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德先生和赛先生


  赵桓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了罢免孔家的衍圣公,最直接的威胁就是皇权的动荡。
  所以朝臣们才全体禁声,等待着官家拿出新的栋梁。
  赵桓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网上做键盘侠的日子,那会儿的自己在网络上,可没少重拳出击!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可笑。
  当时他撕逼的论点,主要集中在中国的哲学思维上。
  一个理工狗,喜欢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跟人撕逼,这就是爱好了。
  当时有一个沙雕网友提出一个观点来,说中国出不了柏拉图那样的哲学家。
  赵桓当时灵机一动,手一刷,摆出了九个铜板。
  对不起,拿错了。
  他摆出了从先秦起的诸子百家,这些可都是结结实实的思想家哲学家!
  当时的群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现在赵桓想要弄根新的栋梁来支撑屋顶,也就想到了先秦的诸子百家来。
  儒先生和墨先生。
  德先生和赛先生。
  儒家并非一无是处,这是赵桓的观点。
  儒家也有十世之仇犹可报也的公孙羊派,孔子也曾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反问,孟子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仁政思想,也是一笔留在中华史上宝贵的财富。
  而赵桓请出的儒先生。
  是以‘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的民本思想的儒家学派。
  这需要孔端友的配合。
  孔端友不配合也没关系,到时候把他扔到上京路建设草原就是。
  自己再扶一个衍圣公出来就是。
  而墨先生,自然也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采用了它关于科学的态度。
  所以赵桓决定用的栋梁,本质上,是儒先生和墨先生。表达上,是德先生和赛先生。
  反对孔教、礼法、贞节、旧伦理、旧政治、旧艺术、旧文学。
  赵桓的核心是反对一切的封闭和内卷的民本思想。
  民本思想李世民敢用,但是李隆基不敢用。
  但是这个思想浪潮的事,他不能自己亲自下场去做。
  所以他拿出了一本李世民写的《民可畏论》,准备让孔端友好好参详,直到把自己想要表述的儒先生,表达出来。
  你不是《吊古战场文》打朕的脸?不是说穷兵黩武,开边战事不断有害吗?
  那朕拿出一篇《民可畏论》。李世民没少开边征战,怎么就没有穷兵黩武了?
  那是唐玄宗李隆基能力不行,不是因为开边惹的祸!
  赵桓将李世民写的这个民本思想集大成者的书,递给了宇文虚中。
  宇文虚中瞬间明白了。赵官家的意思。
  “官家圣明。”宇文虚中拜首说道。
  赵桓摇了摇手说道:“以后能不能换个词,这词听得都耳朵都磨茧子了。”
  宇文虚中笑着说道:“官家英明。”
  “哈哈!”两个人在大驾玉轳上笑的很开心。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这读书人哄人开心的时候,那个嘴皮子是真的很溜。
  “你去忙你的吧,都送到了赵州了。别再送了,在赵州做完事,你还要回燕京呢。你看到了,朕不会砍了孔端友的,你放心了吧。”
  赵桓挥了挥手,让宇文虚中自己去忙。
  宇文虚中坚持要去送离开燕京的赵桓。
  赵桓没有拒绝,他知道宇文虚中想做什么。
  宇文虚中在害怕自己一气之下,把孔端友给砍了。
  赵桓很想说自己的肚量没那么小。但是显然宇文虚中不那么认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
  现在的大宋其实有大量的绥靖派的人,他们觉得差不多了。
  但是天子之怒尚未平息,没人敢轻易言和。
  他认为,宇文虚中害怕自己砍了孔端友,这对宇文虚中极为不利。
  他是御史大夫,赵桓真的斩了孔端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宇文虚中管理的谏台。
  孔端友心从怨怼,是大不敬之罪。
  真的通过正规的上奏的程序,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他错就错在四处煽风点火,不按着套路来,弄得京畿路人心不稳。
  孔端友摘掉身上的衍圣公,没人反对。
  但是孔端友要是死了,那问题就不仅仅是孔端友一人的罪责,谏台也会受到牵连。
  至少下次谏台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会犹豫,官家会不会杀人。
  这样不对,没有任何人一生不犯错误,赵桓不觉得自己是个神,他需要朝臣们的即使纠正。
  所以,他不能杀掉孔端友,开启文字狱。
  “官家仁善,臣就不跟着官家继续南下汴京了。在燕京等着官家明年再来。”宇文虚中敲了敲车门,准备下车。
  “好好干。”赵桓在宇文虚中下车的时候大声的说道。
  宇文虚中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说道:“臣知道了,官家安心。”
  他笑的非常满足,他在金国待了七年,做到了金国天师一职位。
  真的再进一步就是摄政辅国了。
  他的内心当初有多么的煎熬和无奈,现在就有多么的敞亮和心满意足。
  他踩在风雪里,走上了自己的车驾,上车的时候,他对着车夫说道:“通知赵州皇城司的理事,把那些假证据毁了吧。送我去赵州工赈院,我要去见见孙博。”
  车辆碾着雪地上,碾出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燕汴驰道已经修到了赵州,明年开春之后,官家应该能坐上马车到达燕京。
  那样速度更快,也更加平稳。
  他看着赵桓的车驾笑的很满足,官家可能误会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来赵州是为了接洽工赈院的孙博,看看燕汴驰道能不能冬日动工和逐项准备的事宜。
  是有正事要办。
  他送赵桓,的确想看看,赵桓会不会杀掉孔端友。
  但是绝对没有阻拦的想法赵桓杀孔端友的想法,一个牌坊而已,死就死了,再立一个就是,顶多麻烦点而已。
  杀了孔端友又不会危及大宋的江山社稷,他才懒得劝谏。
  杀,就杀了。
  他甚至是做好了动用皇城司的力量,给皇帝擦屁股的准备。
  弄一份通敌文书,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甚至已经伪造出全套的证据,把孔端友和黑水司勾结办成铁案!
  酷吏的手段在他看来,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哪有自己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把孔端友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有趣?
  不过官家明言不杀孔端友,这些东西都没有用了。
  一骑快马从东而来,附在车夫耳边说了几声。
  车夫打开车门,探出头来说道:“官家让赵都知把那些假证据都取走了。说让皇城司,以后不用办这些事。一是一,二是二,对是对,错是错,没必要。”
  “官家太小心了,他是个皇帝,这样活着不累吗?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何必如此谨小慎微呢?”宇文虚中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此行送赵桓的最根本的目的,真的只是来送赵桓的,大宋出个好皇帝不容易,不把赵桓送出界,他也不放心。
  顺便,做官家手里的刀,做一些不干净的事。
  之前不干净的事,都是沈从在做,沈从放了出宫,在高丽和金人拼刀子,这等捏造诬告的腌臜命令,难道让官家下令?
  现在官家知道了自己做了这些事,还叮嘱自己以后不要做这些腌臜的事。太过小心谨慎了些。
  酷吏是统治文官的必要手段。
  一环扣一环,才是稳定健康的朝政,以文抑武,以吏束文。
  但是显然官家不愿意轻启酷吏朝政。
  赵桓拿着一大堆证据,这是孔端友的“罪证”。真正的铁证如山!
  这要是递到了刑部,孔端友,死罪难逃。
  “孔端友被程褚带到了。”赵英小声的说道。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把道具都拿上来!”
  他打定了主意不杀孔端友,不兴文字狱这些事,但是不代表赵桓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孔端友。
  宇文虚中准备好的道具简直是意外之喜,他自己也准备了不少的手段,准备给孔端友个大惊喜。


第五百零一章 札子砸脸
  赵桓终于见到了孔端友,长得眉清目秀,有几分秀气,还有几分儒雅的气息。
  他一直觉得孔端友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他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
  这个人和赵楷,就是死掉那个儒雅随和的郓王的气质非常的像!
  这种儒雅随和的气质,让赵桓莫名的厌恶。
  “臣孔端友参见陛下。”孔端友被两名亲从官,带到了官家在赵州的行辕,他不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惩罚。
  他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处理。
  他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煽动汴京百姓的做法,被识破的这么快。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被皇帝重点稽查,他做了足够多的准备,包括一系列替罪羊。
  但是大宋的皇帝的走狗,就这么轻松的找到了他。
  赵桓站了起来,坐到了孔端友的面前说道:“很意外吗?”
  敢做这种事的其实就那么几个势力,赵桓用排除法也能把他找出来。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臣知罪!万望官家饶命!”孔端友趴在地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看起来懊恼无比。
  赵桓示意赵英把第一份道具拿来上来,说道:“这是你和完颜宗望的亲笔书信。刑狱的章、太宰的印、朕的玺。”
  孔端友猛的抬头,眼神中尽是骇然,他颤抖的打开了札子,看着像极了自己字体和那三个章,变成了绝望。
  “臣没有!臣没有做过这等事!还请官家明察,臣真的没有做下这等事啊。官家,这都是诬告!”孔端友接近歇斯底里的喊着。
  “这是你和赵构的书信来往,这是你和赵构联袂的铁证,一份你受赵构所命押运粮草到余杭的札子。”赵桓又拿起了一份,依旧冷漠的对着孔端友说道。
  孔端友打开看了看之后,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官家,这是污蔑!”
  孔端友彻底慌了,他指着札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看到了没,一整盘。”赵桓指着盘子说道:“朕随便拿出一道来,你就死了。”
  盘子上堆叠着数十份札子,这是宇文虚中给赵桓找的台阶。
  大宋的皇帝真的想要因言杀人,可以随机从里面挑选一份,都是逻辑非常缜密的人证、物证具在的罪名。
  宇文虚中无条件的支持赵桓,除非涉及到江山社稷,否则他会顺着官家的心意,让官家为所欲为。
  这是宇文虚中的执念在作祟。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在汴京城下,他踏上城墙的时候,那鸿胪寺小厮的啐的那一口。
  他等的一个大宋的明君,太久了。
  赵桓看着孔端友失魂落魄的模样,摇了摇头,这个家伙不太聪明的样子。
  “朕要杀你,还给你看这些?蠢货!”赵桓将札子砸在了孔端友的脸上。
  孔端友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打脸,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羞愤。
  相反他的脸色从失魂落魄的死灰变成了狂喜!
  官家的人把刀都给磨好了,官家却没用刀把他砍了。
  “你还没那么大的价值,死你一个,弄得言官不敢言事,弄得朕青史之名出现污点。你还不配!”赵桓将一本本的札子扔在了孔端友的身上。
  他不介意自己青史上的污名,甚至打算过拉拢梁家分裂西夏,然后到时候出尔反尔平西夏时,平定梁家。
  与开疆拓土相比,孔端友的价值实在是小之又小。
  “谢官家圣恩,谢官家仁慈!”孔端友疯狂的叩谢着。
  他都以为自己要必死了。
  “这是天德州之战中,河间军正军和辅军的死亡报告;这是沈从去高丽前,给他家人的遗书;这是朕给军卒们的待遇;这是均田令;这是域外均田令……”赵桓的语速越来越快,将一本本的札子,砸在了孔端友的面前。
  “你带回去好好看看,在朕到汴京前,把这些副本上的内容,统统背会了!朕就饶了你的性命。”赵桓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朕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你把这个琢磨磨透了,再弄个论出来,朕还让你做衍圣公。”赵桓将《民可畏论》递给了孔端友,笑着说道。
  这个人是个工具人。
  敌人都算不上。
  他也配?
  若能吓唬住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最好。
  衍圣公牵头,好大的威风!
  把自己想要替换的旧孔的民本思想,这根栋梁替换成功。封他个衍圣公又能如何?
  孔端友视若珍宝的拿起了札子,俯首说道:“谢陛下隆恩。”
  “在写出论之前,你得去镇州。就是上京路,赵鼎坐镇的镇州。朕告诉了赵鼎,具体安排你做什么。”赵桓冷不丁的说道。
  “出塞?”孔端友目瞪口呆的问道。
  赵桓的手伸向了第一个盘子里的札子,那是宇文虚中做的铁证。但凡是他说一个不字,赵桓就不让宇文虚中的好意浪费。
  孔端友的腿马上就开始打摆子,赶紧说道:“谢官家圣恩!臣必当不负圣命!”
  “去吧。朕给你派了两个亲从官保护你,带你去镇州。莫要让朕失望。”赵桓笑呵呵的说道。
  他让孔端友离开了行辕,杀他付出的代价比较多。
  而且这个人除了能做点阴刻的事,其他的都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赵桓研究过蔡京的县学、府学、太学三级学府制度,为何推行不开。
  那就是孔端友为首的有心人们,大力的阻拦。
  他们不想丧失对于知识的解释权,这有心人里,有很多很多人,比如孔学的人,还有苏学的人,也同样有司马学的人。
  赵桓在外派上京官员的时候,因为大宋文臣们懦弱的表现,就利用识字班建立的契机,把这份权力收回到了朝堂。
  具体来说,就是对圣贤言的解读、教材的规范、以及官考的种种案卷出题和评分。
  这些看似不起眼、零散的小权力,是李纲一点一滴从老学究身上扣下来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交换。
  对于知识的解释权,被赵桓握在手中的时候,这些有心人们,才彻底慌了起来。
  否则这次孔端友这件事,压根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的解决。
  闹不好会出现什么大宋比干,撞柱谏言的大宋忠臣来。
  赵桓看着孔端友,他并不希望孔端友死在上京路上。
  相反,他希望孔端友能吃苦之后,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变成一个踏踏实实做事的人。
  这样自己在偷梁换柱的过程中,就会减少很多很多的阻力。
  “官家,岳将军的军报,说是从东胜卫出兵了,西夏兵一触即溃。”赵英将一本札子放在了赵桓的面前。
  “这么快?早就等着朕的札子吗?金人那边什么反应?”赵桓问道。
  赵英挠了挠头说道:“这臣就不知道了。”
  “韩世忠这个家伙还挺别出心裁的,他带着人围困了乌沙堡,说是能拖延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岳飞能在一个月内转回东胜卫,则无碍,要是不能,北地战事恐怕不顺。”
  赵桓看似对赵英说,其实是对着自己说。
  他的话里,隐藏着自己的担心。
  孙翊带着未曾训练好的军卒,已经赶往了东胜卫。
  赵桓希望出北地别在这个冬天出什么事。
  这一次王禀在来州,没在临潢城,再也无法上演一场千里奔袭的戏码了。
  “嗯?什么味道这么香?”赵桓忽然问道。


第五百零二章 胆怯的好姑娘
  赵桓看着张棠华的身影就笑了起来,这姑娘有点让人心疼。
  她这段时间总觉的自己没什么用,就一直在跟赵英学习厨艺。
  现实版的拴住男人就要拴住男人的胃。
  赵桓笑着让张棠华坐下,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张棠华笑颜如花的说道,心满意足的看着桌上的四个菜,笑容满面。
  今天她也算是出师了。
  这是一桌磁州宴,是宗泽当初在磁州任知州的时候,让当地人弄起来的菜样。
  宗泽是一个喜欢吃食的人,他发现了金华火腿的种种妙用,到现在金华火腿都是大宋军粮里的必备品。
  “张婕妤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这漳河大湖鱼和大银鱼,味道还是不错的。还有这个磁州四扣肉,味道相当的正宗。”赵英赶紧搭话夸奖道。
  赵桓点了点头,拉开一个凳子说道:“坐下一起吃吧。”
  “臣妾吃过了。官家。”张棠华将手中的糯米藕元放到了桌上后,准备退出去。
  行辕的房间不大,他一个婕妤按制是不能和官家同桌吃饭。
  这是当初宫里的老宫女和老宦官教她的规矩,虽然官家从来不喜欢这些规矩,并且总觉得麻烦。
  可是张棠华是婕妤,她没有忘,并且一直谨小慎微的遵守这个规矩。
  “我说让你坐下!”赵桓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大了。
  张棠华的桃花眼里顿时泛起了泪花,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还需要朕重复吗?”赵桓皱着眉问道。
  “哦。”张棠华不自觉的坐在了桌前,眼中尽是泪花,又不敢流下来。
  赵桓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跟霸道总裁附体了一样,看着张棠华柔弱的样子,就想欺负她。
  张棠华今年也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搁后世的时候,正是青春烂漫的高中生,或者大一的学生。
  正是享受青春大好时光的时候。
  这个颜值和身材,最少,也能博得个校花的名头。追的人,能从大庆殿排到五凤楼去。
  可惜在这个多事之秋,张棠华被孔彦舟在荆湖北路弄得家破人亡,带这个六岁的幼弟投奔陈规的时候,差点没找到陈规。
  结果走到京城,还没办下户籍,就为了报恩,自己走进了皇宫,成了赵桓的婕妤。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这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眉宇间带着几分柔弱。
  “官家,岳将军的后续战报都在这里。”赵英拿着一沓札子放在了赵桓的身边。
  赵桓在魂替宋钦宗之前,有个坏毛病,吃饭的时候看手机。
  这个毛病,到了大宋,他就变成了吃饭的时候,看札子。
  “动筷子吧。”赵桓示意张棠华自便,就看起了手头的札子,河套的战事比赵桓想的还要顺利一些。
  岳飞的岳字旗刚飞扬在后套的那一瞬间,西夏人的士气就崩了……
  “一群胆小鬼。”
  赵桓就当看小报一样,津津有味的看着札子,一边看一边吃。
  等到他把札子看完的时候,看着依旧拘谨的坐在椅子角上的张棠华,就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张棠华没有动筷子吃饭。
  赵英看着赵桓又有些生气的样子,赶忙说道:“云梦泽那边的规矩,家里的官人没吃饱之前是不能动筷子的。”
  “乡下人过日子都是紧衣缩食的。男子又是家里的壮劳力,吃不饱饭就干不了活,自然就让官人们吃了。”
  赵桓这才知道为什么张棠华这个模样,他笑着说道:“原来这样。我吃饱了。你快些吃吧。”
  赵桓伸出筷子扎了个荷香糯米藕元,放在了张棠华的碗里,说道:“这个蛮好吃的,藕里酿了些糯米,口感不错,就是桂糖放的多了些,有些太甜了。”
  “哦,臣妾下次少放点。”张棠华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
  赵桓将藕元放在了张棠华的碗里一瞬间,张棠华如同触电了一样浑身打了个冷战。
  “你胆子这么小?”赵桓用筷子,轻轻碰了下张棠华的筷子问道。
  “官家……”张棠华眼中又酝酿起了泪花。
  赵桓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你赶快吃饭吧。”
  赵英也是笑容满面,官家这是第一次给别人夹菜。
  赵桓依旧炯炯有神的看着张棠华,她吃饭的样子也不难看,藕元轻轻咬下一小块,细嚼慢咽。
  “嘿!”赵桓忽然拍了拍桌子,估计发出了很响的声音。
  张棠华吓了一跳,本来赵桓就一直盯着她看,她就像没穿衣服,被看的通透一样,浑身不自在。
  这一吓,差点把手中的碗筷吓的掉在地上。
  “哐当。”筷子最后还是掉在了地上。
  张棠华作势要捡筷子,被赵英抢先一步捡了起来。
  赵英将手中的筷子递给了小黄门,说道:“快去拿一副新的去。”
  “你胆子真的这么小啊。你说你怕黑,怕打雷也是真的了?”赵桓兴趣盎然的问道。
  “嗯。”张棠华一脸快哭了的表情,点了点头小声的说道。
  赵桓笑着问道:“你能从云梦泽带着你的弟弟,奔波数百里,走到德安府去找陈规。那会儿你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赵桓一直不是很喜欢张棠华,确切的说,张棠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完全就是因为她的经历和她在宫里的人设不太相符。
  赵桓在观察她。
  她在宫里,怕打雷,怕黑,胆子有点小,性子谨小慎微。
  一点都不像是那个徒步百里,从云梦泽带着幼弟走到德安府的样子,也不像在汴京城无一响应,无人进宫的情况下,自己站出来的那种决绝。
  张棠华想辩解两句,但是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话,一时间着急的说不出话来。
  赵桓看着张棠华的模样。
  觉得自己是被演了。
  他自从来到大宋之后,碰到了太多太多的演员。
  从宇文虚中演金国使者,到李纲演疯子,大宋的演员是在是太多了,演技也实在太好了。
  他认为张棠华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所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继续吃吧。”
  赵桓作势要走,只是迈出去一步,就停了下来,张棠华的葱白色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赵桓的衣角,眼神里带着些许期盼。
  赵桓手来回比划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坐在这里陪你吃饭?”
  “嗯,是的。”张棠华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斥着渴望。
  赵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那也行。赵英把札子搬过来,我在这看吧。”
  不算是什么奢侈的希望,赵桓当然选择满足他。
  赵桓看札子的间隙,偶尔抬头看一样张棠华,总能看到她充斥着好奇的目光。
  一看到自己看着她,就立刻一副被发现了样子,低头扒饭。
  说起来这张棠华被送到宫里都快一年了,和自己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连一天都不到。
  张棠华没有耽误赵桓多少时间,虽然细嚼慢咽的吃饭,但是速度并不慢,一会儿就告退离开了桌子。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的时候,赵桓看着张棠华远去的背影说道:“赵都知,朕记得给过你一本《微表情》吧。”
  “是,官家。”赵英一脸茫然的问道,官家怎么想起这茬来了。
  “这张婕妤刚才吓得掉筷子是演的吧。”赵桓不确定的问道。


第五百零三章 东三班
  赵英挠了挠头,说道:“臣说不来。”
  “但是臣觉得不像,刚才张婕妤被官家那一声嘿,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两鬓都是汗。”
  “臣觉得吧,演的再像,这鸡皮疙瘩和汗珠,总做不得假。”
  赵桓点了点头,看着张棠华远去的身影,思考着张棠华的事。
  赵桓来到大宋,就一直在尽量避免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可顶不住那么多的女人。
  朱凤英现在还在郓王府里住着呢。
  曹娴是政治上的肮脏交易,赵桓甚至都没接私下见过曹娴。
  张棠华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当初自己高烧退人不醒,吓坏了朱琏。
  迷信迫使手足无措的朱琏,把张棠华拉进了宫冲喜。
  赵桓不是不喜欢美色,只是温柔乡英雄冢。
  这温柔乡里,可是有不少毒蝎美人的。
  他考量了张棠华一年的时间,依旧没发现她演技败露的时候。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赵桓总觉得她做的事,和她现在这副胆怯的样子,有点矛盾。
  他看着张棠华那葫芦形的身材,敲着桌子,陷入了沉思。
  赵英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副了然的神情。
  赵桓站了起来,依旧盯着张棠华的身影。
  他并不是色中恶鬼,大白天的……不对……好像自己白天也……
  这不重要!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他需要一个子嗣,去燕京这多半年,诸事皆顺。
  唯独一件事,朱琏肚子迟迟没有再次鼓起来。
  他需要一个子嗣,否则这孔端友之类的事,还会有。
  归根到底,赵谌在八门进京的时候,受到了牵连,被罢免了太子之位。
  赵桓也终于理解了一些太子是国本的含义。
  赵桓思考了很久,也没有答案,谁知道怎么回事。
  “官家,东三班殿侍陆轨到了,开道护卫。官家要见一见吗?”赵英问道。
  殿侍?大宋有这个官制吗?
  赵桓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个东三班是什么时候组建的编制,殿侍这个名词早就被亲从官的班值体系所代替才对。
  “东三班都是隶属于哪里?为什么要来这里接朕?”赵桓随意的问道。
  “官家,这东三班来历久了。严格来说这殿侍和东三班都是前朝的班直的番号……”赵英给赵桓端了一盏茶说道。
  赵桓一愣,前朝?后周的番号?
  这大宋都特么一百六十年了,怎么突然崩出了些前朝余孽来?
  “去年年初的时候,陈留门血战,东三班全军阵亡在了陈留门。这批东三班是沈从这两年新训练的东三班。人数不是很多,就五百人。”赵英解释道。
  “你叫那个陆轨过来,我见见他。”赵桓升起了一丝好奇。
  “东三班殿侍陆轨,参见陛下。”陆轨行了个半礼,甲胄在身自然不方便行全礼。
  赵桓目光里带着考量的目光,上下将陆轨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首先就是从盔甲的制式就完全不同。
  大宋的将帅都是凤翅兜鍪甲,而军卒多数都是札甲,而这个陆轨的甲胄虽然也是札甲,但是穿甲的绳子,却不是红色。
  而是青色。
  不仅如此,陆轨的内衬也是一边青色,一边红色。
  这在尚红的大宋朝里!还是赵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怪军服!
  【东三班:赵匡胤陈桥兵变,行至汴京宣佑门,城门紧闭,守备森严,枕戈以待!赵匡胤不得不绕道仁和门,仁和门的守军是赵匡胤的旧部,立刻打开了城门,迎接赵匡胤入城。】
  【诸事皆定,赵匡胤才想起宣佑门前,阻拦自己的散直班的军卒,决定嘉奖这个尽忠职守的东三班,并且想让东三班为他出行开道护卫!】
  【结果东三班的守将乔亢,拒不接纳赵匡胤的好意,东三班五百人皆自尽而亡。赵匡胤闻讯赶到之时,乔亢已经奄奄一息。】
  【赵匡胤和乔亢商量了东三班的帽饰配甲,并且答应了乔亢所有东三班的军卒,三年授予保义郎军阶。】
  【千年忠义气,参盈星月光。】
  赵桓看完了系统的介绍,再看陆轨这个人就不一样了。
  在系统的资料里,东三班是世袭制的,但是他们世袭的只有保义郎这个军阶。
  大宋军功五十二转,保义郎……不提也罢,还不如赵桓的下士呢。
  但是这个东三班在正常的历史线里,并没有尽数战死于陈留门。他们在两帝北狩的时候,分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战死在了汴京城头,为大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一部分跟随两帝北上,尽数被金人诛杀。
  一部分千里寻赵构,再次在临安城建立起了东三班,编制依旧是五百人。也曾立下了赫赫战功。
  乔亢这个殿侍的称号一直由东三班向下传承,而青红二色的服侍,也是大宋唯一一只杂色军。
  但是赵桓一点都没有觉得这配色有哪里难看。
  在那个五十年换了五个朝代的五代十国的背景下,在黑道政治的年代里,这样一只只忠于一主的忠贞之士,是那个黑暗年代的一抹亮色。
  赵桓看到千年忠义气,参盈星月光之时,也多少明白了为何两宋交际之时,为何南宋能够偏安一百八十多年。
  有些精神,真的是可以传承的。
  东三班的上一代,也用全员阵亡的血战,证明了自己的忠义。
  而现在这股精神,重新落在了陆轨,和新的东三班身上。
  陆轨来到自己面前,也仅仅是为了充当东三班重组后的任务,为大宋的皇帝开道护卫。
  “辛苦了。”赵桓吸了一口气,说道。
  “不辛苦。官家才是真的辛苦。东三班为官家开路!”陆轨铿锵的说道。
  陆轨很快就说道:“官家,末将赶来这一路上,路径太行山,路上听闻太行山流匪有了再次聚集的征兆。”
  “末将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张叔夜张将军,张将军已经调集了一万京畿守军,前来迎接官家。”
  赵桓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朕的责任啊。”
  百姓没有安居乐业,落草为寇。
  肯定是赵桓这个皇帝的责任,因为他是皇帝,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大宋。
  均田令推行下去,并非一劳永逸的永远解决了民生问题。
  均田令背后还需要退伍军卒保地安民。
  而现在赵桓手里退伍的军卒还是太少了,导致有些地方监察不利,民田被非法鲸吞。
  再加上商改得罪的那群人,他们并没有放弃挣扎,反而再次出钱,让一些游侠再次拉帮结派建立起了帮派。
  赵桓行至赵州而不前。
  就是有流匪传闻,他让亲从官散入太行山侦查。
  所幸得到的回禀,只有一个不到两百人的结义社而已。
  这流匪平一波再起一波,果然如种师道所言,生生不息。
  “也就是说,你觉得朕手下这两千军卒加上你这五百东三班,回京的路不会太平?”赵桓语气冷漠的问道。


第五百零四章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陆轨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流匪没那么大的规模,就是怕流匪冲撞了官家。”
  赵桓仔细品了品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赵英俯身,他在赵英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轨走后,赵桓待在行辕里思考了良久。
  陆轨的猜测,让他眉头紧蹙。
  谁,这么大胆?
  他叮嘱赵英,就是让赵英去寻找可能的威胁。
  既然陆轨提出了这件事,那自然代表捕风捉影收到了些许的情报。
  赵桓的车驾从赵州,向着磁州驶去。
  在路上,赵桓的确遇到了冲撞,一波不到两百人的流匪,冲到了东三班的面前,被东三班的人驱逐。
  这群流匪衣不遮体,所用的工具,都是些锄头,甚至有的连锄头也没有。
  东三班并不是击退了敌人,而是驱逐了这群流匪。
  赵桓皱着眉头看着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眉头越皱越深。
  行至磁州这段路上,不到两百里的路,就有三波试图冲击车驾的流匪。
  而陆轨抓了几个俘虏,才知道有人告诉这些流匪,在什么时候,会有一头肥羊路过。
  肥羊,自然是赵桓。
  有此线索之后,赵英带着亲从官出城搜捕,抓了数十名在其中挑唆的人。
  这里面的人员比较复杂。
  有黑水司的人,黑水司的探子们,没办法接近被东三班和亲从官们,层层保护的赵桓。
  就想到了用这个恶心的法子恶心赵桓。
  当然他们也要迎接赵桓的报复。
  还有一些是富商的人,在黑水司埋在富商身边的探子蛊惑下,或者雇佣,甚至有亲自下场参与到了这次恶心赵桓的行为。
  还有一些士大夫参与其中。
  赵英拷问的手段极为老道,实在不行还有官家发明的发明、李纲完善、沈从制作的黑棺材,可以用。
  不管是黑水司的察子,还是富商的仆从,亦或者士大夫的走狗,他们既然能被抓住,其实就做好了交代的准备。
  不想被抓的做法很简单,那就是自杀。
  赵英抓到了不少的人,也找到了不少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怂恿和蛊惑,到最后都会被大宋的皇帝揪出来。
  索性自杀了。
  赵英将札子放在了行辕的御案之上,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
  赵桓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脸色越来越冰冷。他在生气。
  他不是在生气那群流匪。
  那是一群可怜人,带着锄头能抓得住肥羊才是怪事。
  他也不是在生气黑水司的挑拨离间,宋金生死之地,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恶心你大宋皇帝一下。
  要是能够激怒大宋皇帝甩出去几道昏政,那是再好不过了。
  比如杀匪令,杀的血流成河!
  比如安内而顾不上攘外!
  这都可以给金国争取到点时间。
  赵桓也不是在生气那群富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富商们和他们的仆从们不甘心失去自己的财富和地位,自然会做出如此的事。
  赵桓的商改,动的最多的是和城外流匪勾结,四处压榨小商小户的商户。
  这些商户的财产统统都是不义之财!
  但是这群商户可不这么认为,他们总觉得是自己被大宋的皇帝打劫了。
  出了事,谁都会第一时间推卸责任,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活动。
  赵桓可以理解这群人,但是没打算饶过他们。
  只是让赵桓始终无法理解的士大夫的行径。
  这背后居然有很多京官门下的走狗,甚至有的京官,压根就没掩饰自己行径!
  明白的告诉官家,就是我在背后捣乱!
  “赵都知,你说……”赵桓说了一半停止了,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穹,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大宋,是谁的天下啊?”
  “是朕的?是赵家皇亲国戚的?或者说是他们这群士大夫的?”
  “还是说是百姓的呢?”
  赵桓的喃喃自语,赵英只能当没听见,背后的冷汗刷刷的下。
  磁州并没有下雪,磁州还是初冬的季节,雨夹雪反而就几分彻骨的寒意,赵英打了个寒战,去找到了件大氅披在了官家身上。
  这个下午,官家靠在椅子上,靠了一下午,一动不动。
  此时隶属于磁州的峰峰矿区,也笼罩在雨夹雪的天气里,陈敷将身上的蓑衣挂在了墙壁上,走进了矿区的民舍。
  “这鬼天气,真是说风就是雨,还夹着雪,冻死个人了!”陈敷哆哆嗦嗦的靠在了火炉旁。
  这里是矿区,有铁有煤,以前就有露天的矿,自从他去燕京见了官家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
  王重阳继续盯着面前的烧杯,愣愣的出神,听到了陈敷的抱怨,笑着说道:“你是南方人,没吃过风雪,自然觉得冷。等到冬天了,下起雪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寒了。”
  “这是什么道理?”陈敷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冬日里,大雪厚厚的,谁还愿意出门。
  陈敷点了点头,打开了手中的农书,他记下了王重阳发明的奇物。
  【粪肥、饼肥、泥肥、灰肥、绿肥、稿秸肥、渣肥、无机肥料、杂肥共四十五种,皆不如化肥之效。】
  【喆夺天地之造化,立万世之奇功。】
  陈敷一边写一边说道:“看来今年的雪还是很大啊。今年这冬天来得早了些,不过庄稼应该明年开春后长势不错。”
  “瑞雪兆丰年啊。”王重阳抬头说道,看到陈敷又在写他的农书,就摇了摇头说道:“你又在编排我?”
  “让我看看。”
  “不能给你看!”陈敷将自己的札子合上,不给王重阳看,农书这种东西,总会流传千古,王朝更替也不会阻断农书的流传,总会用到。
  奈何王重阳年轻力胜,手上的功夫一流,陈敷哪里能阻的了他?
  王重阳看到最后一句,连忙摇头说道:“你这夸的我自己都信了,不能有。划去划去。”
  “再说了,这化肥一事,八字就做了个一撇。”
  “做到粪水这一块,就做不下去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总觉得缺点什么,只靠炉子里天然产的东西,完全不够用啊。”
  王重阳在殿上呈上去的那些尿素,是他几个月的收集,刨炉灰刨出来的,想要弄明白这个东西的生产过程,何其困难。
  “粪水不是能用了吗?粪水就够了!”陈敷满不在乎的说道。
  王重阳看他的农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遇到对他的评价,王重阳每次都让改。
  陈敷每次都会偷偷加上。
  “这粪水运输还是不便了些,不如那种金丹。”王重阳继续盯着烧杯里的水,说道:“本来官家说下午过来的,结果这眼看着都快天黑了,还没到,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吗?”
  赵桓停在磁州。
  就是为了见一下在矿区扎根了一年多的王重阳和陈敷。


第五百零五章 氨水
  赵桓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动身前往了峰峰矿区,他的车驾还没走到元宝山的时候,就看到山头上的火光。
  赵桓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德先生安排了下去,而赛先生,赵桓准备让王重阳牵头做这个事。
  元宝山,因为长得像个元宝而得名。而那山上的火光,赵桓也知道是烧砖和烧制焦炭的火光。
  当然也少不了炼钢的陶炉的光芒。
  甚至从火光上,赵桓还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即使在夜里,他们也在不断的忙碌。
  这一切欣欣向荣的模样,都让赵桓心满意足的笑了,那群腐朽的、守旧的士大夫们,其实犯不着为他们生闷气。
  杀了他们,还有一茬又一茬的守旧的人跳出来,不断的作妖。
  赵桓终于止住了自己动手宰了这群工具人的心思,工具用的还算趁手,暂且用着,等到新学不断的普及,新的学子毕业,他们终究会被淘汰。
  德先生的核心是民本思想,那是自古以来所有先贤爱民思想集大成者。
  甚至包括了一部分君王的反思。
  而赛先生的核心,就是科学观。自然科学和看待客观事物的观点,就是德先生的核心。
  而赵桓手中有王重阳、陈敷、陈规、胡元这些人开启大宋,在科学上的浪潮!
  虽然到现在王重阳都认为自己在修仙,但是他的观点已经开始接近唯物观点。
  “这两位先生,可以救治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思想上的一切落后和黑暗。”赵桓笑的很开心的说道。
  大宋即将走进新的历史的一页,那群抱着过去念念不忘的人,最后只能被时代的浪潮所淘汰。
  他很乐意看到他们被时代淘汰时的落寞。
  “参见官家。”陈敷和王重阳终于等到了赵桓的视察,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
  赵桓点了点头,下了车驾,张棠华举起了手中的伞,躲在赵桓的身后,她的目光里充斥着好奇。
  官家对这些奇技巧工非常感兴趣,她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好奇的四处打量,说不能在这里找到点进展?
  她的义父陈规也是这方面的行家。
  王重阳在赵桓的身边说道:“官家,臣有一个问题,琢磨不通。臣始终无法复现金丹,只得到了这金液。”
  王重阳抱着一个烧瓶,烧瓶里都是略有些浑浊的液体。
  “这是什么?”赵桓看着浑浊液问道。
  “官家,听他起那个唬人的名字!这东西就是粪水,浇到地里,不比尿素差。就是此水极易挥发,需要密封保存。”陈敷笑着说道。
  王重阳总是喜欢给他的发明弄个那高大上的称呼,来糊弄人。
  私底下大家都是称呼这东西为粪水。
  “粪水?”赵桓在烧杯瓶口处,扇了扇,嗅了嗅,没什么味道。
  陈敷将一打札子拿出来说道:“这是粪水的实验记录,王重阳写的。官家进屋看吧。这下雨都淋湿了。”
  赵桓点头,走进了矿区的民舍。
  他坐在烛灯下,仔细翻阅着实验记录,对照实验法和唯一控制变量法,用的都很到位。
  赵桓看着厚厚的札子,仿佛看到了在烛灯下,忙碌到深夜的王重阳。
  本来风流倜傥的王重阳,去年因为赶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疤,破坏了些许风流才子的气质。
  这忙碌的日子里,头发也少了一些。
  “辛苦了。”赵桓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先小规模试点,然后再进行大规模量产,密封的事,要多上心,大宋需要这金水。”
  赵桓钦定了此种液体的官方名称,它其实应该叫氨水。
  “咕噜噜。”一阵奇怪的声音不断的传来。
  赵桓看着王重阳和陈敷,楞了一下问道:“等了一下午,没吃饭?”
  王重阳点了点头,他年轻火力旺,中午吃了点,一直等着赵桓,就忘记了吃饭。
  这对他来说是常事。
  “赵都知,麻烦你做点饭吧。朕也没吃。”赵桓摇了摇头,他一下午都在生闷气,哪里有心情吃饭?
  看到王重阳和陈敷心情才好了很多。
  赵英连忙说道:“官家折煞老臣了,我这就去。”
  赵英在伺候赵桓这一事上,非常的尽心。
  他知道自己既没有黄彦节那种提携玉龙为君死的豪情,也没有魏承恩那种临朝的霸气。
  但是他却长期在官家的身边,知道官家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他本来就是赵桓的大伴,照顾赵桓才是他的本职,其他的都是顺带。
  今天下午赵桓连口饭都没吃,直接从行辕乘车赶到了矿区。
  这次出门,他拉着厨车来的,经过两年的设计和更改,大宋的厨车终于有了该有的模样。
  虽然做不了什么龙凤十八宴,但是能够下咽果腹的食物,还是可行的。
  “臣妾也一起去吧。”张棠华突然说道,眼神中带着期盼。
  ?
  赵桓疑惑的看着张棠华,等待着她的解释。
  她学厨艺是为了讨好自己,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现在这个机会,也不放过?
  张棠华犹豫了很久,指着不远处桌子上的仪器,鼓足勇气的说道:“臣妾是想要那个实验的记录,还有那些。”
  “朕要是说不行呢?”赵桓笑着问道,他盯着张棠华的眼睛,微表情他也是看过的,他要亲自试试。
  张棠华在赵桓眼神的逼迫下,眼睛里泛着泪光。
  赵桓看着张棠华委屈巴巴的样子,才想起了那雪花般的请罪的札子,孔端友那不停叩首请罪的样子。
  现在的赵桓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没有之一。
  虽然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目光的锋利。
  但是张棠华能感觉得到。
  自己逼迫性的目光,让张棠华更加紧张。
  “说说理由。”赵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张棠华攥紧了拳头,说道:“因为这些对官家有用!”
  王重阳和陈敷对视了一样,眼中都有同样的情绪,那是疑问,不解和些许的怒气。
  ?
  这大半夜的饿着肚子,就是为了吃你们俩的狗粮?!
  “去吧。”赵桓终于肯定了张棠华是认真的想要学习这些,自然科学。
  “这小妮子,净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哪有空教她?”赵桓摇摇头说道,刚才张棠华那句对自己有用的话,差点都把他给感动了。
  就差一点。
  王重阳笑道:“官家想多了,这两年其实没总结出多少东西,就像走了一样,走了很多岔路口,走到头的时候,发现走不通,然后再回头。一年两年的走的通天大道,在正确的路上,其实没走多远。”
  “不用几个时辰就能说清楚。”王重阳的话有些沉重。
  他心情带着几分压抑,追求大道的路上,很容易这样。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走进岔路口,一走就是几个月的时间,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懊恼和前路的迷茫,始终是他追求大道的心魔。
  他将这一切当成求道路上的劫难。
  若非他求道之心坚若磐石,怕是早已放弃。
  “那你教教她。”赵桓点了点头,他要参观整个矿区,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忙清楚。
  至少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彻底了解矿区的诸事,方便他安排。
  “说说你们这一年做了点什么吧。”赵桓笑着说道。


第五百零六章 自然之怒,众生平等
  王重阳有些为难的说道:“臣还是带官家去看看吧。”
  “怎么说不清吗?”赵桓略带讶异的问道。难道矿区这一年的发展不是很好吗?
  赵桓不认为差劲,明明很红火嘛!怎么王重阳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边走边说吧。”王重阳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矿区的事,比赵桓想的要复杂太多了。
  赵桓耐着性子吃过了饭,就跟着王重阳等人走出了房舍。
  他看得出来,为了迎接自己的视察,这帮人没少打扫卫生,这矿区的人,居然每个人的脸都干净无比,连指甲都专门清理过了。
  赵桓看了一圈指着面前的黑乎乎的晾砖厂,问道:“这都是烧砖的工坊?有多少?”
  王重阳笑着说道:“因为紧邻煤矿,每个矿坑都有三到四个砖坊,三个石灰工坊,两个铁坊,每两个矿坑有一座钢陶炉坊。”
  “那为什么只有一个砖坊在烧?其他的砖坊、石灰坊、铁坊、钢坊呢?”赵桓不解的问道。
  难道是自己视察,导致停工了?
  王重阳不是一个喜欢面子工程的人啊,当初赶路从太行山道上,甩出脸上的疤痕那次,也没见他修边幅,整理着装才见自己。
  王重阳叹气的说道:“是臣让他们停下的。不是为了迎接官家,这些坊都停了有两个月了。”
  “这些工坊现在都在改建。”
  “开始几个月都是随意的把浊气都排到天上,弄得四处都是灰蒙蒙的,臣就担心,前段时间朝堂的太宰和谏台,联合台谏发来了咨函,说汴京都有灰飘了过去,就给停了。”
  赵桓走了两步,看着自己裤管上的黑灰,就知道王重阳,所言非虚。
  粉尘污染真的很严重。
  四处都是那些燃烧后的黑灰,他的裤管上已经全都是灰尘了。
  赵桓还是略带责备的问道:“停工后,铁料供得上大宋用吗?你知道现在四处都在缺铁。”
  “尤其是前线的军卒,只有几个正军的精锐团穿甲,其他的正军、辅军和民夫都还没套甲,你这样停了,会不会因噎废食?”
  王重阳挺直了身子,他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堂堂正正的说道:“不够用也得停了。前线军卒是大宋忠骨,这工匠也是大宋忠骨!”
  “前几天都有几个工匠就得了矽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直喘个不停,活着都是受罪,还不停的央着我们杀了他,前线就是再不够,工坊也得停下来。”
  “井下好歹用的都是契丹人和渤海人,还有些重刑犯,死掉还不心疼。”
  “但是井上,都是些大宋带工爵的工匠,死一个都心疼。这不能再这样了,臣就让他们停了。”
  赵桓听到矽肺这个词,就知道王重阳有王重阳的难处。
  “你说那些工坊都是改建,是怎么回事?”赵桓看着王重阳一点都不紧张的神情,继续往前走着。知道这个练气士还有东西没说完。
  赵桓去的是矿上的医疗队,他要去看看那些矽肺的患者。
  赵桓见到了一大叠的名单,其中最多的是轻微矽肺,是在出了几例重症病患后,王重阳调查胸闷,胸痛的工匠。
  轻微矽肺都是直接离开了矿上,重症的都在汴京的医馆住着。
  不过赵桓知道,重症矽肺在大宋,就是活受罪了。
  这些工匠,都是靠着手艺为生,本身烟熏火燎了很多年,结果现在一到矿边,空气粉尘污染眼中,这病就重了起来。
  说不得这辈子都摸不得铁锤了,干不了重活了。
  赵桓放下了手中的札子说道:“这三百名工匠,都给了安家费了吗?”
  王重阳听官家说到这个,满脸的笑意,说道:“黄河清淤造了不少田,李太宰还给了他们工爵田,而且他们也不是不能上工了。老工爵的工匠,人人都是宝。”
  “有的在汴京的军器监的衙门,负责设计和处理各处军械反馈来的札子。还有的去了工赈院教学徒,日子还能过下去。”
  “官家安心,太宰都安排着呢。”
  赵桓点了点头,李纲这一套物尽其用的手段和自己倒是蛮像的。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唯一生火烧砖的砖房的烟囱旁,终于看到了王重阳所说的改建是何等模样。
  大宋工坊的烟囱不用造的那么高,不是化工,还用不到超高烟囱。
  赵桓看到的是拐着弯的烟囱,落在水边的烟囱,而插进水里的是粗壮的铁管。
  “官家,这烟囱里后半段装着喷淋塔,还有孔碳,就是上次官家说起的孔碳。”王重阳拿出了一包柱状的孔碳,说道。
  赵桓盯着看了半天,才知道这是活性炭,还真给王重阳做出来了。
  活性炭的制作其实不难,尤其是用量不大的时候。
  可以将木材,放在密闭铁桶装加热闷装几天,这个过程叫碳化。
  再压入空气,使碳化好的木炭膨胀,这个阶段叫活化过程。
  在公元前3750年前,马阿迪时期的古埃及人,就已经徒手搓木炭,来净化法老的金字塔了。
  中国也不晚,在一些虞舜朝的墓葬里也有活性炭净化空气的出土。
  当初王重阳献出尿素的时候,就将自己心里关于如何实现道法自然,这个问题,跟官家交流过。
  赵桓一说制取过程,王重阳就知道了那是什么,陪葬品里经常用到的物件。
  王重阳看着官家,脸色极为沉重的说道:“前段时间,磁州这边,还起了雾,我都没见过那种可怕的雾气,乌黑的、浑黄的、绛紫的、血红的雾气,各种颜色都有,但是不管颜色,都是辛辣的、呛人的。”
  “那是穹昊降鉴!臣不敢不重视。”
  赵桓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雾霾。
  这个词语往往伴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启而出现。
  比如伦敦叫雾都,就是在1952年的时候,就发生了伦敦烟雾事件,四天死去了六千余人。
  王重阳是对的,如果在最开始就没有制定好标准,到后面更难整改。
  后世大踏步的往前走,那是在补课,不得不牺牲掉一些东西,来换取发展,明知道头上顶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有可能出事,但是只能闷头向前走。
  谁让落后呢?
  落后就要挨打。
  现在大宋除了军事上,处处都是天下第一!
  不用着急忙慌的大跨步式的前进。
  小步伐快节奏,解决一切问题,再往前走就是。
  赵桓这具身体的年龄才二十七岁,不着急,有大把的时间。
  赵桓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方面多下点功夫,琢磨好怎么对付穹昊降鉴。那雾气并非吓唬人,这一次让你害怕,下一次有可能要了我们大宋百姓的命。”
  “包括朕。”
  天子这个词,通常指皇帝,本意可以理解成,天的孩子。
  别人说说也就是了,赵桓可不敢当真。
  大家都是肉体凡胎,真的污染起来了,自己作为皇帝,难道还能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办公?
  一样是得在汴京受罪,自然之怒,不分老少贵贱,都是统一对待,众生平等。
  “这些水吸收了浊气之后,就会在这放着蒸腾,浊物会沉淀很久,留下的淤泥堆到后山的大坑里。这是臣现在想到了最好的法子了。”王重阳无不遗憾的说道。
  他并没有完全解决掉道法自然的问题。
  即使那些烟气经过了喷淋塔,还有孔碳的洗礼,但是他依旧能够从排放出来的那些烟气里,闻到一股刺鼻的臭鸡蛋的味道。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还得等官家给他解惑。
  赵桓仔细听清楚王重阳的问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王重阳的困惑。
  那就是实践化学走的太快,而理论化学走的太慢了。
  赵桓看了一眼正在研究实验报告的张棠华,她是真的对这方面感兴趣吗?
  要不要培养一个大宋的火术的魔术师波义耳来?


第五百零七章 家里有矿,心里不慌
  波义耳是个人,有火术的魔法师的称呼,近代化学的奠基人。
  赵桓决定留意一下这方面的著作,试着培养一下张棠华。
  赵桓继续向前走着,听着王重阳关于矿区建设的点点滴滴。
  有挥汗如雨的工匠日夜不辍的工作,结果出炉的水泥不达标时,悲痛欲绝,和忙碌了一年,颗粒无收的老农一样欲哭无泪。
  也有工坊的窑,塌方或者井下出了漏水之后的紧急事件,工匠家属与矿上的矛盾与冲突。
  还有在建设中发现走错了路,推倒重建的辛酸,那都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结果全部推倒重做。
  同样还有欢笑和成功的喜悦。
  赵桓走了一路,听了一路,心情繁杂。
  想要将实验室里的实验,变成大规模生产,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想要将大规模生产,变成一种商业行为,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现在矿区主要的外销的产品,还是煤炭、水泥、玻璃,明年预计会有氨水。
  赵桓借着窑火的灯光,走在矿区的水泥路面上,还能看到水泥路面上的坑坑洼洼,这都是一年来,矿区铺设出的水泥地面。
  可是这地面远没有达到标准,用了不到一年,就出现了干裂和坑洼,雨水一泡,太阳一晒,就开始龟裂。
  赵桓和王重阳说了一下烧制猛火油的沥青,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水泥地面变成柏油路。
  王重阳并没有只报忧不报喜,拿着一大堆亏损的札子,跟赵桓说:打钱!
  他笑着说道:“也不都是坏事,水泥现在一个月能产二十万斤。”
  “铁料的话,能有十万斤左右。煤炭和焦炭比较多,能有四十万斤左右。”
  “还有意外之喜就是红砖三十万块左右。玻璃每月也有三万斤的产量。不过这东西还不够透明,如果做成的话,能代替水晶。”
  “投入和产出大概持平,不需要朝堂再供应了。”
  赵桓稍微换算了下,大宋一斤大约680克。
  也就是说,水泥一个月的产量约为136吨,铁料约为68吨,煤炭和焦炭约有272吨,玻璃约有20吨的样子。
  赵桓这么一算,他有点惊讶的说道:“这一年,你们就做到了这种程度?这个数量有点多啊。”
  王重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本来磁州矿区就有工坊,都是在工坊之上扩建,也不是平地砌高楼没那么困难。”
  “这个数字其实不是很多。每个矿坑都有配套的砖、石灰、水泥、煤炭焦炭、玻璃工坊,磁州矿区这里,大概有二十几个矿坑。”
  “臣到这里之后,只是新开了四个矿坑,一号、二号、三号、四号,这些地方本来还有九龙矿、孙庄矿、梧桐矿、牛二庄矿、羊渠矿、大淑矿、新三矿、薛家矿、万年矿等等矿坑。”
  “所以这个产量其实不高。”
  赵桓点了点头,问道:“氨水,就是你那个金水的工坊,建好以后,你得去大同府了。天德州那边发现个铁山。”
  “哦?”王重阳一愣,惊讶的看着官家,而后才笑道:“大同那边不是煤田吗?那里有铁山?”
  “天德州和河套那里发现了铁山,等到明年氨水的工坊做好,你就去大同府。”赵桓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大铁山!而且铁料很优质。”
  大宋缺铁的局面会持续很久很久,大概率自己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依旧无法解决钢铁的缺口。
  但是现在完全不像过去那样,紧巴巴的过日子了。
  家里有矿,心里不慌啊。
  天德州的铁山,就是包头铁矿。
  赵桓回到了矿上的民舍,看着还在研究实验数据的张棠华,还在一本空白的札子上,认真记录着。
  这个姑娘是认真的?
  次日赵桓还是没走,他跟着王重阳参观了几个矿,还有各大工坊的改建工作。
  王重阳的道法自然的理念,赵桓没有强行替换和更改成为环保两个字。
  本质一样,不用纠结名字。
  只是为了满足不断增大的产量,赵桓给王重阳说了下吨这个计量单位,让他以后换算好再上报。
  斤,在大规模生产中已经不太够用了。
  第三日,赵桓才志得意满的走了。
  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没有那么严重污染的大宋矿区,将会改建完成,重新投入使用。
  好起来了。
  这是大宋现在给赵桓的感觉,一切都以一种昂扬向上的态势发展。
  这让他极为满意。
  赵桓的车驾缓缓向着汴京而去,过陈桥驿,进了安魂山。
  “今年和金人的冲突多数都是在下棋。”
  “最大的战果就是天德州杀了五万金兵。不过大宋也死了三万多人。金人还是强啊。”赵桓将第一柱香插进了忠魂铭前的大鼎里,说到这个数字,他就一阵心绞。
  鲜活的生命成为了冰冷的数字,那些年轻的面孔成为了躺在功勋部上的名字,他们的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赵桓从来不反感呼吁和平的人,他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和平爱好者。
  宁做太平犬,绝不做乱世狗。
  坚定的和平人士。
  但是他很讨厌那种圣母婊,干说不练。
  现在的大宋想要真正的和平,只能以战止戈!
  结果他这个和平人士,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战争贩子的模样。
  “不过自那一战,金人彻底缩回了大鲜卑山的东侧,上京道归我们大宋了。”
  “还有弄了一块特别大的疆域回来,不过主要都是荒漠,就三百多万人口,想站稳脚跟,还需要很长时间和很大的投入呀。”
  “不过也有占到好地方。朕把前套彻底重新纳入了大宋的疆域!”
  “西夏不长眼,一直反复掺和在宋金之战里,被教训了三四次,才老实了点,就知道偷鸡,偷鸡有用的话,朕还用这么辛苦吗?”
  赵桓每次到安魂山祭拜,都是絮絮叨叨的跟个村妇一样说个不停,想到什么说什么。要世上真的有灵魂的话,估计能被他给烦死。
  赵桓絮叨了很久,眼看着天色都快黑了,才停下了下来,而大鼎里,也插满了香。
  他要说的内容很多,克烈部、塔塔尔部、杀完颜娄室、王禀占了来州、燕山东麓的防线等等,这一年做了好多的事。
  “好了,下次朕再来看你们,别嫌朕啰嗦。”赵桓又插了一柱香,跟着随行人员,准备回京。
  只不过在进京之前,赵桓又去了一趟昭勋阁里絮絮叨叨,车轱辘话车轱辘的说了一遍。
  从宣祐门打了个转,让朱琏、张棠华先进了城,自己带着赵英和陆轨向着城外的军器院走去。
  这一个大转弯,弄的朝堂诸公,惶惶不安。
  他们同时发出了一个疑问,官家为什么不进京?!
  李纲被朝堂的臣工们烦的不行。
  这些臣工里有些人,陷入了无限惶恐当中。
  他们在《吊古战场文》的风波里,推波助澜,上的请罪的札子,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得到官家的回应。
  最可怕的不是明确的刑罚,而是在等待刑罚的这段时间里,那种绝望和恐惧。
  现在知道提心吊胆了?
  现在求到自己门前了?
  现在开始惶惶不安了?
  怪谁?
  官家亲上前线,甚至金国还派出了他们的战神,奇袭燕京,虽然被提前得知化解了,但是也是十分危险。
  军卒们拼死血战,他们在后面虽然没有在公务上扯后腿,但是弄这些鬼蜮伎俩惑乱人心。
  现在官家回来了?开始害怕了?早去干什么?
  不过李纲也不能不管他们,自己是太宰,是群官之首,方方面面都得处理周全。
  朝廷臣工不知道官家什么想法,李纲也不知道啊!
  官家也没给他下札子!他哪里知道官家到底作何打算,为什么不回京……
  不过李纲是一个有办法的人。
  他想到了大宗正循王赵士(亻褭),在官家这次移驾燕京的过程中,大宋的赵氏宗亲整体表现良好。
  他们闷起头来,团结在赵佶身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斗蛐蛐。
  即没有给官家上眼药水,也没给官家扯后腿,靠着观澜阁的买卖,整日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赵士(亻褭)将李纲迎进了门,听明白了李纲的来意,哭笑不得的说道:“要不说这帮人闲的没事干呢!”
  “按时点卯,干完活,吃吃喝喝、及时行乐,不好吗?非要折腾,看看这都折腾了些什么。”
  “是这樊楼里的妹子不温柔了,还是这酒楼里的羊羔酒不香了?!非要去吃那顿杀头的酒菜才开心?”
  “行吧,听你的,我去军器院问问官家什么时候回宫。”


第五百零八章 想当仁君而不得
  赵桓对文官是绝对足够的仁慈,这已经经过了数次来证明。
  第一次就是群臣议和的时候,赵桓没有大开杀戒。
  第二次的时候,是有人写书信向完颜宗望投降,当时的局势飘摇,赵桓知道历史的结局是以宋钦宗和宋徽宗北狩为结果。
  所以当时的他,采纳里李纲的建议,杀了一批,流放了一批,放了一批。
  第三次的时候,是参与了八门进京的事的诸多臣工,被李纲执剑,杀的汴京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结束。
  第四次,就是现在自己面对的局面,孔端友为首,煽动民意,前线打的肝脑涂地,后面搞这种掣肘的把戏。
  在宇文虚中给自己准备好了杀人的理由的情况下,赵桓依旧没有动孔端友,只是将其送到了镇州,由赵鼎教育。
  赵桓要维持自己仁善的人设吗?
  他也曾经斩了李擢吴敏,甚至比曹操还要小气的杀掉了十八个通敌之臣,赵构谋反被范汝为平定之后,赵桓甚至纵容范汝为对奸臣审判。
  杀赵构的手法甚至可以用残忍来形容。
  他甚至做了青史留暴君之名。
  他想做个仁君的,奈何朝臣们和宗亲们似乎不太同意。
  是因为担心杀掉这批人,无人可用?
  大宋近亿人丁,读书人的比例不高,也有大批大批做官的读书人,拱破头了想要货于帝王家!
  赵桓只是知道,守旧的人,就像是草原上的荒草一样,杀一茬,张一茬。
  这都肃清了三茬了,结果呢?还是该恶心自己恶心自己。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终于明白了,要彻底消灭守旧派,要做的事,就是的带着大宋,翻过一页又一页的历史新篇章!
  让这群守旧派自己都糊涂起来,不知道他们想要的大宋,到底在哪一页!
  但是工具人做错了,必然要受到惩罚。
  “皇叔这多半年的时间,干的很不错。宗亲没给朕惹麻烦。倒是辛苦皇叔了。”赵桓说着让赵英递了一盏茶给赵士(亻褭)。
  赵士(亻褭)这大半夜找到了自己,肯定是受人所托,来询问自己对《吊古战场文》一事,对朝臣的惩罚。
  赵士(亻褭)连连道谢,现在的大宋官家的权势,其实完全不用对他这个宗正这么客气,但自己做的事得到了肯定和认可,也是一件幸事。
  “这多半年,官家不在京,倒是出了几个小麻烦,不过都被及时纠正了。没有酿成大祸,太上皇都活明白了,下面的人就没得闹腾的了。”赵士(亻褭)乐呵呵的说道。
  “皇叔,朕看不明白他们。”赵桓端坐在主位上,看着赵士(亻褭)说道。
  赵士(亻褭)当然知道皇帝指的是谁,肯定不是宗亲那群人。
  他想起朝臣们干的事,也是为他们羞愤,不过该说还是要说。
  “可是官家,这不能赌气不回宫啊,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总得祭祀宗庙社稷啊,待在军器监也不是个事啊。”
  “这是朕拟定的札子,皇叔带回去给朝臣们看看,让李纲好好琢磨下。”赵桓笑着将一道札子递给了赵士(亻褭)。
  赵士(亻褭)郑重的接过了札子,脸上充满了凝重的看完了手中的札子,说道:“官家,臣这就回京。”
  他知道自己手头的札子有多么的烫手,这道札子不是对臣工的惩罚!而是官制改制的一个提纲!
  官家搞完了军功爵授田制度,用两年的时间推行了商改,终于要对官吏下手了!
  李纲收到了赵桓的札子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官家在汴京城门口拐个弯的意思,冗官、冗兵、冗费,三冗是大宋的历史弊端。
  冗官的问题,一直是大宋想要动刀子的地方,但是不管是范仲淹,还是王安石,最后都没有成功!
  自己能成吗?
  他带着札子火速的赶到了大宋书局,一把拉住还在写话本的李邦彦,急匆匆的赶到了偏室,商量起了札子的事。
  李邦彦看完了札子,郑重的放在桌子上,说道:“李太宰,你已经是一个非常精明成熟的宰执了,不用事事跟我商量,我久不在朝中,这事,我说不好。”
  李纲嗤笑了一声,说道:“我不找你这个下了野的宰执,我找谁商量这事去?别打官腔,说说你的看法。”
  李纲心里有一种感觉,他可能又要刚一次了。
  李邦彦看着李纲的表情,说道:“你心里有数,来我这里就是要个肯定的答案,还用我说吗?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已经有了答案的情况下,我劝不住你。”
  李纲又和李邦彦在偏室里商量了半天,才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赵桓在军器院并没有停留多久,大宋的军器院,这一年都在致力改进蒺藜炮的使用次数,以及药包的稳定性上,新式武器还在纸上。
  他也没有等到李纲来见自己,从军器院出门,进了城。
  本来朝臣们还以为官家会在军器院待几天,结果第二天官家,大清早就回京了!
  弄得他们始料未及!
  李纲听说官家进京的消息,放下了手头写了半截的札子,一溜烟的跑去迎驾。
  结果没找到官家人在哪里。
  赵桓现在陆宰的府邸里。
  陆宰是京畿路转运使,作为后勤补给的主要人物,他特意进京先去陆宰的府上转了一圈。
  “陆少卿这两年倒是辛苦你了。”赵桓将手中的热茶放在了桌子上。
  陆宰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这官家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昨天他还以为官家会在军器院待上两天。
  结果没成想,这今天大早上,还没吃饭,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陆宰笑着说道:“不辛苦,这是臣应该做的。”
  “是这样,赵鼎去了上京路做经略使,这中书舍人的位子就空了出来,你先兼任起来?”赵桓当然不是来陆宰家喝茶来了,他有正事要办。
  赵鼎去了上京路以后,中书舍人的职位一直空着,李纲推荐了陆宰,不过赵桓也不在汴京,这中书舍人就一直空着。
  “能为官家分忧解难,是臣的荣幸。”陆宰乍一听,心跳加快了几分!
  中书舍人!三年轮期之后,自己就是尚书右丞了!
  他怎么能不激动,本来太上皇在的时候,他都准备远离朝堂了,可是这一准备就是两年。
  这两年忙的他忙的脚不连地四处飞,才勉强跟上了粮草的调度,没掉链子。
  现在朝堂清明,能升官,他为什么不乐意?
  “那就行,那就这么定了。”赵桓点了点头,作为皇帝,亲自登门拜访,本身就是一种荣耀和赏识。
  有功之臣自然要加官进爵。
  “不知令郎,现在可曾起床?”赵桓笑着问道。
  陆宰的儿子是陆游,去年的时候才两岁,赵桓一直想等不忙的时候,见见这个大词人。
  这一等就是两年的时间。


第五百零九章 大地之广,安能量算
  陆游这个名字来的很有趣,是宣和七年(1125)的时候,陆宰由水路进京述职的时候,他在淮河上出生,就得名陆游。
  “起来了,起来了。”陆宰点头说道。
  没等陆宰说完,赵桓就看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陆游,他正好奇的看着里面。
  尤其是不停的打量赵桓。
  赵桓招了招手,让陆游进来,他看着虎头虎脑的陆游,笑着说道:“这是三岁了吗?”
  “三岁。”陆宰点了点头回答道。
  陆游手里拿着一个红枣,不停的盯着赵桓看个不停,还啃个不停。
  “朕脸上有花吗?”赵桓笑着问道。
  他想要伸手拉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游,好好看看他。
  陆游看着一转身跑到了陆宰的身边,说道:“爹爹,抱抱我,吧。”
  赵桓的手尴尬的留在空中,这小孩子最诚实,可不会管他的身份,不喜欢的时候,就会跑很远。
  赵桓这才发现自己挺没有孩子缘的。
  比如赵清露很喜欢赵英,没事就跟个猴一样,窜到赵英的背上,爬的很快。
  碰到自己也是远远看见就跑开了。
  可能因为他是父亲的缘故,赵谌也很害怕他。
  赵臣夫早慧,知道赵桓的身份很尊贵,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岳飞家的那个屁孩子,岳云对谁都很调皮,也就是听他的话,和他也不是很亲近。
  现在陆游也是这样模样,赵桓无奈的摇头,这阎罗转世又多了一条证据了。
  他长得不凶,但是长期在兵事上忙碌,就会用一股子骨子里的凶煞之气。
  孩子都下意识的躲着他。
  “这是朕给他的见面礼,你先替他收下。”赵桓笑着拿出了一个玉质的镇纸,放在了桌上。
  镇纸是写字的时候压在纸上的物件,赵桓送这个东西,希望陆游能够在文学上有造诣。
  不过他大概是写不出那首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千古名句了。
  “快谢谢官家。”陆宰哄着怀里的孩子说道。
  陆游看了赵桓一眼,马上将脑袋埋在了陆宰的肩头,怯生生的说道:“谢谢官家,吧。”
  赵桓笑着说道:“天色尚早,还未入宫,就不多打扰了。”
  他起身要走,陆宰将陆游放在了地上,起身相送。
  “和官家说再见。”陆宰笑着说道,他升乐官,还收了一份官家的礼物,脸上乐开了花。
  “再见,吧。”陆游躲在陆宰的背后,依旧是眼巴巴的看着赵桓。
  赵桓终于品出了点味道,陆游的话每句之后,都有一个吧字,而且是平声说的,端是有几分可爱。
  赵桓笑了两声踏上了车驾,他走了半截,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军器院,只见到了陈规和苏携,似乎没有看到刘益!
  这个是个地道的数学家,赵桓光忙着参观军器院的成果,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赵都知,你知道刘益去哪里了?”赵桓拉开了车窗,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刘益都五十多了,这是大宋,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赵英的脸色有些为难,他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人,自然完事都有处理周全,比如刘益这种在官家心里挂了名的人,没在军器院,他自然问过了。
  只是他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英想了下说道:“官家,刘大家去云游了,说是要其泰山和华山做点事,已经走了快三个月的时间了。”
  云游?他一个数学家也玩起了道家云游的把戏?
  “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在各地军器院挂靠?”赵桓又问了一句。
  赵英看没把官家绕进去,额头上蒙了一层的细细的汗,看来今天官家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赵英想了想说道:“说是过年时候就回来了。刘大家在各地的军器院点了不少的人,帮他做事。”
  嗯,赵英试图继续在关键点上绕弯,试图蒙混过关。
  赵桓的好奇的问道:“点了不少人?他要做什么?”
  刘益作为赵桓手下头号理论数学和理论物理的领头羊,那是宝贝疙瘩,在军器院的地位尊崇,权限很高。
  赵桓生怕刘益脑子里有个点子,没办法得到实现。
  还专门叮嘱过李纲、孙博和何栗,尽力配合刘益。
  这是有了新成果的信号啊!赵桓打起精神,问道:“刘大家在做什么?”
  赵英脸色有些犹豫,官家不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事,王重阳当初求官还差点被拒绝,孙博在黄河边上搞祈福,还介绍了郭京六丁六甲术,这一切赵英都是亲身经历。
  所以他才想跟官家兜圈子,可惜看来绕不过去了。
  他略带为难的说道:“刘大家想靠算学,算出大地之广袤。这怎么可能?那是神仙才有的本事啊。”
  赵桓忽然仰天长笑起来,这笑声,让赵英心里发毛。
  丈量大地之广袤,真的那么好笑吗?!官家不会罢免刘益吧。
  那是个死脑筋的人,总觉得这世界一是一,二是二。
  “看来刘大家要升官了,朕这个学爵一品爵,看来刘大家要先摘走了。”赵桓笑着说道。
  赵英一脸莫名其妙,官家不是最讨厌这种事吗?怎么现在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
  大地之广,安能量算?
  赵桓知道,可以!
  但是赵英就不知道,苏携也不知道,陈规也不知道,所以赵桓没提刘益的时候,他们也是忌讳莫深,不敢妄言。
  “起驾回宫!”赵桓非常喜悦的说道。刘益这是要走出一大步了!
  赵桓希望刘益回到汴京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车驾在御街上缓缓而过,大宋的百姓都听说了官家从燕京移驾回宫,但是等了这么久,一直没明确接到通知,官家到底什么时候回京。
  官家的大驾玉轳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御街上,引得人群阵阵惊呼。
  可是汴京的御街要比燕京短很多,人群还没聚集起来的时候,车驾就从宣德门进入了宫城之中。
  李纲找不到赵桓人在哪里,就直接进了宫在文德殿等着。
  李清照拉着赵谌等在文德殿上,她这半年把商部建了起来,正有一大堆的想法和皇帝请示。
  “见过爹爹。”赵谌脸上带着轻快,欢快的说道。
  赵桓站在赵谌的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赵谌的身高,说道:“这一年长了不少啊!”
  赵谌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欢快的表情。
  赵桓有些奇了怪,赵谌一向对自己比较害怕,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赵桓坐在了文德殿的御案前,去年盘出光泽的桌子,今年一整年也没空盘。
  他打开了桌子上的札子,这是李纲汇报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赵谌的教育过程。
  太子乃是国本,太子教育之事,重中之重!
  虽然现在大宋没有太子,但是开封府尹是储君,所以李纲在赵谌监国的这段时间,也是下了足够大的功夫。
  赵桓打开札子看了两眼,才知道为何赵谌脸上挂着欢笑了。
  他这一年,太难了!
  在密密麻麻的行事历上,赵谌光日讲就参加了243次,也就是说赵桓走后,赵谌没有一天不是在上学。
  风雨雪不辍。
  要知道赵桓在汴京的时候,大宋皇家幼儿园,可是上五天休息两天,还没有晚自习,偶尔胡元还会上个课外自然课。
  李纲给赵谌安排的可是满满的,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即使是参加朝会,下午也要参加日讲……
  古典皇室教育,还真是折磨人啊。


吾谁与归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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