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3章 各有技术


  以前张氏兄弟从来不把谢迁放在眼里,哪怕谢迁贵为当朝首辅,他们同样目中无人。
  但眼前的谢迁却让他们觉得分外亲切,目前除了谢迁外,旁人就没敢在皇帝和沈溪面前为他们兄弟俩说话的。
  朱厚照道:“人证物证都在这里,沈先生断案也非常合理合度,为何要押后审讯?谢阁老,你只是来旁听审案,如果你不想参与,随时都可以离开,朕不会多挽留,若你再说三道四,朕可能会请你到一边去休息。”
  虽然现在案子没出结果,但审案完全是在朱厚照预期中进行,这让他感到很满意,不想节外生枝。
  谢迁也看出问题症结所在,暗忖:“陛下跟之厚合作无间,这是要让张氏一门再也爬不起来……从皇帝自身的角度来说,或许这么做并无大错,但对于大明安定而言,这就非常糟糕了,难道大明以忠孝治国的传统要因此荒驰?”
  沈溪打量谢迁,对老头子的坚持倍感无奈。
  “哪怕贵为首辅,曾经以主持公义著称,也因为偏听偏信甚至是偏见,而产生认知上的误差,你谢于乔做事难道可以自问无愧于心?面对谋逆的外戚,你居然也会出手相帮,毫无底线,这是你一个忠臣应该做的事情?”
  沈溪道:“继续审案。”
  “不可!”
  谢迁态度很坚决,一旦倔劲儿上来,旁人很难拉住他。
  此时谢迁已铁了心要等皇宫传来消息,或者干脆把张太后等来,因此蓄意阻挠沈溪和朱厚照联合审案,让这案子尽量晚一些出结果。
  甚至谢迁早就知道,如果没有外力涉入,最后会是如何结果,但他并没有站在案情本身替张氏外戚说话,更像是胡搅蛮缠,靠他所谓的孝义礼法,还有所谓的维持朝廷稳定作为借口,拼命为张氏兄弟说话。
  朱厚照厉声喝道:“谢阁老,你大概是累了,朕想请你到旁边院子去休息……如果你再强行阻挠的话,朕会直接请你打道回府,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谢迁根本听不进朱厚照的话,走到院子中间,站到张氏兄弟前面,直接冲着朱厚照跪下来,表现出一副公忠体国的模样。
  “陛下,大明自开国以来,审案都是在公堂上,从无今日这般草率……而且今日审问对象又是皇亲国戚,涉及国本,请陛下移步回宫,来日再将此案审结!”
  “简直是不知所云,快把这个老家伙请走!”朱厚照气急败坏,指着谢迁大喊大叫。
  谢迁当众忤逆圣意,等于说他跟谢迁已不可能再有任何商量余地。此时朱厚照情绪激动,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大有直接给谢迁定罪的节奏。
  江彬可没有丝毫仁慈心,一向都以皇帝的意志为准则,直接带着人把谢迁从地上拖起来,两个侍卫一边一个,架着谢迁的胳膊就往后面的厢房拖去,就像是对待罪犯一样。
  “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谢迁不断挣扎,回过头提醒朱厚照。
  但这只会招来朱厚照更大的愤怒,等人被塞到厢房院子后,前院终于安静下来,在场所有勋贵和大臣面有惧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皇帝下一个针对的就是他们。
  朱厚照坐下来,恨恨地道:“沈先生不必理会无关人等的杂音,继续审案吧。”
  ……
  ……
  连谢迁都像死狗一般被拖走,在场再也没人敢站出来捣乱,就连内阁大学士杨廷和也只能偃旗息鼓。
  沈溪得到朱厚照首肯后,便继续审案,一抬手:“来人啊,将下一批案犯带上来。”
  当沈溪开口,不但张氏兄弟,连在场听审的勋贵和官员都替两位国舅爷捏了把汗,沈溪的组合拳丝毫也没有结束的意思,罪证是一批接着一批,这次被带上来的,却是王恭厂监厂太监毛顺。
  相比于之前被请上来两位属于名不见经传,毛顺因为在这几年兼领火药制造等事宜,再加上这次对鞑靼之战中立下大功,已成为内官体系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已有消息说要调他往御马监任职。
  突然被沈溪捉拿归案,在场那些认识毛顺的官员和将领,普遍认为或许跟张氏外戚挪用火药有关。
  沈溪道:“毛公公,你的职责乃是督造火药,但从王恭厂过去两年账册中,本官发现制造火药的经费被挪用近两万两,另外还有八万多两的开销你无法做出解释……再就是今年的火药产量与库存大不相符,缺额近二十万斤,这还不算过去几年库存离奇减少的数额……”
  毛顺连连磕头,近乎是嚷着说道:“沈大人,这不是奴才的错,是两位侯爷……以往两位侯爷掌管京营时就经常挪用火药,说是供团营平时训练之用,但又拿不出朝廷公文,今年陛下御驾亲征后,两位侯爷几次从厂里挪走近三十万斤火药……还让奴才伪造账目填补,但缺额实在太大,奴才根本无法平掉账目……”
  “啊……”
  在场勋贵和官员听到这里都是一阵惊叹。
  要说张氏兄弟所为,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公然掠夺朝廷财富,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而且好像没把毛顺收买,被沈溪问上两句,毛顺就什么都抖出来了。
  张鹤龄觉得自己非常无辜,怒斥道:“你这狗东西,胡乱攀咬也不是如此做法,本侯几时从你那儿挪用火药了?”
  毛顺哭嚎道:“陛下,奴才并未撒谎,确实是两位侯爷挪用的火药!”
  沈溪点了点头,问道:“毛公公,你所说的两位侯爷,可是你身后这两位国舅?”
  “正是。”
  毛顺继续磕头,“奴才一心为朝廷,但两位侯爷位高权重,当时又主导京畿防务,奴才也是迫不得已,才违心提供火药……沈大人饶命,陛下饶命啊。”
  沈溪没有回话,朱厚照怒气冲冲地道:“拿着朕的粮饷,做的却是畜生不如的事情,还让朕饶你一命?”
  沈溪却冷静地问道:“毛公公,当时你为何不上疏陛下,让陛下知道寿宁侯和建昌侯的斑斑劣迹?”
  毛顺道:“当时陛下出征在外,京城内外都是国舅的人……两位国舅行事跋扈,不但挪用火药,还从朝廷各衙门偷走不少军械和军需物资,更是动用京营,欺行霸市,先是利用控制城门卫的机会,独家从城外运送粮食、柴禾等到京城,高价出售,谋取暴利,而后变本加厉,将京城卖平价粮的商户全部捉拿下狱,没多久粮食价格便被他们生生炒贵五倍不止,所有粮食物资都必须经两位国舅之手,普通商家卖一斤粮食要交两斤的税……”
  当毛顺说到这里,在座很多人都知道这段典故。
  他们大多数都没跟朱厚照出征,京城什么状况,一个二个门清,张氏兄弟欺行霸市可不是什么秘密,但因朱厚照回朝后一直躲在豹房,谢迁又有意包庇,沈溪也闭门不出,使得御史言官不敢随便造次提起这案子。
  这也跟刘瑾当权后,京城内大部分官员学会明哲保身有关。
  再者张氏兄弟巧取豪夺,损害的主要是百姓的利益,大户人家的存粮都足够,反而很多权贵借助张氏兄弟欺行霸市,出售存粮,狠狠地赚上了一笔,而张氏兄弟也没从这些权贵手中收税,等于用这种方式将京城官员收买。
  “无耻,这都是谁教你的?信不信本侯弄死你?”张延龄听到这里气急败坏,冲上去就想踢毛顺,却被旁边的侍卫死死拦住。
  沈溪语气仍旧很平和:“毛公公,你要举证,仅是寿宁侯和建昌侯挪用王恭厂火药的罪证,关于他们欺行霸市,大发战争财,自会有其他人来作证,你可以先下去,等候最后的裁决。”
  毛顺仍旧在求情:“陛下饶命……沈大人饶命,奴才不敢了,以后一定遵从皇命行事。”
  随即毛顺被人往院子外拖。
  朱厚照怒道:“现在知道遵从皇命,以前做什么去了?寿宁侯、建昌侯,你们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挪用火药之事?”
  本来张鹤龄还想嘴硬,继续狡辩下去,但这会儿他算是看明白了,皇帝大有致两人于死地的意思,要不赶紧把弟弟出卖的话,那所有的坏事他都跟弟弟一起做下的……连毛顺这样的人出来举证,都是把他兄弟当作穿同一条裤子,如此一来必须得尽快做利益切割,否则就会玉石俱焚。
  越想越担心,张鹤龄暗忖:“以前无论做什么,就连陛下安排军职差事,我兄弟都是一体的,如何都脱不开干系。现在二弟胡作非为,难道我要跟他一起背罪?若陛下恼羞成怒,直接将我们兄弟俩问斩怎么办?张家难道就此沉沦?”
  想到这里,张鹤龄不等沈溪再传召更多证人,直接跪下来磕头:“陛下,臣知罪,但一切罪行都是二弟年轻,少不更事导致,与微臣无关啊。”
  “大哥,你在说什么鬼话?”
  张延龄怎么都没想到,这边沈溪还在问案,结果他这个大哥先认怂,要当众承认罪行,还把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推。
  朱厚照怒道:“好你们兄弟俩,乃是朕的亲舅舅,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现在你们还在沿海岛屿上私自练兵,更是要谋逆,刺杀朕……你们可认罪?”
  张鹤龄本来已做好检举弟弟的思想准备,但突然听到这么大的罪名,顿时犹豫起来。
  他开始反复斟酌,权衡把弟弟出卖是否能保住自己的命,万一皇帝要来个满门抄斩,那他小命也没了,等于出来认罪除了害死弟弟,还会搭上自己。
  “大哥,你可别乱认罪啊!”
  张延龄看出大势已去,虽然想强辩,但现在后院起火,只能先把大哥稳住。
  箭在弦上!
  突然门口有人喊道:“太后娘娘驾到……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一句话,让在场之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不过随即更紧的弦,又被拨动,现场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朱厚照本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沈溪将案子审结,却未料自己的老娘突然杀来,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朱厚照登基已经三年多,但总归有个历史遗留问题,那就是他老爹弘治帝就一个皇后,他一直回避的原因是因为老娘在他眼中过于强势,处于少年叛逆期的他搬出皇宫更像是离家出走,真让他跟张太后对着干,突然间没了底气。
  “沈先生……”
  朱厚照将求助的目光落到沈溪身上,似在等这个先生给他出谋划策。
  眼见院子里有些骚动,那些大臣都站起身准备迎接张太后,连侍卫都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张氏兄弟更像是找到救星,满脸都是喜色。
  沈溪低声对朱厚照道:“陛下,太后亲临,按照规矩还是要迎接的。”
  朱厚照满心恼恨:“太后怎会随便出宫?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把消息传给太后?”
  但就算心里再不甘心,但朱厚照还是按照沈溪吩咐,一起往府门去了。
  而后随着高凤现身,张太后一身锦衣华服,在宫女和太监引路下进入沈家前院。
  “参见太后娘娘。”
  这次由张懋和夏儒先过去给张太后行礼,二人到底是勋贵和国丈,跟宫中女眷关系一向不错。
  张太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目光炯炯,显得很有威仪,而朱厚照则没有上前,甚至于还躲到沈溪身后,不想直接面对母亲。
  沈溪拱手行礼,没有说什么,而张太后的目光还在院子中环顾,当看到两个弟弟衣衫不整的狼狈样,目光中充斥着一股愤怒,但这股愤怒并非是针对两个弟弟,更像是对那为难张家之人,也就是沈溪。
  “太后娘娘,您要为臣弟做主啊,有人诬陷张家人谋反……呜呜……”
  张延龄见到姐姐到来,直接上前,跪在地上,呜咽着说道。
  张太后厉声喝道:“谁这么大胆,敢诬陷我张氏一门?我张氏一门素来忠烈,哀家更与先皇系结发夫妻,莫非有人想造反,公然挑唆我大明皇族内部关系?”
  这指责,分明是冲着沈溪说的,目光也是直接落在站在张懋等人身后的沈溪身上。
  朱厚照这回倒未躲避,越过沈溪,大声质问:“母后,你有问过青红皂白吗?朕的两个舅舅,不但跟倭寇勾连,更是意图谋逆,公然派人刺杀朕,难道朕不能审问他们?”
  朱厚照从未想过推卸责任,直接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说话的语气非常强硬,但沈溪还是能听出朱厚照在张太后面前有股发自内心的胆怯,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跟自己的母亲狡辩。
  张太后怒道:“皇上,你被奸人利用,难道没有觉察?他们是你的亲舅舅,怎会做出刺杀之举?国舅,哀家说的是否有错?”
  “是啊,太后娘娘,我们兄弟二人根本没有派人刺杀陛下,都是宵小之徒从中挑唆。”
  来了救星,张鹤龄也不再检举弟弟了,改而跟姐姐求情,他很清楚目前只有张太后能救他二人。
  张太后道:“散了!散了!这种荒唐至极的公堂,居然设在大臣府上,简直是要让天下人笑话……若是大明百姓知道你们这么审问国舅,怎么保存皇帝的威严,怎么让大臣为皇家效命?皇帝,难道你忘了你出征后,是谁为你镇守后方,让大明京师稳固?”
  朱厚照气得脸颊通红,被灯笼映照下,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
  气急败坏之下,朱厚照握紧拳头,大声说道:“朕已找到证据,现在就差给二人定罪,连寿宁侯自己都承认罪行,母后这是要指鹿为马不成?”
  张太后一愣,随即看向张鹤龄,问道:“寿宁侯,被人诬陷,你也会认罪?”
  这话言之凿凿,一口咬定被人诬陷,算是光明正大给张氏兄弟撑腰,张鹤龄马上道:“太后明鉴,臣弟乃是被人所迫,并未认罪。”
  朱厚照气得够呛,刚才在他面前认罪要揭发弟弟的人,现在居然仗着太后撑腰,在他面前耍赖,让他更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毫无尊严,但对此他就是没有办法,只好回过头,将目光落到沈溪身上,让自己的先生站出来好好惩治张氏兄弟。
  朱厚照道:“沈先生,你来说这案子罢。”
  “是,陛下。”
  沈溪拱手领命,但还没等他说话,那边张太后已经愤怒拂袖。
  “沈尚书,你乃朝臣,没有资格在这里议论皇室中事,皇家内部事务还轮不到你一个臣子来管!”
  沈溪拱手道:“太后说的是,皇室家事微臣的确没有资格来管,但问题是现在有人意图谋逆,危害大明江山社稷,更有人公然在沿海岛屿练兵,跟倭人勾连刺杀陛下,人证物证俱在……”
  “全都是诬陷!”
  张太后仗着自己是皇帝的母亲,直接打断沈溪的话,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整个天下也只有她跟朱厚照拥有不讲理的资格,而大臣对此确实无可奈何,除了朱厚照外,没人能跟张太后叫板。
  朱厚照近乎是暴怒地质询:“请问太后,这大明江山到底是姓朱,还是姓张?请您给个明确的说法!”
  这话朱厚照近乎是蹦起来说的,当他话音落下,张太后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生气,在她的印象中,儿子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孩子,怎么有能力执掌江山?更别说是主持什么大事!
  朱厚照道:“寿宁侯和建昌侯为非作歹,欺压良善,横征暴敛,刚才这么多大臣都是清楚听到的,可不是朕冤枉他们……尤其是建昌侯,甚至跟倭人勾连,公然行刺朕……自古以来,但凡是谋逆一律杀无赦,难道到了你们张家这里,就要公然改写历史,甚至让朕对你们宽厚仁慈?”
  张太后愣在那儿,半晌之后才道:“皇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朕的母亲,你公然包庇你两个弟弟,危害大明社稷,朕不会对你如何,但你的两个弟弟却是谋逆,要你儿子的性命……哼,朕今天非要给他们定罪不可!”朱厚照已经被张太后的胡搅蛮缠彻底激怒。
  张太后道:“皇上,你不能被奸人挑唆。”
  朱厚照怒道:“什么奸人?关于两个国舅谋逆的案子,是朕亲自派人调查的,现在所有证据也都是朕提供给沈尚书的,母后你不会是想说,在场的都是奸臣,你的儿子更是奸邪之首,只有你两个弟弟才是忠直之臣吧?请问他们到底是对谁效忠?对你们张家?还是朱家?”
  这话把张太后呛得说不出话来,恰在此时,谢迁从侧院出来。
  谢迁听说张太后来了,本想出来据理力争,但在听到朱厚照愤怒之下说出的话,感觉今天的问题大了。
  涉及国本之争,很可能连张太后都解决不了眼前的麻烦。
  “陛下息怒。”
  张懋老奸巨猾,赶紧出来说和,也不就事论事,更像是出来捣乱。
  “陛下请息怒。”
  随后所有的听审大臣全都跪下劝说。
  这纯属“技术性”发言,遵循的也是儒家的中庸思想,总归现在劝说皇帝息怒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算不上是偏帮谁。
  朱厚照还想继续发言,却被沈溪抢白:“陛下,此案涉及人太多,不如日后再审?”
  朱厚照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沈溪,问道:“沈先生,你怎么也让朕将案子押后?”
  沈溪使了个眼色,朱厚照见状愣了一下,皱眉沉思,“今天有人坏事,将太后给搬了出来,现在当着太后的面要把朕的两个舅舅定罪怕不是那么容易,沈先生的意思是让朕把人下狱,等回头再审,那其实从结果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哼!”
  朱厚照开始学得老谋深算,拂袖转身往东厢院子而去,等走到半路,回过头道,“先将两个犯事的国舅押下去,等朕出来后再审!”
  江彬一看这架势,马上领命:“是,陛下!”
  张太后怒道:“哀家倒要看看谁敢!”
  她觉得以自己的威严,完全能压得住那些文臣武将,当兵的更不在话下,但她万万没料到江彬是个只认皇帝命令的人。
  江彬倒不是不识时务,而是他到了京城后压根儿就不觉得太后有什么权威,现在他想在皇帝面前证明自己的忠诚,就要完全以皇帝的命令为优先,根本就当张太后的话是在放屁。
  “拿下!”
  江彬亲自上前,带着从蔚州卫抽调来的弟兄,当着张太后的面把人拿下。
  张太后有点傻眼,自己把这么多大臣都震慑住,却连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武将都搞不定。
  “大胆……”
  张太后没说什么,旁边高凤已在喝斥。
  江彬朗声道:“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格杀勿论!将人押下去!”
  张太后目瞪口呆,看着她的两个亲弟弟被眼前的军士拿下,往西厢院子押去,张太后一时没站稳,身体摇摇晃晃,差点儿晕厥倒地。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陛下,太后娘娘气晕了……”高凤赶紧喊道。
  张太后这一“晕”,更像是技术性动作。
  大明以孝义治天下,皇帝更要成为天下人表率,张太后想用最后的方法来对付自己的儿子。


第二三九〇章 悬而不决
  张太后的如意算盘终究是落空了。
  朱厚照根本没有世人想象中那般,非要去给谁当表率不可,而且现在的他,的确对母亲恨之入骨。
  当朱厚照回到东厢院后,嘴里骂开了:“……真是岂有此理,这天下到底谁在做主?莫非太后的弟弟就可以胡作非为,不受律法约束?如此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劲?”
  小拧子和张苑跟随在朱厚照身边,不敢随便插话。
  作为内侍,两人非常惧怕张太后,这跟外臣截然不同,到底张太后目前还是内宫之主,在宫中的权力足以让那些不识相的太监知情识趣。
  恰在此时,沈溪也进入东厢院。
  朱厚照并没有往房间里走,因为他想到里面还有个难缠的主,正是之前被他扣押,但到现在他还没打定主意该怎么惩罚的沈亦儿。
  “陛下。”
  沈溪进到东厢院后,上前恭敬向朱厚照行礼。
  朱厚照问道:“沈先生免礼,外面情况如何了?”
  沈溪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气血攻心,似乎是晕厥过去了,目前正在正堂休息,已派人去皇宫请太医过来。”
  “应该是装晕吧,如此才显得朕不孝!”
  朱厚照气恼地一跺脚,道:“沈先生,你说太后怎么突然杀了出来?本来这案子审得好好的,连寿宁侯都已承认罪行,只等最后把案子定下来,就万事大吉……现在被太后这么一闹腾,朕什么心情都没了,如何把案子继续审下去?”
  沈溪没有回答。
  跟小拧子和张苑的担忧一样,这涉及皇室亲情以及孝道礼法的问题,连皇帝自己都拿不定主意,作为臣子又岂能随便说三道四?
  张苑道:“陛下,寿宁侯和建昌侯可是谋逆大罪……”
  眼看沈溪不想多加干涉,张苑有些着急,想到自己有把柄落在张氏兄弟手上,再加上记恨这对兄弟让自己由正常男人变成太监,迅速落井下石。
  朱厚照没有听张苑的,只顾打量沈溪,问道:“沈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沈溪摇头:“难道陛下想违背孝道,让天下人耻笑?百姓们会说陛下为了惩治自己的亲舅舅,置太后的安危于不顾!”
  张苑道:“沈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吧?寿宁侯和建昌侯可是犯下谋逆大罪,杀了都不为过!”
  沈溪反问:“敢问张公公,现在案子已定下来了么?还是说张公公认为,在有太后撑腰的情况下,寿宁侯和建昌侯还会承认这件事跟他们有关?”
  “唉!”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怪就怪太后来得太过突然,不然这件事也不至于如此麻烦,先生还是先想个对策,让朕可以把案子了结。”
  沈溪道:“回陛下的话,倒不如先遵从谢阁老的意思,将这案子押后再审,将寿宁侯软禁在居所内不得外出,而建昌侯……则下狱,等之后再行审问。”
  “嗯?”
  朱厚照皱眉。
  这处理方案在他听来异常熟悉,俨然就是上一次他对付张氏兄弟的结果,当时也是以这种方式结案。
  不过现在倒不是要就此结案,更像是要将这案子暂时搁置,等于说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结果。
  朱厚照显得很不甘心:“那可是谋逆的大罪,若这么处理的话,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们了?”
  沈溪摇头道:“陛下请三思,先不论这案子是否能顺利定罪,毕竟倭人刺杀陛下的事情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跟寿宁侯和建昌侯有关,再者东南沿海岛屿上那些倭人,他二人也可矢口否认与其有关,现在若只是定寿宁侯和建昌侯擅权和欺压百姓,甚至敛财之举,难道陛下能对他二人痛下杀手吗?”
  朱厚照不回答了,让他亲手杀掉张氏兄弟,还是有些不忍心。
  沈溪道:“他二人毕竟是太后亲族,也是陛下的亲舅舅,哪怕真有错,软禁起来即可,只要将来不再为非作歹,陛下倒是可以宽恕他们。”
  朱厚照冷笑不已:“朕能原谅他们吗?他们横行不法,父皇那会儿他们就屡屡为恶,还曾派人刺杀沈先生,本以为朕教训过一次后他们能有所悔改,谁知道竟然变本加厉,连朕都敢加害……”
  此时的正德皇帝,就像个怨妇一样,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说出来,也就是在沈溪面前了,在旁人面前他绝不会如此直言。
  最后,朱厚照用求证的口吻问道:“沈先生,若朕不顾一切杀掉他们的话,天下人是否会觉得朕太过残暴?”
  沈溪摇头:“若罪证确凿,谋逆乃是十恶之首,罪在不赦,民间绝不会有此议论。”
  朱厚照道:“那行,这案子朕先不定案,接着查,先把太后给打发了,让她先回宫去,回头朕可以随时提审案子,到那时……”
  朱厚照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好像已经想好对策,先来个缓兵之计,回头再把两个舅舅给解决了。
  沈溪道:“陛下,这案子其实……可以适可而止了。”
  “什么?”
  朱厚照震惊地望着沈溪,目光中满是不解。
  沈溪解释道:“若案子没有定性,还可以说陛下仁慈,给了两个亲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为两位国舅留了条生路,太后娘娘也会感谢陛下,天下人也不会认为陛下处置不公,毕竟案子没有查清楚。”
  “但若是案子已定性,无论结果如何,陛下还能如此从容处理吗?”
  “嗯?”
  朱厚照陷入沉思,越琢磨越觉得沈溪说的有道理。
  张苑沉默半晌,也像得到启发,帮腔道:“陛下,沈大人说得对,如果案子出了结果,那朝廷就要给天下黎民百姓一个交代……陛下若杀了两位侯爷,便是不孝,若不杀,则罔顾朝廷律法,如何做到惩前毖后,教育世人?若来日他人群起效仿当如何?”
  朱厚照皱眉:“那朕只能这么悬着案子,不再追究?”
  沈溪道:“若陛下觉得惩罚力度不够,大可将二人削职为民,建昌侯长久下狱,只要二人不在军中担任职务,就不会对陛下构成任何威胁。”
  朱厚照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一抹不太容易让人察觉的笑容,显然沈溪所说正合他的心意。
  沈溪再道:“统领京营的权力让出后,即便二人心怀不满,依然想要图谋不轨,也不会对陛下构成任何威胁,如此也对太后娘娘有了交待,陛下更无需为跟天下人解释而烦忧。”
  朱厚照点了点头:“嗯。还是沈先生想得周到,朕到底不能杀掉这两个罪人,不然真就当了不孝的皇帝,朕本心也不想多造杀孽……这件事便如此定下来,将二人削职为民,将大舅软禁在府宅中,再将二舅下到天牢,让他们俩好好反省,从此以后不得叙用!”
  沈溪行礼:“陛下圣明。”
  朱厚照笑了笑,道:“还是先生你想的周到,若是让朕自己处理的话,非要一查到底不可,管他是否有太后撑腰。对了,沈先生,现在将二人职位削夺,那让谁来提督京营的防备?朕眼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没等沈溪回答,张苑便推荐:“陛下,可以让兵部直接管理,如此不是更好?”
  朱厚照点头道:“有理,让沈先生提调,朕也能放心些……”
  “陛下,万万不可!”
  沈溪直接回绝,“兵部本就拥有调兵权,若再拥有对京营的直接管理权,无疑是将两权合二为一……领兵者不得调兵,这是大明开国以来固守的传统,如此微臣便有擅权的嫌疑。”
  朱厚照摆了摆手:“先生多虑了,莫非朕还会怀疑你的忠心不成?”
  沈溪再次回绝:“臣自然誓死效忠陛下,但就怕流言蜚语伤人……而且若开此先例,将来兵部权力将会大幅扩张,到时候怕是兵部不太容易接受陛下管辖,并非所有人都如同微臣这般忠心耿耿,如果臣之后的兵部尚书有不臣之心呢?”
  “这个……”
  朱厚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沈溪表明了态度,我是绝对不会造反的,所以你给我统兵和调兵权,那没什么,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我的继任者没有这样的想法,你这么做等于是给自己挖坑。
  朱厚照道:“那先生怎么看待此事?谁更合适呢?”
  沈溪道:“大长公主驸马都尉崔元最合适。”
  “啊?你说朕的……姑父?他……他就没带过兵,怎可以胜任?”朱厚照对于这个人选非常意外,因为崔元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没人知道其本事如何,更不会有人觉得此人能胜任提督京营的职责。
  张苑也用好奇的目光望着沈溪,怀疑沈溪是否跟崔元有什么私下里的秘密协议,而张苑则跟崔元并不认识,更别说有什么交情了。
  沈溪道:“越是不相干的人,越能体现陛下对此案并无偏私,若陛下直接安排亲信之人接替国舅的位置,怕是朝野会有不少非议。”
  朱厚照想了下,最后又不得不点头,因为沈溪所说非常有道理。
  你要针对自己的两个舅舅,还要让天下人信服,就得体现出你并非为一己私利,但其实你本身是想安插信任之人到这职位,让你可以高枕无忧,但现在你已经露了痕迹,我不过是帮你遮掩而已。
  张苑突然想到之前沈溪对他的提醒,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道:“陛下,驸马都尉到底也是皇亲国戚,这件事……倒是可行。”
  朱厚照点了点头:“那暂时就这么安排吧,至于是否合适,等日后再行商议,至少朕的这个姑父不会跟两个舅舅一样谋逆造反,朕还是可以寄予信任的。”
  ……
  ……
  朱厚照不想再面对张太后,下达御旨一切按照沈溪的意思处置,至于传命之事则交给沈溪和张苑一起办理。
  当沈溪和张苑二人再次出现到正院,张太后已从之前的“晕厥”中清醒过来,只是没有亲自出来。
  谢迁作为张太后的代表出现在沈溪面前。
  谢迁用愤怒的目光望向沈溪。
  沈溪态度十分淡然,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宣布而已。
  “陛下下旨,此案押后再审,寿宁侯送府宅看管,建昌侯下刑部大牢,其余事项陛下明日会下御旨传达……”沈溪道。
  谢迁道:“这算什么意思?”
  沈溪摇头:“谢阁老,这话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陛下,这是陛下的御旨,需要我重复吗?陛下对太后凤体很关心,但不方便探望,另传旨由高公公护送太后回宫,不得在宫外耽搁……”
  谢迁瞪了沈溪一眼,本想斥责几句,但终归没有理由,因为现在沈溪是在代天子传达圣旨。
  谢迁轻哼一声,转身往正堂去了。
  江彬走过来问道:“沈大人,寿宁侯和建昌侯如何处置?”
  沈溪再将朱厚照的吩咐说了一遍,江彬显得很干练,一挥手:“马上押解人犯到该去的地方!”
  “太医来了。”
  就在此时,宋太医在太监陪同下进入沈家前院。
  沈溪随便看了一眼,没怎么关注张太后的身体状况,连朱厚照都不在意的事,跟他这个外臣更没有理由关心了。
  ……
  ……
  没人能违背朱厚照的圣旨,哪怕是尊贵如张太后也只能接受儿子的命令,眼睁睁看着两个弟弟一个被软禁,一个下狱。
  这一切总归没有超出张太后的接受范围。
  毕竟张氏兄弟没有定罪,现在只是等待审判结果,在她看来,或许过一段时间,风头过去,就可以让两个弟弟平安无事回到家中。
  沈溪没有传达朱厚照削夺寿宁侯和建昌侯爵位的旨意。
  这事本来就不该由他来说,需要等专门的御旨下达,他要是说出来的话意味着将会彻底跟张太后站到对立面。
  谢迁陪同张太后出了沈府大门,外面有早就准备好的凤撵,在张太后踏上回宫路前,还对谢迁有诸多交待……她想借谢迁之口传达给儿子和沈溪关于她的想法,而谢迁在目送张太后离开后,再次回到沈府。
  沈家前院还有些凌乱,不过这会儿张氏兄弟已不在此,张懋等人没有得到朱厚照的御旨,不知是否该离开,又怀疑朱厚照很可能在张太后离开后重新审案。
  “之厚,你过来。”
  谢迁见沈溪正在跟张懋等人对话,伸手招呼了一句。
  沈溪走过去,除了沈溪外旁人都有意避开,躲得远远的,似乎不想打扰沈溪跟谢迁间对话。
  谢迁道:“这件事你是始作俑者吧?”
  沈溪摇头:“请谢阁老不要随便说话,陛下还在院子里没走,难道谢阁老认为以在下的能力,有资格干涉皇宫内的事情?若非陛下的意思,谁又能对两位国舅动手?”
  谢迁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往张懋等人身上看一眼,这些人都赶紧再往正堂方向避退一些,他这才凑过头,低声问道:“这到底算几个意思?皇室家务事,几时轮到臣子来管了?”
  沈溪道:“谢阁老莫要忙着指责,敢问一句,从开始就是陛下主导案子,在下在审案时是否有所偏颇?一切都以证据说话,而所有的证据都流于表面,到现在张氏外戚仍旧平安无事,不是最好的结果?若非在下跟陛下求情,谢阁老能进到这院子旁听?又哪里有机会告知高公公,请太后来此?”
  “你……”
  谢迁哑口无言。
  沈溪言之在理。
  谢迁自然能想到,若不是他进了院子从沈溪口中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会赶紧让杨廷和找人通知高凤这边的情况,也不会在定案前将张太后请来。
  若是这案子盖棺定论,张氏兄弟很可能会被抄家灭族,自古以来谋逆都是皇帝眼中的禁忌。
  沈溪再道:“在下能做的就这么多,若如此还不能得到谢阁老理解,那在下只能说……谢阁老你太过强人所难,如今这结果,怕已经是最好的了,若谢阁老还不满意的话,那就请自己去对陛下进言,恕在下无能为力!”
  说完,沈溪行礼,自行往东厢院去了。
  不多时,小拧子从东厢出来,对谢迁等人道:“诸位大人,陛下下旨,今日案子先审到这里,下一步需要补充些证据,所以……押后再审,诸位先请回去吧,今天乃除夕日,就不耽搁诸位过年了。”
  谢迁走过去道:“老夫想进去拜见陛下,有话对陛下说。”
  “谢阁老还是莫要打扰陛下。”小拧子面色为难,“陛下有言,除了沈大人外,任何人都不见。诸位请回吧。”
  小拧子没马上走,好像要监督谢迁等人离开。
  谢迁望着东厢方向,除了侍卫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先一步往沈家大门而去。
  至于张懋等人早就不想留了,各自行礼后出了院子,在门口一番道别,三三两两上了马车和轿子,一行往远处去了。
  ……
  ……
  朱厚照在沈家东厢院里,刻意没有进房间,因为里面有个难缠的沈亦儿。
  “……陛下,沈小姐该如何处置?”张苑发现朱厚照坐在一处假山前,好像在想心事,不由问了一句。
  朱厚照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今晚是除夕夜,案子差不多审完了,朕要回豹房……嗨,真扫兴!”
  最后一句,让张苑感觉到皇帝深深的不满。
  恰在此时,沈溪进了东厢院,朱厚照站起身走过去,道:“沈先生,今天事情很多,朕要先回豹房,年后可能需要过上几日再见。”
  沈溪行礼道:“陛下且慢行,先等诸位臣僚离开后再走也不迟。”
  “这个……”
  朱厚照迟疑了一下,点头道,“那就先等他们走后再说吧。”
  说话间,朱厚照往前院方向探头看了一下,当发现小拧子往这边过来时,大概已猜到谢迁等人已然离开。
  朱厚照道:“沈先生,朕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陛下请赐教。”沈溪拱手道。
  朱厚照叹息:“令妹,也就是沈家大小姐,平时真是缺乏管教,刚才趁朕在里面休息时,莫名其妙地跑了出来,听说还是从房顶过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刺客,幸好侍卫们机敏,没对令妹放箭,你看这个……”
  “臣一定会好好管教她。”沈溪道。
  “这就好,那希望下次朕来的时候,她别再跟朕过不去,真是个小瘟神。”朱厚照显得很丧气。
  说话之间,小拧子也回来,对朱厚照奏禀道:“陛下,谢阁老等人已出了沈家,各自都离开了。”
  朱厚照问道:“他们没再废话吧?”
  小拧子道:“谢阁老想求见陛下,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没让他进来。”
  “朕根本就不想听他们啰嗦,一直在为两个国舅开脱,也不想想那两个狗东西做了什么有愧大明、有愧于朕的事情?”
  朱厚照显得很生气,“也就是朕宽宏大量,才没有将张家直接来个抄家灭族,这也算是给足了太后面子……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吧。”
  张苑问道:“陛下,这会儿是否该把锦衣卫指挥使钱宁招回来?”
  朱厚照斜着看了张苑一眼,道:“他还有事情要帮朕去做,朕暂时不打算马上招他回来,这件事你不要瞎掺和。时候差不多,是该回豹房了……小拧子,之前你不是说为朕准备了精彩的节目吗?”
  “是,是。”
  小拧子说这话时有些心虚,有意无意打量着沈溪。
  朱厚照这才想起在沈溪面前说这些,跟揭自己的老底差不多,讪笑道:“沈先生,朕先回了,你过两天还要继续完成官员考核,大概这几天也会忙碌些,就不多打扰了。走了,走了!”
  “恭送陛下。”沈溪行礼相送。
  朱厚照道:“沈先生不必出来,把该交接的事交接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不劳沈先生你操心了。”
  说话间,朱厚照到了前院,刑部尚书张子麟和大理寺少卿全云旭还没走,他们毕恭毕敬地向朱厚照行礼,但朱厚照却好像根本就没看到二人,径直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往大门口而去。
  “准备銮驾,陛下回宫……”小拧子说着,突然想到有哪里不对,朱厚照根本不是回皇宫,而是回豹房。
  好在这会儿也没人在意他的话是否有错,全都俯身恭送。
  沈溪没有送朱厚照出门口,他不送,张子麟和全云旭也只能站在沈溪身后,目送皇帝离去。
  过了半晌,马九等人回来,向沈溪行礼:“大人,陛下銮驾已远去。”
  “嗯。”沈溪点头,侧过身看向张子麟,道,“张尚书,麻烦你大晚上还来府上一趟,现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陛下短时间内不打算继续审问此案,关于建昌侯关押刑部大牢之事……”
  张子麟笑道:“沈尚书请放心,在下能处理好。”
  沈溪点头,说话间跟张子麟一起来到门口。
  张子麟不敢让沈溪相送,拱手后出门坐上马车,踏上归途,却非打道回府而是要先去刑部衙门安排事宜。


天子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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