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园中话往昔
作者:府天|发布时间:2024-06-29 03:12:56|字数:7077
尽管西园前头还在整修,但这年头可没有冲击钻之类大噪音的东西,再加上园子里珍贵花卉已然枯萎死去,可丝毫不影响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形成参天之势,于是,中央那一片大花园成了天然的屏障,后院三个收拾出来的小跨院只要把门一关,恰是清清静静的小天地。
为此,汪孚林把两个妹妹汪二娘和汪小妹接了过来,同来的还有连翘和阿衡两个丫头。方先生和柯先生带着三个学生叶小胖和金宝秋枫到这里来上课。最让叶县尊郁闷的是,苏夫人竟然也带着叶明月和小北到这里来小住,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县衙知县官廨。
于是,见汪孚林跟着何心隐学武,叶小胖瞧着心痒痒,干脆拉着金宝和秋枫一块来凑热闹,就连程乃轩在火速交卸了城里那些事务后,也到这里死皮赖脸地要学学。这下子,平日四处讲学众多,真正弟子却很少的何心隐眼看自己周围多了这么些年岁最大也不超过十六的学生们,着实百感交集。有时候,柯先生和方先生还会过来探讨探讨学术问题,以至于性情不定,很少在一个地方久留的他,竟也有一种不想走的感觉。
按照苏夫人的本意,应当是先去看看小北当初长大的绿野园,可城外的西园无疑更适合躲避那些年关将近的应酬,以及各种各样的猜疑视线,所以她才先到这里来暂住一阵子。虽说家具都是早几天请手艺不错的匠人现做,然后刷上清漆,并不贵重,但简简单单的陈设,静谧的氛围,哪怕冬日里处处萧瑟,住在城外更是寒冷,可一大帮子人每天光是热热闹闹吃饭,便比在官廨的气氛更轻松愉快,她也渐渐爱上了这里。
这天下午,何心隐再次被柯先生和方先生拿学术问题给缠住了,汪孚林终于抽空子偷溜了出来。虽说花园还没整修好,为了防范别人乱闯,那道门上着重重的铜挂锁,而且不是之前他遇上的被人劈过一刀的西贝货,而是沉甸甸直接灌了铜汁封死的。可是,这哪里能难倒已经练了都快一个月的他,瞅着那不高的围墙,他一个助跑之后踩着围墙上的花窗,三两下就这么直接翻上了墙头,可下一刻,正打算跨过另一条腿从另一边下地的他就愣住了。
这种时候,花园里竟然有人!如果是小北那个最擅长爬墙的丫头,却也好说,问题在于,她旁边那个听到动静愕然回头的赫然是叶明月!
爬墙被人抓了个现行,汪孚林唯有苦笑,他干咳一声扶着墙头跳落在地,拍拍双手,也没理会衣袍上的脏污,径直走上前去:“两位怎有如此雅兴?”
叶明月当然知道汪孚林问的不止是雅兴,而是手段,当即大大方方地说:“那边角落里,小北里外藏了两架梯子,上上下下小心些就能过来。”
汪孚林顿时哑口无言。平日里看着叶明月冰雪聪明,言行举止固然有促狭之处,可总归很有千金闺秀的样子,可她竟然也会翻墙!尽管是爬梯子,但那也是翻墙!
看到汪孚林那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样子,小北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警告道:“你可别对娘多嘴,还有小弟,否则回头一个个都爬墙,那时候就乱套了。要不是花园那一边,吴师傅他们临时砌了一堵墙把前后隔开,还特意在墙头埋了些碎铁钉破瓦片之类的,歹人要爬过来就得扎得满手鲜血,我也不敢放梯子,而且我都是拿柴草堆先遮掩好的,否则万一放了人进来怎么办?”
汪孚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东张张西望望,见四周围一片萧瑟景象,比上次他来时还要显得不如——当然,这也有冬日肃杀的缘故——反正,他是想不通除了打算上这没人地方单独练练,免得被何心隐毒舌讽刺的自己,两个女孩子为什么到这里来。反正大家彼此都已经极其熟稔了,他少不得就直截了当问出了口。
“这儿可没什么好看的,你们特意翻墙过来干嘛?”
“小北说,这中央那个草亭,想当初徐文长徐先生曾经在这里草拟过送给世庙(嘉靖)的奏疏。而且,徐先生还给胡部堂代写过青词,而胡部堂又是给严嵩代写的。”叶明月饶有兴致地看着草亭,随即又扫了一眼那些长势良好的树木说,“小北来过这里很多次,每一棵树都有她的记忆,既然她是我的妹妹,好容易到西园住一次,我当然要听听她那些故事。你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听?”
汪孚林见叶明月趁小北不注意,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立刻隐约明白了过来。也许,叶明月是借着少人会来的这里,借着听那些小北孩童时的故事,引诱她说出心里憋了很久的那段往事,那段从天堂跌到地狱的往事。有些事藏一辈子,反而会成为难以排解的痛苦,说出来也好。尽管他曾经说过,让小北不必马上就说,可以等到想说的时候再说,可这时候也忍不住附和道:“这事我撞上也是我有缘,当然,要是不拿我当自己人,我回避也没关系。”
“你爱听就留下好了!”
小北斜睨了汪孚林一眼,想到自己背着他从西干山下来回城的时候,还问过他是否恨自己的爹,如今自己的事情也不再是只有苏夫人知道的秘密,她便索性径直往草亭走去。当汪孚林最后一个来到此间时,却发现四处靠椅上只有浅浅的灰尘,显然小北和叶明月最近常来这里闲坐,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今天他只是个陪客,所以一声不吭地坐下之后,就等着下文。
“我有记忆的时候,就不记得母亲究竟是什么样子,听说,她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自从认了叶钧耀和苏夫人为爹娘,小北便改称胡宗宪和生母为父亲母亲,以示分别。此时此刻,不但汪孚林是第一次听她提到母亲,就连叶明月也同样是第一次。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全都没做声,凝神静气地继续听着小北往下说。
“母亲和娘是表姊妹,可和娘的能干爽利大方不一样,乳娘说,母亲是个很娇弱的人。当初父亲一次大捷之后带着兵马凯旋回城,她的车正好在半道上,看到那飒爽英姿,便为之倾心。那时候母亲家里的亲长羡慕胡家权势,一发现母亲有这样的苗头,便百般诱导蛊惑,最终让母亲说出愿意委身于爹,不在乎名分。父亲本来就是风流的人,当然不会拒绝,便挑了个好日子把他纳了过门。娘和母亲本是很好的姊妹,对此异常反对,可也终究没办法。”
对于这些更久远的事,小北只是从乳娘那边道听途说,因此并没有什么喜恶偏向,只说得平平淡淡,但渐渐就代入了几分感情:“父亲那时候已故元配章夫人留下了两个儿子,继室王夫人生了我三哥,父亲身边虽还有其他婢妾,可都比不上母亲得他喜爱,等我出生后,就更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哪怕母亲很早就一场大病去世了,父亲也一直都对我很好,有时候见人时就抱我在膝头,直到我五岁时他被罢官回了徽州。”
“嫡母王夫人虽说对我不冷也不热,但她是个很公允的人,我那个比我大四岁,还没出嫁的姐姐话不多,却对我很好,见面的时候,总是会温柔腼腆地笑笑,送我一些小东西,至于哥哥们都大了,平时见得不多,所以反而比嫡母姐姐和我更加疏远。除了父亲,我最亲近的是乳娘,她出身军户,跟着父兄学过武艺,父兄死在辽东后辗转来到中原投亲不成,还死了孩子,正好娘给我挑乳母,便选了她。因为我从小好动,她就教了我很多,父亲看到也不反对,甚至还在我爬树时让人在下头张开被子准备接着。他常常开玩笑说,我这么爱动,也许胡家也会生一个木兰,他日后拜托戚大帅替我找个师父好了。”
不知不觉,小北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看着那经过打捞疏浚,既没有残荷,也不见落叶的池水,低声说道:“锦衣卫抓了父亲,王汝正又亲自抄家的时候,乳娘拼命哄我,我只以为是父亲和从前一样去京师了。直到何东序第二次派人围住家里抓人,乳娘方才觉得大事不好,二话不说带了我和她翻墙跑了出去。直到一路辗转到了东南,我们才知道,何东序那狗贼竟是衔恨父亲当初对他不恭敬,于是把胡家家眷,包括嫡母和姐姐全都抓了下狱。而在何东序抓人的时候,爹其实还没死。”
“乳娘本来还带着我到处求援,希望有人为父亲说一句话,等得知父亲自尽死在天牢中,方才真正吓住了,慌忙带着我躲藏了起来。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二哥扶了灵柩回来,却丢在半路上,三哥不知道人去了何处奔走,最后,是当时提学南直隶的耿大宗师把灵柩从宁国府送到了绩溪寺庙中停灵,是从狱中被放出来的嫡母和姐姐主持安葬了父亲,所以民间才会有疑冢的传说。
至于我,早早就被人报了暴病而亡,而嫡母和姐姐,在父亲后头没两年便先后去世。有人说是她们被下狱时如何如何,有人说是人言可畏,可我知道,她们并不是那样的性子,不过是我那两个哥哥没担待,不知道又或者根本不想保护好她们,只想着她们一死,就能堵住人的嘴,甚至让父亲的死更惨烈一些,让胡家更委屈一些!她们都是很坚强的人,否则早就追随父亲一起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
汪孚林几乎下意识地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就看见叶明月紧紧抱住了小北的肩头,把她揽进自己怀中。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苏夫人为什么会非要把小北认为叶家女,因为小北现在的那两个哥哥实在是没担待的混蛋!
第二五零章 说说唱唱,一剑封喉
倾诉完这些心底话,又大哭了一场,小北的眼睛虽说微微有些红肿,但气色却显得不错。毕竟,多年憋闷在心里的那些话,如今全都对人吐露了出来,在苏夫人之外,又有了别人分担自己的秘密,她只觉得心情好转了许多。说完这些,她把脑袋搁在叶明月肩头,轻轻哼着儿时乳娘常唱的民谣。哼了一会儿,她突然扭头看向汪孚林。
“对了,除了那个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之前唱的那些曲调奇奇怪怪的歌还有没有?还有当初你对姐姐唱的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上次我到松明山的时候还去问过,你们村根本就没有叫小芳的。”
汪孚林简直无语了。那一次他真是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汪小妹告诉他自己一路唱了回来。可是,为了这一句歌词就跑到村里去打听,这小丫头怎么那么有空?而更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叶明月也轻咳一声,狡黠地笑道:“那首歌的词我还写给娘看过。”
不是吧?汪孚林一想到苏夫人饶有兴致地看过那极其通俗的歌词,他登时只觉得头皮发麻。现如今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否唱过那首歌的后半截,那和这年头含蓄文风截然不同的爱了又爱,这种露骨词要是真的被这两位给记了下来,又告诉了苏夫人,那简直是……这年头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他很不确定地扫了一眼这两位姑娘家,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们饶了我吧。”汪孚林无奈举手投降,随即双手合十说,“甭管是真告诉还是假告诉,以后千万别什么事都告诉夫人,我扛不住。”
“答应你可以,再来首歌。”小北想都不想就迸出了这么一句话,见叶明月斜睨了自己一眼,竟也附和地点点头,她顿时眉开眼笑。
“我又不是卖唱的!”汪孚林嘴里坚决反对,心里却想着花园没人,随便唱点什么发泄一下心情倒无所谓,他不知道这岁月已久的栏杆是否结实,而是往一旁的立柱上靠了靠,“礼尚往来,你们两个都听过好几回了,要听的话,是不是也得来点拿手的,作为交换?我公道得很,未必要西厢记的那些曲子,小北你把刚刚那首民谣唱全也行。至于明月小姐也是一样,随便拿点什么交换。”
“男子汉大丈夫,小气!”小北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可话音刚落,她就听到汪孚林随口哼了起来。
“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汪孚林前世里从来就不是爱上卡拉OK的人,会唱的歌只有曾经传遍大街南北,唱得人耳朵根子都起老茧的那几首。而这首曾经的中华民谣,此时轻哼出来,他只觉得回到了那高楼遍地,四处人山人海,喧嚣繁杂,大家却都在唱寂寞人生岁月苍茫的年代。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越来越少想到自己曾经置身于的那个灯红酒绿世界了,甚至连梦中都很少再会有从前那些记忆,但那毕竟是他的另外一段人生。
他前世今生,周遭都有很多亲朋好友,说不上寂寞,尤其是今生今世结识了很多有趣的人,除了妹妹之外,竟然还多了个儿子,更不要说叶县尊这样的好上司,可有些事有些话,注定了一辈子都不能对人吐露。
“风雪连天万户侯,莲花宝座伸出兰花手。妙语解开心中事,几家拜我几家愁。”
像模像样念了这首中华民谣的最后四句之后,汪孚林方才收起了那一闪即逝的思绪,笑眯眯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我先唱了,你们就不能回报一下?”
被汪孚林这么一说,小北也不再讨价还价,随口就把起头轻声哼唱的那首民谣唱出了声,却是一首小令:“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和假?眼见得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得水静鹅飞罢。”
叶明月顿时笑了:“这首小令是朝天子的词牌?似乎这首是正德年间就开始流行的,虽说这些年太监早就不如当初了,可听着还是怨气天大。”
小北从前就唱过这首给叶明月听过,此刻便撺掇道:“姐姐,轮到你了,我都没听过你唱歌呢?”
叶明月见汪孚林也不再歪歪斜斜的,而是坐直了身子,仿佛一下子聚精会神了起来,她也没什么扭捏,仔细想了想词,便轻声唱道:“我恋青春,青春不恋我。我怕苍髯,苍髯没处躲。富贵待如何?风流犹自可。有酒当喝,逢花插一朵。有曲当歌,知音合一夥。家私虽然不甚多,权且糊涂过。平安路上行,稳便场中坐,再不惹名缰和利锁。”
汪孚林着实觉得纳闷极了。小北唱的是乳母教的词,骂太监,这很正常,那位乳娘既然是军户出身家中遭难,当然对那些耀武扬威的家伙没好感。可叶明月这首显然是倦怠仕途的官员直抒胸臆的散曲,又是哪听来的?
“是叶家上一辈一位被革职的伯父,每次醉后必唱,在叶家儿孙辈中很有名,谁都会唱两句。”叶明月说着便捋起耳畔乱发,笑了笑说,“娘对我们说,词又不是我家那位伯父做的,借别人的词,唱自己的悲,本来就显得很滑稽。更何况,他的罢官只是因为自己不称职,和这词又不甚合拍,每次唱的时候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知道别人都在暗中笑话他。这次爹出来做官,娘就是拿那位伯父敲打爹的,千万别学那位只会嘴上发牢骚。”
汪孚林顿时大汗,心里对这会儿被独自留在县衙的叶县尊表示深刻同情。
说了唱了,三人全都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等到从花园中再翻墙回去,既然有梯子,汪孚林当然不会继续逞能,少不得太太平平两边梯子上下。而小北则是等他和叶明月过去,两边梯子重新藏好之后,这才利落地三两下一跃而过。
和汪孚林起头过来时相比,小北身上衣衫只少许沾染了一丁点泥灰,落地的时候也是脚步轻盈。用她的话来说,想当初父亲胡宗宪放纵之下,她早就习惯了不好好走路,没事就翻墙玩。而所谓的缩骨术,也是乳娘教她的,因为据说很伤筋骨,苏夫人严禁她使用,可她又想不出其他偷听叶钧耀见人说话的好办法,到歙县那最初一阵子,常常如此,现在已经很少用了。
当三人各回各处时,何心隐那边柯先生和方先生还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叶小胖和金宝秋枫被两位先生撂下,正在高高兴兴地悠闲自修;程公子被城里来信心急火燎地请了走;汪二娘和汪小妹正在苏夫人那儿,学些记账看账,以及听写江南风情琐事。因此,三个人去了何处,又是怎么消磨的这大半个时辰,仿佛谁也没有察觉,谁也没多问一句,又或者是知道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不知道。
而练剑比汪孚林最初以为得要苦,但同时却也要容易。用何心隐的话来说,你首先是秀才,然后才是剑手,要的便是人家轻视你手无缚鸡之力,而你要在人家猝不及防之下表现出最大的杀伤力,而不是考虑持久战。再说,真的落在大军包围之中,就算有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领,也是一个死。故而何心隐传授的剑招,汪孚林只觉得全都是一等一的阴险狡诈,和堂堂正正四个字连边都挨不上。
这天,当何心隐又用木剑来了一招极其阴毒的斜刺,直接让汪孚林用身体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不按常理出牌之后,他便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反手收起木剑,淡淡地说道:“要下雪了。”
要下雪了?
汪孚林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小身板本来不算很好,可之前在松明山呆的那一阵子,游泳起码的练了一阵子,渐渐有些结实了起来,住在这里的一个多月又天天从基础的体力训练,到剑术训练,再到骑马在西园周围跑上一圈,体质又比之前有所好转,如今已经不太畏寒了。所以,此时此刻因为练剑热得穿了单衣的他抬头看了一下阴沉沉的天,脑袋里头却没有太多的念头。
“临近年关下雪,如果是瑞雪兆丰年,叶县尊日后在歙县便能够说一不二。如果是雪灾,从前他就算做了再多也白搭。有时候,一次天灾就能毁掉一个官员的前程。”何心隐吐出一口白气,随即背对着他开口说道,“现在,我教给你最后一手。”
汪孚林正觉得何心隐这理论犀利而又让人悲观,可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把木剑就这么顶在了自己的咽喉。为之大骇的他还以为何心隐背后长了眼睛,可对方徐徐转过身来,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一招,是我历经几十年的游历天下,最后才做到的。这靠的不仅是耳朵,是眼睛,还有计算和诱导,所以不是心思细腻敏锐的人,算不到这么精确,我也顶多十次之中做到四五次,但如果别人无防备,十次里头少说也能做到九次。出剑的角度,力道,还有手法,你可以轻易学会,但时机的把握,你就要自己练了。”
大略对汪孚林解释了其中要诀之后,何心隐便说道:“好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一,你的所有剑术课就算上到这里为止。明日我就启程回去。”
见何心隐头也不回进屋,汪孚林长舒一口气,也没问对方为什么不等过年才走。何心隐这个人,我行我素,他是甭想看透了。他当初为什么没向戚良讨教武艺?就是因为他知道没经历战阵,学不来那种你死我活的厮杀招式,也没有那股杀气,所以,何心隐传授的更速成,也更适合他这个秀才,他已经所得颇丰,剩下的就是好好精进而已。
过完年,就是秋粮冲刺了。在今年歙县秋粮推行各里收各里的新政,而且他通过义店把那些休宁粮商暂时摆平,竦川汪氏也为之名声大跌之后,他倒要看看谁还会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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