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只需要平A就够了
作者:吾谁与归|发布时间:2024-06-29 02:54:57|字数:24093
韩世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官家,那里当然有伏兵,不过数量很少,只有五百人左右,末将在试探完颜宗翰的心志。”
“试探心志?”赵桓疑惑的看着韩世忠,这打仗,还要试探对方主帅的心志?又是何等道理?
韩世忠看着官家一脸疑惑,解释道:“这怎么解释好呢?官家,这一两句也说不清呀。”
“诶,有了!”
韩世忠猛地挺了挺腰板,说道:“官家,你看,末将这身子板就是军阵,这粮草就是人的这颗心,没了粮草,大军三日即溃。”
“这脑袋,就是主帅,这主帅要是昏了头,这仗就好打太多了。”
“相反,这主帅要是明慧,那这仗还有的打,需要处处小心谨慎对待。”
“若是完颜宗翰不顾警告冲进了谷中,就恰好证明了他为了尽快突袭行辕,已经昏了头,那这山谷之外的口袋,已经给完颜宗翰准备好了,出了谷口十余里,他就扎进包围圈。”
赵桓了然的点了点头,紧接着眉头一皱,总觉得韩世忠这话里套话。
赵桓品了半天,才品出了韩世忠这话里套话的意思。
他说的军队的主帅如同大脑指挥全身,其实不正是大宋这个现状吗?
赵桓从来不是什么天纵奇才,他不管是权谋还是政论,亦或者是军事,都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
但是他的一些眼光和观点,都是经过历史的沉淀和考验。
大宋换了个皇帝,现在的局面不就是韩世忠说的吗?
不过赵桓看着略微痞相的韩世忠,这要是赵英,拐弯抹角的拍马屁,就再正常不过了。
韩世忠也在拍马屁?
韩世忠继续指着堪舆图说道:“咱大宋朝这不是太上皇禅让之后,才有了朗朗乾坤再起之势?这都打到沈州了,嘿嘿嘿。”
果然,韩世忠还是韩世忠,心里压根就憋不住话,拍马屁都是直接来的,不整那些虚的。
赵英瞪着个大眼用力的盯着韩世忠,这眼神要是能杀人,韩世忠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怎么可以非议官家的父亲?
“行了,别瞪了,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赵桓笑骂了一声,让赵英收了那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神情,没什么必要。
韩世忠是个泼皮,说话就这个样子,直来直去,没多少顾忌。
他压根就不懂朝堂这些忌讳,平日里面圣都由岳飞跟着,岳飞是擅长交通之人,不知道也会打听。
韩世忠是完全不在意。
他能听懂平仄韵脚,判断词牌令,怕还是他的夫人梁红玉教的。
韩世忠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赵英,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吗?
“韩将军,这仗你准备怎么打?”赵桓看着堪舆图问道。
虽说自己从来不涉及具体指挥,但是问都不问,有些说不过去了。
韩世忠抱着个兜鍪,琢磨了半天,说道:“直接莽上去就行了。”
嗯?
这么莽上去,朕特么的不会吗?
还用你韩世忠作甚?!
赵桓哭笑不得的看着韩世忠。
“就这个实力差距,完颜宗翰拿腚赢?”韩世忠觉得自己这战术实在是没什么牌面,又解释了一句:“兵法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
“已然十倍与敌,围杀之,即可。”
“那就莽上去。”赵桓仔细品了品,点头说道。
实力碾压,就是最好的战术!
赵桓见到大宋军队如何莽上去的时候,才知道这玩意儿真的是个技术活,自己指挥,真的只是添乱。
韩世忠坐镇行辕,传令兵一波接着一波进进出出,参谋参将们吵的热火朝天,沙盘上的小旗子来回穿插着,韩世忠大嗓门总是能压得住这些吵闹。
赵桓插不上嘴,他光看着沙盘,压根就看不出来什么来,索性走出了行辕,看到漫山遍野的大宋军队举着火把。
而赵桓终于明白了,为何岳飞会把他发明的这种专门应对骑兵的战阵叫做撒星阵。
漫山遍野的军卒举着火把,如同天上繁星一样不知凡几,四处都是吵闹,锃光箭镞偶尔反射出的月光、火光如同漫天星辰一样璀璨夺目。
如此大规模军队的夜战,赵桓也是第一次看到。
“夜战吗?咱大宋军卒晚上能看得见吗?”赵桓无不担心的说道。
赵英把自己手边的灯架放好,从袖子里掏出了记录官家言行的那个厚札子拿出来,翻了半天说道:“官家,找到了。”
“当初完颜宗望围困汴京,种少保询问夜袭之策,当时大宋的精锐西军,夜而能视,禁军则不行,当时种少保因此改变了战术,改为驱赶汉人签军为主。”
“有这回事。”赵桓点了点头,赵英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当初赵桓就想过夜战退敌之策,但是金人擅长渔牧,喜欢吃鱼,夜战也是金人成名战术之一。
“后来这件事种少保专门写在了种家遗录上,说是大宋军卒专门食杂以夜视。”赵英笑呵呵的将厚厚的札子放在了袖子里。
杂,肝脏,赵桓还是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大宋的军卒日常补充维生素A,夜战不在话下。
“官家且放心吧。”赵英知道官家担心的什么。
赵桓掏出了千里镜,环视了一下大宋军卒的精气神,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
大宋军卒的面庞上,充斥着兴奋,这表明大宋军卒,敢战,且向战。
“官家要不要一起前往前线?坐大驾前往。”韩世忠从行辕中走出,他已经带好了兜鍪,扣上了板甲的盔甲。
军令已经下达,韩世忠也要临阵指挥,把官家放在行辕,他不放心官家的安全。
赵桓点头说道:“去,不嫌朕麻烦,朕就去。”
韩世忠同样掏出了千里镜,看了下军容军貌,满意的点头说道:“这群哈皮终于学会了出营收拾营寨,而不是把营寨变成垃圾场。也算老子没白带他们。”
韩世忠和官家看的不同,他看的是军营,前些年他带着的这些兵,出营时候,整个营寨跟垃圾场一样乱糟糟的。
军汉都这个样子,韩世忠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和河间军一起作战,他才发现,为何河间军能整出八千背嵬军来,他的山海军却整不出来那么令行禁止的精悍军卒。
军纪上差距还是太大了些。
“起驾。”赵英大声喊道。
大驾玉轳滚滚而动,随着如同繁星一样,流动着的火把一起前进。
赵桓坐在车驾上,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些热切,距离上次自己亲临前线,已经整整两年有余。
上次见到金兵还是在宁武关。
在那之后,赵桓再没有机会亲临前线了。
第七百零一章 完颜宗翰的请求
“就这?!就这?!就打完了?!朕什么都没看到!”赵桓指着远处已经快要结束的战场,大声的喊着。
“官家咱先下来,上面风大,这要是不小心摔了咋办。”赵英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官家看不到战场局势,站在大驾玉轳的车顶上。
这要是一道流矢飞过来,大宋的天就塌了。
可是大宋的皇帝站在大驾玉轳的车顶上,气得直跳脚,一点大宋的天的觉悟都没有。
还不容易上一次前线,战线远远的看不清楚也就罢了,自己就看到两股钢铁洪流撞在一起,然后就没了。
完颜宗翰的两万骑卒如同瞬间融化了一般,被漫天的箭矢轰天雷以及镇远大炮的炮弹给消灭的干干净净。
一阵冷风吹来,浓郁的血腥味才传了过来,弥漫着硝烟的战场,终于在冷风的吹拂下,逐渐散开,月光下能够看到,马匹和金人的尸体尸横遍野的摆满了山坡。
赵桓呆坐在大驾玉轳的车顶上,这仗,打的有些无聊。
二十万意气风发的大宋军卒,对上两万早已失去了斗志的金人,这仗也精彩不到哪里去。
韩世忠的指挥很稳重,命令军卒们再次齐射了一轮,消灭了尚且还在喘气的金人之后,大宋重步兵开始上前补刀。
赵桓略微有些无聊的支着头,看着大宋军队有条不紊的收拾着战场,他们仿若已经习惯了胜利,对那些有些破败的铠甲,再不如当初缴获时候一样兴奋。
大宋屡战屡胜,四年有余,在这第四年的时间里,收官之战,依旧是无惊无险。
“官家,完颜宗翰带过来了。他的亲卫做了肉墙,挡住了他,他还活着。”韩世忠停下了战马,对着蹲坐在车顶的官家大声说道。
战场的风声加上军卒的嘈杂声,没点嗓门,这还真听不到。
赵桓从大驾玉轳的车顶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松软的土地上,说道:“带上来见一见吧。”
完颜宗翰蓬头污面,金钱鼠尾也都散了,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了赵桓的面前。
赵桓仔细端详着这个老人,才发现,完颜宗翰比当初在大同府苍老了数分。
完颜宗翰仔细的打量了下大宋皇帝,这个年轻而英气的皇帝,终归是战胜了金国的东帅。
“金国都元帅、秦王、国论勃极烈,完颜宗翰。”赵桓笑吟吟的把完颜宗翰的前缀说完,这是赵桓首次俘虏金国重要的勃极烈之一。
“宋亶儿,你赢了。”完颜宗翰盘腿坐下,丝毫没有慌张,本来他就是来寻死的。
心存死志而无惧。
赵桓示意赵英去给完颜宗翰搬个座,对敌人的尊重就是对自己的尊重。
他笑呵呵的说道:“你不该来,明知道必输,还会丢掉性命。”
完颜宗翰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不是军将,你不懂那种等死的恐惧。你既然灭我东朝,连东都帅都未杀掉,岂不是遗憾?我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桓看着已经认命的完颜宗翰,笑着问道:“不知金国东帅以为朕这仗打的怎么样?”
“岳飞,世之猛将也。”完颜宗翰看着志得意满的皇帝,一脸嘲弄的说道:“若是当初岳飞未曾在邢州峡谷拦住完颜宗望,太原就被我拿下了。”
“若是岳飞没有偷袭雁门关得手,此时此刻我们说不定还在勾注山麓对峙。”
“若是岳飞没有接任种师道画策谋国,我金国也不可能如此败北。他成长的慢一点,我金国灭克烈部举手之间,半年时间足够了,也有了腾挪的余地。”
“若是完颜娄室还在,大宋想取榆关,难上加难。若是我再年轻十岁,也不至于瞻前顾后。若是宗干还在,我金国还能梳理内政,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桓稍微品了品这话的意思,这言下之意,就是赵桓对金之战,完全是岳飞的作用,跟自己关系不大。
挑拨离间?这个完颜宗翰有点东西呀,这种时候,依旧不忘记离间君臣关系。
赵桓哈哈大笑,带着笑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若是,说起完颜宗干,那群宗亲把他撵出黄龙府是个极大的错误,完颜娄室奇袭燕京,忠勇无双,可惜小人作祟,他的行踪提前被泄露了。”
“导致他们出走和死亡的罪魁祸首,可曾惩戒?没有。”
赵桓并没有因为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翰的金人身份,就看扁他们几分,各为其主罢了。
“其实金国输的不冤枉。”完颜宗翰失神的说道:“整个金国他变了味儿了。以前的时候,大家都是辽上国的奴仆,谁也不比谁高贵几分,谁都可以和谁在一起喝酒,太祖皇帝见了百姓行礼,也会点头致意。”
“没想到太祖死了十一年后的今天,就变成了如此模样,金国勋贵们变得高高在上,变得不可一世,也不知道他们每天高傲些什么,连我儿子都是那副模样。”
“还准备这逃海去倭国继续作威作福,真是做得春秋大梦。想必官家已经知道了这消息了吧。”完颜宗翰看着赵桓问道。
“海参崴。”赵桓说了一个地名,证明自己知道此事。
“韩昉?”完颜宗翰说了一个人名,唯一有机会打听到此事的人,就是韩昉了。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代王完颜宗雅之死也有了答案。
完颜宗雅死的极为蹊跷,完颜宗磐大兵云集城外,代王居然死在府中,实在是奇怪至极。
完颜宗翰摇头失笑的说道:“本来有人告发了韩昉是皇城司的监事,言之凿凿,本来我想要斩杀他,结果在会宁之战,他用兵奇巧,生擒了完颜宗磐让我犹豫,可惜了。”
“我能见一面完颜宗干吗?完颜娄室死之前,见过完颜宗干一面。”
赵桓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邪恶嘴脸说道:“你行个大礼,我就让你见一面。”
赵桓旨在羞辱完颜宗翰,一个失败者在自己面前如此淡定,让赵桓心里很别扭。
仿若,他才是胜利者一样!
完颜宗翰闻言,看着脾气如同小孩子一样的大宋皇帝,无奈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袖子上的土,就准备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赵桓看着完颜宗翰的样子,最后摇手说道:“算了,算了。”
终归,完颜宗翰是自己的敌人,而不是臭鱼烂虾,这样羞辱他,也是在羞辱自己。
“选个死法?”赵桓笑着说道。
这是敌人他再勇气可嘉,被自己俘虏之后,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理由需要饶他一命。
完颜宗翰两个手垂在身前,说道:“能和娄室一样,不暴尸城头吗?”
第七百零二章 完颜宗干的愤怒
“完颜娄室死后被浇成了雕像在勾注山上,种少保坟前跪着呢。”赵桓笑着说道。
“人都死了,无所谓。”完颜宗翰摇头,金人和汉人不同,他可以为了临死之前见完颜宗干一面,而对敌酋下跪。
但是一个忠义汉臣,就会为了忠义选择挺着脖子。
这就很奇怪,完颜宗翰到现在都没倒腾明白,为何宋人和金人差异如此之大。
现在又是他不能理解之事,人都没了,那些虚头巴脑的立碑之事,又有何用?
种师道又看不见。
完颜宗干在来州,正品着他的促织,乃是蜀中异物,名曰三段锦。
“麻头青项翅销金,休白牙长六足明。更有异常腰背阔,蜀川三段锦花名。好一个三段锦的促织。”完颜宗干将促织放进了自己的竹笼里,随着宋金战事的推进,他又安全了一分。
大宋皇帝的征战越顺利,他被拉出去砍头提军卒士气的机会就越小。
所以最近他的日子过得比较轻松,随着辽阳城被攻陷,完颜宗干又玩起了促织。
“玩物才能丧志,王大节度使,你看看你这身上的伤,大宋皇帝怕是不舍得你上前线征战了,安心玩玩促织、逗逗鸟不好吗?”完颜宗干手里抓着一只鹦鹉,这是海商带给大宋皇帝的祥瑞。
可口吐人言,不是祥瑞又是什么?
赵桓看王禀是在闲得无聊,就把这没什么用的鹦鹉,赐给了王禀,王禀哪里喜欢这些促织、鹦鹉。
完颜宗干将手中的食物,放在了鹦鹉的嘴里,这只鹦鹉兴高采烈的喊道:“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聒噪!一天到晚就知道叭叭这句,我把你这鸟头给你拧了,让你这个畜生再叭叭!”王禀说着就伸手抓着鹦鹉的脑袋,准备拧掉这张烦人的嘴。
“御赐之物,御赐之物!”完颜宗干十分喜欢这只鹦鹉,他可不是王禀,他一个金人在宋地,其实没什么人陪他说话。
平日里就这鹦鹉与他作伴,这要是拧死了,可如何是好。
“哦,也对。”王禀松开了鹦鹉的嘴巴,他这双手杀人都不在话下,何况一只鹦鹉?
“坏蛋!坏蛋!”鹦鹉从王禀的手中挣脱,站在完颜宗干的手上大声的喊着。
完颜宗干将鹦鹉放进笼子里,放在了后庭养着,问道:“王节度使平日里公务繁忙,今日怎么得空来到蓬舍一叙?”
“哪有什么公务繁忙呀,每天闲的我都出城打猎了。”王禀叹气拿出一个竹笼说道:“诺,你上次让我给你找到海东青幼鸟。”
王禀的竹笼里装着一头海东青的幼崽,为了弄这玩意儿,王禀可没少费力。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完颜宗干大喜的打开了竹笼,他可是一个熬鹰的高手,有此幼崽,不出几年就可以训练一只极好的猎鹰了。
“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完颜宗干一边逗弄着海东青,一边问道。
“官家让你去沈州一趟,完颜宗翰被韩世忠俘虏了。”王禀假装不在意的说道。
完颜宗干逗弄海东青的手为之一顿,紧蹙着眉头,丝毫不顾及他的指头已经被海东青的矛喙啄出了点点的血痕。
“在哪里抓到的完颜宗翰?黄龙府吗?这不对呀,岳飞都去了河套,官家怎么会让去打黄龙府呢?”完颜宗干疑惑的问道。
王禀故作轻松的说道:“是在沈州抓到的,完颜宗翰率军偷营,韩世忠行营周密,散骑游候方圆二十里皆是,可观测数十里动向,完颜宗翰被提前发现了,二万对上二十万,结果不言而喻。”
“现在动身吧。”完颜宗干叹气的说道:“你让人照看我的鹦鹉和海东青,别把他们养死了。”
完颜宗干在前往沈州的路上,了解清楚了完颜宗翰的动向之后,眉头紧蹙。
一步步走进大牢的完颜宗干,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反而眉头皱成了山一样,再见到形容枯槁的完颜宗翰的时候,完颜宗干险些哭出声来。
完颜宗干上前一步抓着完颜宗翰的肩膀,大声的咆哮着问道:“是不是完颜宗望逼你来的!一定是这样!这个王八蛋!我要亲手宰了他!”
“几年没见,你倒是越来越富态了。胖了不少,这就好,这就好,我到地府之后,见到太祖皇帝也有说道的东西了。挺好。”完颜宗翰借着牢房里天井里的光线,满足的笑着。
本来他在小憩,听到有脚步声也未曾留意,直到完颜宗干发声,他才知道等的人来了。
“是完颜宗望对吧!”完颜宗干咬牙切齿的问道,完颜宗望已经害死了完颜娄室,现在连完颜宗翰这个已经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都逼迫,他已经有些愤怒。
这个情绪,在他这个庶长子身上,可不多见。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没人诓骗,也没人逼迫。你和那个大宋皇帝一样,都不是军卒,未曾从军,不懂这些。”完颜宗翰将完颜宗干的手拽了下来,眼中的笑意更盛。
完颜宗翰看着有几分富态的宗干,笑着说道:“听说大宋皇帝只是把你家人接到了汴京,未曾为难,我这就放心了,斜保他你多照看点,宋人也好,金人也罢,能长大成人就行。”
完颜斜保是完颜宗翰和赵璎珞所生的孩子,在大同府走丢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了。
“真不是完颜宗望?”完颜宗干一脸的不信,完颜宗望能把娄室害死,也能把完颜宗翰害死。
完颜宗翰还是摇头说道:“真不是。你呀,就是太聪明,聪明人想的多,也让人怕。”
完颜宗干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既然完颜宗翰不想多谈,他也没有办法继续追问。
“斜保在汴京挺好的,听说现在都识字了。他倒是问过自己的父亲在哪这个问题,被大嫂给敷衍过去了。”完颜宗干说起了完颜斜保,也是满脸笑意,那完全是个汉人了,哪里还有一点金人的味儿?
“他长大了,也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份。就说他爹是个大头兵,战死了,省的麻烦。”
“做一个宋人挺好的。”完颜宗翰考虑了良久,才叹气的说道。
第七百零三章 天灾还是人祸
完颜宗翰被斩首示众,就在沈州军寨大营里,赵桓并没有围观砍头的兴致。
他听到了军寨中的大声叫好的声音,略微有些惆怅。
“过去大宋在重文轻武的路上越走越远,现在朕这样算不算矫枉过正?后世之人,会不会说朕穷兵黩武?”赵桓皱着眉头看着大宋军寨里,大宋的军卒对战阵的渴望,写在了脸上。
秦朝硕大的王朝崩塌,固然有赵高乱政之嫌疑,但是未尝没有频繁动武,导致的各种社会矛盾的加速。
汉武帝轮胎罪己诏,也是频频动武,南征北战,百姓生活变得艰难。
隋朝怎么亡的?
把几辈子干的事,想一辈子干完,操之过急又薄情寡恩的隋炀帝,最后被天下人所弃。
赵桓看着好战的大宋军卒,心里泛起了一些担忧。
“臣以为,官家做得对。”赵英端了一大堆的札子,看着长吁短叹的官家说道。
赵桓用鼻子发出了哼声,从摇椅上,坐了起来说道:“馋臣。”
赵英笑着说道:“臣这不是谗言,臣这是有理由的。做决策这种事,谁都不知道后果到底会怎么样,但是面对眼下局势,官家做的这些决定,是正确的,那就可以了。”
“就你会说。”赵桓坐了起来,拿起了一本札子,翻了两眼,扔进了垃圾分类,这本札子是扬州知府上的问安的札子。
“这些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问安,一句正话都没有。兜不住的时候才会说!出事就是大事!”赵桓又拿起了一本札子,这次是范汝为的札子,同样是问安。
“朕好好的,需要他们问?”赵桓气不打一处来。
他发现了朝臣们做事的风格,就是什么事都瞒着皇帝,自己兜着,兜着兜着,就把事情兜成了大事,弄的一发不可收拾。
假大空,毫无实际内容。
不管是宋江的梁山水泊,还是方腊百万义军,不都是如此兜出来的?这些朝臣们的札子,还不如各地的县尉们上的风闻录有用。
至少苏州县尉们的风闻录还写了近日大雨滂沱,恐有险情。
“这是臣子们在为官家分忧呀,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官家事必躬亲,还要他们有什么用。”赵英也是无奈,他做的这个分类架,就属垃圾筐最大,就这每天还要装满。
“宗相公的札子,官家。”赵英将宗泽写的一封札子递给了赵桓,赵桓看了几眼,脸色终于变的凝重了几分。
“官家为何如此模样?”赵英不解的问道。
赵桓没有回答,翻着厚重的札子,说道:“把李太宰的札子翻出来。”
赵桓看完了李纲的札子,终于脸色轻松了几分,但依旧一脸凝重说道:“回燕京歇一天然后回汴京。”
“官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赵英听闻也是一阵惊讶,得亏是辽阳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要不然官家岂不是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赵桓将两本札子,递给了赵英说道:“长江水患。围垸皆溃,湘阴一带,水深齐屋脊,雨停未退,漂没商民之财畜物,不可胜计,连苏州府府衙都积水三尺有余,荆湖两路是重灾区,险情刻不容缓。”
“两川,两荆、两江、两浙,约有农田两千万余亩受灾,现在已经统计出来约有数十个州县被大水围困,已经死了十四万人!”
“如此险情,那个苏州知府!还在给朕上问安的札子!废物东西!以渎职查办此人!朕给他知府是让他牧守百姓,他牧守了什么?!整日里只顾着搜刮地皮吗?!”
赵桓可是刚刚看完苏州知府的札子,通篇废话的锦绣文章,没一句提到了洪灾。
【历史事件提醒:长江洪涝灾害,重灾区有洞庭湖区、鄱阳湖区、荆江、汉江中下游和皖北沿江一带。其以唐治理最好,每十八年发生一次大范围水患。而宋则每五年发生一次水患。】
赵桓看着资料提醒,就是一阵头皮发麻,大宋养士一百六十年,就养了一群废物中的废物!
赵桓刚才还在长吁短叹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可是这帮人立刻就给自己掉了链子。
汉唐治水,那是一等一的强,这还是在汉唐的降雨量远大于宋明清的情况下,黄河就是一个例子。
在唐汉时候,黄河安稳了四百五十余年,要不是宋朝三易回河,还能安稳下去!
当然降雨量大,黄河沉沙较少,对治理黄河的确有很大益处。
但是长江流域的降雨,可是从汉唐到现在都未发生变化,这大规模的洪涝,每五年出现一次!
尤其是在今年长江流域的降雨,相比较以往,并没有增加多少的情况下,居然围垸皆溃!
就要问一问,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了。
【历史事件提醒:清时,长江流域每四年发生一次大规模淹田毁地泡城的洪涝灾害。】
嗯?
这系统还是这么皮的吗?这是告诉自己大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吗?!
正如赵桓所言,险情刻不容缓,赵桓在辽阳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赶紧赶回汴京才是正理。
灾害的处理和善后安民,都是需要政策去支持,这些大事,也必须由大宋皇帝御批,自然要重视。
若是完颜宗翰没有突袭沈州行辕,此时的赵桓已经在回燕京的路上了。
“把苏州知府给朕下了,押解到汴京!若是说不出个好歹来,朕把他砍了以谢这十数万亡魂!”赵桓余怒未消的说道。
“韩昉不日既到,官家,咱不等他了吗?”赵英忽然想起了韩昉之前写信,要代替完颜宗望来沈州继续和谈,而韩昉也做好了归宋的准备,连家奴都尽数解散了。
不等韩昉,恐怕要生变数。
赵桓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让韩昉到汴京就是,韩世忠安排保护之事,朕不能等他了。”
赵桓很想为韩昉的归宋站台,韩昉也需要大宋皇帝的支持,才能名正言顺。
但是现在灾情十万火急,他也顾不得韩昉一人了。
现在赵桓的第一要务,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汴京,主持抢险才是关键。
此时的苏州知府压根就不知道祸从天上来,他蹲在桌子上,看着桌下的水,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彷徨失措。
第七百零四章 大宋官场的潜规则
“官家为何如此劳累?”朱琏看着宫内熟睡的赵桓,一脸疑惑的看着朱凤英问道。
朱凤英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官家为了从沈州赶往燕京,路上一天都没歇着,都是在大驾玉轳上过的,心心念念就是长江流域的水灾,天下百姓。
有些疲惫,实属正常。
“早就跟你说了,官家体弱,还有一次简单的受了风寒,就昏了三天,让你悠着点,你怎么还是如此,看把官家累的。”朱琏一脸忧愁的责备着自己的妹妹。
朱凤英看了看赵桓,再看着姐姐问道:“姐姐,你说官家体弱?我这地差地就被耕坏了。”
她想起了野猪冲撞的大宋皇帝,小腹就升起一股热流,官家这身子骨,哪里看得出来是体弱?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为何姐姐如此的误会,不光是官家劳累,她也是行容枯槁,一脸的憔悴。
五六日没有好好洗漱,车马劳顿,要不是姐姐喊她,她也早就睡去了。
“姐姐可是冤枉我了,官家这是心念南方水灾。”朱凤英连连摇头说道:“官家那忙起来,谁都不见的样子,姐姐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我在车上偶尔还能睡一下,官家可是熬到顶不住才会小憩一会儿。”
“何必这么拼命呢。”朱凤英始终不能理解的是,眼前这个大宋皇帝,勤政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勤勉。
朱琏仔细端详了一下朱凤英,才发现朱凤英眉宇间精气不散,一点不像是房事过重导致的脸色苍白,才知道自己怕是误会了。
“那咱们商量给官家的惊喜……”朱凤英看着熟睡的大宋皇帝,脸色极为犹豫的问道。
“暂且缓缓,等官家没有心事再说。”朱琏想了想,惊喜也得等官家有闲情的时候才算是惊喜,现在只能算是累赘。
赵桓睡了三个时辰,猛的睁开了眼睛,喘着粗气,坐了起来,一脸惊魂不定的擦着额头的汗珠。
朱琏看着坐起来的官家,关切的问道:“官家你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江南水患,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没有了自己的土地,联袂攻破了汴京,朕梦到自己死在了文华楼上。”赵桓擦着额头的汗回答着。
朱琏掩着嘴,被官家的话吓的失魂落魄,赶忙说道:“官家,梦都是相反的,李太宰已经在汴京主持赈灾了,安置灾民发放赈灾粮食等事,官家不需要太过担心。”
赵桓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不相信梦是预言,他更趋向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心心念念着长江水患,自然做梦会梦到。
“赵英!把李太宰的札子送来,把车驾准备好,一会儿就起驾回汴京。”赵桓将额头的汗擦干净,一边起身下榻,一边大声的喊道。
“稍后你也收拾下,不用太过匆忙回京。”赵桓对着朱琏说道。
朱凤英跟着自己车马劳顿数日,还是有些辛苦了。
“是。”朱琏没有犹豫的说道。
虽然她早就接到了赵桓要回京的消息,也早就收拾停当,准备跟随官家一起回京,但,官家说了,她就准备照做。
她不愿意在官家正忙的时候,给官家添乱。
汴燕驰道的修建,果然是一个极其明智的抉择!赵桓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决策的正确。
此时从燕京赶回汴京,只需要两天的时间,不管是出现什么乱子,都能赶得上。
“嘱咐李太宰,不能按着工赈院那套,以工代赈的法子去赈济。等百姓安定复产之时,再言工赈。”
“眼下当务之急,是让百姓们吃上饭,穿上衣,不受风寒之苦,让胡元带着御医院的御医和学生去灾区。”
赵桓看着李纲的札子,让赵英记了下来。
以工代赈,是有条件的。
像水灾这种突发性的大范围的灾祸,稍有不慎就是民变,干活才给粮食吃,饿着肚子刚经历洪灾的大宋百姓,你让他们干活?
那是在激发民变!
稍微有几个有心人,带头振臂,就是联袂数十个州县跟着遭殃。
以工代赈的法子,并不是普世的法子,任何灾祸都套用以工代赈,良政就会变成恶政。
赵桓当初以工代赈,赈的是兵灾,而现在这是水患,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官家仁善,恩泽四方。”赵英记下了赵桓说的话,顺带着拍了一句马屁。
赵桓没有理会这句好听话,继续说道:“还有苏州知府押解进京之事,暂且缓一下,让其戴罪立功,好好赈灾抚民。”
赵桓的罢黜苏州知府的圣旨到了汴京,之后被迅速执行了。
但是李太宰在札子里,为苏州知府求了情。
赵桓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汴京时候,一天到头忙的头昏眼花,札子都批不完,感觉整个大宋朝就是个大漏斗,事情多的处理不完。到了沈州却每天收到各种问安札子的原因。
这都是大宋朝的潜规则,官家远征辽东郡,身处大宋最北端,战事大于一切。
朝臣们也就是会第一时间将各种棘手的事物,交给监国太子和辅国大臣去解决。
这都是为了不让皇帝在前线,担忧后院起火之事。
苏州知府的确给皇帝上的札子,是问安的札子,但是苏州受灾情况,也是向朝廷报备了,并且协作赈灾。
行无差错。
赵桓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京官和地方官员的本质区别,也明白了为何淮南陈家,倾尽家财也要让陈冲走入三公六卿这一权力中心的理由。
做小官,太难了。
苏州知府虽然在苏州官阶最大,但依旧是个知府。若非李纲给他求情,这人进了汴京大狱之后,没事也惹得一身骚。
而他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潜规则。
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规则。
苏州知府是按着潜规则办事,但有点目无圣上的嫌疑,灾情不禀报皇帝,却禀报李纲?
这苏州知府进了邢狱,刑部侍郎,也得给他定个目无尊上的罪名。
否则,岂不是官家在这件事上,误解了臣子?
在皇帝对还是皇帝错之间选择,刑部侍郎宋世卿就是再正直,他也只能闭着眼睛选皇帝对这个选项。
赵桓理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之后,也是连连感慨,政治正确这种事,不管在哪个角落,哪个时代,都存在。
“钦天监的札子,问是不是提前搭建好祈天台等官家回京?”赵英将一本札子递给了官家。
“怎么,钦天监这是准备让朕效仿汉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赵桓打开了札子,嗤笑的说道。
不过赵桓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搭建祈天台,为水灾之地的百姓祈福。
理由很简单,官家信不信鬼神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们信,赵桓这么做,是为了安定民心。
第七百零五章 皇帝们的笑话
不问苍生问鬼神,是在何不食肉糜没有出现之前,嘲弄皇帝最好的一个笑话。
这句话的出处是来自文景之治的汉文帝。
汉文帝刘恒的父亲是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
刘恒是汉高祖的第四个孩子,刘恒的母亲薄姬,并不受刘邦的待见。年仅七岁的汉文帝刘恒就被封为代王,分封到了边陲之地。
而就藩之后的刘恒,恰好躲过了吕后闹的那些乱子,安安稳稳的活过了吕后统治时期的黑暗时代。
突然就被周勃从藩国拉倒长安,做了皇帝。
他本身没有经过皇室培养,也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做事事事垂询臣子,广纳谏言。
吕后乱政,从上到下的乱象,因为汉文帝的无为而治,反而安稳了下来。
而当时吕后乱政导致一批贤臣被贬斥。其中就有贾谊。
而汉文帝刘恒在未央宫的宣室殿,询问大臣们被贬的贤臣,而朝臣们都说贾谊的才华和格调,无与伦比。
而刘恒把贬到长沙的贾谊,召回了京城,汉文帝召见时,双膝挪动靠近贾谊,连说:“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
这本是一出君臣遇合的美谈,奈何汉文帝刘恒召见贾谊,既不问苍生,也不问社稷,更不问国策,因为刚刚方受厘,举行了祭祀,接受了神的祝福。
两人谈到半夜,只是在谈论鬼神之事,成为了历代文臣们嘲讽皇帝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最后还被李商隐写成了诗词。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只不过,因为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太过深入人心,再次刷新了皇帝的下限,导致何不食肉糜代替了不问苍生问鬼神。
取代何不食肉糜的笑话,正是赵桓的臭弟弟赵构,一手作出来的搜山检海。
赵桓很顾忌自己的身后名,他考虑再三还是同意了建造祈天台,来对灾区百姓祈福。
大宋的百信信这个,他不祈福才算是咄咄怪事。
赵桓一路急行,回到汴京时候,甚至连城都没入,先去城外的忠魂山祭祀了一番。
这里埋葬的是陈留门的汴京军民,赵桓每次出门或者回到汴京,都会赶往忠魂山祭祀,盯着那数万个名字,扪心自问。
自己做的事,朝政,是否亏欠他们。
这是赵桓自省的习惯,他不认为自己有多么英明,也不会因为朝臣们拍了太多的马匹,飘到天上去,忘记自己的根基到底在哪里。
“朕这一年,又收复了辽东郡,大宋军卒们阵斩数万金卒,金人溃不成军,称臣议和,朕寻思着辽东郡立足未稳,就让文臣跟他们虚与委蛇,跟他们扯皮,明年接着揍他们!”
“朕把沈州城全毁了,现在准备筹建新城,朕很担心,朕这个决定,会让沈州成为第二个太原,不过应该不会……”
赵桓抚摸着忠魂铭的铭纹,喃喃的唠叨着,耳边仿佛有声在呢喃,但有仿若没有。
每到这个时候,赵英都躲得远远地,官家的自言自语,总是有些不合规矩,胡乱听进耳朵里,那是要掉脑袋的。
“李太宰,江南水患怎么样了?听说连两川、两荆都遭了灾?官家心念洪灾,从沈州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赶回了汴京,李太宰,这事在官家心里很重要呀。”赵英对着等在外面的李纲说道。
他在有意识的透漏圣意,这样朝臣们在应对皇帝的时候,就更加容易,不产生误会和冲突。
赵英的内侍省可不是个摆设,是缓和官家和朝臣的最好媒介。
李纲忧心忡忡的说道:“官家一向不喜欢这些弯弯摇摇的规矩,苏州知府这次恶了官家,以后要有麻烦了。”
赵英也是一脸担忧的说道:“当初孙翊恶了官家,官家见其作战英武,从来没将往事放在心上,官家是个敞亮的人。”
“此次官家在北地作战数日,和岳将军聊过几次孙翊之事,可惜岳将军还是不肯放下当初之事,对孙翊依旧弃之不用,始终无法得到重用。”
李纲也是了然,官家对这个苏州知府没什么厌恶,但是此次之事,被人记在心里,苏州知府怕是要麻烦不断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就是这个道理。
李纲正要说话,被赵英动作打断,赵英比划了个禁声的动作说道:“嘘,官家出来了。”
李纲率领朝臣们恭恭敬敬的跪到在了忠魂山的长阶上,山河海喝声传来。
“贺!官家亲征辽东,得胜还朝!”
赵桓接过了赵英的毛巾,将自己膝盖上的灰尘掸去,说道:“都起来,大宋不兴跪礼,怎么想起整这么一出了?”
赵桓笑呵呵的看着李纲,亲自将其扶起来说道:“李太宰辅国,鞠躬尽瘁,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江南水患之事稍安,朕年前说的事,自然要兑现的。”
他说的自然是擢升李纲为同中书门下平章政事以职务。
在元丰改制之前,中书、枢密、三司正官分掌政、军、财三权,只不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直未设,已经变成了虚衔。
“谢官家隆恩。”李纲作势又要跪,不过赵桓拉着李纲,这也就多半年没见,李纲不停的跪来跪去的,赵桓一点都不习惯。
朝臣们依旧跪地不起,赵桓眼神示意一下赵英。
赵英眼睛珠子一转,朗声喝道:“平身。”
“迂腐。”赵桓看着朝臣们听到平身才站起来,轻声说了两个字。
以前这些文官们恨不得蹬鼻子上脸,唾沫星子喷自己脸上喝骂的样子,和现在这个唯唯诺诺的模样,总是让人产生一种恍惚感。
现实,这些文臣真的很现实。
皇帝弱的时候,恨不得亲自架着皇帝往前走,先迈右脚都有错。
皇帝强的时候,没听到平身这俩字都不敢起来。
“先说水患之事,各地府兵是否调集起来救灾了?”赵桓问着李纲。
江南水患围堤皆溃,是赵桓心头大患,他安排了李纲调集府兵去救灾。
李纲面带犹豫的说道:“仅有两荆水师去筑堤了,其他府兵暂时未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何不动?”赵桓疑惑的看着李纲。
第七百零六章 官家的成长
赵桓这个问题,才是李纲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军卒救灾……
“各州府官员都对这条调令很有意见,各地府兵还是不动为妙,否则这原来还只是水患,就得加上兵灾了。”李纲擦了擦额头的汗提醒官家说道:“不是什么兵,都是岳飞的河间军冻死不拆屋,不是韩世忠的山海军对百姓秋毫无犯……”
“两荆水军乃是宗少卿和杨幺亲手训练,这军纪是按着岳将军那一套来的,自然可以去救灾。臣就派了两荆水军去了。”
赵桓紧蹙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他看到的大宋军队,是什么样的?
令行禁止,军纪严明,作风优良。
但是大宋的军卒眼下,除了河间军和山海军能做到如此,其他的不比流匪好到哪里去。
赵桓才意识到军民鱼水情,也只能出现在后世,眼下这个时间节点,百姓看军卒如同看流匪,几无差别。
“是朕想当然了。”赵桓无奈的说道,但是筑堤之事,总得要做,军卒的军纪无法保证不扰民,甚至有可能会扰乱本就混乱的灾民。
“臣建议调集各地民夫,由工赈院牵头,先把灾区的堤坝重铸起来,同时督促各地府官,把百姓们调动起来。还有红巾军可堪一用。”李纲解释着。
他反对了官家的政论,拿不出更合适的方案,那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宋宰执。
“红巾军?”赵桓的脑海里复现的是韩宋红巾军,这不是应该到了元末明初才会有的军卒吗?
李纲看着官家脸上的疑惑说道:“金人屠掠河东、河北两路大部分州郡,两河民众组成忠义民兵,纷纷反抗,袭扰金人军寨行军,河东、河北百姓以红巾为号,号红巾军。”
【历史事件提醒:元末明初红巾军起义,口号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其首领韩山童自称乃是宋徽宗赵佶的八世孙,其三路军卒北伐,其军卒也多是北地军民。西路军甚至攻破了元上都,转战至辽阳等地,沉重的打击了元军士气。】
【红巾军由来已久,自金人南下之时,就已然存在。】
赵桓这才想起来,在太原、大同、锦州、辽阳等地,他多次见到了大宋军卒们,臂膊上的红巾,也有的带在了顿项上,本来他以为是在辨识敌我。
感情,他们的这个背后,还有红巾军这件事。
“那就调集一下各地红巾义军,前往灾区,所需粮草一应国帑、内帑交付。”赵桓点头说道。
“红巾军不要粮,已经在路上了。”李纲笑着说道:“都是自发的,今年河东、河北两路丰收,百姓手里有粮食,秋耕谷豆之后,各地红巾组织起来,前往了灾区救灾了。”
赵桓看着李纲,眼神里带着满意,大宋养士一百六十载,养了一群废物,大宋苛刻了百姓一百六十年,一处有难,八方支援。
赵桓总觉得自己对文臣们有偏见,这不好,但是有时候这些事,一件件发生,他觉得自己的偏见越来越深了。
他点头说道:“好事。”
李纲看着官家的脸色,犹豫的说道:“潭州被起事的百姓给攻破了,潭州知府刘安道被杀了。”
“两江各路,群盗蜂起,大者攻犯城邑,小者延蔓岩谷,多者万计,少者屯聚。攻破潭州号天王,攻破建宁者名索弥勒,为至不可胜数。”
“声势骇然,已经有数个州府被围攻,其号称,天王出世,弥勒下生,生黎民,济苍生。”
李纲小心的看了一眼官家,这有人造反了,可是官家的脸上居然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们都说朕是阎王爷转世,自己倒是给自己按了个好名头。”赵桓无奈的说道。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有些人心思不定,连累着百姓跟着遭殃。
赵桓看了一眼身后的忠魂铭,摇头说道:“范汝为的水师也训练一阵了,让范汝为去,他本身就是义军出身,能招安,就招安,眼下以救灾为主。”
“灾害去了,这起事之人,自然没有了根脚,也就消停了。”
李纲俯首朗声说道:“官家英明。”
李纲最担心的就是大宋皇帝听闻造反,派出精兵悍将去平叛,他是见识过大宋军卒令行禁止的模样,这要是下了十抽一杀令,江南的百姓又得遭殃。
当初太上皇在江南大造杀戮,有什么用吗?
反而成为了百姓们造反的理由。
太上皇薄情寡恩,留下了不好的名声,赵构在江南也没少搜刮,杜充的都搞了万万缗的财资,赵构该弄了多少钱?
江南再次造反,只要有人擅动,那就是必然的事实。
赵桓看着李纲的担心的模样,就是摇头失笑,自己不是刚到大宋那个手足无措的皇帝了。
他笑着说道:“朕明白李太宰的担心,百姓蒙昧,有些百姓甚至连大宋换了皇帝都不知道,朕对他们有耐心。只要范汝为进了两江,宣扬招安,再兴以教化。”
“江南之事,其实本质上是水患引起的人心浮动,解决这水患才是平定祸乱之根本。”
李纲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官家在燕京这多半年,显然更稳重了许多。
“官家,崇德王来了。”李纲终于把遗留朝政中的一件,汇报给了官家。
“他不在倭国好好当他的崇德王,跑我汴京干啥?鸟羽上皇把他撵出来了?”赵桓惊讶的问道。
“官家下令申斥,这个笨蛋羽翼尚未丰满,就跟鸟羽上皇吵吵起来了,然后鸟羽上皇联合其他人把他架空了,他算是跑到汴京避难了。”李纲也是哭笑不得的说道。
赵桓回过味来,臣属国国主被赶下了台,能跑到汴京来,也算是造化了。
“他想请兵三千,回倭国平叛。”李纲小心的说道。
赵桓摇头,说道:“你既然都说他是个笨蛋了,朕再给他三千兵马,朕岂不是也是笨蛋了?把朕这三千人再折进去?”
“明年吧,朕让人带兵去,去问问这个鸟羽,他到底长了几个胆子,敢收留金人!”
第七百零七章 有人想让自己挪挪地方?
李纲拿出了崇德王的札子,让赵桓亲自批复。
赵桓打开崇德王的札子,笑着说道:“这汉字写的倒是周正。”
“在倭国,学习汉字是一项比较风雅之事,而且多为勋贵所把持,百姓少有机会涉猎。年号也多取用诗经。”李纲乐呵呵的说道。
赵桓想了想在札子上写道:“汝思屁饱腹?”
“这样是不是不太文雅?”赵桓写完之后,略微有些后悔,但是在札子里,崇德王一直反复强调,只要三千精兵就可以帮他复位。
这不是在想屁吃,是在作甚?
李纲伸着脑袋看了看,摇头说道:“不入起居注不归正史。”
赵英立刻会意,嘱咐左史,右史不乱乱说。
赵桓之所以如此不文雅的拒绝倭国的崇德王,完全是因为倭国最近一直在惹赵桓生气,以为孤悬海外,就能躲得过大宋兵锋?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赵桓以己度人。
作为一个皇帝,在大义上占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面对政变,崇德王的表现可以用废物来形容。
当初赵楷兵变,赵桓初来乍到,连赵英都不怎么认识的情况下,照样全面胜利。
崇德王并非没有沈从那样的人物,平清盛就是一名悍将。
大皇帝系统可是介绍过平清盛的能力。
平清盛是倭国权力中心,由天皇转向武士的开启者,同样是一个狠辣的独裁者。
平清盛活的时候,平氏家族繁荣,多数基于此人个人非凡的能力,但是此人一死,整个平氏王朝瞬间崩塌,盛极一时的平氏家族即可敲响了丧钟。
这样一个狠辣的人物,要是用好了,别说一个飞鸟上皇,就是他们源氏一家子加起来,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所以,赵桓才不会给这样一个蠢货三千大宋精兵,他的失败,并不是失败在没有军卒支持之上,而是他个人能力上,太过优柔寡断了些。
赵桓行至文德殿,终于看到了辛苦操劳了多半年的李清照,李清照行了个礼,笑着说道:“官家经年未见,又俊朗了几分。”
“李宫正辛苦。”赵桓笑着让李清照起来,李清照这多半年的操劳,饱受非议,赵桓也准备等江南水患平定之后,就把李清照从商部的事情里摘出来。
省的那些大宋朝臣们,一天到晚的阴阳怪气。
赵桓和朝臣们商议着大宋水患的治理。
赵桓也放了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大宋这架机器,也没有停止运转,各地救灾的善民和载满粮食的船只、车驾已经在燕汴驰道和津口海线上驰骋起来。
“外面下雨了?”赵桓忽然问道。
赵英一愣,一阵风的跑了出去又跑了回来,说道:“官家料事如神,外面果然下雨了。”
“屁的料事如神!这雨水都滴到朕的御案上了!”赵桓指着已经被打湿的御案不可思议的说道。
“官家久不在京中,这宫室一直未曾打理。”李清照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
修缮宫殿,需要国帑或者内帑出钱。
大宋皇帝打仗要钱、修建驰道要钱、津口船坞造船也要钱,李清照和李纲说了几次汴京宫殿需要修缮之事,都被户部侍郎郑望之以官家不在京中,待到国帑宽裕再言给推脱掉了。
没成想,官家这回京的第一次朝政,居然漏雨了。
这也不是大宋朝第一次文德殿漏雨了。
赵桓颇为无奈,大宋皇帝,过得委屈。
大宋的皇宫是整个封建王朝中,占地面积最小,装修最为简陋的皇宫,宫室数量也比较少。
赵桓的西华门外,就是尚膳楼大大的酒字招牌,赵桓在延福宫就能直接看到尚膳楼的那个巨大的牌坊。
站在文华楼上,更是能把整个汴京皇宫一眼看到头。
当初赵祯,也就是宋仁宗时期,国泰民安,国帑充足的时候,赵祯就跟臣子们商量着扩建一下皇宫之事,最后不了了之。
而赵祯想要修缮宫殿的原因,其实就是以为文德殿漏雨,打湿了他的札子,让他无法批复。
赵桓看着面前的札子,再看看户部侍郎郑望之,问道:“郑少卿你怎么看?”
郑望之赶忙出列俯首说道:“官家,臣听闻官家从沈州回京,就着手差人打扫宫室,修缮宫殿,涂漆挂灯,派人前来修缮文德殿时,被亲从官以机密为由给拦住了。”
“程褚。”赵桓看着站在最末尾的程褚大声的问道。
程褚一脸难色的左右环视了一圈,最后说道:“官家,正如郑少卿所言,官家曾言文德殿之机要,未有官家诏敕,不可擅自靠近。”
赵桓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自己这第一天回朝,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最后程褚背锅。
这群朝臣开始了。
程褚是一个心思极为周密的人,当初沈从还是上一指挥使的时候,沈从去抓捕大间隙邓圭的时候,就被金人的细作以李纲的性命为威胁,意图搅乱局面。
而解决那次危急的正式心思周密的程褚,一马当先,悄无声息的上到房顶,一箭要了那细作的性命。
赵桓对这件事记忆十分深刻,所以,此时程褚所说的话,他一万个不信。
哪怕是郑望之真的派了人来文德殿修宫殿,被程褚阻拦,他相信程褚也会爬上房顶,亲自把这宫殿修缮好。
而程褚的这个回答,让赵桓极度不满。
“官家,要不要挪挪地方,这都漏雨了。”赵英试着劝说着歪着身子靠在撵座上的官家,这漏雨的地方,札子堆在那,还怎么处理朝政?
“不忙。”赵桓伸手止住了赵英想搬桌子的动作,玩味的说道:“朕是皇帝,挪挪位置去做太上皇吗?”
“官家恕罪,老臣失言。”赵英稍微一琢磨,吓得就是一个马趴,赶忙跪在地上请罪。
赵桓让赵英起来,他这番阴阳怪气,自然不是针对赵英说的。
他巡视了一圈朝臣们,自己多半年没在京城,胆肥了不少。
赵桓就这样待在滴着雨的御案上,完成了自己回京的第一次朝议,整个过程因为这雨水滴落的声音,凝重了数分。
“退朝!”赵英大声的喊着,朝臣们三三两两散去。
而赵桓看着程褚,这个心思甚是周密之人,别人退朝之后,独自留在了文德殿内。
“程指挥,这雨落得准呀,正好落在御案上,你说巧不巧?”赵桓一脸玩味的说道。
整个文德殿其他位置不漏雨,恰好漏雨漏在了自己的面前,实在是太巧了。
“官家,这文德殿是臣派了亲从官盯着修的,当时只注意保护机要,未曾想到他们在这上面动手。”程褚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
“你为何在殿上说你阻止了他们不让他们修缮宫殿呢?”赵桓盯着程褚问道。
第七百零八章 都是演技派
程褚脸色有些难看,他俯首说道:“臣会查清楚的。”
“这不是你的罪过,你在殿上揽到自己身上,为何如此?”赵桓看着程褚依旧咬着这个问题不松口。
而程褚略微疑惑的看了一眼官家,这文臣犯了错,武将背锅,这不是大宋朝的常态吗?
怎么官家一直追着问,不松口呢?
“官家,国丈之事。”赵英小心的提醒了一下官家旧事,朱琏的父亲朱伯材被赶出朝堂才几个月而已。
“朕知道。朕就想问问程褚怎么想的。”赵桓看着程褚,说道:“你是亲从官,从属内侍省,属于内廷,你为何要担这个责?”
“臣知错了。”程褚俯首说道,程褚这才知道自己犯错了,他让官家陷入了被动之中。
赵桓终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看着程褚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的情况下,若是程褚不接这口锅,赵桓发脾气的话都准备好了,彻查到底之后的结果,郑望之自然吃不了兜着走。
这厮在大宋节节胜利之事,就大肆鼓吹过一次议和之事。
而肃王、景王谋反之案中,多多少少有此人的身影在,只不过没有直接的证据。
肃王全家到底为何吊死中厅,到现在都是一桩悬而未决之事,赵桓一直想找出幕后那个拥有如此巨大能量的人。
程褚按照惯例担责,无形中,打乱了赵桓肃清朝宇的步伐。
赵桓靠在撵座上,看着程褚一脸惶恐的模样,也知道程褚按着惯例做事恨踢不成钢的说道:“你呀,既然担了这责,朕就得罚你。这样吧,罚俸半年好了。”
“其实这样也好,你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安排亲从官彻查此事,不放过背后的任何一条线索,朕要查的东西,不仅仅是郑望之。把之前肃王、景王谋反,和这个案子并立起来去查。”
程褚并不是个蠢笨的人,赵桓这句等同于明示的话,程褚自然知道官家对于前不久肃王之事,并未放下。
罚俸半年,并不是一个很轻松的惩罚,至少对于程褚这个光棍汉来说,他想娶亲至少得半年以后了。
“谢官家仁善。”程褚俯首谢恩的说道。
他还以为自己这个五品的指挥使已经保不住了,没成想官家发的脾气大,却没有直接把他的职革了。
这不是仁善,又是什么?
赵桓眼神示意了一下赵英,想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这不是赵桓的作风,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第一狗腿子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赵英疑惑的看着官家,这个眼神他没看懂,不过他稍微琢磨了下,就跟着程褚走出了文德殿。
“程指挥留步。”赵英那鬼魅般的速度,话音未落,就已经飘到了程褚的身旁。
程褚慌忙见礼说道:“见过赵都知。”
赵英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和程褚说道:“听说家中老母最近生病了?罚俸半年,这半年不好捱吧。”
“都知明鉴,这罚俸半年,母亲的病……”程褚的脸色带着极度的为难和一些不堪。
按理说穷文富武,能练的起武的家庭都是富贵人家,但也不尽然,比如岳飞家境就很普通,程褚家里也很普通。
当初沈从劝其读书。
在大宋这环境里,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读不起书才走上了贼配军的路子。
“程指挥,官家让我来,自然是听说了你的事,这是五百银元的钱引,到各处大宋钱庄都可兑换,可应付这半年家中的开销。”赵英掏出了一张钱引,笑着说道。
赵英觉得自己这次没会错意,官家的意思就是表面上惩罚程褚,背地里让他补偿。
程褚母亲生病之事,还是李清照写信给官家的时候提过一次,他不晓得官家是否放在心上,但是他记住了,并且把这事用来收买人心。
“官家仁善。”程褚最后还是收下了这张钱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不愿意为了些许钱财,做些失节之事。
赵英乐呵呵的拍了拍程褚的肩膀说道:“还有啊,程褚,官家刚才反复追问你为何担这个责。”
“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你的背后站着的是咱大宋的皇帝,是咱大宋的天,没什么怕不怕的,怕他个郑望之作甚!”
程褚略微疑惑的说道:“朱国丈之事……”
“那也是外臣,你不懂这个弯弯绕绕,且听我慢慢跟你说道此事。”赵英絮絮叨叨的跟程褚这个大头兵,普及了一下为何朱伯材是外臣,而他程褚是个内臣的理由。
“我明白了,感谢赵都知不吝指点。”程褚这才恍然大悟,他这个指挥使,原来是内臣,而不是他一直以为的外臣。
“那是自然,你这个俸禄是内帑出的,又不是国帑给的,凭什么算外臣!”赵英一脸的理所应当的说道,他忽然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心的说道:“官家对肃王之死耿耿于怀,偶尔夜不能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官家让你查的不仅仅是漏水,是想让你查一查是谁想让官家挪挪地方。你可明白?”赵英的声音很小也很急切,说完即飘然而去。
程褚瞪着眼睛,他还以为在朝堂上,赵英说的挪挪地方是失言,这才回过味来,怕是赵英当时在朝堂上,故意这么说的。
“沈从这厮,劝我读书,自己跑到北地带兵打仗好不快活,把我留在朝堂,这朝堂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呀!我一个大粗人,太难了。不成,我也要劝人读书。”程褚嘟嘟囔囔的走了。
赵桓看着眉开眼笑的赵英,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你还笑得出来,本来漏雨,仁宗朝的时候也漏过,多大点事,你一句挪挪地方,反而激的内廷外廷纠葛。”
“把你那些内廷外廷的斗的劲儿,收一收。你这演技差点把朕给诓骗了。”
赵英略有些惊讶的问道:“官家恕罪,臣也是在为官家分忧,这个人必然是要找出来的。官家是怎么看出来臣是故意那么说的?”
“朕起初也只是有点起疑,你一天到晚那副守财奴的模样,今天让你掏钱,你还乐呵呵的,朕才确定了。”赵桓看着赵英,这家伙演技是跟宇文虚中进修的?
“这么明显吗?”赵英哑然的问道。
“还有程褚母亲病重之事,你且带朕去慰问一番。”赵桓忽然想起了程褚母亲病重之事,赶忙说道。
赵英这次是真的带上了惊讶,当初李清照就说了一次,官家居然记在了心里,他俯首说道:“官家之仁善,天地可鉴。”
“少拍点马匹。”赵桓摇头说道。
他始终对赵楷六千亲事官进宫之事,谨记于心。
谁掌控了宫廷守备军,谁就拥有话语权。
这也是历史的教训,唐朝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第七百零九章 群雁乘风却云霄
从最开始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中,就可以看出这一基本事实。
对于皇帝来说,看家护院的若不是自己真的信得过的人,那很有可能睡觉、划船、吃饭的时候,突然窜出个尉迟恭来,告诉自己太子谋反了!
在玄武门之变中,有人看到了李建成毒杀李世民,有人看到了李渊诏敕罢黜了李世民的秦王爵,有人看到了李渊解除了李世民的兵权,并且将李世民的兵权交给了李元吉,给出的理由是李元吉要去抗击突厥。
但是赵桓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反复咀嚼之后,反过味儿来,仔细思量之后,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
尉迟恭,是怎么未曾奉诏出现在宫内的海池之上的?
李建成也好、李元吉也罢,他们其实都不是李世民的最终目的,只有李渊才是。
这一胜负手,就是尉迟恭。
尉迟恭出现在了后宫海池的船上,并且【请求】李渊颁布亲笔敕令,令各军统一接受李世民的调遣。
尉迟恭到底是怎么进的宫?
赵桓在浩渺如烟的历史长河里,找到了一个人,名为常何。
常何时任监门卫左右翊中郎将,担任的恰好就是玄武门守备军将,他在玄武门之变发生的前一夜,悄无声息的给玄武门的门合页上涂油,防止玄武门打开之时的声音,惊动其他人。
次日清晨,李建成和李元吉踏入玄武门之时,这场宫斗其实已经有了结果。
而玄武门之变,在盛唐,一共发生了四次。
分别是李世民杀死李建成、李元吉逼李渊退位。
张柬之杀死张易之、张昌宗逼武则天退位。
李崇俊杀死武三思、武崇训并意欲杀死韦皇后、安乐公主逼李显退位。
李隆基、太平公主杀死韦皇后、安乐公主扶李旦上位。
这四次之中,只有李崇俊失败了。
李崇俊在起事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占领玄武门,被韦皇后捷足先登,登上了玄武门城头,镇臂高呼,号令军卒奋勇抵抗。
而在李隆基之后,大唐皇室却变得疲软无力,各种宦官作乱,其中的缘由,正是负责皇宫守备的军卒,由唐十六卫变成了神策军,而神策军的直属领导,正是宦官。
神策军的领导权握在宦官手中,这样就使得神策军与宦官集团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
自唐穆宗以后,唐朝共有九帝,其中,除敬宗、哀帝外,其余七位,均为宦官所立。
宦官集团之所以能掌握皇帝的生、死、废立大权,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掌握神策军兵权,以神策军为工具控制皇权。
唐朝的宦官钳制天子和明朝的宦官乱政,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其最大的区别,就是明朝的宦官,皇帝说让他们死,宦官绝对没办法见到第二天的太阳,甚至有可能自杀谢罪,省的污了主人的房舍。
而在唐朝,宦官们不想让皇帝见到明天的太阳,只需要伪造的讣告,再立一位就是。
赵桓在完整了这一段历史之后,才会做出对程褚恩威并施的举动来。
正因为以程褚为首的亲从官,控制着东掖门、崇德门两宫门的守备。
当初赵楷入宫走的是东掖门。
当初李纲处理八门进京的勋贵的时候,让学子们堵了崇德门。
而现在,赵桓回到汴京,就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此时的程褚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误,只要他还是忠于自己,那就可以被原谅。
而程褚的忠诚度完全没有问题,高达91点。
岳飞是厉害,可是他不能从河套飞到汴京,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赵桓搓着手,呆坐在文德殿的撵座上,看着面前已经不再滴水的御案发呆,到底是谁在做这些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虽然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多么出色,但是接连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河套、辽东的自己,武功上,应该算是历代大宋皇帝里排的上第二的皇帝了。
而文治上,赵桓也没有一股脑打翻他那个废物太上皇的贡献,不管是图画院,还是蔡京的学改,以及官考,赵桓都没有弃之不用。
甚至在文治上,整合了应天、白鹿书院等,成为了大宋的新的国子监,并且积极安排那些无业学子,在军卒中充当扫盲先锋,教军卒和乡野百姓识字。
赵桓觉得自己文治武功上,都没有太过亏钱大宋的任何一个人。
他也在忠魂铭前,自我反省过自己是否行为出现差池,是否对得起他们。
结果自然是行无差错。
“到底是谁?”这是盘亘在赵桓心头的一个问题,他忽然站了起来说道:“赵英,去艮岳宫,告诉太上皇,朕要去看他。”
赵英略微紧蹙着眉头说道:“说起太上皇,刚才李宫正在跟臣交接宫内事物的时候,说自从出了景王、肃王之事之后,他就再未曾踏出过宫门一步,说是病了,可太医院说太上皇未曾生病,无法用药。”
赵桓稍一思忖,无奈摇头苦笑道:“朕都把禁足令给解了,他倒是自己把自己禁足了。”
“李宫正刚才来过了?”赵桓这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盯着宫门问道。
赵英点头:“是,李宫正看官家眉蹙思忖,就没有打扰官家,离开了。”
“那就去看看生病的太上皇吧。”赵桓有点不放心的嘱咐着,起驾前往了艮岳宫。
艮岳宫是赵佶倾尽全力修建的宫室,生生的在汴京城里堆砌了一座假山宫殿来。
汴京附近平皋千里,无崇山峻岭,少洪流巨浸。
而赵佶认为帝王或神灵皆非形胜不居,所以对寿山艮岳的景观设置极为重视。
赵佶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以生辰纲为名,掠夺大宋财富,购置山石,日积月累,历十数年时间,使寿山艮岳宫成为了整个汴京,也是整个大宋三百载,最繁华的苑囿。
赵桓走进去就看花了眼,人工渠、荷花、瀑布、奇俊山林、走兽飞禽、应有尽有。
群雁飞鸣乘风却云霄之景,让人叹为观止。
他走到万岁山之前,看着赵佶亲笔手书的瘦金体的御制记文。无奈的摇头说道:“奢侈,是真的奢侈。”
“要不在燕京搭一个?内帑出钱。”赵英看着官家眼中的艳羡,小声的问道。
“滚!朕又不是无道昏君。”赵桓踹了一脚赵英,笑骂着说道。
这艮岳再搭一个,岂不是正中了那句【亡宋者石】的箴言吗?
赵桓的燕京皇宫最奢侈的就是铺了满地的金砖,还是工赈监赚来的,起的宫室的木头都是铆榫拼合料,并非整料,就是为了省钱。
“陛下来了?快快快,去泡茶!”赵佶大老远就从宫室里跑了出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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