麾下,为府君荡平荆南叛逆!”
  相单疆,百里浠,羊栈岑狼见状,也不能不表态了,
  事关重大,甚至重大到他们没有时间派人回去向自家的族长请明,就纷纷表示向刘琦效忠。
  刘琦见诸蛮都表示愿意支持,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肯站在自己这边,事情便好办了。
  随后,便见他转头喊道:“典君、绪正、曼成、文长!”
  “在!”
  “南蛮营,就交给你们四个人了,要用最快的速度加以操练,务使延误!”
  “唯!”
  ……
  桂阳郡的张羡府邸中。
  张羡正在读由长沙郡丞邹珂暗中传递给他的密信,
  他握着简牍的手此刻正微微的颤抖着。
  张羡做梦都想不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整个荆南以长沙郡为中心,在政治风向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长沙学宫建好之后,刘琦不但开始召集人手补录《汉记》,还做出了撰写《后汉书》的项目,并以庞德公门徒的身份,在荆南笼络士族人心。
  这段时间,荆南著名的士人家族,以刘氏,赖氏等名门皆派遣子弟前往长沙学宫,入官学读经,使族中子弟成为了山阳刘氏的门人,一时间整个荆南的知名士族,竟然是都有了倒向刘氏之势。
  特别是张羡平日里最为看重的零陵经门蒋氏,也将其族中的下一辈子侄送往了长沙郡,这件事实令张羡备受打击。
  还有一件事令张羡难以接受,那就是刘琦自己在武陵郡和长沙郡施行賨布政策也就算了,他还派遣使者去见零陵郡和桂阳郡下辖的那些荆蛮大族,向他们传递刘表欲在荆南整个实施賨布政策的消息。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长沙和武陵两地的荆蛮诸族眼下轻徭役,少赋税,日子过得是愈发红火,而桂阳和零陵两郡却还没有施行賨布,桂、零两郡的荆蛮自然是不服气的,
  数日之内,零陵郡和桂阳郡两郡的荆蛮诸族便炸开了锅,纷纷开始对地方郡署发动了反抗,极力抵制编户制度,反抗力度空前强大。
  流血事件和起事的频率大幅的增多了,令张羡感到焦头烂额。
  刘琦这一招先下手为强瞬间就让张羡感觉到了被动。
  他现在不实行賨布之策只怕是不行了,
  大势所趋,若不赶紧停止为荆蛮建户,回头势必会引起巨大的反动效应。
  但就这样施行賨布,怕是那些荆蛮也不会念张羡的好,
  因刘琦事先已经派遣过使者知会两郡诸族,眼下就算改了政令,零陵和桂阳两郡荆蛮也只会觉得张羡是迫于形势,不会感激他,反而会感激山阳刘氏。
  这些哑巴亏,张羡都认了,但眼下刘琦却借屯田之名,在长沙大肆练兵,这事令张羡感到惊惧
  如今长沙的兵将竟已近三万之数,其兵势已是接近了张羡的兵力总和,在数量上几乎与他持平。
  要知道,张羡能有数万将士,是因为他在荆南经营了数年之久,才有了今天威震荆南的局面。
  但刘琦只是在长沙待了两月,就已经在政治上压倒了他,并得士人倾心,蛮族效忠。
  张羡又岂能忍耐?
  “刺啦,刺啦……啪!”
  张羡将邹珂写给他的简牍扯碎,然后用力的扔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刘家小儿,安敢如此!”张羡咬牙切齿地嘶吼道。
  张怿急忙拱手道:“父亲,刘琦小儿建学屯田也就罢了,如今还直接越过我们,派人在桂阳和零陵荆蛮中扬言要施行賨布,摆明了就是针对我张氏!如今长沙郡已经是聚集了两万余的蛮兵,若再任凭其发展下去,不消半年,刘琦就会凑足攻克桂阳的兵力和粮秣,到那时父亲就危险了!”
  张羡站起身,来回的在厅中踱着步子,如同老虎圈笼子一般。
  “不错,以刘氏目下在长沙的发展势头,形势确对我等不利,若迁延数载,则我张氏在荆南恐无力与刘表抗衡……”
  说到这,却见张羡猛然停下了步子,道:“我意已决……起兵!夺取长沙,驱逐刘氏出荆南,此乃刻不容缓之事!”
  张怿闻言大喜过望:“父亲英明!孩儿这便去通知诸部,整备兵马,北上攻取长沙!”
  “且慢。”
  张羡抬手拦住了张怿,犹豫道:“眼下之局,虽不得不起兵,但刘表毕竟是名正言顺的荆州牧,镇南将军,我当以何名义起兵?若是仓惶起事,恐名不正言不顺。”
  张怿闻言犹豫了一下,道:“父亲,眼下其实倒是有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张怿道:“孩儿在襄阳的探子回报,说是我那被刘表囚禁的族叔张方,实已病死,只是刘表故意隐瞒,秘而不发,也不曾知会我等,还装作若无其事……如此卑劣之行,若是公布各郡县,父亲再举以为族兄复仇的名义,北上夺取长沙,言讨刘表之罪行,或可成事。”
  张羡闻言一惊,皱眉看向张怿,道:“我儿,你这消息可真?”
  “应无虚假!”
  张羡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慢慢坐下,沉思了半晌:“就算是真的,但若仅仅只言为族兄复仇,却是只有私仇,并无大义……不妨对外散播流言,就说刘表在襄阳,暗藏祸心,纠结兵将,并让刘琦在长沙废除对蛮立户的政令,擅自集结蛮兵意欲造反,张方在襄阳发现了刘表的僭越意图,为其所害,吾儿你看如何?”
  张怿闻言大喜:“父亲如此篡改,却是高明……只不过如此言之,世人能信吗?”
  张羡冷冷道:“这天下本无真言假言,假言传的广,说的人多了,那便是真话!就按此策行事,言刘表和刘琦纠结蛮族叛反,布告于天下,我起兵讨之!”


第二百零四章 典韦立威
  南蛮营,毫无疑问是刘琦报以极大希望的一个兵营。
  曹操在兖州起家的时候,也是靠受降了百万青州黄巾后,从中选其精锐数万,组建了威震天下,且具有相对独立性的青州兵。
  越是这种生存在边缘的底层民众,若将其凝聚起来,其战力之高,甚至可以是远超郡国之军。
  而在刘琦看来,眼下的荆州诸蛮在人口上,大部分都属于是隐匿人口,四郡没有被记录于汉朝户册的蛮族人按照刘琦估计没有一百万,也得有七八十万。
  光是五溪蛮一地蛮族就可在本族凑出数万蛮兵,基数可想而知。
  刘琦现在收服南蛮卒建立南蛮营,和曹操收服青州黄巾建立青州兵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既然这支兵马被刘琦寄予厚望,那从今以后,南蛮营便会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中,成为一支专属于他刘琦的力量。
  南蛮营目下由典韦,魏延,黄叙,李典四人共同主持操练。
  荆蛮的蛮卒和汉朝郡国兵一样,闲时为民,战时为军,但不同于汉人的是,南蛮之卒不服兵役,上了战场,不凭军容阵型与敌交战,只是单纯性的对凭借自身的蛮勇与敌人厮杀。
  但如今蛮人进入了汉军的军营,那一切自当就应该按照汉军的制度来。
  首先是最基本的鼓进金退,以及角声旗语,这自然是每一个士卒都必须遵守的。
  为了能够将南蛮营稳妥的掌握在手中,军中的曲军侯、屯长、队率、什、伍等军职,都是由刘琦从荆北带来的那三百名锐士所担任的,这样就等于是在中层方面将这些蛮人给控制住了。
  当然,刚刚归附的南蛮营毕竟不是汉人,与那些担任长官的汉人可能会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蛮人以强者为尊,在他们心中,打心眼里瞧不起汉人操练他们。
  因而在操练的时候,多数人有懈怠之感,松散之极。
  ……
  “停、停!”典韦的怒吼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接着就见在校场中操练的南蛮兵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他。
  典韦来回扫视着众人,喊声如同雷霆:“尔等如今已是刘荆州麾下锐士,干的是打仗的活,做的是杀人的事,可你看看你们,操练之时一个个懒懒散散,一点精神气都没有,成何体统!”
  那些南蛮营士卒皆不言语。
  典韦来回看着那些人,喝道:“今日的行军止令,若是不练精熟,谁也别想吃饭!听清没有?”
  这一声中气十,显得威风凛凛。
  但那些南蛮兵,只是七零八碎的回应道:“听清楚了……”
  一个个跟要活不起了一样。
  典韦气的有些牙疼。
  世人皆言荆蛮之人民风剽悍,可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荆蛮怎么一个个丁点精气神都没有,这是大限将至了?
  张汤咳嗽了一声,走到典韦面前,低声道:“荆蛮重武,看重猛士,司马以军威压制他们,他们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服气你的。”
  典韦闻言愣了愣神,随即转头看向李典,奇道:“他此言何意?”
  李典道:“自然是让你以勇武震慑诸人,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如此方可振奋士气!”
  典韦恍然的点了点头,转头高声喝道:“尔等对某,可是不服?”
  那些蛮族兵将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突见一个人站了出来,对典韦高声道:“我等祖祖辈辈皆为猛士,若论拼杀,当在汉人之上!你有何本事,竟可以操练于我等?”
  典韦冷然一笑,道:“问我凭什么操练尔等南蛮之众?”
  典韦转过身,走到校场边的空地旁,执起操练用的鼓槌,对着大鼓重重的抡了起来。
  “咚!”
  “咚!”
  “咚!”
  那鼓发出的闷响,在校场之中显得格外响亮,响彻在每一个荆蛮士卒的耳中。
  一通鼓罢,却见典韦将鼓槌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将身上的战甲脱掉,露出了那一身如同钢铁般的肌肉,他整个胸膛上面都是浓密的护胸毛,让人看着不由心惊,亦不由暗暗咂舌。
  比蛮人的毛还重。
  单以此论,典韦着实是蛮人中的蛮人。
  典韦来回扫视着那些惊讶的南蛮兵,喝道:“尔等觉得某不配操练你们,好,那今日某便给你们一个机会,某家的军铠和佩剑在此!你们谁觉得自己有能耐,便来与某交手,谁能胜吾,这南蛮营主将之职便给谁坐!”
  说罢,却见典韦环视一圈众人,怒道:“谁敢来?!”
  那些适才还显得既懒散又没精神头的士兵,在听到了典韦的怒吼之后,竟然一下子都显得精神抖擞,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却有一名蛮兵从队伍中站出来,对着典韦高声喝道:“将军此言当真?”
  “某家绝无虚言。”
  说罢,典韦转头看向了沙摩柯等五位蛮将,道:“尔等不需阻拦,就让这些人来我面前!谁能赢我,典某自去府君面前,力保让他上位!”
  话音落时,却见一名人高马大的荆蛮猛然从队伍中站出,对典韦高声道:“愿向典君讨教!”
  “放马过来!”
  随着典韦的话音声落,却见那名荆蛮便大步流星的冲着典韦奔了过去,他手中还持着适才训练时的长戟,竟是毫不留情的对着典韦扎去!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荆蛮的遗孤,即使是在穷困的蛮族中也属于最低端的存在,在饱受白眼和压迫的环境下,却也都养成了一身的戾气,如今面对上官,也不会存在着‘客气’这两个字。
  那长戟冲着典韦一出,却被典韦转身一闪躲过,伸手抓住戟头,用力一撅,竟然是将那长戟折断。
  然后便见典韦一脚踹出,踢在了那蛮兵的侧面跨骨上,直接将他踢飞,那蛮兵在地上疼的直打滚,竟然是被这一脚踢翻之后,半晌没站起来。
  所有的蛮兵都看愣了。
  “下一个!”典韦高声怒吼道。
  面对典韦这般的勇力,那些蛮兵居然没有丝毫退缩,一个个竟然还有些兴奋。
  却见另外一名蛮兵亦是从队伍中冲出,持着长戟亦是向典韦冲去。
  典韦站在原地,任凭他来到面前,两人同时挥动手中的持器。
  那士兵挥动的一根长戟,典韦则是半根。
  典韦挥动长戟的速度极快,一柄打偏了对方的长戟,然后又迅速的反向击出,直接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抽的昏厥。
  若非典韦手下留情,眼下这人怕是就死过去了。
  典韦不屑的看向那些蛮兵,讥讽道:“都说荆蛮民风剽悍,跨山越水如履平地,犹如凶煞,如今看来,呵呵,不过尔尔!”
  话音落有,又有第三名荆蛮冲向了典韦,
  又被打倒,
  第四名,被踢飞,
  第五名,被一个耳光扇倒在地……
  典韦几乎都没有离开原地的那个圈,在面对蛮兵,基本都是一招打倒,当然也不外乎有些特别厉害的荆蛮能够和他多僵持一会,却属于少数。
  荆蛮的兵卒也非常有意思,面对这样的熊虎悍将,不但是没有被其做震慑,反倒是一个一个的争先恐后的扑将上来,与典韦相抗,犹如被打了鸡血一样,越挨揍越来劲。
  随着人数的逐渐增多,典韦也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在不断的增大,他也逐渐的失去了从容,一点一点的开始有些吃力,但情绪上他却也开始变得越发的亢奋!
  看着那些被打倒的人,其余的荆蛮没有同情,而是愈发兴奋,与训练时的无精打采成了鲜明对比,大伙都在口中高呼口号:
  “哦!哦!哦!哦!”
  也不知这些蛮兵是在为那些一个接着一个上去挑战典韦的蛮人加油,还是为典韦的勇武呐喊。
  典韦那两只沙钵大的拳头,和他两条如钢似铁的腿,眼下在诸荆蛮眼中,就如同有万钧之重的神兵利器,既让他们惊惧,又让他们向往。
  黄叙和魏延等人在旁边看着,皆是赞叹不已。
  典韦的勇力,当真是让人既惊且佩。
  直到第五十个荆蛮被打倒之后,终于有一个人从旁边站了出来。
  却是五溪的蛮将沙摩柯。
  沙摩柯走到了校场间,看着那一地呲牙咧嘴,在沙地上来回滚动的荆蛮兵士,不由动容。
  典韦喘息着看向沙摩柯,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怎么?你也想上来与某比划比划?”
  沙摩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支长戟。
  典韦深吸口气,谨慎的盯着对方。
  跟普通的蛮兵相比,沙摩柯的身手可绝非等闲,典韦虽然不曾与他交过手,但只是通过他举手投足间的状态,就能感受的出来。
  饶是典韦悍勇过人,对待这样的凶猛悍将,也不敢过分托大。
  他能够看出来,沙摩柯是和自己有一拼之力的。
  当然,他最终肯定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但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任何的突发事件,都会改变两个人交手的形势,这一点很是关键。
  典韦不能不慎重的面对沙摩柯。
  可沙摩柯拿起那支长戟之后,并没有向典韦发动进攻。
  他静静的盯着典韦,高声道:“能够打赢五十个强汉的人物,勇不可当!沙摩柯愿以君为先!”
  说罢,他重重的用手中的长戟一下一下的敲打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而校场之上,以百里浠,张汤等为首的所有荆蛮士卒,所有的人都用兵械开始敲击地面,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响声。
  “咚咚!”
  “咚咚!”
  而那些蛮族的士兵口中,则都是发出了:‘哦!哦!哦!’的高呼。
  虽然听不懂他们是想表达什么,但是通过他们的表情却能够看出,这些蛮兵此刻是被典韦的勇力所真心震慑,但他们却没有恐惧,
  他们此刻表现出的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之情!
  这就是蛮兵与汉兵的区别,虽然行事古板,但却没有过多的花花肠子,
  都是厚道人!
  ……
  校场的事情,很快便被传回了郡守府,刘磐立刻去往襄阳学宫,去见刘琦。
  而此时此刻,刘琦正在学宫中,给新近来学经的士人学子们做会议,讲政治口号。
  虽然他是名义上的董事会校长,但毕竟不是常年授课的教师,就算是这些学子名义上都属于山阳刘氏门下,但刘琦若是长时间的不露脸,却也不是那么回事,恐威信不足。
  他打定主意,今后就算是自己再忙,他也要时不时的巡游各处学宫,露露脸,开开会,总结一下当下局势和形势,给荆州的士人学子灌输一些‘正能量’,替他们把一把政治风向的关。
  宣讲结束时,正赶上刘磐来了学宫,将今日典韦在校场的表现告诉了刘琦。
  刘琦听完之后,乐了。
  “看不出典韦这个大豪侠,居然能在南蛮营中做出这般的成就,看起来,这南蛮营,今后就要让他统领了。”
  刘磐低声道:“伯瑜,我多少有些担心。”
  “兄长担心什么?”
  刘磐低声道:“伯瑜你打算将南蛮营建设成咱刘氏之精军,但典韦在军中的威望这般之高,日后若有变故,咱们又凭什么能拿的住南蛮营?”
  刘琦微笑道:“只能凭借典韦来拿住南蛮营了。”
  见刘磐微有些不解,刘琦道:“兄长担心的事情,是历朝历代一方之主与下属将领之间一直存在的矛盾,这种事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只要有人,就会存在君将之间彼此制衡,我们还有很多大事要做,不能和典韦一样天天扎在南蛮营中抢军心,只能依靠制度来平衡了。”
  刘琦说的话弯弯绕绕,刘磐可没有想的他那么深,他目下想的是如何能够控制住南蛮军。
  “伯瑜,要不要……让咱山阳族中人入南蛮营,协助典韦掌兵?”
  这是汉朝当权者一惯的套路,使用宗族中的人协助掌兵,在他们看来,同宗的人才是最亲近的人,这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他们信任和依赖的。
  但同宗同族的人,就真的值得信任吗?
  不见得吧?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再议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自信还是可以掌控典韦的,若是让同宗掺和进来,只怕是反而不美……再说了,将管兵,君统将,典韦能管的住荆蛮,我自认为也能管的住他。”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刘磐麾下的一名郡吏,匆匆的跑到了刘磐的面前,对他耳语数句,并为其呈递上了一份简牍。
  刘磐疑惑的接过那东西,看了片刻,心中陡然一凉。
  “伯瑜……”
  刘琦微微一挑眉,道:“怎么了?”
  “张羡反了。”
  “什么?”
  刘琦急忙接过刘磐手中的简牍,那上面所写的,却是张羡所撰写的讨伐檄文。
  刘琦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之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张羡这个人,果然是有些政治头脑,本以为他就是要反,也只是会用替张方报仇的名义,谁曾想这老贼居然会用张方的死因来做文章,污蔑严君叛汉造反……呵呵,有些手段!”
  刘磐气道:“张方这厮,居然敢这般污蔑叔父!他没有凭据,就敢如此妄言?”
  刘琦叹息道:“这世界上的事,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凭据,想当初关东群雄联盟之际,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董卓之罪,这天下之人不也是看不出个真假么?有些假话说多了,便是真的。”
  刘磐一拍手,道:“真个气人!”
  刘琦在学宫的外面来回挪着步子,一边走一边思索:“眼下不是顾忌这些事情的时候,张羡的檄文既然已经发出,那他想必应该是已经开始集结兵马了,不出数日,张羡必入寇于长沙,咱们还需早做布防才是。”
  刘磐沉声道:“既然如此,我立刻下令,着所有兵将南迁,在长沙南境布防!”
  “不。”刘琦摇了摇头,道:“就在长沙县内部布防,让张羡深入我境。”
  刘磐诧异道:“为何?”
  刘琦言道:“长沙郡除了主城之外,下属各城都没有高墙深沟,兵卒前往把守没有合适的防御工事,恐难以久守,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入寇长沙,在沿途占领各县城时,能够分散兵力镇守,咱们稳固长沙主城,以守代攻,寻机破敌。”
  刘磐犹豫道:“长沙我治理半年,诸县的情况方才有些好转,若是被张羡攻下来,致使县城残破,岂不是白费了我这段时间的用功?”
  刘琦微笑道:“这点你尽管放心,张羡来夺长沙,是想用长沙作为他日后在荆南立足的根本,因而我断定他不会破坏,相反的,他还会分兵安抚诸县。”
  刘磐恍然的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未免还是有些危险吧?”
  “若不冒些风险,又怎能快速的打掉张羡?只有将各县让与张羡,才能让他分兵,减弱他的兵马主力。”
  刘磐恍然的点了点头。
  ……
  荆州,襄阳。
  荆南屯田、蛮政、学宫的事情,一样一样的传到了荆州牧刘表的耳中。
  刘琦在荆南大刀阔斧的作为,令刘表很是满意,也令南郡诸官为之钦佩,便是一向看这个姐夫不是很顺眼的蔡瑁,这一次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佩服。
  但是刘琦这样巨大的政治动作,刘表也略微有些担心。
  那便是怕会引起桂阳郡张羡的反叛。
  但是未曾想到,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张羡那边的檄文很快的便传至了襄阳。
  消息抵达的第一日,刘表便立刻召集诸人,在牧府与他们共同商议此事。
  “张羡发布檄文,举众入长沙,荆南变乱,当此时节,我欲派兵入荆南,协助伯瑜,诸公以为如何?”
  蒯良言道:“刘府君现麾下有数万蛮兵,虽未必言胜,却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以在下度之,主公当派兵入驻武陵,南攻零陵,攻张羡根本,引他回兵去救,可竟全功。”
  刘表认真的思虑了一会,道:“谁可担当此重任?”
  蔡瑁当先站了出来:“末将愿往!”


第二百零五章 宗亲联盟的巨大变故
  蔡瑁主动站出来想要去往荆南协助刘琦,倒是令刘表颇感惊讶。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其实刘表本来是属意让黄忠或是文聘领兵前往的,毕竟经过上雒一役,这两个人在军中的名气也已经在荆州传播开来,
  身为山阳刘氏的左膀右臂,刘表拥有了这两名大将为统军主力,已是在南郡的军事上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隐隐有压制宗族之势。
  蔡瑁估计也是想立些军功,让宗族在南郡增加一些军事上的话语权。
  眼下南郡有这么好的局面,刘表并不太想让蔡瑁立功勋。
  但蔡瑁已经主动请缨,若是当面驳斥,却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蔡瑁身为中郎将,目下乃是襄阳军中军阶最高之人,由中郎将统兵南下,实乃是名正言顺。
  刘表捋着胡须,最终决定先让一步。
  “既然是德珪请令,那便由德珪为主将,领南郡之兵,南下往武陵郡……”
  话还没等说哇,却见蒯越一脸焦急的进了厅中,对刘表长作一揖:“越来迟了,请使君恕罪!”
  刘表微笑道:“异度为人,一向守时,今日如何来迟了?”
  蒯越虽然未被责备,却也是一脸的愁容惨淡。
  “越接了使君之令,本当速来,只是北方有紧急军情,越处理完此事之后,方才赶过来,因为慢了一些……府君,咱们眼下怕是不能从南郡向荆州用兵了。”
  刘表闻言心中一惊。
  “莫不是袁术有南侵之意?”
  蒯越摇了摇头,道:“不是袁术,而是护君盟中事。”
  “盟中事?”
  蒯越言道:“前线来报,豫州刺史刘松、丹阳郡守刘琬二人被杀!”
  “什么?”刘表闻言不由大惊失色:“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前一段时间,宗正刘松被董卓任命为豫州刺史,接替刚刚暴毙而亡的孔伷,同时又任宗室刘琬、刘繇、刘晔等人为郡守,大大的扩充了汉室宗亲在中原的实力。
  刘表和刘虞对于此事,自然是欣喜的紧,继将雒阳的陈王刘宠和新任的渔阳都尉刘备拉入宗亲联盟之后,二刘便顺势将此四人亦是拉入了宗亲盟中。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那被任命的四名宗亲中,被破格提拔的庐江郡守刘晔,却称病拒绝上任。
  虽然少了一名郡守比较可惜,但却不耽误宗亲联盟的势力飞速壮大。
  另外三人上任后,刘表便火速派人将他们拉入联盟之中,并布告海内。
  如此一来,宗亲联盟的势力大大增强:一王一刺史、两牧两郡守、外带一名郡都尉,总计七小强!
  刘焉则是因为身败名裂,被残忍的踢出包间,已经没有资格上联盟的饭桌了。
  本以为联盟势力大增,一切可顺风顺水,汉室可兴,但不想立刻就挂了两个。
  七个葫芦娃,还没等救出爷爷,就被弄死了两个!
  豫州刺史孔伷,突然暴毙本就离奇,如今刘松上任之后,屁股还没等坐热乎,又是在汝南视察诸县军政时,被山贼击杀而亡!
  而同时,袁术麾下的大将陈兰和雷薄立刻率兵进驻豫州。
  而袁绍则是派遣自己的附庸,原九江郡守周昂,亦率兵进入了豫州,二袁在豫州之地开始相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刘松的死和陈兰,雷薄,周昂等绝对脱不开关系。
  就是不知道刘松是死于他么两方谁人之手。
  但这也不重要了。
  而袁术的附庸大将孙坚,则是率领可纵横天下的孙氏军队,跨豫州之境,直抵九江郡,扬州刺史陈温见孙坚势大,不敢与之相抗,弃城而走,不知所踪。
  而上任于丹阳郡的刘琬更惨,前往丹阳郡后,竟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一郡三守局面!
  丹阳郡守原本乃是周昕,此人乃三君陈蕃之徒,亦是周昂之兄,同时也是袁绍的铁杆。
  而丹阳自古出强兵,袁术也极度眼馋此郡,他上奏表吴景为丹阳郡守,让他领兵前往丹阳郡接手此地。
  周昕本不欲与吴景相争,但袁绍却是暗中派人送其书信,让他务必不能将丹阳郡让与旁人。
  袁绍告知周昕,其弟周昂目下在豫州与陈兰和雷薄对峙,他若是离开丹阳郡,回头周昂一败,谁能接应其弟?
  周昕无奈之下,便不打算离开丹阳郡,与前来接领的刘琬和吴景对峙。
  吴景身为孙坚的小舅子,手下自有强军,此来丹阳本就是要强占的,双方一言不合直接开打,同时还将刘琬给卷入其中。
  这三名丹阳郡守,若论身份,刘琬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但论及军势,他却是最弱的。
  周昂手中有他在本地招募的丹阳精兵,吴景手中有他姐夫孙坚赞助的孙氏强军。
  周昂和吴景势均力敌,刘琬则是直接被乱军所杀,淘汰出局。
  ……
  听蒯越说完之后,刘表气的双手直哆嗦。
  “好啊,这就已经开始不顾天子之意,各自随意任命刺史郡守了?还敢擅杀我宗亲联盟中人!”
  蒯越言道:“当初公子率兵上雒之时,宗亲联盟有大义,董袁双方皆不愿落对方于口实,因而不敢对联盟动手,如今董卓已经西撤,河南尹饥民遍地,雒中残破,汉家威势愈低,二袁没有了董卓掣肘,已是肆无忌惮,不将联盟放在眼中了。”
  蒯良站起身,道:“明公昔日予以袁绍为臂助,以对付袁术,可如今联盟中的宗亲被袁家人害死……使君,咱们还当如何与袁绍为伍?”
  刘表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是啊,宗亲联盟的成员死了,荆州方面自然不能再跟凶手为伍,如若不然,宗亲联盟的本质就变了。
  若是荆州方面还继续与袁绍进行联合,那只怕这个联盟早晚就会解散。
  “必须要声讨二袁!”刘表略显无奈地道。
  蒯越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声讨一出,则联盟方面恐不能置身于二袁之争外……”
  蒯越的意思刘表明白。
  袁绍一系,袁术一系,宗亲联盟一系……三方中原大战。
  刘表长叹口气,对蔡瑁道:“眼下的局势,却是不能向南面增兵了,德珪,你在襄阳好生练兵,声讨二袁的文书一发,怕是便会得到二袁的报复。”
  蔡瑁恭敬地道:“唯。”
  刘表又看向蒯良道:“子柔,派人前往荆南,告知伯瑜,南边之事我,只能由他自行处理了……让他尽快处理完张羡之事,速回襄阳。”
  “唯。”
  刘表吩咐完后,心中暗叹:自己还是有些着急了,却是中了董卓的计。


第二百零六章 孙坚欲独立
  九江郡,寿春。
  孙坚坐在正堂,看着桌上的托盘中,代表着六百石的扬州刺史身份的印绶,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去年,袁术向朝廷表孙坚为豫州刺史,想让孙坚替他杀掉孔伷,以谋取豫州。
  孙坚对此本来没什么想法,但在阳人县的时候,他却得到了刘琦的提醒,因而开始反思。
  他当初替袁术连续干掉了张咨和王睿,在南阳郡把自己的声名弄的极臭,反倒是袁术捡了现成,霸占了南阳郡,凭白受利。
  这次袁术故技重施,但孙坚却已经清醒了,他决定放弃这次机会。
  孙坚向袁术谏言,改陈兰和雷薄前往豫州,自己则是率兵前往扬州,助袁术夺取九江郡和庐江郡,将袁术南阳和豫州的势力连成一片。
  孙坚主动提出帮袁术谋取扬州,袁术自然是乐意的,荆豫扬三州之地全部霸占,本就是袁术的战略意图,此事若成,他便是南天王,放眼天下,除了董卓之外,便无人会是其对手。
  袁术很是痛快的答应了孙坚,让他出兵九江郡。
  孙坚与扬州刺史陈温曾相识,关系也算不错,故而在他出兵扬州前,便置书与陈温,细数当中的厉害,言自己是奉袁术之命,不得已而为之,请陈温出躲九江郡,不要被袁术谋害。
  扬州刺史陈温是个温和的人,心中对自己的能力也有数,他没有割据一方的野心和能力,因此在权衡利弊之后,遂弃官出走。
  九江郡守周昂目下在豫州与陈兰等人相争,扬州刺史再一出逃,九江郡便等于是没有领导者。
  孙坚兵不血刃的入驻了寿春。
  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断了在豫州的周昂之后路。
  寿春已得,自己在袁术那里也算是有了交待,孙坚下一步便打算借机做件大事。
  他要脱离袁术,发展自己的势力。
  ……
  “父亲!”
  一个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孙坚的思路,他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丰神俊秀一脸英气的少年。
  “伯符。”
  孙坚看到了长子,久违的露出了会心微笑。
  孙坚北上,其家眷便一直被安置在寿春,时至今日他终于再次与家人相见。
  相比于其他人,孙坚最惦念的就是他的长子孙策。
  这孩子身上,承载着他孙氏一门的希望!
  孙策对着孙坚长施一礼:“父亲离家两载,今终返回,孩儿在此恭迎父亲!祝贺父亲在北地大破贼众,得胜而归!”
  “哈哈哈!好,说得好!”
  孙坚满意的点点头,又上下打量了孙策几眼,道:“两年不见,策儿又长高了不少!平日里功课如何?武艺和兵法可曾落下了?”
  孙策仰起头,正色道:“自是不曾落下!敬等父亲考教!”
  孙坚迈步走到孙策面前,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对着孙策使了个眼色。
  “比比劲!”
  孙策会意,遂也举起一只手,与孙坚的手掌相击,两人就这样在空中不依靠旁物的掰起了手腕。
  孙坚一开始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在他看来,孙策这两年纵然是成长再多,跟自己也还是会有差距,不论是武艺还是力气,他这个父亲都不会输给儿子的。
  但事实证明,孙坚好像把他这个儿子想的有些简单了。
  孙坚在与孙策掰手腕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一股巨力沿着自家儿子的手掌传到自己的手臂之上,力气大到似可立即把自己的手腕掰倒。
  孙坚大吃一惊,急忙鼓足精神骤然发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方能与孙策相持平。
  两个人的手背上都是青筋暴露,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在空中来回摇摆着,微微颤抖。
  半炷香后……
  终于,却见孙策紧咬牙关,使劲一用力,将他父亲的手腕向侧边搬倒。
  他赢了!
  孙坚诧然的看着孙策,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好小子,两年不见,力气居然变的这般大……咱孙氏兵将中,便是德谋和公覆力气也不如我,你才多大年纪,居然就能在气力上胜过为父……了不起!”
  说到这,却见孙坚长叹口气,无奈道:“唉,看看你,再想想在阳人县中见的那个刘伯瑜……为父自觉是真的老了。”
  孙策呵呵一笑,向孙坚拱手道:“父亲过赞了!分明是父亲让着孩儿,以父亲之雄伟,孩子再练上十年,也不及父亲之万一。”
  孙坚突然道:“伯符,回头你入军吧,跟在为父身边,这孙氏兵将,早晚你要从为父手中接过去的。”
  孙策闻言不由大喜过望:“诺!”
  顿了顿,孙策又问道:“父亲,您适才说的那个刘伯瑜,可是护君联盟中代表刘表上雒的那个刘氏公子?现被朝廷敕封为南阳郡守的那个?”
  孙坚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此人年纪与你差不多大,他虽年轻,然在为父看来,却是你这一辈人中的翘楚,日后若是遇到,吾儿若与其为友倒好,但若是与其为敌,却当多加小心,此人智计太深,与他为敌一个不好,便容易折损于其手。”
  孙策道:“父亲未免夸大了他吧?这刘伯瑜武艺如何?”
  孙坚摇了摇头,很中肯的评价道:“武艺倒是不见得有多了得,不过他射的一手好弓术。”
  孙策恍然的点了点头。
  孙坚也不继续说刘琦,续道:“吾儿,为父如今已替袁术拿下了九江郡,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咱父子不在此多留……你回头带上你的母亲和弟弟,咱们全军撤回吴郡,在家乡寻机立业。”
  孙策闻言大喜,精神为之一震。
  “回吴郡……立业?父亲此言当真?”
  孙坚点了点头,道:“如今天下纷争,董卓虎踞关中东望,二袁在中原彼此拉拢盟友争夺各州郡县,大有裂土自立之心……刘松和刘琬身死,怕是护君联盟也要被拉下水了,这天下大乱在即,值此时节,咱们孙氏当也要徐徐自立门户,不可长居于袁术之下。”
  孙策恍然道:“父亲想回吴郡发展?以为根基。”
  孙坚道:“吴郡乃是咱孙氏家乡,为父率兵回吴郡,先拿下新任的吴郡郡守刘繇,坐稳一郡之地后,再徐图江东,以求割据扬州。”
  孙策露出了兴奋之色:“父亲此计甚妙……只是袁术肯放父亲去吗?”
  孙坚冷笑道:“换成原先,他自然是不肯的,只是眼下他与袁绍大战在即,自然是想尽量的去扩充势力,如今我已经替他拿下了九江郡,算是增长了袁术之势,我若再言替他去取扬州诸郡,想来袁术必不疑我!”
  孙策颇是不解地道:“寿春乃是扬州首县,又被陈使君悉心治理多年,可谓富庶之地,父亲既然夺了此处,何不以九江郡为基,自成霸业,为什么要将这里交给袁术,咱们反倒要远去吴郡?”
  孙坚认真地道:“寿春虽为扬州首府,但距离汝南实在太近,袁氏在汝南的名声太响,我在此恐难成事,一个不好就容易被袁术钳制,反不如躲远一些,去吴郡老家来的畅快些。”
  孙策闻言恍然,拱手道:“父亲果然是高瞻远瞩……只是那吴郡郡守刘繇亦是宗亲,咱们若是去攻打他,岂不是得罪了护君联盟?”
  孙坚哈哈笑道:“傻孩子,你忘了,为父现在是袁术的附庸,领兵去打吴郡,也是奉了袁术的命,护君联盟若要报仇,自去找袁术便是,与我何干?”
  孙策这才恍然而悟。
  ……
  长沙主城。
  “呜呜呜!”
  猛烈的号角声响彻了天空,刘琦在长沙南面低矮的城墙工事上皱眉寻声望去。
  却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步兵。
  张羡的兵马在一路收服了七个县城之后,终于来到了长沙郡的主城。
  “咚咚咚!”
  随着号角声,鼓噪声也一同响了起来。
  围绕着长沙的张刘鏖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二百零七章 长沙之战
  张羡的兵马抵达了长沙,但没有立刻攻城,
  他的军队在进入长沙县的范围之后,张羡只是令手下的兵将击鼓吹角,做足了声威阵势,但却是干打雷不下雨。
  长沙县中的兵将,严阵以待,谨慎布防,静候张羡前来攻打。
  但张羡在做足了恐吓的威慑之后,便随即撤军了,他在长沙县主城的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并派人在四处砍伐树木,编制绳索,大量的囤积攻城器械,准备进攻长沙。
  长沙县的主城,并没有全部都被城墙所包围,只是在最中心的地域,用低矮的土墙包围主要街区,同时在一些不能建墙的地方,以街道和民宅为基础,建立防御措施与土墙相辅相成。
  这工事不能说好,但也绝对不能说差,长沙两万七千余兵将在城内,对阵张羡三万多的兵将,双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可刘琦终归是守城的一方,就地利而言,多少还是会占据些优势。
  不过己方的劣势也非常明显。
  南蛮营刚刚组建,操练的时间不长,远达不到兵尊将,将知兵的境界。
  这些蛮兵甚至连最基本的操练阵型,还没有完全精熟。
  好在诸蛮目下被典韦所慑服,尚能够做到服从,这倒是让刘琦省了心。
  不然的话,怕是根本就没个打了。
  ……
  张羡在长沙外驻扎的当晚,负责刺探情报的张允来向刘琦做禀报。
  “伯瑜,末将已派人探听了张羡的军情。”
  “敌势如何?”
  张允沉声道:“张羡麾下的兵将,实际是有三万八千之数,在来长沙的路上因夺取了郡内数个县城,已是分了四千人在诸县镇守安民,而剩余的三万四千人其中零陵郡军占两万之数,桂阳军占一万四千人,两郡郡国军中,有八千人常年与荆蛮作战,战力极强。”
  刘琦又问道:“张羡麾下有多少骑兵?”
  “不足五百。”
  刘琦听到这,长舒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己方在长沙的骑兵不多,也不过是二百骑,张羡这些年虽然积攒出了不少的兵将,但就实际情况来看,他也没有门路在荆南组建大规模的骑兵营。
  “没有大规模骑兵,这仗就好打了些。”刘琦感慨而言。
  张允颇感奇怪:“伯瑜,我们乃是守城的一方,张羡纵然有骑兵,又能如何,难道我们在县城中还怕他的骑兵阵不成?”
  刘琦低下头,静静地看着长案上的长沙地形图,言道:“守城之时,我自然是不需要考虑张羡的骑兵,但若是要在城外野战,就必须得考虑到这一点。”
  “城外野战?”张允闻言一惊:“伯瑜,咱们有城池为壁垒,为何反倒是要弃守县城,转为野战?”
  “我军虽能防守于城内,但若不主动出击,便无法击溃张羡所部,最多不过是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张允闻言略有些不解:“不胜不败之局,难道不好么?”
  刘琦心下暗叹,若是换成平常,守城的一方能够使攻城的一方撤退,维持个不胜不败自然是好事。
  但眼下,他的目地并不是逼张羡撤退,而是要消灭他!
  刘表从南郡送来了书信,告知刘琦目下南郡方面不能派兵来支援他平张羡,只能由他自己应付长沙的战事。
  刘松和刘琬之死的消息也已经传来荆南,
  在听到这两人因二袁死去的一刻,刘琦就知道,宗亲联盟这一次,怕是别想从二袁之争中独善其身了。
  他们不能依附与袁绍,而是必须要站出来,替被杀害的宗亲向二袁讨个说法。
  这是董卓赤裸裸的阳谋,却偏偏无法可解。
  自己好不容易抱住了袁绍的大腿,偏偏让董卓一朝破解。
  确实厉害!
  目下的局势是刘琦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但他也没有办法,既然发生了,那就得认。
  但是若要与张羡进行野战,并最终获胜,那前提就是要在守城战中先打退张羡,稳住长沙的局势,再想办法引诱彼军,在一处有利于己方的地形中作战,进而一举歼敌。
  ……
  次日,张羡果然是开始行动了。
  他麾下的三万余兵马,在长沙县城南列阵,攻击城门的冲车与云梯,以及作为掩护的盾牌兵列于阵前,杀气升腾,大有将长沙整个平吞之势。
  “咚、咚、咚、咚!”
  进军的鼓声在张羡军中响了起来,震天彻地,让人动容。
  紧接着,张羡的步卒,以盾兵为先驱,敢死军为合后,云梯和冲车被那些士兵们夹在其中,向着长沙县的城门缓缓的挪步而去。
  刘磐麾下的三千长沙锐士,手中皆执强劲弓弩,陈列于城墙上,静观逐渐从远处向己方压来的两郡之兵。
  汗珠顺着刘磐的脸颊,缓缓的向着地上低落。
  他举起右手,对着身后的那些兵卒高声下令道:“准备!”
  所有的弓弩手都弯弓搭箭,紧紧的瞄准了城下的敌军。
  “放!”
  随着下令,便见城上数千的箭雨穿透空气,直奔着张羡的前军士卒射杀而去!
  有一部分箭雨射空了,有一部分的箭雨被盾牌挡住了,但有一部分箭雨则是穿透了人群,射在了那些士卒们的身上,在敌军中射出了诸多的空缺,但很快又被后方的士兵们补位,队伍依旧是整整齐齐的向着城墙进逼。
  刘磐看到张羡的军队居然如此精锐,心中很是惊诧:“不想张羡的军队,素质居然这般的高,己方初练的南蛮军营与对方相比,怕是要差上不少。”
  就在刘磐感到紧张的时候,却见一只手从后面伸出,重重的拍落于他的肩膀上。
  刘磐转头看去……刘琦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兄长无需担心,挺过这段困难时节,打败张羡后,你就可以取代他成为新的荆南霸主!”
  “从今往后,荆南四郡,将再无张羡这个名字,只有长沙郡守刘磐!替严君牧守边南,名传千古!这是你成为咱荆楚名将的第一步!”
  听了刘琦的鼓励,刘磐适才略显跌宕的心情很快便沉静了下来。
  不错,张羡名震荆南四郡,若是能够打败他,刘磐的名字便可传遍南地,为世人所知!
  刘磐的梦想,是成为当世的名将,
  可若是连区区一个张羡都无法打赢,日后还如何面对北方的一众英雄人物?还是乘早回山阳老家算了。
  刘磐点了点头,认真道:“伯瑜放心,且看为兄如何收拾张羡!”
  ……
  此时城下,负责指挥张羡军头部兵将的,乃是他麾下的大将赵昱,在他的指挥下,士兵们持着盾牌,扛着云梯迅速的朝着城墙下快速行进而去。
  “架梯!”
  在赵昱的呼喝声中,千名士兵在两名曲军侯的指挥下,一路狂吼风驰电掣一般越过护城河架起云梯蜂拥而上。
  城楼上的守城士卒皆是蛮兵,他们并不熟悉汉军的指挥方略,布局和行动速度比起张羡军滞后了很多,
  但他们的优势则在蛮兵嗜武,一旦与人交手,便奋勇不退,血拼到死。
  李典随同张汤,在城墙上来回奔跑,指挥蛮兵们推倒云梯,扔石落木。
  城墙边缘,滚石檑木如雨般的向着城下横飞,蛮兵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犹如比赛竞技一样,将那些石木用尽力气,狠狠的向着城下砸去。
  张羡军中的一名曲军侯为了振奋士气冲在最前面,攀登于云梯,
  他‘噔噔噔’爬至一半,迎面便是一截巨木袭来,
  那曲军侯则是身手矫健的躲闪在了云梯之后,
  可刚刚让过一根呼啸而下的檑木后,转眼又有数颗大石迎面袭来。
  曲军侯急忙举起手中盾,任凭巨石砸在手中的铁盾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虽然没有被直接砸中,但巨大的重力势能依旧让他感觉头昏脑涨,差一点立足不住翻下云梯。
  但那名曲军侯依旧是坚持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龇牙咧嘴地高声吼叫着拼命的往城墙上攀爬。
  城墙上密集的长箭近距离地射到他的盾牌上,巨大地“咚咚”声直冲耳鼓骇人心魄,但这名张羡军的曲军侯依旧是毫不退缩,奋勇向前。
  他浴血拼杀的精神,带动了周围的张羡军兵卒,引的众人争先恐后的仿效他,拼命的向着城楼上拥挤而去。
  长沙城南的压力一时间变的极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闪出在城墙边上,一双牛眼向下冷厉的看着那名勇武过人的曲军侯。
  是沙摩柯!
  “把石头给我!”沙摩柯冲着旁边的蛮卒大声吼道。
  一名蛮卒将一块足有二十余斤的大石递给他。
  沙摩柯高举那块石头,冲着城下的曲军侯高声喝道:“你去死吧!”
  这一声吼叫声如巨雷,震的城上城下附近的士卒尽皆侧目。
  一块大石凌空砸下!
  “轰”的一声圆盾碎裂!
  沙摩柯紧接着又扔下一块巨石!
  那曲军侯被石块击中头部,身体向后倾斜,直接从云梯上掉落了下去。
  沙摩柯的表现全都落在了刘琦的眼中。
  虽然只是扔了两块石头,但很显然,这名年轻蛮将所展现出来的勇力远超常人。
  以刘琦估计,沙摩柯的气力,目下在军中,怕是仅在典韦之下。
  南蛮兵布防的阵容虽然不整,但胜在善战敢拼,凭借着他们的勇武,竟然是硬生生的将张羡的攻势给挡在了城南之下。


第二百零八章 兄弟分兵
  长沙城南,张刘两方,共计数万将士正在城上城下拼命的厮杀,以城南为中心,两方兵将彼此进行胶着的拉锯战。
  箭雨呼啸着掠过天空,流矢遍布于场,有一些射在城下的盾牌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有一些没有扎在盾牌上箭矢而是扎入人肉中,溅起大片的血花。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这表示着正午已经来临,但张羡军攻城的势头还是没有减弱,而且蔓延开的兵峰,已经从城墙向着周边逐渐四散。
  土墙终究是有尽头的,而土墙的尽头,便是凭借民居和沟壕、锯鹿角等组成的防御性工事。
  张羡的兵马已经准备向着这些地方攻击渗入。
  坐镇于中军的张羡,一直在观察着前方的战况,他眼见城门久攻不下,遂吩咐传令兵道:“速到前阵,知会赵昱,让他领兵西向去薄弱处强攻,城墙这边,某亲自指挥!”
  “唯!”
  ……
  攻城已经持续了许久,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土墙,不仅仅是张羡军的,还有那些蛮族士兵的。
  毕竟长沙的土墙不是很高,很多荆蛮士兵在城头也能被下方张羡的精锐弓弩手射翻,且适才已经有好几拨的张羡军卒冲上了城墙,亦曾一度险些控制了城防,但因刘磐的妥善指挥,再加上李典,张汤,沙摩柯,百里浠等人的奋勇厮杀,才能够将登上城头的张羡军再次击退,南蛮营又能重新抢回城防。
  但张羡军的攻势依旧在继续,且后阵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而上,而敌军前阵的兵马,则是在敌将赵昱的带领下,缓缓的向西面迁移而去。
  他们的动作,却瞒骗不过刘磐的双眸。
  “伯瑜!敌军要去攻西面了。”
  刘琦在一旁轻轻的点头,道:“我看见了。”
  刘磐有些着急,道:“西面没有高墙,只有依靠民居所建的矮墙工事,虽有黄叙在彼镇守,但恐怕还是防备不足,万一有疏失,后果恐不堪设想!”
  刘琦微微一笑,鼓励道:“兄长,这城门之地,便交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
  “我带着典韦去西面支援黄叙。”
  刘磐闻言一惊,道:“伯瑜,你……”
  “兄长,我不在此地,此处兵将全凭你一人指挥,若是能防住张羡,那便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与我毫无关系!”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继续认真道:“兄长,今日便是靠你自己的力量打败张羡,扬名立万的时候!”
  刘磐闻言,眼眶略略有些湿润,握着剑柄的手也微有些颤抖。
  他深吸了口气,感慨言道:
  “其实打从张羡一开始攻城,此处的兵将也都是我一个人在指挥的,本就和你毫无关系。”
  刘琦:“……”
  好吧,从兄长大了,都知道跟自己犟嘴了。
  刘琦笑着伸出一只手,道:“兄长保重!”
  刘磐亦是伸出一只手,重重的与刘琦击掌:“伯瑜珍重,你我今夜在郡署置酒为彼此庆功!”
  说罢,便见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随后就见刘琦转身下了城墙。
  刘琦的背影消失在了刘磐的眼帘,却见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颜是一脸的肃容。
  他拔出佩剑,对身边的亲卫道:“随我到城头,某要亲自在城头督战!”
  “唯!”
  ……
  城南的战事依旧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刘琦则是带领着典韦直奔长沙西面的空缺之地。
  长沙之南的土墙至西,因中间有一道山体,因而无法造城围裹,但若是绕过那段山体,便可通过一条阴径小路之入城西,而在那阴径小路的出口处,两旁则是有成片的民居,如今已经被郡署征调作为防御工事,而同时在小路的正前方,则是以沟堑注水,再搭配上锯鹿角等物作为基本的防御工事,后方有黄叙率领的一众汉人弓弩手和蛮族的近战兵士稳稳的把守着。
  此处虽然狭窄易守,但一旦被攻破,张羡的兵将便可长驱直入进入长沙城内,届时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城南的喊杀声响了大半天,黄叙听在耳中,心中既感慨又担心,同时却还隐隐有些小期盼。
  他渴望敌军能够分兵至此,让自己也立下一功……
  他当初没有陪刘琦上雒,心中一直引之为遗憾。
  “黄司马,您看那边!”
  随着身边一名队率的喊声,黄叙遂转头望去,
  却见小径深处,隐隐之中沙尘漫天,更兼有马蹄声响起,伴随着人的高声呼喝。
  ……
  不多时,就见以张羡手下的大将赵昱为首的一众军卒,直奔着黄叙等人之所在冲了过来。
  “来得好!”
  黄叙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一脸的兴奋。
  他拔出环首刀,冲着一众汉人弓弩手喝道:“准备……放箭!”
  赵昱等一众兵马没有停歇,也没有布阵,而是直奔着黄叙等人冲杀了过去,
  双方士卒的耳中皆被箭雨声和喊杀声灌满,赵昱麾下的士卒们在冲过重重的箭雨之后,前部士兵引领着一众人,将手中的长梯全都扔在了沟堑上,紧接着,便有一众张羡军的猛士手持利刃怒吼着,踏着那些云梯搭建的浮桥,冲向了对面的黄叙等人。
  “杀!给我反杀过去!”
  黄叙呼喝一声,用环首刀直指那些冲上了云梯搭建的梯桥。
  这沟本为防守之用,但现在黄叙渴望立功,却打算反冲过去。
  南蛮军的精悍勇士尊守军令冲上了梯桥,双方的兵卒不能展开地毯式的对阵,只能是对垒于梯桥上,在水面上彼此互相砍杀。
  梯桥上的战斗太过激烈,很多人在对砍时都落在了水中,
  到处都是横流的鲜血,不多时,那沟堑中便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水中流血的尸体逐渐增多,不仅是完整的尸体漂浮在水面,还有残肢碎肉,有头颅尸身。
  到处都是红的,自己人是红的,敌人是红的,战于浮桥上的人是红的,倒下的也是红的……
  黄叙站在浮桥后方,眼见双方胶着与梯桥上,互不相让,心中不由焦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身旁一名亲卫的手中接过了一面铁盾,率领一众亲卫突然冲向了一座梯桥。
  “都闪开!二三子,随某先登!”
  黄叙在挤开了前面的那些蛮族兵后,紧随着上了浮桥,待前面的南蛮兵都被打落于水中后,黄叙便冲上第一阵与对方的士卒展开大战。
  黄叙出手,自然是勇不可当,直将一众挡在面前的敌卒纷纷击落于水中,他带领着一众亲卫军和南蛮军众,迅速的在那梯桥上向前推进。
  很快,便见黄叙转守为攻方,带领手下跨过了沟堑,直逼敌军主力。
  赵昱在中军观察,随即招呼过随行的兵将,取过自己的两石之弓,弯弓搭箭慢慢的瞄准了黄叙。
  “合该今日你死!”赵昱默默地念叨道。


第二百零九章 神弓手刘琦
  黄叙太着急了,以他的立场而言,其实眼下应还是以固守为主,主动出击的话,则很容易遭到对方的反扑。
  黄叙在打通了自己所在的梯桥之后,又率领一众亲卫军,步行冲向旁边的那些平铺的梯桥,相助南蛮营的士卒们驱散敌军在对面的防守,不多时,竟是引得大部分的南蛮军冲过了浮梯。
  黄叙在一众兵将们的保卫下,一马当先,直奔着赵昱所在的中军杀了过去。
  “杀啊!”
  “杀!杀死这群恶贼!将他们打回桂阳!”
  “兄弟们为了保护长沙,冲啊!”
  在黄叙的率领下,汉军夹杂着南蛮军,神情激奋无不心潮澎湃,喊杀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反观作为进攻一方的桂阳系军,此刻竟然是显得颇为被动,适才还是勇猛无匹的桂阳系兵卒,此刻被黄叙与南蛮军的誓死拼杀所震慑,一个个竟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军阵竟然被南蛮军逐步向后压缩着,
  锋利的长戟、长矛在壕沟的一侧,互相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长矛战刀带起一蓬又一蓬的鲜血在空中飞舞着。
  南蛮人的凶猛攻击给敌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桂阳军几乎是寸步难行。随着前阵士兵不断的阵亡倒下,阵形的优势便越来越薄弱,随时有可能被黄叙冲破中阵,直取中军主将。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一支利箭穿透了空气,直奔着黄叙射来!
  是对方的主将赵昱在静静的瞄准了许久之后,终于动手了。
  正在指挥众人猛攻的黄叙一个没注意,猝不及防被那支利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直流!
  “啊~!”
  剧痛之下的黄叙单膝跪地,幸得随行的侍卫们为其架起一面面盾牌,才挡住了随后而来的箭支与敌军前卒的突然强袭。
  “黄司马!您怎么样?”那些护卫在挡住了一波桂阳军的进攻后,急忙询问他道。
  黄叙咬牙切齿,他用环首刀撑地,缓缓的站起身来,伸手拔出了肩上的箭矢,箭上有钩,拔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一块血肉,剧痛之下,黄叙忍不住痛哼出声。
  但黄叙此刻虽然受伤,呲眉瞪目,但并无退却之意。
  他将带着他血肉的箭掷于一旁,手举环首刀,对着身边的兵卒们大喝:“敌军无能,只会使偷袭的卑劣手段,我军豪勇,必克贼众也!”
  喊完,却见黄叙再次出发,率众直奔着赵昱的中军而去。
  赵昱亦是桂阳临武的强人,平时里也以勇武著称。
  他见黄叙这般豪勇,不由的见猎心喜,他将手中的长弓向着旁边的侍卫手中一扔,伸手接过一名侍卫递过来的马槊,将手一挥,喝道:“随我冲锋,拿下那敌将首级!”
  赵昱生性勇猛,跟随他的部众也多是悍不畏死之徒,
  而黄叙亦是一样,带伤向前冲锋。
  南蛮军将士们见他如此勇猛,士气大振,有不少的南蛮兵自发的跟随在其身后。
  双方之间的交锋,也因此达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程度。
  而与此同时,刘琦和典韦一众也来到了城西的防御工事前。
  来到了城西,刘琦见到了场间的形势,不由顿时一愣。
  他急令人招呼过一名南蛮卒,问道:“那壕沟乃是防御工事,如何我军反杀到对面去了?”
  一名在后方的士兵见少君抵达,不敢怠慢,急忙大致将情况与刘琦解释了一遍。
  刘琦眯起眼睛,神情略显的有些阴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中极度不满。
  少时,却见刘琦转头对典韦道:“典君,传令三军,将附近藏在屋舍内建壕沟时的长坂全部拿出来堆累为浮桥,三军快速过去,支援黄叙!”
  “唯!”
  挖掘战壕的时候,长沙施工民众所用的搭建之物,皆囤积在附近被征用的民舍中,此刻重新取出搭建于壕沟上,速度极快,效率又高。
  不多时,那些被士卒们取出的木板,便被士兵们用来将那极宽的壕沟填平。
  紧接着,便见典韦一马当先,带着一众士兵们如同猛虎出笼般的跨过了那注满水的壕沟,直奔着桂阳郡一系兵将冲杀了过去。
  刘琦亦是紧随着典韦等一众跨壕而过,紧随其后。
  典韦手持盾牌和长戟,身手矫健的在对方的阵营中往来冲杀,对面不停射来的箭支都被他用盾牌和长戟打落在地上,他三步并做两步,便来到了黄叙身边,对其喝道:“汝速退下!”
  黄叙好不容易杀至于此,他就是奔着立功来的,听了这话哪里肯依?他高喝一声:“我还行!”
  说罢,黄叙依旧是带伤作战,随同典韦在场间厮杀。
  典韦见黄叙不停,遂也不管他了,
  他率领着一众精锐的蛮兵,凭借其勇武,如同一辆重型坦克车一样向着敌军的重重碾压而去。
  前面,三柄长戟直奔着典韦的面门而来,却被典韦一盾荡开,挥长戟直砍,将那三人扫翻在地。
  中军的桂阳系士兵们见典韦这般豪勇,不由心生怯意,只是手持长械与典韦对峙。
  他们不敢向前冲,典韦却是相反,他敢向前硬拼!
  典韦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迈步,大开大阖的劈开波澜,硬生生的在桂阳郡的阵势中扯开了一个缺口。
  典韦的勇猛实在是令人恐惧,他身后的南蛮军跟着他深切地感觉到在战场上闲庭信步是什么样子的。
  典韦的长戟和盾牌一攻一守所向披靡,半丈方圆内根本无人可以近身,数十名敌人被他一戟一个的任意斩杀,他身后的侍卫们很难找到什么可以厮杀的对手,对方的士兵只要一看到浑身血迹,勇不可当的典韦,立即就一哄而散根本没有人敢其去战他。
  典韦的勇猛,自然是引起了赵昱的注意力,他放弃了原本的目标黄叙,而是转马直奔着典韦杀了过来。
  “蛮子着槊!”赵昱携带着一众轻骑,从中军中匹马奔驰至典韦的面前。
  他并不打算与典韦单挑,
  在赵昱冲锋的时候,其身旁亦是有两名骑兵配合他一同将马槊刺出,三马三槊如同闪电般的向典韦捅来。
  典韦急忙向侧面猛跳,越过了三匹骑兵的战圈,他转过身,反手一戟,扫在一名骑将的马腿上,直接将马腿削断。
  那名骑兵直接被战马掀飞,直扑出去,扎入了人群之中,被旁边围绕上来的那些蛮兵用手中的战刀砍成了肉泥。
  赵昱实际的拉扯住战马,调转马头,看向典韦,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贼将授首!”突听一声大吼,却见黄叙突然从侧面凌空而起,手持环首刀,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赵昱砍了过去!
  赵昱身旁的另外一名骑将急忙上前护持,用手中的长槊去挡黄叙的环首刀。
  但他的速度终归是太慢了些……
  黄叙由上至下,刀锋力大,直接破开了对方武器的防守范围,一刀竖劈,将那骑将从兜鍪上方直砍向下颚,整张脸从天灵盖,至鼻梁子,到嘴唇,竟然是被划开了成了两半。
  赵昱见身边最亲近的两名骑将都被斩杀了,不由大惊。
  他心中生出了惊惧之情,在行动上自然便会慢了半拍,但也就是这半拍的时间,典韦已经步行奔至其面前,用力一挥长戟,那长戟的小枝扎在赵昱的马眼上。
  战马吃痛,厮鸣着扬起前蹄,将赵昱摔在地上。
  黄叙奔了上来,想要杀他,不想赵昱身边的亲卫兵已经冲了上来,拼死挡住黄叙和典韦。
  有两名侍卫将摔的生疼的赵昱从地上拽了起来,掩护着他向后方撤去。
  赵昱一边扶正自己的兜鍪,一边随着两名侍卫向后面走,边走边冷笑道:“不想这长沙守军居然有这般勇者?呵呵,倒是有些意思,来日我必报今日之仇……”
  话还没等说完,就见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接扎在了他的脑门处。
  此一箭深入头骨。
  适才还是满面讥讽的赵昱表情顿时僵硬了,他的双眸瞳孔骤然发散,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的是百步之外,一名骑着白马,穿着银色甲胄的年轻人,正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一面漠然的遥望着他。
  那年轻人的嘴角此刻正挂着讥讽的笑容。
  是刘琦!
  “将军!”
  “赵公!”
  “赵君中箭了!快!快叫医官!”
  “救将军啊!”


臊眉耷目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