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有人私自称帝了
作者:青史尽成灰|发布时间:2024-06-29 03:21:02|字数:36619
学生们一腔热血,自然是好事情……而且宣讲法令,移风易俗,当真是缺不了他们。
只是这些学生,也是朝廷宝贝,万一出了事情,谁也承担不起。
张希孟跟刘三吾一边走着,一边说道:“这一次,我们要安排妥当,一名学生,一名将士,再加上当地老兵,一队至少要三个人。我们是去宣扬朝廷法令,改变民间习惯,不是去打抱不平,更不是去和谁玩命。遇到了状况,务必上报朝廷,让官府出面解决。”
刘三吾连连点头,“张相所言极是,这些年来,地方多次剿匪,花了很大力气。要说起来,杀人越货的强盗,啸聚山林的贼匪,这一类的亡命徒,少了许多,前往地方上办事,已经安全了许多。要不然,下官还真舍不得把学生们派出去,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就不好办了。”
刘三吾说着,偷眼看了看张希孟。
毕竟张庶宁偷偷跑到了济民学堂,就连他这个山长都不知道,确实是尴尬了一些。不过仔细思量,他们也没说张庶宁的坏话,相反,他们极力夸奖张庶宁……唯一的问题,就是遇上了泼妇,冲撞了世子,险些出了大事。
刘三吾真是有点提心吊胆。
不过很显然,韩二姨也没有好下场,她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
主要是张庶宁采取果断措施,从她家里,搜出宝钞一万五千贯,其他的贵重礼物,折价也有几千贯。
这么多钱财,她保十辈子的媒,每天都能成全鸳鸯,也不可能积蓄这么多钱财。
更何况还从韩二姨家里搜出了往来的信件。
大致就是说,只要保媒成功,还有万贯宝钞重谢。
仅仅是这一桩亲事,只要弄成了,就是三万贯以上,还攀上了一门好亲戚。
你笑韩二姨狗胆包天,韩二姨笑你三生受穷!
为了这笔丰厚的报酬,她玩命玩得理所当然。
只不过事情败露之后,也是无可奈何。
这么多钱,毫无疑问,不是普通的保媒。
加上信件作证,收取巨额钱财,违背当事人意愿,强行保媒,促成亲事……正好符合变相买卖人口的认定。
这个罪名,最轻也是流放。
更要命的是,韩二姨这些年干得坏事可不止这一件,她还曾经至少参与了三次买卖人口,主要是替人将女婴卖掉。
在一些村子里,尽管女孩子也可以授田,但是在一次分田之后,下次分田,就要二十年之久……有的父母还是觉得女孩是累赘,等不到下一次分田,就要嫁给别人。
因此这些爹妈就想办法要把女孩弄走。
韩二姨就接了这个活儿,她趁着走街串巷的机会,联系买主,把女孩卖给了有钱人。
而这些女孩多半都是被当成奴仆,或者是童养媳。由于朝廷禁止,他们明面上不敢做,只能把女孩囚禁在家里,不许出门稍有不听话,非打即骂。
等把这些事情也查清楚之后,韩二姨那么对待夏知凤,也就更不足为奇了,她就是这么个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的东西,什么亲情,什么天理,在她眼里,根本不叫事。只要能赚钱,多大的风险她都敢干!
足足三起买卖人口,加上一项变相买卖人口……这么大的罪行,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韩二姨了。
“夏知凤,你在想二姨的案子?”张庶宁沉吟道:“虽然你们有亲,但我建议你不要当这个烂好人。”
夏知凤点头,叹道:“我不会那么傻的……这一次受害的又不只是我一个,还有其余三个女孩。她们的人生几乎都被二姨毁了。她该受到惩罚,无论怎么样,都是咎由自取!”
“我,我实在想,假如没有遇到你,没有拜先生为师,没有这些同学乡亲……会不会等过几年,我就被二姨稀里糊涂嫁人了……然后像个老母猪一样,生一堆孩子,被人打骂,蹂躏,卑微地活着,无声无息死去……”
“不会!”张庶宁突然大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既然遇上了我,就不会让你遇到这种情况。你是父亲赏识的人,你会有无比灿烂的前程,会有大把的时间,实现梦想,验证地球是圆的,探索天地的奥秘,你会因为自己的成就,而名标青史的!”
夏知凤微微怔了怔,突然笑道:“张庶宁,你虽然遮掩了什么,但是你的本性依旧如此。你是个善良的人,能够遇上你,是我的运气!我不会胡思乱想了。”
夏知凤又道:“可你呢?你怎么办?现在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其他同学都去地方上,去宣讲法令,移风易俗,你现在只能留在济民学堂,你不是很惨吗?”
张庶宁微微苦笑,“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再冒险下去吧?我一个人倒是没什么,要是影响了其他同学,就是我的罪孽了。”
“那,那你就在学堂里读书了?”
张庶宁看了看四周,随后压低声音,笑道:“我是抓紧时间,把老爹讲的东西弄清楚……然后我就名义上返回应天。”
“名义上?”夏知凤一愣,“你,你要去别的地方?”
“嗯!”
张庶宁点头,“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先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安心读书,增长本事。等有朝一日,我能够当得起张相之子的身份,我就会回来。放心吧,时间不会太久的。我要习文练武,把自己培养成文武全才。”
张庶宁斗志昂扬,面对韩二姨时的仓促,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他还需要更努力才行,不然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这些天才的同学甩开,变得无关紧要。强烈的危机感,促使着张庶宁做出了离开济民学堂的决定。
夏知凤思索了一阵子,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会尽快完成学业,然后去应天,到国史馆,钦天监,去继续我的研究!我……等着你!”
张庶宁用力点头,“放心吧,等我安顿下来,我就给你写信,告诉你我的近况。每十天一封!”
“好!我也会给你回信的,期待我们的重逢!”
……
约定好了以后,张庶宁越发努力学习,分秒必争,连走路都在背书。
和张庶宁不同,其余的同学,包括胡俨,黄观,景清,都陷入了繁忙之中,他们出来要完成学业,还要前往地方,到一个个乡村,向老百姓宣讲。
这种宣讲员曾经的朱家军也有过,那时候不光有宣讲员,还有唱戏的队伍……主要就是跟大家伙讲解均田的道理。
彼时也得到了百姓的热烈欢迎。
这些年过去,明军的宣传,似乎是倒退了不少。
事情就是这么无奈,你不向前进步,就会被甩下来。
这一次的学生们去宣扬法令,移风易俗,等于是大明的宣传机器,重新开动。
很快就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首先就是这些三姑六婆,其实民间对她们早就没有好看法。
各种各样的咒骂,不计其数……主要的原因不是她们的行业如何,而是这帮人根本就把从事的行业,当成了幌子。
私下里到处传闲话,挑唆生事,以至于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劝人往庙里捐香火钱,破除妖魔邪祟,祈福消灾,度化先人……总而言之,是用尽了各种骗钱的方法。
多少人家,被她们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想要对付她们,这帮老虔婆子就是自己是说媒接生,都干的是好事,她们往往会收一些干儿子,有这帮人鼓噪,放在以往,很难给他们定罪。
可是自从张希孟给这些人定性之后,事情就变得容易了。学生,老兵,还有地方衙门,以及那些受害者,联合起来,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力量。
作恶多端的坏人,相继落网。
那些四处生事的婆子,一下子都老实起来。
而且还有许多被拐带的孩子,找到了父母,家人重新团圆。
社会风气,为之一清。
作为这件事情的倡导者,方孝孺非常满足……他现在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经常天不亮就爬起来,踏着泥泞的山路,前往村子。
有时候一天能去十几个村子,等他返回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
等返回之后,还要读书做题,忙碌异常,便是通宵达旦,也是寻常。
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反而总是斗志昂扬。
这一天方孝孺刚在村子里讲授知识,准备前往下一个村子,突然有人跟了出来,追上了方孝孺,告诉他一件事。
“就在这里不远,鄱阳湖中,有人面南背北,登基称帝!宫殿娘娘,什么都有!前些天还派来了钦差,告诉我们,要给皇帝缴纳田赋。我们琢磨着,这大明朝,还有两个天子吗?”
方孝孺一怔,很显然,大明朝只有一个太阳。
不用问了,这就是个冒牌货!
方孝孺立刻返回,调集人马,探查情况,经过了七天的准备,终于一举擒获。
总计抓获皇帝一人,右相公一个人,皇后一人,妃嫔七人,皇太子一人,皇子两人,其余侍卫三人……没有太监,也没有兵马。
另外还有戏服改龙袍一套,印章石抠出来的玉玺一枚。
看到这个结果,大家伙也是哭笑不得,但既然冒充天子,就是欺君谋逆的大罪,奏疏迅速送去了应天,请朱元璋定夺……
第七百零一章 圣明的老朱
没有了张希孟在朝,怎么形容李善长的日子呢?
那是三餐都是薯片,只有乐事了属于是。
朝局的关键在于平衡,张希孟的问题就是他太强了,强到了陛下都要回避三分,应天哪能允许这么厉害的人存在啊?
他这一走,再看看各个衙门,瞬间都太平了。
李善长稳坐首相的位置,朱升因为老病,离着辞职归乡也不远了。吏部尚书汪广洋失去了张希孟撑腰,也老实下来。
原来的礼部顺利分成了学部和教化部……学部主要负责管理各级学堂,督促义务教育法落实。
而教化部则是宣扬国政,教化天下。
再加上之前分出去的外务部,礼部总算是寿终正寝。
而且随着尚书数量增加,李善长这个首相地位越发突出,门下省那边,没了张希孟之后,也只是尽职尽责,监察考核百官,掀不起更多的风浪。
朝局就跟西湖的水,那叫一个波澜不惊。
舒心的日子,让人沉醉,李善长都忍不住想唱两句正在城头观山景了……对了,三国演义已经正式成书,刊发流传。
老罗还想请人题一首诗词,最好是张相公能帮这个忙,奈何张希孟没在京城,只能留白一页,恭候张相垂怜。
朝臣没有什么争斗,皇帝陛下也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老朱这些日子除了立国十年的阅兵庆典之外,就是督促儿女们写作业……但是有一个很不幸的问题,朱元璋遇到了和大多数家长同样的问题。
孩子怎么都学不会,这可怎么办?
而且还有个更尴尬的事情,孩子不会也就算了,有些题目,连他这个当爹的也不会!
咱可是大明天子啊,九五至尊!
咱居然也有不会的?
不能够啊!
老朱疯狂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数学题不会给皇帝面子。老朱没有办法,只能把当年张希孟逼着他做得题目翻出来。
看着那些泛黄的字迹,老朱还挺感慨的,当年读书带兵,常常连轴转,几乎就不知道什么是累!
许是自己也老了,不然怎么开始回忆起从前了?
张希孟倒是没骗他,数学题目张希孟都讲过,现在不过是变了个形式,换了个角度而已。
老朱仔细琢磨了一阵子,还是捡了起来。
毕竟朱元璋的智商是靠谱的……可问题是当他学会来,兴冲冲教导儿女的时候,老朱惊讶地发现,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这帮笨蛋一点也不开窍!
老五、老六、老七,全都是榆木疙瘩儿,拿斧子劈,都不带开窍的。
几个公主也是,笨的惊天动地,荡气回肠!
面对这么群玩意,朱元璋简直气得要驾崩了。面对朝臣,也没有这么无奈过啊!他还听说,张希孟身边一大堆天才儿童,连张庶宁都被比下去了。
老朱已经疯了,要不他也去济民学堂转转算了,体会一下天才带来的畅快……奈何短期老朱还没法离京,找不到适当的名目。
他只能气急了,就去后宫……然后在短时间之内,不断传出宫妃怀孕的消息。但愿多生几个,能生出一两个天才,也好撑起朱家的门面,不至于太丢脸。
其实吧,老朱也是犯了糊涂,他的皇子公主,基本上智商过关,能力也在中等,甚至还能好一点。
已经超过了当世一半以上的孩子。
但是没有办法,文气云集,江西就是这么逆天……胡俨在历史上主持了永乐大典的修撰,而黄观更是超级学神,六首魁元。跟他们比,纯粹是找不痛快。
要是让老朱知道更多,估计他会吐血……比如有个孩子,刚刚改回了原姓,他叫杨士奇,已经进入了济民蒙学,开始学习知识。
未来的三杨之首,也开始入学了,另外在吉水,有个两岁多的娃娃,就能背诵诗词,记忆力过人……他叫解缙。
总而言之,当下江西的人才密度,天才儿童的数量,别说放在大明,就是纵观整个历史,也是能数得着的。
更值得一提的是,此时大批济民学堂的学生,走进乡村,宣讲新法,移风易俗。顺便还把张希孟讲的天文学,算学知识,带到了民间。
除故布新,让百姓的文化水平都提升了一大截。
还有一点就是华夏书坊的设立,活字印刷使用,各种教材,层出不穷,价格也降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
就这么说吧,眼下的江西,就像是一潭养料充足的泥水,里面埋藏着无数的莲子,正在疯狂吸收水肥养料,只等时机,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老朱想不通这些,成天生气,攒了一肚子的怒火,当看到江西送来的消息,老朱终于炸锅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居然有人登基称帝,就在咱的眼皮子底下,中书省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善长颇为惊讶,他看到这个呈报,只是一笑了之。任谁都知道,这是个无聊的疯子,圈地自萌。
抓起来的人里面,没有一兵一卒,这要是能威胁到大明江山,朝廷上下,也就不用活了。
这种事情放在以往,或许是要灭九族的。
不过最近几年,大明在律法上面,进展很快。像这种带着搞笑性质的案子,判个流放,就差不多了,连死人都不会。
李善长是想当个笑话处置的。
可朱元璋疾言厉色,使得老李大惊失色,难道陛下要借题发挥?
“回上位的话,中书省立刻派人彻查,对这种大逆不道的恶徒,严惩不贷,夷灭三族!”
“等等!”朱元璋打断了李善长的话,“李先生,近日江西清查三姑六婆,处置民间乱象,收效如何,你可看到了?”
李善长微微发怔,他自然是看到了,而且还被惊到了……短短时间里,江西就抓住了一千多名媒婆,其中牵涉到拐带、买卖人口的案子,就有七百多件,这还只是有名有姓的,那些无从查起,根本不知道的,就不要说了。
除了人口买卖之外,其他的,坏人家庭,放印子钱,诈骗财物,甚至开设暗娼……这些事情,简直不胜枚举。
江西初步抓了五千多人,后续的案子还在调查,这个人数,很可能超过一万以上。
这还仅仅是一个省而已!
“回上位的话,确实是触目惊心……这一次张相去讲学,顺便整顿地方,移风易俗,很是有成效,臣以为可以授予张相全权,让他来处置此事!”
朱元璋呵呵一笑,“李先生,张先生的本事确实不错,可你也不能好用就往死里用!把他按在江西,处理这些琐事,怕是不妥吧?”
李善长浑身一颤,他的这点小技巧,已经不管用了。
大明朝讲的是人尽其才,和带英那种,好用就往死里用,一直用到废为止,是不一样的。
张希孟何等身份,又是何等用处,想拿区区小事,缠住他的手脚,老朱才不会答应。
那是咱的股肱重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李先生,咱要问你,是不是仅仅江西如此?别的地方,都是一片太平祥和?”
老李额头冒汗了,他可不敢公然撒谎,“回上位的话,江西民风淳朴,比之其他地方,还是好了一些……地方上经过大力整顿的,只有淮西,应天,浙江等地。这些最早纳入版图的,从上到下,都进行了梳理。豪强大户被铲除,土地平均,地方上大力兴学,又有民兵保护,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而其余后打下来的疆土,由于时间仓促,加上千头万绪,事情太多,整顿得不算彻底,留下了不少隐患!”
“隐患?”
朱元璋突然一拍桌子,怒喝道:“都有人称帝了,这是隐患?难不成要等到他们带着兵马,杀到应天,夺了咱的龙椅,才算是心腹大患?”
老朱暴怒,吓得李善长连忙跪倒,汗流浃背,“启奏陛下,老臣,老臣这就安排人,前往各省,全力以赴,清查乱象,一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哼!说得好听!咱问你,你打算让谁去处理这事?是地方衙门,还是刑部,御史台?”
李善长怔了怔,按照常理,是地方衙门负责落实,朝廷监督,干得不好就换人。
如果实在必要,可以从御史台派遣钦差下去。
可朱元璋的意思,明显不是这个。
“老臣一时糊涂,尚且不能领会圣意,还望陛下明示!”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事到如今,是不是该专门设立一个部,自上而下,清查这些乱象,把民间的蛀虫,害群之马,全都抓出来,清理干净!”
又要成立一个部?
朱元璋冷哼道:“李先生忘了吗?你可是说过,要依照百姓的需要,设立官制……咱看当下,刑部也不够用了,你觉得呢?”
李善长稍微一怔,连忙道:“陛下英明,确实该如此,老臣回头就去安排!”
“不必了。”
朱元璋道:“咱思前想后,为了让这个衙门运转有力,处事果敢……咱决定了,从军中挑选一个人,让他来负责此事!”
李善长大惊,“陛下,谁能胜任?”
朱元璋呵呵一笑,“郑遇春就不错!他当训导员,把将士治理的很好!也革除了许多将士中间的陋习。现在把这事交给他,再给他派遣一批老兵,作为帮手,从上到下,给咱重整乾坤!”
第七百零二章 北平大学堂
郑遇春受封荥阳侯,在勋贵当中,只是算中等。但谁都知道,他代表着训导员这个特殊群体,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朱元璋那里,都非比寻常,地位很是不低。
这一次整顿地方,老朱是看清楚了,事情很复杂,也很琐碎,必须派遣精明强干,执行能力强,又十分清廉可靠的人才行。
派文官下去,他们没有那个一往无前的劲头儿,肯定行不通。
如果让锦衣卫来干,又不免火铳打蚊子。
这帮人倒是敢干,问题是太敢干了。
腿上擦破皮,这帮人能给你截肢了。而且锦衣卫是对付大案的,没有足够的身份,根本轮不到锦衣卫出手。
所以思量再三,郑遇春这人最合适。
他的清廉是在军中接受过考验的,而且此人执行能力强悍,有着武人雷厉风行的作风。他又相对心细,对于整顿人心,铲奸除恶,非常有心得。
可以说是最佳人选。
但即便如此,老朱还没有完全放心,想要了解一下他的想法。
“陛下,臣这些日子看过不少江西的奏疏,算是稍有些了解……这帮三姑六婆,欺诈钱财,买卖人口……可以说是古已有之,民间的顽疾。历来朝廷为了少惹事端,都不爱管。所以在民间,偷和抢,都是重罪。但是欺诈骗钱,往往会归咎于受害者不谨慎,自己被骗了,也是活该,只能认倒霉。因为此事,民间时常有人自杀,臣就听说过,有的老人被骗了之后,就服用卤水自杀的。还有悬梁自尽,投河觅井,不计其数。提起来就有气,真恨不得能杀光这些不要脸的畜生!”
老朱颔首,“你说的都对,但你想过没有,要怎么入手?”
郑遇春道:“臣一夜没睡,就在想这事。如果靠着朝廷的力量,层层彻查,估计什么用都没有,还会落个雷声大雨点稀的下场。所以臣以为,关键还是要民间动起来,要发挥地方的力量,让老百姓出来检举指认……确认罪行之后,就立刻处决,不要耽误时间,迁延日久,要让老百姓看到变化,鼓舞百姓的士气,然后一鼓作气,铲奸除恶,才能标本兼治,取得很好的效果!”
老朱含笑,连连点头,“果然,咱没有看错!就跟当年咱们起兵的时候,铲除豪强地主一样,就是要霹雳手段,绝不容情!把这些蟑螂老鼠,苍蝇蚊子,一扫而光!”
郑遇春急忙领命,随后又道:“陛下,臣斗胆请旨,既然此事从江西开始,臣先去江西一趟,了解下案件办理的情况……顺便再向张相请教,看看他的意思。在江西办成了,也就方便推到全国。不然臣担心不够周密,反而落人口实,坏了陛下的美意。”
老朱稍微沉吟,就点头道:“也有你这一说,去吧!替咱问候张先生。”
郑遇春连忙答应,随后他就从应天动身,直奔江西而来。
等他进入江西之后,尤其是到了星子县,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不一样。
到处的墙上,都有标语,斗大的字迹,写得清清楚楚:今天遗弃子女,老来孤苦无依。
谁敢买人,杀头剥皮。
不信三姑六婆,做个正直好人。
……
这些标语都是学生最新填上去的,他们行走乡村,给老百姓讲解法令道理。
最初的时候,也不是很顺利,老百姓根本懒得听。甚至说有些村子,还存在排外倾向,出言攻击学生们。
这让胡俨等人很受伤,明明是对你们好,怎么会这样?
幸运的是随着他们的老兵里面,就有人经历过。
当初去民间分田,就遇到这种情况,素不相识,谁又知道你是不是好心?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其实沟通的难点,不是你的话术多么精妙,而是如何让人相信你是为了他好,毕竟成了一家人,挥起镰刀才更有力。
胡俨等人也算是上了一课,他们请本村的学生出面,和家里长辈沟通,随后又请学长老师,也包括一些老兵,跟他们仔细讲解,耐心说服。
渐渐的,他们得到百姓的信任,每到一处,都有许多乡亲主动过来,给他们准备场地,安排桌椅,甚至是会备下茶水点心。
被人信任重视的感觉,让学生们格外有成就感。
完全可以抵消疲惫,大家干得格外卖力气。
而且胡俨还发现一个问题,其实老百姓之所以会被那些尼姑道婆欺骗,最根本的问题,还是老百姓懂得的事情太少,缺少知识,除了身边的事情,对外面一无所知。随便几句话,就能骗得了他们。
尤其是但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之后,就只能求神问卜,然后就陷入了泥潭。
在反复思量之后,胡俨决定除了讲课之外,还要在农村设立识字班,帮助百姓扫盲……然后再购买一些报纸,每次去各个村子讲课,都给大家读读报纸,告诉他们,外面的情况,让他们不至于一无所知。
这一招拿出来之后,效果立竿见影。
包括许多老兵,也拿出了当年在军中识字的经验,制作小黑板,鼓励识字,谁认得多,认得快,给一些小奖励。
而且学的最好的,还能加入他们的队伍,去别的村子,教导乡亲……这一下子就点燃了百姓的热情。
民间争相掀起识字的浪潮,子女教导父母,弟弟教导兄长,甚至是妻子教导丈夫……反正不论什么身份,只要识字,就能得到尊重,就能当老师。
这事情最直接的效果,华夏书坊的识字卡片,竟然供不应求了。
原来一百零八将的模式,已经不够用了。
不得不临时赶工,弄了一套扫清渣滓,清除陋习的卡片……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
短短时间里,华夏书坊的雇工就扩大了五倍之多。
作为手握六成股权的张庶宁,他似乎是发了财,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有钱人。
不过他的生活倒是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用心读书,多做笔记,总结经验。
许是感觉到了快要分开,夏知凤给张庶宁准备了厚厚的一摞笔记,全都是她最近写出来的。
“这里面有我总结的许多解题思路和方法,你可以参考一下,而且你要是想教导新的同学,也能用得着。”
夏知凤弯着月牙似的眼睛,突然在桌面上用手指虚写了两个字。
张庶宁看在眼里,顿时神色一变,眉头紧皱。
没等他说话,夏知凤就笑了起来,“我果然没有猜错,大明朝最好的两所学堂,你怎么会放过另一所?”
张庶宁怔了怔,小伙伴的天才是不消说的,让她猜到了,自己也没有办法。
“我听说了,那边和济民学堂是两个风格。他们采取的是封闭的管理,和军营差不多,平时我要住在学堂。至少假期才能外出。而且那边还有武学,我要好好学学武艺,至少强身健体,我要能打十个!”
夏知凤笑了,她突然意识到,先生貌似是山东人,张庶宁也应该是祖籍山东,果然,有习武的潜质。
“那好,预祝你文武双全,学有所成!”
张庶宁欣然答应,可随即又道:“我想起来了,今天似乎是她开刀问斩的日子,买卖人口,而且还是数次作案。罪行滔天,谁也挡不住。”
夏知凤怔了怔,一个亲戚长辈,就这么死掉了,而且还是因为犯下了卖人的重罪,确实有些震撼。
不过夏知凤很快恢复了镇定,“她咎由自取,谁也管不了,当下我就在学堂读书,过些时候,我就进京了,就当不存在吧!”
夏知凤想了想,又道:“抓住那么多犯人,全都杀了吗?”
张庶宁摇头,“自然没有,实际上被杀的只有一成多,其余罪行不是那么大的,民愤也不是很重的,要发配去北平。”
“发配北平?”夏知凤来了兴趣,“你,你去过北平吗?听说那边非常冷,风沙还大,日子一定很苦吧?”
这下子张庶宁有些发愣了。
北平他倒是没去过,可北平的人,他很熟悉啊!
不管是燕王朱棣,还是在长芦盐场的舅舅江柯,也包括蓝玉,朱文正,李文忠,甚至是李景隆,花炜……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夏知凤发现张庶宁发呆,就猜到了什么,“北平有你的朋友?”
张庶宁微微点头,“确实是很好的朋友,我打算给他送点礼物。”
他说到做到,立刻给华夏书坊下达任务,不管这边刊印识字卡,书籍的任务多重,给我抽出精力,尽快印出来十万册书籍。
张庶宁没跟大家说用途,但实际上却是送去北平,交给朱棣的。
说来有趣啊,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张庶宁第一次正儿八经给朱棣送点东西。
足足十万册书籍,朱老四,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朱棣接到了张庶宁的这份厚礼,简直哭笑不得。
你不知道我不爱看书吗?
还拿这个折磨我?
李景隆倒是来了兴趣,他冲着朱棣急吼吼道:“燕王,不久前,有个叫黄子澄的来了北平,他正在张罗着办学,你说咱们能不能办一座天下最好的学堂?”
朱棣怔了怔,“最好?你要把济民学堂和复旦学堂放在哪里?”
“当然是放在身后了!”李景隆嚷嚷道:“咱们要干就干天下最好最大的学堂,你说叫北平学堂怎么样?”
朱棣笑了,“按你的说法,那还不如叫北平大学堂!至少听着就大气!”
谁知朱棣的一句玩笑话,第二天,黄子澄竟然真的到了王府。
“殿下,只要同意办学,草民愿意替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七百零三章 一生要强的朱元璋
作为一个在职一年出头,指挥过两次大胜的大明第一藩王……朱棣的心思活络起来。按理说他最讨厌的就是这帮腐儒,他恨不得将读书人挨个挂在旗杆上面,甚至不给他们选择旗杆的权力。
挨个吊死,没有别的说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光是杀人,也未必多爽,要是能让他们给自己办事,还是死心塌地,不要命的那种,也是挺不错的。
朱棣心思活络起来,“黄子澄,你说要办学,本王也想办学,可办学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有什么章程吗?”
“有啊!”黄子澄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激动,“殿下,只要你下定决心,这个学堂就能办成……且不说能不能胜得过济民学堂和复旦学堂,最差也是鼎足而三,三分天下!”
朱棣眼珠转了转,他是很不喜欢读书,但是手下聚集一批顶级读书人,牌面瞬间拉满。再有,自己的小伙伴,他一心想当老师,还跑去济民学堂读书,为的就是当个好老师。
假如自己把北平大学堂建起来,有了顶尖儿学堂的气象,然后请张庶宁过来当山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自己也是糊涂了,为什么一定让他到王府做事呢?
格局小了!
朱老四有个人来疯的劲儿,他稍微琢磨一下,就问黄子澄,“你打算怎么办,跟我说,让本王好好听听!”
黄子澄道:“殿下,这办学先要有场地,我看中了王府西边的一片地,那里原本是元廷的太仓,殿下担心走水,给搬到了外面。这块空地能不能拨出来,建个校舍?”
朱棣毫不迟疑点头,“行,就这么干了!”
哪怕时至今日,北平依旧是地广人稀,空地有的是,而且地价非常便宜。
那一片地朱棣出城打猎,经常看见。
保守估计,也是应天府学的三倍以上。
拿来盖北平大学堂,首先“大”是绝对够大了,至于其他四个字,咱们另说。
“燕王殿下,草民算过了,由于是太仓的底子,所以地基还算牢靠,盖房子的开支就是砖瓦木料。偏巧又是修长城,北平不缺砖瓦场,咱们只要跟越国公商议一下,保证能拿到充足的材料,价钱还不贵!”
朱棣眨巴了一下眼睛,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一点,还不算笨,本王可以号召北平百姓,一起干活,无论如何,也要把学堂修起来!”
他们初步算了算,最多一百万贯,应该就能拿下。
学堂校舍都解决了,下面就是老师学生。
这个能行吗?
“说实话,有些难度……不过这些年陛下往北平发配了不少官吏,还有些有心报国的,比如……草民,支起一个草台班子,到不算难。”
“至于学生,燕王殿下,现在北平的诸军有多少?”
朱棣稍微沉吟,就说道:“自从光复北平之后,朱文正和李文忠两部就一直驻防,为了修长城,越国公手下还有数万人,加上本王的三卫兵马,十万以上,是足足的!”
“那军中将士的子弟有多少?”
朱棣道:“这里面成亲的人,也有一半多。我也在想办法,帮着他们安家立业。眼下各地也都鼓励女子北上,嫁给军中将士。除了凉州那边,就属来北平的人多。按照初步估算,适龄的学童,也该有万八千人!”
黄子澄一听这话,简直大喜过望,军中能贡献这么多子弟,加上北平的民户,办学要的人口,算是够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是个草台班子,就算勉强运转起来,也就是个普通府学的规模,距离天下第一大学堂,还差得太远。
“黄子澄,我可跟你说明白了,本王要做,那就是最好的。做不到,我就宁可不干!我让你办这个学堂,你能弄到第一等不?”
黄子澄咬了咬牙,这是让自己立军令状啊!
“行!我能做到!但是有一点,我要殿下给我出钱!”
朱棣略思忖,就问道:“要多少?”
黄子澄想了想,“殿下,朝廷学部能拨多少钱,放在一边,殿下每年要给我一百万贯!而且不许问钱的去向!”
听到黄子澄狮子大张口,还不许查问,花炜不干了,“你要这么多?比济民学堂还多!万一你贪墨了怎么办?谁给你担保?”
黄子澄苦笑,“我不会往自己腰包里装一文钱。我要这些钱,除了供养学生之外,就是到各地聘请名师。想办最好的学堂,没有名师不行!这些名师未必贪财,但是给他们最好的生活待遇,也是应该的。殿下给我钱,我吃糠咽菜,去跪门请求,我也把人弄来!”
朱棣认真看着黄子澄,从这家伙的神情来看,未必是假的。
读书人里面,也有那么一些人,格外执着,认准的事情,百死不悔,拼个九族灭尽,也丝毫不后悔。
如果黄子澄也是这么个人,或许还真能托付大事!
朱棣思忖再三,缓缓道:“黄子澄,你要的钱,我能给你,还能加倍给你!但是你不能置身事外,只管我要钱,咱们要一起想办法!”
黄子澄下意识道:“什么办法?草民,草民确实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赚到钱!”
朱棣微微一笑,他扭头找了半天,拿过来一件毛衣,小心翼翼放在了黄子澄面前。
“瞧见没有,这就是张相亲手织的毛衣。”
黄子澄大为惊讶,忍不住以瞻仰圣物的心态,瞧着这件略显粗糙的毛衣。
“殿下是打算织毛衣赚钱?”
朱棣哈哈大笑,“现在不一样了,经过了几年的发展,咱们已经能纺出更细的毛线,还能织造一种叫做呢绒的东西,用来制造战袄军服,非常合适。”
朱棣道:“黄子澄,最近从江西发配过来一帮老虔婆子,都是些作孽多端的三姑六婆。我打算用她们来进行纺织,赚的钱,都给你的学堂。”
黄子澄愣了一下,“这自然是好事情啊,多谢殿下……”
“别忙!”朱棣笑道:“这帮老虔婆子,是被发配过来的,我可没有工钱给她们。”
黄子澄立刻道:“她们丧尽天良,不配得到工钱!”
“那我也没什么好吃的给她们。”
“只要硬饼子即可,浪费钱粮不值得。”
朱棣听了听,又笑道:“那要不要给她们安排休息?还有,万一累死了,又该怎么办?”
这一下黄子澄沉吟了,不过很快他就咬牙道:“老虔婆子们,本就是赎罪,不需要给她们休息。至于累死了,一卷草席足矣!”
朱棣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黄子澄,你说本王现在没人能管纺织厂,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从学堂里面,分出一些人呢?”
黄子澄稍微想了想,竟然笑道:“殿下,张相在济民学堂,提倡知行合一,现在到了北平大学堂,也要知行合一。管理纺织厂,自然不在话下!”
朱棣抚掌大笑,竟然站了起来,情不自禁给黄子澄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本王万分肯定,你就是那种,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极品文人!
就冲你这个德行,北平大学堂这项目,本王投了!
朱棣这家伙,颇有点一生要强的意思,要做就做到最好。
从下西洋,征蒙古,修永乐大典就看得出来,他要是决定了,那就是大手笔,没有说的。
北平一直被视作文明荒漠,更有人说胡风横行,俨然异域。
假如能在北平办一座天下顶级的大学,谁还敢胡说八道?谁又能瞧不起自己这个燕王?
朱棣越想越觉得办学有利,大利出奇迹!
他果断行动起来,就按照黄子澄说的圈地,等他们忙活完,圈出来的面积,比预计的还大,足足是应天府学的五倍有余!
除此之外,朱棣还在城外军营划出一半的土地,留给大学堂的武科使用。
既然叫大学堂,规模绝对是天下第一的。
就在朱棣忙活圈地的时候,消息不胫而走。
当听说燕王殿下,要给北平建一所顶大顶大的大学堂时,北平上下震动了。
原来这个荒唐的小王爷,也有靠谱的时候。
那些被圈占了住宅的百姓,主动搬走,不愿意要任何报酬。
北平的百姓主动过来,协助干活。
每天免费过来劳动的,比请来的工匠还要多!
另一边,军中知道了朱棣的计划,李文忠直接划出一座军营,他亲自领人上阵,修建武学院。
等胡大海知道之后,更是大受振动。
当初张相安排北方屯田,就给军中子弟的教学提供了便利。随后又把长芦盐场拨给了大家伙。
底子已经有了,现在燕王要建北平大学堂,雄心壮志,正当其时!
“弟兄们,这是给咱们的子孙后代修的!啥也别说了,务必尽力!”
有胡大海的下令,各种木材,砖瓦,一文钱不要,就往朱棣这边送。
光是胡大海也就罢了,远在铁岭的关铎知道之后,竟然送来了一千根上好的松木,还捐了一千两黄金。
朱棣的热情完全被点燃了,大家伙这么够意思,咱朱棣不能拉胯!
朱棣除了每天巡视工地之外,还充分发挥了本事,给他爹写信!
没错,和张庶宁希望过普通人的生活不一样,朱棣是有爹不用,那和没爹有什么区别?
他立刻给朱元璋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书信。
北平地广人稀,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活着的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依旧愿意克服万难,竭尽所能,修建一所学堂,弘扬教化,恢复华夏之心,天日可鉴,吾皇宁不动容乎?
朱棣又写,张庶宁,尚在冲龄,捐赠书籍十万册,协助办学,父皇身为天下之主,如何连孩子都比不上?
再有一件事,济民学堂,复旦学堂,皆是张相提议设立,如今皆是天下闻名的学堂。父皇贵为天子,万民君父,御极十年,居然没有兴建一座大学堂,日后说起,岂不是贻笑大方?
孩儿不才,愿意竭尽全力,为朱家建造一所天下第一的学堂。
事关父皇脸面,孩儿只能略尽绵薄,至于成败,皆在父皇的一念之间耳!
接到了朱棣的这封信,老朱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突然他一拍桌子,直接吼道:“朱标,去把你娘叫来,咱们赶快商议,看看能出多少钱!”
第七百零四章 朱棣的心眼真多
朱棣的这封信,属实把老朱拿捏了,而且还是拿捏死死的。
这里面有好几层。
首先,张希孟办了两所最顶级学堂。
朱元璋是一所也没有。虽然有兴学令,有义务教育法,但总归没有个招牌门面,就短了一截。往后朝中英才都是张相门徒,却没几个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
其次呢,朱棣办学了,还挺用心的。这就更扎心了,难道老朱连自己儿子都比不上?不能够啊!
更闹心的是张庶宁那小子居然捐了十万册书籍。以当下价格算,十万册书籍,怎么也有五万贯。
如果算上运费什么的,张庶宁一下子捐了十万贯。
这可不是一个平常的王府世子,小时候的张庶宁,穿开裆裤,还往老朱龙袍上撒尿呢!现在可好,连这么个小崽子都能出十万贯,让老朱情何以堪?
“咱就知道,那孩子有出息,是个干大事的人,很了不得!”朱元璋拍着巴掌说道。
朱标怔了怔,“父皇,你终于发现四弟的本事了?”
老朱顿时愣了一下,随即怒道:“咱说的是张庶宁!是张庶宁!不是朱棣那个竖子……他把咱放在火上烤,他不孝!他该打屁股!在咱的面前,把他屁股打开花了!”
朱标愕然,怪不得呢,自从有了老张家的孩子,他们就没听过好话……当然了,朱标不知道,在张希孟那里,张庶宁也得不到什么好话,充分证明了家长都是一路货色,孩子永远是人家的好。
不过要说心疼孩子,哪个家长又不肯落到后面。
“重八啊,你就别发脾气,乱喊乱叫了。说说吧,这事要怎么办!”马皇后道:“老四张罗办学,这是正经事。我这些年都听你们说了多少次了,燕云之地,分割几百年,胡风严重,恍然异域。这些年又是派官,又是兴学,投入很大力气,假如这个学堂办起来,能把北平教化好了,和中原无异。还真是老四的功德。重八,你还别说,朱棣这小子小事情荒唐,大事情拿捏得不错。他张嘴了,无论如何,我要出点气力。”
马皇后笑呵呵道:“我现在手上还有三十万贯能动的钱,本来是个宫里添置衣服首饰的,就先拿出来,给老四送过去。”
马皇后说完,看了看朱标,“你这个当兄长的,也该表示一下。”
朱标连忙点头,“孩儿自然想办法给四弟筹钱……不过据孩儿所知,四弟那边,也颇有些财路,只要发扬光大,养个学堂,应该不难。”
“怎么说?”老朱好奇道。
朱标笑着解释,首先说毛纺,这玩意在北伐之前,张希孟就弄了,算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
经过工匠们不懈的努力,到底是发展出来了眉目。
织出来的毛线很柔软,可以用了。甚至也在毛毡的基础上,弄出了更细腻的呢绒。朱棣说可以用来做军服战袄,确实如此。
事到如今,朱棣距离过上羊吃人的愉快生活,只差一步了。
“父皇,蓝将军他们已经收复了上都开平城,从上都到北平,有八百里之遥。这一片水草肥美,盛产牛羊。另外前些时候,收复辽东之地,那边沃野无垠,也适合养殖牲畜牛马。而且还不缺牧草饲料,四弟想要羊毛,自然是充足的。”
老朱沉吟道:“光有地还不行,北平人那么少,能办起来吗?”
朱标想了想,就说道:“这就要看父皇答不答应了……其实从江西已经发配过去了一批人。而且辽东还临近高丽,真要是狠下心,不缺人手的。”
朱标多少说的有点隐晦,但老朱怎么听不明白!
“懂了,咱全都懂了!”
朱元璋一拍桌子,豁然站起,冷笑道:“咱现在才明白过来,当初张先生主张发展工商,他讲了一大堆空话。咱那时候就觉得不如均田讲的实在。咱就担心,工商发展起来,会对百姓不利,就极力阻止。结果……你们都跟着他跑,满朝文臣武将,也都信了他的鬼话!现在明白了,咱的担心一点错没有,要是让你们胡乱发展工商,老百姓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马皇后翻了翻眼皮,无奈道:“这不是放在了北平,用的也都是罪人,外人,你那么生气干什么?”
老朱哼道:“妹子,你还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忘了人心险恶,只要有利可图,谁管你是什么人!你说让他们用犯人,用高丽人,他们就听你的?咱还告诉下面人,要清正廉洁,不贪不占呢!你看他们谁听咱的?”
马皇后气得扭头,“照你这么说,老四就别想挣钱办学了?工商就不能发展了?你这叫因噎废食!”
朱元璋这次得了理,也不客气道:“不是因噎废食,是未雨绸缪!朱棣还太年轻人,他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纵着他们胡来,一心求财,早晚事情不可控,就麻烦了。”
朱标默默听着,他突然意识到老朱好像不是要反对,而是问道:“父皇,你的意思……是要派一名官员过去?”
朱元璋点头,“咱思量过了,楚琦在湖广干得不错,本来是想调他进京,当一部尚书的。但是他这个人,总是讲什么大同极乐,说什么要建大光明境……和其他人格格不入,让他去北平,替咱看着老四,正合适!”
朱标追问道:“父皇,那你要楚琦担任布政使,还是按察使?”
老朱笑了,“你当初把留守司甩给了朱棣,布政使,按察使?这俩官能挟持住朱棣吗?”
朱标脸色微红,低下了头。
马皇后咳嗽道:“重八,你要不给老四权力,他也没法办学。现在要盯着老四,你准备怎么办?”
朱元璋道:“咱准备设立个职位,能够节制三司,思前想后,就叫做巡抚,给楚琦加个御史中丞衔,让他奉旨巡抚北平等处,赐王命旗牌!”
好家伙!
老朱直接派出了一个钦差大臣,这分量是足够了。
谜题一层层揭开,到了如今,总算是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朱棣去了北平,一步步折腾,除了开疆拓土之外,他也需要在产业上面,实现突破。
甚至可以说,需要他探索一种全新的模式。
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朱棣骨子里的大胆叛逆,好大喜功,让他非常适合追逐利润,干大事业,闹出大动静。
张庶宁办个书坊,想的是和同学合伙,想的是雇佣学生家长……虽说利润也不少,但是远远到不了竭泽而渔的程度。
朱棣就不一样,这混小子一开始想的就是利用那些犯人,想的是拼命压榨,做到利润最大。
一看这就是个大缺大德的好苗子,值得栽培!
老朱家三口人又商议了一阵子,朱棣缺的不光是钱,还有各种便利。
“父皇,北伐的时候,疏通运河,现在漕运已经能达到北平,但到了冬季,河水结冰,水位下降,就没法通航了。孩儿以为,应该安排一个海港,能够走海路运送物资。”
朱元璋点头,“还有什么能做的?”
“孩儿以为,辽东的木材,矿产,数量众多,似乎可以放在北平交易。南方的丝绸茶叶,也要放在北平交割……这样一来,南北物资汇聚,光是收到的税金,就相当可观。再有,如果要用高丽的人,孩儿以为能不能放在铁岭交割?”
“为什么放在铁岭?别的怎么都在北平?”
朱标无奈道:“父皇,铁岭在山海关以北,到底不是长城以内,像这种以人为畜的事情,还是离着远一点比较稳妥。”
朱元璋呵呵冷笑,行,咱没看错,你小子也是外表老实,心里头花花肠子一点不少。
“朱标啊,你当初把朱棣弄去北平,还给他留守司大印……是不是就为了今天?”朱元璋突然伸手,点着朱标的脑门,“你小子算计得很深啊!咱也要给你鼓掌!”
朱标脸色一变,终归于无言。
老朱家这仨人商量妥当,马皇后出了点私房钱,朱标也替朱棣争取了不少好处,老朱又从宗正寺那边拿了一笔……给朱棣凑了一百万贯。
消息传到了北平,朱老四把嘴一撇,“不够,太不够了!就这么点支持,够干什么的!”
李景隆,花炜,包括黄子澄,全都脸黑了,这么多还嫌少啊?
“殿下,钱尚在其次,咱们的毛纺作坊能免税三到五年,咱们能向草原专卖茶叶,还有木材、药材、矿场,这都是油水最丰厚的地方,殿下一口气都给你了,你们可真是兄弟情深,我都羡慕了。”李景隆怪叫道。
朱棣略沉吟,算吗?
我怎么只记得大哥成亲,我求蓝玉帮忙,送去了三百六十五颗硕大无比的东珠啊!
“你们糊涂了?我说的不是钱!钱是小事!知道吗!”朱棣不客气道:“黄子澄,你说要四处聘请名家讲学,我问你,咱大明最大的名家是谁?”
黄子澄稍微迟疑,脱口而出道:“是张相!”
“对!就是张相公!”朱棣嘿嘿道:“现在张相在江西讲学差不多结束了。你说咱们想办法把张相请过来,给北平大学堂讲学……顺便再给张先生一个名誉山长的头衔,你们说怎么样?”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心说行啊,论起心眼,你朱棣最多不过了。
“殿下,我联络学子,一起给张相写信!你再给陛下写信,恳请张相北上,如何?”黄子澄兴奋道。
朱棣点头,“就这么办了!我还不信,请不来张先生!”
第七百零五章 北大的镇校之宝
黄子澄返回住处,立刻找来了几个同伴,互相商议了一番。
这几个人听说要请张相公过来,简直是喜出望外,乐得合不拢嘴。
张相公是什么身份?
且不说官场地位,光是在学界,那也是顶尖儿的存在,站在山巅之上,被尊为当世圣贤,夫子在世。
甚至早早就有张氏之学的说法。
但话虽如此,在此之前,张氏之学还是有点空。比如张希孟对待历史的划分,主张均田,主张万民一致,主张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这些内容,虽然比程朱理学能更进一步,可以说言之有物,但总还是差点意思。
就好像孔孟之道一样,孔夫子,孟夫子所讲的东西,有着巨大的空白,这才给了汉儒机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发展到了程朱理学这里,几乎把孔孟之道给架空了。
孔夫子孟夫子,就像是两扇大门的门神,贴在外面。
等推开大门之后,里面有什么东西,就不是两位夫子能管得了了。
张希孟也是如此,如果他只有那些主张,或许若干年后,就会被新的主张架空,或者干脆将张相公也变成一个符号象征,让人们忘记张希孟的主张。
只不过事到如今,想这样做,难度直接超级加倍。
张希孟在济民学堂讲学,除了阐发师道师德之外,他还重新讲了算学,梳理了历史学,讲了历代得失,山川地理。
张希孟这些年也算是走南闯北,从最南端的崖山,一直到北平,张希孟都走过。
他结合各地的风土人情,山川地理,又融合历史掌故,讲课引人入胜,天花乱坠,相当受欢迎。
而在这部分轻松的课程之外,要命的东西来了。
张希孟重新讲了天文学,又讲了物理学,化学。
随后张希孟又针对一些社会现象,提出了统计学,主张用数字来描述国家和社会的状况。
至此为止,算学彻底成了张氏之学的根基,钥匙……想要研究张氏之学,不学好算学,那是万万不行的。
而算学又是让最多学生咬牙切齿的东西。
所以张希孟几乎是学生们最喜欢,也最恐惧的老师了。
总而言之,张希孟用了大约四五个月的时间,重新梳理,构建新的学科,建立起相对完备的学科体系。
自此张氏之学的大厦已经奠定了坚实的根基。
过去的张氏之学,都是讲张希孟主张什么,倡导什么……而从现在开始,张氏之学,有了一个与孔孟之道,程朱理学截然不同的能力。那就是预测!
没错,张氏之学是能预测未来的。
当然这个预测不是靠着易经六十四卦,玄而又玄的求神问卜。
靠的是扎扎实实的算学基础。
比如张希孟在济民学堂期间,就和其他的师生一起,成功预测了一次月食。
除此之外,张氏之学还能针对政策进行评估预测……比如各地有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田地,人均土地多少,人均口粮多少,老百姓能承受多高的税赋,又有多少消费能力……这些只要用心,大致都能算出来。
有这些数字打基础,只要不是太糊涂的人,都能知道,哪些事做不得!
比如不顾老百姓承载能力的横征暴敛,比如大兴土木,广征民夫。
按照过去的儒家主张,该怎么处置这类事情?
劝阻皇帝,爱惜百姓,行仁政,用王道,不要横征暴敛,实在不行,就放出大招,说是老天降下异象,天狗食日,地龙翻身……似乎也就仅此而已了。
但是到了张希孟这里,只要学好了算学,就可以拿出扎扎实实的数据,将后果讲述明白。
到了这一步,还是一意孤行,不愿意改变……那就是鼓励官吏们主动破坏。
没错,张希孟构建的门下省,构建的官僚体系,就是这时候发生作用的。
虽然很多官吏一肚子心眼,精于算计,推诿扯皮,敷衍搪塞,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都有,很让人咬牙切齿。
但是他们还有一个经常被人忽略的作用,就是针对一些荒唐的乱命,他们可以通过自己娴熟的机巧,华丽的辞藻,还有无敌的推诿搪塞的能力,给阻挡回去。
至少他们不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这就是张希孟对大明未来的勾画,只不过他仅仅是在江西一地讲学,距离推广全国,还有很大的距离,而且等着这些人才长大,成为大明的栋梁,真正掌握权力,还需要太长的时间。
只能说张希孟播下了一粒种子,至多是种了一片田,距离丰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张相,接下来您是准备回京,还是去其他各处,继续讲学,弘扬教化?”刘三吾好奇道。
张希孟一笑,“我还没有完全想好,陛下那边,估计看我这么潇洒自在,多半是要眼气的,我猜他要让我回京。眼下郑遇春也过来了,清理地方的三姑六婆,移风易俗,这事情他能干得很不错,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稍微盘算一下,张希孟发现,他还真没有什么要做的了。
“还是那句话吧,用心教导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刘三吾连忙答应,“我都记下了。”
张希孟授课之后,返回了住处,这座不大的房舍,已经空了,就在两天前,张庶宁和姥爷姥姥悄然离开,去新的学堂了。
没有了儿子围绕身边,张希孟还有些空落落的。
所以他请了一个人过来,就是夏老爹!
他从应天回来……没想到走了这一趟,竟然冒出这么多事情,夏老爹除了五味杂陈,还是五味杂陈。
“张相公,知凤那孩子确实聪敏,不同寻常,她能成为张相弟子,是我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我无以为报,只能拜谢张相公!”
说话间夏老爹就要跪下,张希孟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用不着,你既然是老兵,就该知道,用不着跟我多礼。而且我说句实话,久后我的名声,还要靠着知凤传扬,她是个绝佳的苗子,我非常喜欢。”
夏老爹微微一怔,他并不能理解张希孟看重夏知凤什么,但是他很相信张相公的人品,心中也就不疑别的。
“张相公,这一次想要定计娶凤丫头的,是按察副使唐敖的侄子,我是万万没有料到,那个老虔婆子,竟然胆大包天到了那个地步,要是我在家里,也不会答应的。”
张希孟含笑,“说起来这事还跟我有关系,他们想要通过知凤巴结我这个师父。其实是他们想多了。现在已经查明,唐敖贪赃巨万,他们家人,也靠着唐敖的势力,巧取豪夺,收受贿赂,替人平事。唐敖已经押解进京,不出意外,就要剥皮楦草。至于其他的唐家人,也会发配戍边。你不用担心了。”
听到张希孟的保证,夏老爹大喜,连忙躬身施礼,再三拜谢。
张希孟笑道:“放心吧,从今往后,都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妥当的。不让知凤受委屈。像她这样的天纵之才,应该专心研究,为大明做贡献才是!”
被张相如此夸赞,夏老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剩下咧嘴大笑,不知不觉,连酒都多喝了好几杯,喜不自胜。夏老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跑去妻子坟前,又是哭,又是笑,和她念叨着,多谢你,给我生一个天纵奇才的女儿,有这个宝贝女儿,此生无憾!
张希孟将手边的事情安排差不多了,这一天,从京里来了一道旨意。
他本以为是老朱让他回京,可展开一看,张希孟却惊呆了。
老朱居然是以商议的口吻,询问他是否愿意前往北平讲学……随后黄子澄领衔的书信就送了过来。
上面黄子澄言辞恳切,燕山之地,自五代割舍,数百年间,胡风侵染,教化颓然……如今天幸回归华夏,纳入大明版图。
数年之间,全力兴学,上下一心,不敢旦夕松懈。
经过数年之功,北平周围,有蒙学五百所,府州县学,六十八所。
在校学生,超过两万五千人。
学生幸赖天助,燕王慷慨,兴建北平大学堂。
学生等人,空有学堂,却无能教化之人。仰望张公,盼望张相莅临讲学,如久旱禾苗望甘霖。
还望张相公体察学生热切之心,不辞辛劳,拨冗前来,教化一方,功德无量!
黄子澄写完之后,后面有着厚厚的一摞签名,诚意满满,不需多说。
张希孟略微沉吟,真是没有想到,这个黄子澄挺能整活儿,这才去了几个月,就把学堂弄起来了。
还真是不简单!
难道他把坏事的本事,用在办事上面,效率居然这么高?
就在张希孟感慨之际,突然又有人前来。
“张相,燕王送来了礼物。”
张希孟愣了一下,朱棣?
他爹已经降旨了,黄子澄也写了联名书信,他担心我不去?这小子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张希孟出来之后,就发现李景隆快步跑过来。
“张相公,我奉了燕王之命,前来进献礼物给张相过目!”
张希孟笑道:“李景隆,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收礼物。”
李景隆信心满满,“张相,这份礼物,您一定会收下的。”
“是吗?”张希孟笑道:“那就瞧瞧吧!”
李景隆一招手,有人托着一个个精致的托盘,到了张希孟面前,展开红绸子,里面竟然是一块金灿灿的黄金!足有一本书那么大!
张希孟顿首皱眉头,“李景隆,现在朱棣送礼,都这么直接,一点不遮掩吗?”
李景隆嘿嘿一笑,“张相公,您请上眼。”他走到了第一个托盘前面,稍微展开,这下子张希孟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个金盒。
“张相,我和燕王商议过了,他听说张相公在济民学堂,重讲算学,又新开物理,化学,统计等等课程……燕王知道这些学科至关重要,也是北平大学堂的主要课程。因此他就做了十几个金盒,希望承装着张相的教材,送回北平,作为大学堂的镇校之宝!”
张希孟怔了怔,随即失声笑道:“什么意思?你们好算计!这金盒不是给我的,还要让我搭上几本书?敢在我这里占便宜,他朱棣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李景隆连忙笑道:“金盒不足贵,学问值千金。还请张相公成全北平学子,一片向学之心!”
这下子张希孟也无可奈何了,只能将自己的手稿讲义,分门别类,放进金盒……李景隆可得到了宝贝,连忙封存起来,立刻运走。
“千万别让济民学堂的人知道了!”李景隆得意洋洋,“张相在他们这讲学,却没有留下手稿,让我们北平大学堂捷足先登。到时候看看他们凭什么跟我们争天下第一!”
第七百零六章 师表大明
张希孟愕然看着李景隆,竟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他什么都没捞着,还倒搭了这么多本书?
自从出道以来,张希孟还没这么郁闷过!
简直是亏大了!
不过他却没法拒绝,毕竟张希孟不是西天的佛,他乐不得传播知识,别说朱棣了,就算是普通人来求教,他张相公也不能拒绝,断然不会讲学一趟,就要人三斗三升金米,那是传道啊,还是打劫啊?
咱是学宗,不是土匪山大王。
只不过被朱老四算计了,还是让张希孟很不爽。
朱小四,你真是飘了,你以为我摆弄不了你了是吧?
你瞧着吧,很快你就能感受到我的厉害了。
熟悉张希孟的人其实都知道,这位心胸远远算不上开阔,他一向不吃亏的,朱英算计他,都被张希孟弄得在山里头风餐露宿,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朱棣这完全是在生死线上疯狂试探,而且还敢把张希孟请去,这跟乐宗坐敞篷,有什么区别?都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当然了,有些人还不知道这个。
比如黄观,在听说李景隆带着金盒,跑去张希孟那里骗手稿,就急匆匆来报告。
刘三吾,齐泰,练子宁,这些人都在,大家伙正在商议着,张相公离开之后,要怎么弘扬张相之学,教导学生,把济民学堂带到全新的高度,坐实天下第一学堂的身份。
可是听说张相手稿被抢走之后,刘三吾惊了,齐泰和练子宁更是豁然站起。
“快,安排人手,去把人堵回来!”
黄观翻了翻白眼,“齐先生,都这时候,你就别发号施令了。来人是曹国公长子,身边都是燕王府的护卫,随便派人能拦得住吗?你还是亲自去吧!”
齐泰脸一红,急忙起身,亲自去追,练子宁也在后面跟着,其他的老师,都跑了出来。
只有上了年纪的刘三吾唉声叹气。
“老夫,老夫本打算张相离去的时候,再请张相将书稿留下来,谁知道竟然被小人捷足先登。这要是让人抢走了,我就是学堂的罪人啊!”
老刘唉声叹气,要说这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是毫无疑问的。
张希孟建立的这一整套学术体系,是要取代延续两千年的儒家道统的。咱不说别的,假如你能拿到孔夫子手书的春秋,礼记,尚书……还有孔夫子自己的注释讲解,你说这玩意算不算国宝吧?
尤其是学堂,有这么一本书,就能镇压气运。
凭什么说是天下第一学堂?
去图书馆瞧瞧,我这里有张相公的原稿,你们有吗?
一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刘三吾也是追悔莫及。
他也顾不得了,直接往张希孟的住处赶来。
等他到来,齐泰、练子宁,还有许多师生,都把李景隆给堵住了。
李景隆却也毫不畏惧。
“想要书稿,对不起,已经金盒封好,交给人送去北平了……你们想要追回,那是不可能了。我就坐在这里,你们随便吧!”
李景隆这货直接躺平了,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气得这帮人咬牙切齿。要不是他爹是李文忠,济民学堂的老师们能把李景隆给撕碎了。
刘三吾咬了咬牙,“这样吧,张相手稿,又不是一本,老夫准许你们拿走一半,好歹给我们留下一半!”
“留下一半?”李景隆仰天大笑,“对不起,那是想也别想了。我就这么说吧,燕王殿下已经将这批书稿列为国家至宝,放在我们北平大学堂,有人每天十二个时辰,轮班看管,万万不会出任何问题,想要看书,必须请王府批准,外人碰也不要碰!”
刘三吾被气得说不出话,齐泰怒喝道:“你们什么意思?这是张相的书稿,弘扬教化,传播知识,你们反而把书稿锁起来,算什么道理?”
李景隆大笑,“这就是你们不讲理了,张相所讲内容,华夏书坊已经刊印了,我们北平就得到了十万册书籍。你们想学,去买书就是。只是张相的手稿,非比寻常,我们给妥善保管起来,有什么错?你们要是实在想要,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吧!”
尽管大家伙都没有什么好预感,还是下意识问道:“什么主意?”
“这还不简单,张相就在前面的房舍里,你们求张相再写一份就行了!”
一听这话,大家伙差点气疯了……那是再写一份的事情吗?
张相第一次正式讲学,亲手撰写的讲义手稿,跟张相讲课之后,随便抄写的一份手稿,价值能一样吗?
更何况张希孟那么忙碌,怎么可能再抄一份?
“李景隆!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告诉你,要是不还书稿,咱们两家就是对头!”
一听这话,李景隆高兴地跳了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直接甩在了刘三吾的怀里。
“瞧着吧,这是我们殿下给你们写的战书!五年之内,北平大学堂,必定成为天下第一学堂,到时候你们就乖乖俯首称臣吧!”
“狂妄!”
齐泰练子宁等人都气炸了肺。
“好!好!好!我们应下了!告诉燕王,我济民学堂,是张相最早设立的学堂,又是张相第一次讲学的所在。平均田亩,救济斯民!这是我济民学堂的根本,到时候我们要让你们清楚,无论比什么,你们都必输无疑!”
这回好玩了,南北两大学堂,直接对着干了。
对此张希孟表示,情绪稳定,他懒得搭理这种无聊的事情。其实学堂之间,互相较劲儿,争当第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他们都讲张氏之学,都算是自己的门生后辈,随他们去吧!
只是张希孟也没有料到,朱棣这小子,他的花活可不只是这一点!
但装着张希孟书稿的金盒过了长江,到了扬州之后。
朱棣安排的人,立刻吹吹打打起来。
迎请张相新学书稿,前往北平!
涤荡胡风,弘扬正道。
张氏之学,大明正统。
北平上下,沐浴清化。
一心求学,鞠躬尽瘁!
好家伙,朱棣让人卖力气宣传,只字不提是从济民学堂抢来的。
弄得好像是北平大学堂专门去应天请来的,跟其他人毫无关系。
而且朱棣还放出去风声,张相也即将北上,亲自来北平讲学……北平大学堂,深得张相青睐,绝对是天下第一学堂。
欢迎有志青年,立刻北上,前往北平大学堂,听张相公讲正统张氏之学。
朱棣这家伙完全不管济民学堂,绞尽脑汁,用尽力气宣扬,仿佛他才是张氏之学的正统一样。
不过这两大学堂较劲儿,大明朝还有一个学堂呢,那就是复旦学堂。
张庶宁刚刚用新名字入学成功,相比起前面,他要谨慎许多。
而进入了复旦学堂之后,张庶宁就感觉到了迥然不同的氛围。
“张氏之学,到底是讲了什么?张相早就说得明白,核心就是民本二字!只要我们心怀天下,以民为本。处处牢记于心,旦夕不敢忘怀,也就是了。没必要抢那些虚的,咱们复旦学堂,讲的是务实!这也是张相主张。所以真要说,那两家都是扯淡,咱们才是正宗!”
张庶宁哭笑不得,虽说复旦没有下场,但争雄之心,已经不言而喻了。
三大学堂,都在争张学正统,自己这个张相长子,还挺微妙的。到底该心向哪一边呢?
这是个不小的问题!
当然了,想这些有点远,张庶宁更喜欢复旦学堂的氛围,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活动,一切以苦读为主。在学习之余,复旦学堂,还有弓马骑射,摔跤角力。
复旦学堂的宗旨很明白,大明能驱逐胡虏,华夏能重新复旦。靠的是读书明理,靠的是手上的刀剑。
一文一武,文武双全,就是复旦学堂的真谛!
张希孟从江西出发,顺流而下,为了避免惊动,他并没有回应天,而是直接坐船北上,通过大运河,直奔北平。
这一路他走过不止一次,每一次的目的不尽相同。
上一次是为了恢复燕云之地,这一次是为了讲学,传播文化,驱逐胡风。
张希孟颇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觉。
他这一次去北平,应该讲的什么济民学堂没讲过的,又适合北平的……张希孟思前想后,他觉得讲讲工商业,货币银行学,讲讲工科,貌似比较好,也适合北平的状况。
复旦讲究文武双全,济民学堂搞基础科学,到了北平,就是商科,工科,金融,反正跟赚钱有关的,都适合当下北平的状态。
毕竟你也不能指望着朱棣手下的群贤,干点好事。
大缺大德,就是他们的本色。
张希孟盘算着,当他的船只到达了通州,离着老远,就听到了一阵喧闹的锣鼓,张希孟站在船头,放眼望去,一片人山人海。
这个热情的劲头儿,可是远胜济民学堂数倍。
当船只靠近,鞭炮声惊天动地,鼓仿佛要被捶破了一般!
就在张希孟刚刚下船,迎面赫然出现了四面大旗,每一面旗号上面,都有一个字,连起来赫然是“师表大明”!
张希孟一阵恍然,自己当得起吗?
不会太过了吧!
就在这时候,竟然出现了一顶轿子,胡大海,蓝玉,朱文正,李文忠,四个人抬着轿子,等候着张希孟。
看到这里,张希孟气坏了,“越国公,你跟他们胡闹什么?”
胡大海向前数步,躬身道:“张相公,不是他们胡闹,是我提议的……我们这一次不是恭迎张相公,是来迎接张先生!”
这时候朱文正也忙道:“是啊,北平有太多军中子弟,有那么多学生,都一心盼着先生呢!我们几个,也不是寻常当爹的罢了,父愿子成龙啊!”
张希孟绷着脸道:“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胡来!以人为畜的事情,断然不可以!而且我也说过,传播知识,传承文明,乃是师者的本分,你们这样对待我,反而是违背了我主张的师道,断然不行!”
四位大将一阵尴尬,这时候朱棣突然道:“先生,既然您不允许,那我让他们抬着那些书稿,随着您进北平,这种可以吧!”
张希孟稍微沉吟,就已经有人把金盒书稿放在了轿子上面。
顿时四位大将,一起抬着书稿,欢天喜地,吹吹打打。
长长的队伍,护送着张相,进入北平。张希孟意味深长看了看朱棣,这小子的马屁,还挺舒坦的……
第七百零七章 愤怒的张希孟
朱棣为了请张希孟这尊真神驾到,那可是煞费苦心,除了前期的宣传,盛大的迎接之外,他还把自己的王府空了出来,粉刷一新,请张希孟居住。
张希孟倒是没有答应,住那么大的王府,他也不舒服,好在张希孟昔日来北平的时候,住的地方尚在,而且维护还挺好,尤其是院子里的槐树,又长高了许多,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张希孟很是满意,安顿下来,把书稿放好,随后就去赴宴,朱棣,胡大海,还有其他几位大将,包括刚刚赶到的楚琦,也包括黄子澄,大家伙围绕着张希孟,全都客气无比,尤其是胡大海,简直可以用谦卑来形容。
张希孟看他都想笑,“我说老胡,咱俩什么交情,你跟我玩这个?”
胡大海苦着老脸,无可奈何道:“越国公胡大海自然不必如此,只是我那三个孙子,实在是不争气……没法子,只能请张先生好生教导,要不然我们胡家非败落了不可。我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怕后继无人啊!”
张希孟忍不住点头,“为父不易,为祖更不易,放心吧,这事包在我的身上。”张希孟毫不迟疑答应,无他,别人的事,张希孟可以推脱,但是到了胡大海这里,他可推脱不了,这位为了正军法,舍了一个儿子,随后又在北平这么多年,修筑长城,厥功至伟,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拒绝。
胡大海感恩不尽,甚至有点想哭的冲动,啥也别说了,教孩子太难了,比打仗杀敌难多了。
他宁可提着刀,砍翻一座城,也不愿意教孩子做作业。
那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张希孟驾临北平,算是给很多人看到了希望,军中将士,普通百姓,全都欢欣鼓舞,喜笑颜开,充满了斗志。
有了张相在,北平就不是教化的荒漠,很快就能有一所天下顶级的学堂,能够培养人才。望子成龙的父母也都有了希望。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张希孟返回住处,先休息了两天。到底不是二十几岁的人了,那时候东西奔走,军务民政,忙得不亦乐乎,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一样,现在不行了,人到中年,茶杯的枸杞一把一把的加,还是不免疲惫。
张希孟趁着休息的功夫,也在翻阅手稿,就准备过几天正式授课。
而就在张希孟到了北平的第三天,有人前来拜访。
很显然,寻常人是来不了的,但是这人身份特殊,他是济民学堂的生员,又是北平大学堂,筹备的老师之一,来人正是方孝孺。
“坐吧。”张希孟还挺欣赏方孝孺的,至少在济民学堂的这段时间里,方孝孺做到了身体力行,在民间宣扬移风易俗,铲除三姑六婆,他做了非常多,学生当中,堪称表率。
而且方孝孺又不辞辛劳,从江西来到北平,只为了更进一步,推动教化。
这样一个踏实肯干,又不怕吃苦的好学生,绝对是足以掩饰固有偏见的。
方孝孺道谢之后,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张希孟的神色,发现张相公今天心情不错,脸色也很好。
“先生,你知道吗,燕王殿下,有辱斯文,他明面上是办学,其实根本是败坏大明的学风。我,我要弹劾他!”
张希孟怔了一下,“方孝孺,我不是说燕王弹劾不得。而是讲话要有凭据,不能胡言乱语。你知道北平的状况吗?”
方孝孺顿了一下,道:“自然是知道,北平确实不易,但是我怕像燕王这么胡搞,寄托了无数人希望的北平大学堂,就要沦为泡影了。”
张希孟正色道:“这么严重?”
方孝孺用力点头,忧心道:“只怕比这个还严重!”
张希孟想了想,“你可有证据吗?”
方孝孺想了想,“张相,可愿意随学生去看看?”
张希孟想了想,终于点头。
他们上了一驾马车,有两名随从跟着,保护张希孟的安全,而后马车来到了离着燕王府不远的北平大学堂。
站在外面一看,这座学堂占地广阔,建筑恢弘,高大的砖墙,整齐的院落,四四方方,非常符合北方的审美。
方孝孺翻了翻眼皮,“张相公,金玉其外罢了,您随学生来。”
方孝孺在前面带头,领着张希孟到了一片单独的校舍,这里的前院是负责考核学生的,凡是通过考核的,暂时居住这边,等待进一步的安排。
方孝孺随便敲开了一间房门,里面有个粗壮的少年,面色漆黑,宛如一头亚成年的黑熊,非常敦实。
他似乎认识方孝孺,“你,你来干什么?”
方孝孺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
说完之后,他转头对张希孟道:“先生,他叫库勒擦,是女真人,家里是部族头人。”
张希孟点了点头,认真打量一番,这小子不能说是聪明绝顶吧,也可以说是憨憨傻傻。
“他怎么通过考核的?”
方孝孺道:“张相,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这个叫库勒擦的年轻人并不胆怯,相反,他十分自豪,“我,我能数到五十,五十呢!”
“五十?会数五十个数?”张希孟怔住了,这程度,连蒙学一年级都过不了,如何能混进大学堂啊!
“你就会数五十个数吗?”张希孟沉吟道。
库勒擦点头道:“俺爹说了,俺们手上只有三十六副铠甲,会数五十已经很多了。”
张希孟怔了怔,“那你们有多少族人?多少马匹?”
库勒擦摇头,“那谁能数得清!反正我们是铁岭最强的部族,谁都不是对手!”
听到这里,张希孟明白过来,在这些女真部落里面,铁器难得,铠甲更重要,所以他们的财富不是奴隶牛马,而是铠甲!
难怪某人要宣扬十三副铠甲起家,竟然是这个道理!
可不是怎么滴,人家足有三十六副铠甲,按照这个来算,都能杀上南天门了。
张希孟沉吟道:“你会数五十个数,已经足够用了,怎么还来上学?”
库勒擦苦着脸道:“谁让那个姓蓝的将军,又给我们家送去了好多铠甲,放在一起,我就不会数了,俺爹就踢俺的屁股,逼着俺来上学了。”
库勒擦气鼓鼓道:“你们什么时候教数数啊!等学会了,俺叫能回家了。俺还要骑马打猎,抢阿巧当夫人!”
张希孟给他伸出大拇指,“很好,有志气,祝你成功。”
从库勒擦这里出来,张希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方孝孺也没多说,又敲开了一扇门,这里也有个少年,说他是少年有点太客气了,这位嘴唇腮帮子,已经有靑色的绒毛,很快就要成长为魁梧大汉了。
他正准备拿着弓,出去骑马射箭呢!
见到了方孝孺,他就抱怨,说是北平的猎场太小了,远不如他们草原好!也没有什么猎物,只能猎山鸡野兔,他在家里,都是射老虎野狼的。
张希孟又问了问方孝孺,不出所料,这位也是蒙古部族的少主。
“他也能数五十个数吗?”
方孝孺摇头,“这位是骑射过人,就被录取了。”
张希孟听到这里,脸色凝重,直接走了出来,没有继续问下去。方孝孺也急忙跟了出来,站在了张希孟的身后。
“怎么样,这种情况多吗?”
方孝孺点头,“很多,燕王招生,根本不按照规矩办,只要给钱,就什么人都要。张相,你最清楚,学堂好不好,主要在学生,要是让燕王这么弄下去,这北平大学堂,还没开办,就已经完了。学生看着真是心痛,故此恳请张相公,能够约束燕王,不要让这么多人的期望,付诸东风流水!”
方孝孺痛心疾首,他是一盆火炭的心,跑来北平,想要帮着办学堂,发展教育,变胡为夏。
结果来到之后,被浇了一盆冷水。
就朱棣这个德行,能把学堂办好,就出鬼了。
张希孟沉吟再三,怒道:“去,把朱棣叫来!”
张相公很生气,朱老四的麻烦很大。
咱们有账不怕算,你个混小子,刚刚骗了我好几本书,别以为搞个盛大欢迎仪式,就能蒙混过关!
听到了张希孟招呼,朱棣连忙过来,没敢迟疑。
等他进来,就感觉到了一阵低气压。
别看他是燕王,张希孟是鲁王,似乎他有些优势。但是对不起,别说他了,就连他爹都未必扛得住张希孟的手段。
朱棣哪行啊!
他进来之后,直接就蔫了。
“先生有什么吩咐吗?朱棣洗耳恭听!”
张希孟冷哼道:“朱棣,我还能吩咐你什么?你不是挺有主意吗?你神机妙算,把我也算计了。你威风啊!”
见张希孟真的生气了,朱老四浑身发抖,膝盖都软了。
“张先生,朱棣哪敢大逆不道啊!我和张庶宁是好朋友,好兄弟,他爹就是我爹,朱棣视先生如父啊!”
啪!
“给你朱棣当爹,就是被你耍弄吗?”张希孟勃然大怒,“北平大学堂,名字起的真好!你就给藏污纳垢,良莠不分,什么人都招,还没开门,就乌烟瘴气!朱棣,我可告诉你,这个学堂,不光是我在看着,越国公他们也寄予了厚望,你这么糟蹋,就算是你爹,也保不住你!”
朱棣还是第一次见张希孟这么生气,他吓得浑身颤抖,几乎哭了,委屈巴巴道:“先生,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他们给钱多……我,我就是管不住我的手啊!”
第七百零八章 神仙中人张相公
有些恐惧确实是没来由的,比如张希孟,他也没打过朱棣,也没骂过,但是朱棣就怕他,发自肺腑的怕。
他总觉得这位笑容可掬的张相公,一旦狠起来,连他爹都保不住他。
很显然,朱棣的预感是对的,张希孟真的愤怒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竹筒倒豆子,有什么就往外面说。
“先生,那个库勒擦是建州女真的少主,他爹臣服了咱们,送了五百匹马,另外又告诉了一处金矿,咱们一个月就能淘出来五百两。此外他给咱们送了许多人参,皮草,都是价值不菲,他还说,要是能把这儿子教好了,他就送一批东珠给我。”
“东珠?”张希孟道:“就是你给太子送去的那种,有鸽子蛋大的?”张希孟随口道。
朱棣连忙点头,“就是那个,先生要是想要,我这里有更好的,我都给先生。”
张希孟哼道:“你都给我,你自己怎么办?”
朱棣嬉笑道:“没事的,我接着管女真人要呗,没什么的。”
张希孟冷哼了一声,怒道:“我不贪图那点玩意。我想问你,假如这帮女真头人的孩子,学成了本事,回去之后,领着他们的部族,迅速崛起,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你该怎么办?这是你贪图的这点钱,能解决的吗?”
朱棣忙道:“先生,这事我跟黄子澄商议过了,他给我出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就是让他们学不成!”
“学不成?”张希孟好奇道:“我一直讲教书育人,讲没有不能教会的孩子。你说这个教不成,要怎么办才行?”
朱棣笑道:“这事容易,咱就按照纨绔子弟来教呗!走狗架鹰,逮兔子,训狗追獾子……这些玩意他们都会的,花炜都能给他们当先生!”
“胡说!”
张希孟怒喝道:“你弄这么一帮纨绔子弟,让他们在北平学堂,弄得乌烟瘴气,岂不是败坏了我的名声?更糟蹋了学校,你混账!”
面对张希孟的怒骂,朱棣连忙躬身,“先生,我也想过,我打算专门安排个学院,只是安排这些蒙古,女真头人的后代,先生以为如何?”
“不如何!这不还是在北平学堂,还是要败坏我的名声!”
朱棣怔了怔好半天,突然向前探身,压低声音道:“先生,虽然可能会伤损先生名声,但,但这事对大明有利啊!”
张希孟翻了翻眼皮,竟然笑了,这一下子让朱棣摸不着头脑。张希孟甚至起身,把水壶提起来,给朱棣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
“喝点水吧,有事咱们慢慢说。”
朱棣如蒙大赦,连忙道谢,坐下喝了一大口,结果水太热了,弄得他直吐舌头。
张希孟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朱棣委屈巴巴的,“先生,我这么闹腾,您是不是很厌恶我?其实我也不想的,只是我总管不住自己。早知道我就不来北平了,让我跟着庶宁一起读书,其实也挺不错的。”
“可别,你要是把张庶宁带坏了,回头我就真的生气了。”
张希孟笑道:“朱棣,你知道为什么会分封藩王吗?”
朱棣摇头,“请先生指点。”
“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当初我跟陛下提议,有些人可以放到海外,让他们发光发热,比如方国珍,就封了王爵。后来陛下和诸将痛饮燕山,提出了藩王戍边……然后太子在北平担任留守,你来就藩的时候,他把留守司大印给了你。对了,朱文正和李文忠也是我安排在北平的。”
朱棣怔住了,他虽然不算太大,但是脑筋还是好用的。
“先生,我怎么感觉,是你们一步一步,把我推到北平的!”
张希孟呵呵一笑,傻小子总算明白过来了。
其实不光是如此,包括前面发配官吏过来,还有安排黄子澄、方孝孺等人过来……正是这种不停地折腾,才塑造出现在的北平。
奇葩横行,遍地卧龙凤雏,自然而然,身处其中的朱棣,也变本加厉,如果说原来他的折腾指数是一,现在至少是十不止!
“朱棣啊,你大哥是陛下硬塞给我的。我不大想收他,主要是他太老实厚道,成就不大!你要是愿意拜我为师,我倒是能答应。”
朱棣一听,可是兴奋坏了。
他在张庶宁的信里知道,张希孟主动收了夏知凤,说她是天纵之才。张庶宁对夏知凤的赞美,那叫一个不遗余力,甚至有点肉麻了。
朱棣看着都牙酸,不过他也知道了一件事,能成为张相门生,绝对是能让人嫉妒到发狂的事情。
至少张庶宁就做不到。
我的天啊,难道我就这么轻易超过张庶宁了?
朱棣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我这么天纵奇才吗?
“不过我提醒你啊,你拜师这事,只许咱们俩人知道,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一点!不然,按照师门规矩,直接打死!”
“啊!”朱棣大吃一惊,“师父,你让我拜师,还不让我往外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张希孟轻叹口气,“为师这里有两套神功秘籍。本来吧,我是想教给令尊的,但是以陛下的悟性,大约只能学成一套,朱标的程度更差,连一套都学不会。我观察了这么久,也就你天资卓越,与众不同,可以学另一套东西。只是这套东西,不方便往外传,你要是说出去,我也不承认,怎么样,还有兴趣吗?”
朱棣怔了老半天,他脑子有点晕……父皇那么英明神武,也就学了张先生一半的本事,张先生还有一套东西,要教给自己?
莫非我朱棣真的天纵之才,英明睿智,超凡绝伦?
“先生,我愿意学,我保证不说出去,你,你就赶快教我吧!”
张希孟一笑,“你也别心急……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我问你,让建州女真的少主来这里读书,你说不能把他教好了,因为教好了,会威胁大明,这就是悟道的第一步。但是你要怎么把这事情办成,办得天衣无缝,你有办法吗?”
朱棣怔住了,“先生,您有高招?”
张希孟道:“首先第一点,要让所有接受册封的部落,越多越好,他们的头人后代,首领继承人,都要来这个学堂读书,学习本事。如果不来,就要派兵讨伐,或者认为他们不忠诚!”
朱棣都大吃一惊,好家伙,不来读书居然要被讨伐,这个开战理由,也是空前了。
“先生,到学堂之后呢?要怎么办?”
张希孟笑道:“到了学堂,咱们不能把人家孩子往坏了教!像你说的,教那些东西,谁还不知道怎么居心叵测啊!久而久之,人家就看破手脚了。而且你想想,真要是一个纨绔子弟,回到了部落里面,还能干什么!万一被废掉了继承人资格,你这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朱棣目瞪口呆,“先生讲的有理,但这事要怎么办才行?”
“要教给他们东西,但是要教给他和本部族完全脱节的东西……比如说他们讲究骑射,你教他们玩火铳。”
“火铳?”
“对!”张希孟笑道:“你看这火铳确实威力更大,训练起来也容易,学会了火器战法,回到部落,也容易得到重用。还要教给他们兵法,给他们讲各种道理。让他们说话一套一套的。至少看起来是个人才。”
朱棣挠了挠头,“先生,我怎么觉得这就是人才呢!”
张希孟哈哈大笑,“你要是觉得是个人才,那就成功了一大半!你想想那些部族,他们上哪弄火器去?火铳从哪里买?火药又在哪里?如果整个部族都改了使用火器,不玩弓马骑射了,他们又怎么跟咱们大明斗?”
朱棣瞪大眼睛,傻傻看着张希孟,此刻的他,当真觉得张希孟高山仰止,与众不同,这位张先生的主意,简直高到了天边!
“先生,弟子斗胆请教,还有没有更高明的办法?”
张希孟一笑,“你现在不是收了钱财吗!我想问你,有办法让他们主动送钱吗?”
“主动送钱?”朱棣道:“那,那我可不知道!”
张希孟微微一笑,一转身,拿过来一本讲义,放在了朱棣面前。
“这就是我撰写的经济学入门,并没有在济民学堂讲,特意拿到了北平。”
“没在济民学堂讲?是这本东西太高深了吗?他们领会不了?”
张希孟呵呵道:“那么多聪明人,如何学不明白这个!我的意思是这套东西,未必直至核心,不能帮你搞懂经济。”
“那,那这东西有什么用?”
“可以让你以为自己懂了经济学啊!”张希孟笑道:“我就这么问你吧,现在的长城,真能处处严密,防备住蒙古诸部进入抢夺吗?”
朱棣摇头,“除了山海关等处,防备严密,其他地方远远做不到。”
“那我们为什么要修长城?”张希孟笑道。
朱棣怔了怔,突然低声道:“先生,我听蓝玉讲,是让我们的老百姓以为自己得到了保护了。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来到边疆,安心种田,好好做生意。总不能等长城都修好了,万无一失,才能百姓过来吧,而且也不可能万无一失!”
张希孟脸上微笑,并不多言。
……
朱棣从张希孟这里出来,抬头望了望天,发现世界都不一样了,这天怎么有点黑啊!
他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果然,他的那点小聪明,放在张希孟面前,真的不够看。
这位才是真正大缺大德的祖师爷。
难怪一直以来,张希孟这个人都有点迷,推崇他的,将他视作圣贤,但是老朱就经常说张希孟太能算计,蓝玉更是直言不讳,张希孟一肚子坏水。
可是到了今天,朱棣才真的知道,张希孟那不是一肚子坏水的问题,是人家已经写成书了。
天可怜见,先生竟然把这套本事教给了我,这可是我爹都没学过的东西!大哥朱标,最多是继承父皇的基业,唯有我朱棣,才能将先生的这套学问发扬光大!
刹那之间,朱棣使命感满满的。
他回到王府,屏退左右,连手下的卧龙凤雏都给赶走了,他独自一个人,仔细读着张希孟的讲义,结合先生的指点,朱棣渐渐明白过来。
只要让那些部落头人认为,钱能带来一切,他们就会为了赚钱,役使手下部民,做最赚钱的生意。
眼下诸部,不管是养羊,还是伐木,采矿,确实能赚钱,但销售市场都在大明,只要捏住市场,自然而然,就控制住了诸部。
不管是辽东,还是漠南,这么多部落的威胁,就这么不着痕迹化解了……张先生啊,你简直是神仙中人啊!
第二天的朱棣,迫不及待下令,要求各个部族,挑选精英子弟,前来北平求学,谁敢不来,就是不服王化,等着蓝将军讨伐吧!
第七百零九章 我们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朱棣下令之后,立刻就返回书中,开始重新研究张希孟的手稿了……朱棣如饥似渴,废寝忘食,这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写的太好了。
难怪张先生不敢教给别人,只能托付到自己手里,也只有我朱棣能发挥出这部神书的威力!
渐渐的,朱棣明白了什么叫四阶段战术,知道了什么是转移成本和矛盾,知道了怎么驾驭供求关系……比如花云去了琉球,造成物价飞涨,粮食不足……该怎么办?开仓放粮?想什么呢!反正又不是在大明内部,把价格提上去,提到很多人都买不起,需求也就少了,这不又重新平衡了。
至于有人挨饿,那对不起了,我们可不管这事。想要从我们手里买粮食,没问题!
只是得加钱!
要不怎么说,凡事要讲究悟性呢!
朱棣看到之后,如获至宝,只觉得自己的境界一日千里,每天都有进步,回头看世界,天都不一样了。
像朱标啊、蓝玉啊、朱英啊、甚至是郑遇春等人全都学过一点张相的小技巧,奈何他们就是没法入门,只是在遇到了十分危险的情况,才能拿出来用用。等用过之后,又是一阵犹豫自责,根本没法发扬光大。
但是朱棣不一样,他现在不但学到了骨子里,还要推陈出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朱棣是越想越高兴,随即他就把黄子澄叫来了,顺便赶来的还有方孝孺。
这俩人来见朱棣,心情各异,黄子澄是一盆火炭,一心要把学堂办好。
可方孝孺不一样,他刚刚弹劾了朱棣,听说张相还把他叫走了。听说这位燕王心胸不怎么样,估计会报复自己。
但是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就算朱棣想杀,我也坦然面对。
只是方孝孺万万没有料到,朱棣把两个人叫来之后,直接对黄子澄发脾气了。
“黄先生,本王让你广开山门,招纳蒙古、女真的部落中人,是为了弘扬教化。替他们培养人才,也方便传播华夏文明。可你倒好,不分良莠,什么人都要!还有只能数五十个字的!你这是把北平大学堂当成了什么?笑话吗?就这么弄,还怎么和济民学堂争?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好家伙,朱棣直接痛骂黄子澄,可把黄子澄弄愣了。他是告诉过朱棣,不能把人培养成人才,可以按照纨绔子弟培养,也就威胁不到大明了。
但是收钱招人,这事是你朱棣干的,钱都进了你的腰包,你怎么敢怪罪到我的头上?
黄子澄有心争辩,但毕竟对方是燕王,又是自己办学的靠山,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朱棣!
黄子澄这么一怔,弄得方孝孺迟疑起来,难道自己误会了?不是朱棣干的,而是黄子澄唆使的?
假如真是这样,姓黄的,我可看错你了!
方孝孺心中反复思量,将信将疑。
朱棣冷哼道:“黄子澄,你也不要多说了,要不是念在人才难得,北平又是文明荒漠,本王必定会重罚你!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让方孝孺主管对外招收学生。”
随即朱棣转向方孝孺,满脸诚恳,“方先生,咱们学堂只要最好的学生,虽然这些部落之中,很难有饱学之士……但也必须挑选机灵聪明的,也不光是头人后代,也要给普通人机会,只要聪敏好学就行……学费我燕王府出!”
朱棣又道:“方先生,你可以告诉他们,凡是来北平大学堂的部落子弟,必定会受到最好的教育。全都是名师上课,还要包括武学,而且请蓝玉蓝将军主讲,保证让他们学到最好的领兵知识。”
这一番话语,简直把方孝孺都弄傻了。
“燕王,似乎不必如此吧?”
朱棣语重心长,“方先生,我知道你心中或许还藏着华夷之辩,不愿意在他们身上花钱……但是本王以为,凡事都要以诚待人,我们拿出真心,才能换来他们的忠诚。将心比心吗!”
这下子轮到了方孝孺发傻……这个燕王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和传言的不一样?
看起来人言不能尽信。
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的时候还少了?
自己还跟张相告状,冤枉了好人。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对不起燕王了。
“王爷之言,甚是有理。方孝孺必定竭尽全力,请燕王放心!”
朱棣很感动道:“既然如此,你就辛苦一下,趁着张相在北平的时候,也给他们讲讲,能听到张相讲课,那是他们的福气。”
方孝孺连连点头,赶快辞别朱棣,迫不及待去筹备了。
临走的时候,方孝孺还恶狠狠看了黄子澄一眼,都是你这个东西,把好好的燕王殿下都给教坏了。
黄子澄满腹委屈……我冤枉呀啊?
只剩下两个人,他猛地看向朱棣,惊讶道:“燕王殿下,你,你怎么改主意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教成纨绔子弟吗?”
朱棣瞪了他一眼,“蠢材,人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你给教废了,他们再换一个就是了,而且他们还会心生芥蒂,觉得咱们北平有意害他们,从此就跟咱们生分了……你说说你,出的不是馊主意吗?”
黄子澄目瞪口呆,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殿下高见啊!那,那你准备怎么办?”
朱棣呵呵一笑,“自然是把他们培养的,看起来像个人才。”
“看起来像个人才?”
“对!就是你熟悉的那种,就是下笔千言,胸无一策。只会说大话,屁事不会干,又不食人间烟火,不懂民间疾苦……对了,就是士大夫那种,跟你以前一样!”
黄子澄哭了,你这个形容,还真是不客气啊!
“殿下,我大概明白了,可是这种人,如何能得到各个部落的青睐啊?”
朱棣没回答,而是反问道:“黄先生,那你说一个文人,如何能得到皇帝信任,在官场风生水起,如何混到了宰相的高位呢?”
黄子澄忍不住思量起来……这个读书人,显然不是张希孟、李善长那种,而是王朝中期,靠着正规途径爬上来的文官。
首先,这帮人要有个不错的考试成绩,尤其是在科举之中,要考到前几名,被朝野知晓,获得学历。
对应的,就是让这帮头人子弟进入北平大学堂,得到名师教导,顺利毕业。
其次呢,文人还要什么?
文人需要互相抱团,彼此提携,形成一股势力。
只要大家伙拧成一股绳,才不至于被人坑了。
放到北平学堂这边,就是让不同部落的人,彼此熟悉,结成同窗之谊,甚至让大明的高材生,跟他们成为朋友,拓宽人脉,打下基础。
这样一来,从北平大学堂顺利毕业的头人子弟,就光鲜亮丽起来。
他们有着顶级的毕业证,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说话一套一套的。即认识其他部落的人,又在大明有朋友。
一句话,那就是响当当的响当当,绝对是个人物了。
这种人才,当个头人,根本是委屈他们了,这要是到大明,那也是出将入相的人才。
至于他们的水平能怎么样呢?
或许看看宋代的士大夫,也就知道了,或许会有几个天才,但总体拉胯,且无药可救。
黄子澄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殿下,这是谁给殿下想的主意?这个主意也太厉害了吧!”
朱棣眨了眨眼睛,谁?
张先生啊!
不过很可惜,朱棣可没胆子透露出来,只能黑着脸道:“你那天给我出的主意那么臭!我回去自己想的。念在今天让你背个黑锅的份上,我也就不怪罪你了。回头写个办学的方略,送去应天,让我父皇瞧瞧就行了。”
黄子澄无话可说,只能赶快下去。他倒是不能写这里面的乱七八糟算计,只是说要招收部落头人子弟,扩大教化,给他们最好的教师,安排最好的教育,让他们学会本事,效忠大明,做大明的忠臣良将。
这份方略经过朱棣的审阅,送到了老朱的手里。
才看到这个结果,朱元璋眉头紧皱,他向旁边看了看,“朱标,你也瞧瞧吧!”
朱标接过来,才看了几眼,就皱眉头了。
“父皇,四弟是不是一厢情愿了?我,我觉得他是被腐儒愚弄了!怎么能如此天真?应该该快降旨,不许他这么胡来!”
朱元璋仰着头,过了良久,突然抚掌大笑,“腐儒?咱看未必!此人堪称当世鬼才!咱都差点被他给骗了。”
朱标不解,“父皇,怎么这么说?”
老朱轻笑,“朱标,你说挑选最好的老师,就能教出好学生?那为什么张先生要把儿子送去济民学堂?为什么你二弟、三弟,被几个翰林教的兄弟反目?按照他们这么弄,咱看教不出几个真正的人才,反而教出了一堆士大夫!”
朱标大吃一惊,再看这套方略,结合老爹所讲,他渐渐意识到了什么,“父皇,这是谁给四弟设计的?他,他断然想不出来啊!”
朱元璋微微一怔,意味深长道:“这路主意,不像是张先生的手笔,老四身边,有能人了。”
朱标皱眉道:“父皇,为什么不是先生的手笔?”
朱元璋一笑,“要真是先生出手,他多半会主张平分草原,从普通部民下手。那才是堂堂王道!而不是这种,出手之间,鬼气森森,带着无穷无尽的算计。”
老朱说完,认真看着朱标,“你四弟,可有点不一样了。”
朱标怔了怔,笑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四弟,兄弟之情,情比金坚,我们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老朱深深吸口气,终于点头,“好啊,回头叫上你的弟弟妹妹,咱们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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