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2章 遭遇战


  朱厚照由最初的兴奋到稍微不安,最后演变成一种莫名的恐惧。
  即便再无知的人,也能看出情况不对,自己这是被贼寇团团围住了。贼寇数量绝非几十骑,很可能上百甚至几百骑,这也是他们为何敢跟官军交战的原因,土匪中这样数量的存在可谓凤毛麟角,他们有自信可以以让官军一个都不逃不掉。
  “保护公子!”
  江彬大喊大叫,不过这会儿他基本上只能是空喊口号,因为黑夜中敌人的数量以及采用什么方法进攻都搞不清楚,自然无从去谈如何保护皇帝的问题。
  群敌环伺,江彬不知该迎战还是突围,或者该从哪个方向逃跑,这片河滩战场已乱成一片。
  “嗖嗖!”
  就在朱厚照等人陷入重围时,突然后方来的那股人马开始射箭。
  这次朱厚照私自潜逃,从未有过在途中开战的打算,所以他手下连块盾牌都没有,面对如水泼而来的箭雨信心不足。
  只听箭矢破空的声音密集传来,江彬迅速判断出,这根本不是普通箭矢,而是军中劲弩,如此“火力”绝非普通匪寇能拥有,恐怕自己今日要交待在这里。
  江彬此时充分表现出他的忠心,直接策马挡在了朱厚照身后,准备用身体去阻拦射过来的弩箭。
  但江彬担心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弩箭没有射到官兵身上,而是朝前方那些突袭而来的贼寇射了过去,随即从背后冲来的人马主动散开为两路,分别朝两翼的贼匪杀了过去。
  “保护公子!”
  江彬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除了高呼口号外,再无其他动作。
  战场上喊杀声响彻大地,那些贼寇怎么都没料到,这路看起来可以轻易吃掉的官军,居然有援军,这十多名官军更好像是诱饵,故意引诱他们出来,对方后续骑兵数量居然有上百,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冲杀时气势十足,那些贼匪凌厉的攻击势头明显被压制住了。
  “啊——”
  “杀——”
  惨叫声、厮杀声、马鸣声乱声一团。
  因月黑风高,朱厚照没法看清楚战场上的情况,只知道自己被几名卫兵死死地守护在中间,专门替他挡箭,而周围五十步到一百步开外,已短兵相接,朱厚照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是什么个状况。
  朱厚照心想:“不对啊,明明是贼匪袭击朕,怎么突然杀出一路人马来?这伙人到底哪儿来的?难道是贼匪分赃不均,发生内讧?”
  朱厚照从未想过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他觉得自己亲手制定的潜逃计划非常完美,这一路下来追兵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在这种自大与自负下,突然杀出来的这路人马被朱厚照当作“黑吃黑”。
  “公子,咱们突围吧,战场上太凶险了。”江彬小声向朱厚照劝谏。
  战场上声音嘈杂繁复,零星有弓箭射过来。
  黑夜中爆发混战,乱放的弓矢很容易伤到自己人,所以纠缠在一起后交战两方基本没有再乱射箭,只有江彬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四下射击,反正在他们眼里周边都是敌人。
  朱厚照瞪圆眼睛,大喝道:“怕什么怕,鼓起勇气跟敌人交战,有本公子坐镇指挥,胜面很大啊!”
  江彬对眼前狂妄自大的小皇帝简直无语,之前不逃可以解释为没有退路,但现在明显两方混在了一起,包围网处处都是破绽,可以随便逃跑。若等分出结果,这两股敌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支不到二十人的队伍。
  江彬苦口婆心劝道:“若现在不撤,可能再没机会逃走了!”
  朱厚照根本就没理会江彬的话,骑在马上到处观望,留意交战双方的情况。
  因夜色浓重,朱厚照看不太清楚,只发现河对岸三四十骑好像被更远处冲来的一批骑手偷袭,不由发出感慨:“这明显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不知这黄雀从何而来?”
  “公子!”
  江彬高声提醒,大概意思是现在的重点是想怎么逃走,怎么您还有心思在意敌人是谁?
  就在朱厚照尚未做出决定时,机会稍纵即逝,最先出现的那股贼匪已呈现溃败的迹象,尤其是过河强击的十多个贼匪,已溃不成军,少部分残兵勒转马头淌水过河,被最后出现的那批人逐一用硬弩射死在河中。
  江彬手下一名官兵大声喊道:“好像是官军!”
  江彬听到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他也奇怪贼匪之间怎么会出现内斗的情况,如果是官军前来剿匪,那问题就能解释通了,只是为何事情这么巧,贼匪现身进攻的关键时刻,官军就出现?
  因为不能确定身份,江彬还是有些犹豫。
  朱厚照却眼前一亮,大声说道:“既然是官军,那还等什么?跟着杀过去,一举奏功!冲啊,杀贼!”
  说着,朱厚照抽出马刀高高举起,在空中抡了个漂亮的刀花,就像个英勇无畏的将军,但在周围士兵看来,这位文弱似太监的年轻人有点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优先考虑逃走吗?敌情不明,甚至连交战双方谁是谁都搞不清楚,怎么可能贸然跟一方联手?
  “乌噜噜噜……”
  远处不到四百步的山丘顶部,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乃是朱厚照完全听不懂的口音。
  江彬道:“贼匪似乎要撤了!公子,这是咱们最后逃走的机会。”
  “怕什么,冲!”
  朱厚照不管三七二十一,催动马匹上前。
  当发现眼前这场战事很好玩时,冲动战胜理智,在英雄主义心理作祟下,朱厚照一马当先冲出人群,朝河对岸杀过去。
  “江大人,您看……”
  周边士兵傻眼了,这世道还有如此不怕死的小宦官?
  江彬急道:“愣着做什么,保护公子要紧!若出了事情你们脑袋都保不住,此战伤亡弟兄每人有五百两以上的抚恤金,谁若敢后退,杀无赦!”
  眼见朱厚照独自面对危险,江彬顾不上其他,就好像前些日子皇帝被老虎袭击时那般,不顾一切冲上去,为朱厚照保驾护航。
  ……
  ……
  贼匪终于撤了。
  在朱厚照跟江彬领军过河后,贼匪已往远处山林逃走,而那些冲出来护驾的人马没有追击的意思,他们的任务不是追穷寇,而是维护朱厚照的安全。
  “敌人逃走了,为何不追?”
  当朱厚照发现那些人骑着马停驻在前方一处高坡上,似乎有所顾虑,立即朝着他们大喊大叫,俨然把自己当作这群人的主帅,可以随意调动,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但这群人并不知道朱厚照的真实身份,除了马九外,他们只知道是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维护这支行迹鬼祟的队伍的周全,至于眼前这个喊话的年轻人是谁,他们并不关心。
  只有领军冲杀的六丫对朱厚照稍微感兴趣些,因为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劳驾沈溪这位大人物,派出她最敬重的义兄前来保护,甚至不惜出动上百斥候和差不多相同数量的亲信。
  “公子,小心!”
  江彬见朱厚照有靠近那群不明底细的人的意图,赶紧策马上前,挡住朱厚照的去路,两拨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三四十步的距离。
  江彬手下将弓箭搭起来,因为对方始终没有亮明身份,就算之前判断可能是官军,但在没有确定身份的情况下,不能掉以轻心。
  那群人见状也是刀兵相向,一张张强弓和硬弩对准朱厚照一行,毕竟事前没人告诉他们眼前就是皇帝,但随即听到一个娇脆的声音喊道:“住手!”
  这声音不像是本地口音,至少在宣府土生土长的江彬明白,喊话这位应该是外地人,好像带着江南一带的口音,而且听声音似乎并非是男子,而是一名女子。
  对面主动将弓弩放下来,这边江彬却没有让手下放下弓箭和兵器,双方依然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朱厚照不悦地喊道:“快把兵器收起来,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他们跟咱是一伙的?如果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还当什么兵?”
  江彬手下可不会听从朱厚照吩咐,江彬也没下令手下收起刀兵,因为他也对这些人的身份抱有怀疑,毕竟这里荒郊野外,又是夜深人静,刚刚经历一场血腥杀戮,河岸上有着不下三十具尸体,其中有两人是江彬手下。
  对面的女子道:“看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却没什么本事,既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为何见到贼匪不跑?真没用!”
  六丫脾气不太好,这跟她所处环境有关,她不是大家闺秀,只是个渔民家的女儿,这几年她都在军中讨生活,因为沈溪以及马九的关系,从将领到普通士兵对六丫都照顾有加,六丫从未把自己当作糙汉子看待。
  朱厚照一怔,对方这番话触到他心底一些东西。
  “你们是谁?”
  朱厚照喊了一声,迫切想知道对方的身份。
  而那些人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毕竟冲出来只是保护眼前这支官军的安全,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得抓紧时间带上受伤的弟兄撤离,眼前决非久留之地。
  六丫没有理会朱厚照的呼喊,一马当先,带着弟兄们过河离开。
  等人走后,朱厚照坐在马上发愣,似乎还没从之前的战事中走出来。
  在江彬看来,可能是小皇帝没见识过这种血腥杀戮,经历生死后神思恍惚,却不知朱厚照对眼前的小场面根本不在意,因为他少年时便亲自登上城门楼跟数不清的鞑子血战,对于死人并不觉得有多惧怕。
  “公子,您看这情况……如何是好?”江彬请示道。
  朱厚照回过神来:“这还用得着问本公子?赶紧看看有没有活口,如果是贼匪就杀了,如果是自己人赶紧救治!”
  江彬一听,不由对小皇帝多了几分敬佩,紧忙按照吩咐办事,而朱厚照则骑马回到对岸,下马后快步走到快熄灭的篝火堆前,叫人添上柴禾,等火势大一些,又拿起马肉到火上烤了一会儿,这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如此境况下,朱厚照还能保持淡定吃东西,让江彬及他的手下觉得很不可思议,即便蔚州卫地处边塞,他们也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考验,刚才的交兵让他们不太适应,尤其面对那么多尸体的时候。
  “公子,清点出来了,贼寇死了三十六人,咱弟兄有两个中箭,其中一个战死当场,另一个伤势严重,怕坚持不到明天。”
  江彬神色悲切,毕竟出来时都是活蹦乱跳的弟兄,同甘共苦,有说有笑,结果转眼间便阴阳永隔,让江彬不太能接受。
  朱厚照皱眉道:“既然上了战场,就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不过放心,本公子不会亏待他们,回去后都重重有赏。”
  “是,公子。”
  江彬激动地拱手致礼,虽然这次战斗中他没表现得多出色,但终归帮助皇帝化险为夷,他觉得回去后应该能得到赏赐,最重要的是朱厚照会进一步加强对他的信任。
  朱厚照吃了一会儿,突然看向江彬:“河岸上这么多尸体,是否该找官兵清理一下?”
  江彬一怔,问道:“那公子,咱该当如何?”
  朱厚照想了下,轻叹道:“这样吧,派个人去蔚州卫,最好找到地方巡逻人马,让他们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大部队则缓慢往蔚州卫进发,路上若遇到麻烦,可能就需要我们自行解决了……刚才出手相助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公子,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您的安危更为重要,要不……咱现在折返回御驾队伍?”江彬请示道。
  朱厚照骂道:“猪脑子啊你,咱们已经走了三四天了,从这里回去,是返回张家口堡,还是去居庸关?返程之路难道就很好走吗?”
  江彬想了下,回道:“公子,相比于张家口堡和居庸关,从这里前往紫荆关距离更近,咱们可以先去紫荆关,到那里就安全多了。”
  “本公子不想那么快回京城,先去蔚州城看看,那里到底是你的地头,出来后遇到点麻烦就退缩,这可不是本公子的风格……这次杀了这么多贼寇,看来你又是大功一件!”朱厚照笑道。
  江彬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白捡了便宜。
  虽然他得到朱厚照宠幸,但说到底他没有上战场建立功勋,朱厚照想提拔他都没有理由,所以之前虽然说过提拔他做指挥使,但却一直没捞到实职,到目前为止依然是蔚州卫指挥佥事。而现在通过“杀匪”,他可以名正言顺得到提拔。
  朱厚照站起来,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估摸贼人不会回来了,但依然要防止他们派人来查探情况。对了,江彬,你之前可有留意前来援救的那个女头领?”
  江彬道:“公子问的是哪个?”
  “还有哪个?刚才护驾那群人,只有那女头领说话,好像还是骂本公子……哈哈,她那英气和风采倒是不错,是不是地方守备人马?”朱厚照笑问。
  江彬摇了摇头:“公子,这里虽然已进入蔚州卫地界,但小人从来没听说过这片地区有什么女头领,是否您听错了?”
  朱厚照略微有些遗憾:“其实很想见识一下,她救了本公子便是大功一件,就算她是山贼头领,也可以宽恕她,等到蔚州后好好问问,最好把这个人找出来……嘿,本公子还没见识过这种女人!”
  江彬打了个寒颤,突然感觉在皇帝面前做事很可怕,不但要保驾护航,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还要为皇帝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简直是如履薄冰。
  这位小皇帝太能折腾了,好像一时看管不住就会上房揭瓦,他才跟了朱厚照不到十天时间,朱厚照就已面对两次涉及生死的事情,让江彬深深感觉到来自生活的恶意。
  ……
  ……
  如同朱厚照所料,贼匪没有回来。
  饱餐一顿,把剩下的马肉打包后,朱厚照和江彬便带着人马继续上路,到天亮后才稍微休整一下。
  又过了一个时辰,队伍继续出发,到午时终于遇到蔚州卫巡逻人马,这路巡逻人马有两百多人,基本都是步兵,说是出来巡逻更好像是打家劫舍,要不是遇到江彬,他们还要继续在荒野间打秋风,这群人是官,做派却跟贼一样。
  江彬过去跟这些人接洽,当他们发现来人是调到宣府公干的蔚州卫指挥佥事江彬,非常惊讶。
  做坏事的时候遇到上司,他们倒不会去想要杀人灭口,只会拿出一些好处来贿赂,而江彬平时在蔚州卫的人气很高,便在于他除了生意上是把好手,还很善于经营关系,且愿意拿出利润来雨露均沾,下面的人都对江彬推崇有加。
  “本将军要回蔚州卫公干,这位是朱公子,随同本将一起回蔚州,有皇命在身。”江彬对着几名过来接洽的校尉朗声道。
  一名校尉笑着恭维:“江大人,您可真本事,这么快就能给皇帝老儿办事了?”
  “对啊,何时提拔一下我们?”一群人簇拥过来,对江彬推崇有加。
  但间接的则对皇帝出言不逊。
  江彬板着脸喝斥:“以后自然有你们晋升的机会,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做,在这条路的东北方向,孤山河两岸有三十多具贼寇的尸体,你们去给运回来。”
  “啊?”
  江彬的话让在场官兵十分惊讶。
  他们看江彬不过带了十几名随从,居然说杀掉三十多贼寇,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斩首三十余在赏罚分明的大明已经算是非常大的功劳。
  之前说话的校尉恭维道:“还是江大人有本事,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您老先等着,小的们这就去办事……来人,去帮江大人抬尸体,不对,是帮江大人抢功劳!”
  江彬在皇帝面前,可不想为自己揽什么功,毕竟朱厚照很清楚那些人并非他所杀。
  朱厚照则笑着调侃:“江彬,看来你这次立下大功,回去后又要得到赏赐了。哈哈!”
  江彬一张老脸羞得通红,低头站到朱厚照身后,道:“公子,既然找到帮手,咱们赶紧前往蔚州卫城,若连续赶路,差不多再有四个时辰就能赶到,入夜前进城,才能保证您的安全。”
  朱厚照笑着点头:“也好,抓紧时间赶路,现在不觉得很累,早点进城早点轻省,还想见识一下江彬你的辖区有什么风光。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尽一回地主之谊!”
  ……
  ……
  皇帝遇袭的消息,天亮时传到沈溪这里。
  当沈溪得知后脸色漆黑,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皇帝居然在一群由逃兵组成的盗寇攻击下死里逃生,若中间突遭冷箭变生不测,大明非要陷入战乱不可。
  “……大人,九爷让小人回来跟您说,那伙盗匪据点已找到,请示是否将这伙人全都端了?”
  前来传递消息的斥候请示道。
  沈溪道:“现在首要任务是护送目标进蔚州卫城,哪里有时间平定盗匪?再者马九他率领的又不是什么善于攻坚的正规军,不要节外生枝……让他好好盯着,绝对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是,大人!”
  斥候领命退下。
  人走后,沈溪脸色阴沉,明显他被这件事惊着了。
  正德皇帝的安危在他看来无比重要,他可不想辅佐什么新君,至少朱厚照能做到对他全身心信任,一旦出现皇位更迭的情况,很可能出现各种意外。
  “大人,兵马已准备齐全,可以出发了!”朱鸿进来通禀。
  沈溪站起身来,看着朱鸿问道:“陛下那边情况如何?”
  朱鸿一怔,随即回道:“陛下好像还没出皇帐,但銮驾已提前备好。”
  “等陛下登銮后起行吧。”
  沈溪一挥手道,“加派人手保护好陛下,未来几天不进沿途州府,一律在城外驻扎,争取后天天黑前抵达居庸关。”
  朱鸿道:“那大人,是否需要提一提赶路速度?之前几天行军里程怕是有所不足。”
  “那就稍微走快些。”
  沈溪冷声道,“这条路不太平,你去跟胡巡抚说,让他派人到居庸关跟驻军说清楚这边的情况,让居庸关安排好接待圣驾事宜!”
  “是,大人!”
  沈溪看着朱鸿背影,心里不由异常焦躁。
  “这两天事情已快藏不住了,怕是进了居庸关后陛下失踪这一消息就要被人捅出去,现在就看陛下几时能回来……唉,若这小子在外玩野了,一年半载不回来都有可能!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二二九〇章 入城
  朱厚照循规蹈矩已有三天时间。
  丽妃基本已确定朱厚照不在军中,至于去了何处,她不知晓,但因没机会面圣,使得她不敢完全确定这件事,开始判断其对朝局以及对自己的影响。
  丽妃考虑到,这件事很可能跟沈溪有关,便想找沈溪问清楚。
  当天中午,大军驻扎休息时,一身男装的丽妃出现在沈溪身边。
  此时艳阳高照,处在林子边缘的简易帐篷外,沈溪正坐在一张马扎上吃饭,丽妃被几名侍卫拦了下来。
  “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丽妃声音清脆,听起来似乎是商议,但语气却极为强硬。
  朱鸿看了丽妃几眼,觉得有些面熟,问道:“阁下是谁?”
  因为都在行军队伍中,虽然朱鸿跟丽妃不熟,但不敢造次,依然尽职尽责地询问,不过他不担心眼前这个身子骨看起来非常单薄的人会威胁到沈溪的人身安全。
  沈溪拿着碗筷,回头瞥了一眼,嘴里嘟囔着道:“请阁下先到账内等待,容本官吃过饭再说。”
  丽妃主动上门拜访,沈溪表现得异常傲慢,甚至连碗筷都不愿意放一下,这让丽妃很着恼。
  不过沈溪肯给她对话的机会,已算来之不易,丽妃冷哼一声,钻进了帐篷。
  过了半晌,沈溪吃过午饭,喝完用陶罐装着的酸梅汤,抹了抹嘴,起身往简易帐篷走去。
  朱鸿过来请示:“大人,是否需要防备一下?”
  沈溪挥手:“无妨,你留在外面,我有话跟里面那人说。”
  “是。”
  朱鸿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以他的见地,来访的这个人应该是要跟沈溪商议一些机密要事,需要他在帐篷外守着,不让人靠近。
  等沈溪掀开帐帘进到里面,丽妃坐在一口大箱子上,翻阅书籍。在她手边,还有厚厚一摞书,却是沈溪带在身边解乏用的。
  沈溪皱眉问道:“谁允许你随便碰我的东西?”
  丽妃抬头看沈溪一眼,冷笑道:“沈大人真是好兴致,半道休息的时候居然还拿出书来看,真是勤奋好学……我很好奇,沈大人现在还需要学什么,才对未来的仕途有帮助?不知能否传授一下经验?”
  言语中带着极大的讽刺,显然是故意跟沈溪抬杠。
  沈溪神色淡然:“这段时间,每天行军中午都会休息一个时辰,我在自己的帐篷内看书,碍着谁了?”
  丽妃冷冷地质问:“不知是否碍着陛下?”
  说话间,她站起身来,走到沈溪跟前,仰着头道,“沈大人嘴巴可真严,但有些事逃不出本宫的法眼……陛下现在分明不在军中,那每天按时进出皇帐的,到底是什么人?陛下究竟在何处?”
  沈溪皱眉打量丽妃,问道:“不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真让人匪夷所思,陛下不在军中会在何处?”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丽妃恼火地道,“只有你知道陛下在何处,这还需要遮掩吗?你要欺瞒世人到何时?是否之前你跟陛下产生冲突,生出不臣之心,想谋朝篡位?沈大人,你这是要乱国啊!”
  无论丽妃怎么激将,沈溪平静如常,脸上表情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丽妃说话时一直在暗中打量沈溪。
  但沈溪一点儿都没有心虚的标下,只是用一种看待疯子的眼神打量她,让她无法去揣测沈溪的内心。
  “怎么,被我说中,哑巴了?你这乱臣贼子,看我不将你的真实面目告知世人,让你不得好死!”
  丽妃用威胁的口吻道。
  沈溪摇头:“不知你说这些话,意义何在?既然你觉得陛下不在军中,只管去求见,或许你会大吃一惊。”
  说到最后,沈溪脸上带着一种揶揄的笑意,让丽妃看到后非常不爽。
  丽妃瞪着沈溪,实在没办法验证真伪,只好重新压低声音道:“有些事,你告诉我,不会吃亏……你觉得我会跟旁人胡乱说么?陛下现在到底是何情况?你若不说清楚,我便派人在军中四处宣扬,就说陛下被某人陷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时候生出事端,责任还得要你来背。”
  沈溪摊摊手:“随你的便。”
  因为沈溪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丽妃非常生气,跺脚道:“沈之厚,你到现在还想遮掩陛下失踪的消息?若为朝臣知晓,你觉得自己担待得起吗?陛下出了什么事情,就算要你全家陪葬也不为过……”
  跟之前一样,丽妃依然在试探,故意说出一些重话来威逼利诱。
  就在丽妃卖力表演时,门口传来朱鸿的声音:“大人,拧公公求见!”
  沈溪道:“让拧公公等等,本官先会过客再去见他。”
  “是,大人!”
  朱鸿领命后便没了声息。
  沈溪对丽妃道:“你也看到了,拧公公来见,或许是陛下有事让本官去处理,请你识相些,早些离开……若被人见到你在我帐篷里,肯定会说三道四,有辱你的清白,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
  丽妃黑着脸道:“哼哼,小拧子根本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以前对本宫言听计从,自打你回来后便像见了猫的老鼠,现在本宫想见他一面都很困难。这件事不用说,一定是你跟小拧子策划的,是否你们要一起谋朝篡位?这会儿连新君人选都已定好?”
  “有疑虑你可以自己去问拧公公,本官恕不奉陪,请吧!”沈溪由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答丽妃的问题。
  丽妃感觉很无力,但每次被沈溪拒绝或者奚落,她依然会再来,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脸面,这次也不例外。
  沈溪让她走,她也就不多停留,只是在出门口的时候回头厉声道:“沈之厚,你要记得,出了事情最好跟本宫商议,现在能帮到你的人不多,若你自恃功高目中无人,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就算你再有本事,以一个人的力量对抗那么多朝臣,也是自不量力!”
  沈溪笑道:“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连应对朝中事务都需要你来指点,那本官就不用混了。承你的吉言,本官会尽量避免跟朝中大臣交恶,你也最好少拿恶意的揣测当作逻辑,陛下的事情几时轮到你来插手?”
  丽妃再次回头看了沈溪一眼,气冲冲地甩了个脸色,这才掀开帐帘离开。
  她的身影,恰好被站在远处等候参见沈溪的小拧子看到。
  丽妃走后,小拧子进入帐篷,紧张兮兮地问道:“丽妃娘娘怎么来了?她……她不会是来跟大人您问询陛下的事情吧?”
  “除此之外还能有何事?”
  沈溪没好气地道,“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隐瞒,她本就是陛下亲近之人,发现陛下失踪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吧?”
  小拧子道:“那她可有发现证据?”
  “若能找到证据的话,她如何会来见本官?”沈溪有些不耐烦地道,“拧公公有什么事,只管详细说来听听。”
  小拧子听说丽妃没能确定朱厚照不在军中后,这才松了口气,道:“沈大人,其实小人来找您,是问您銮驾进入居庸关后的安排,您看……现在许多人都在怀疑陛下的病情,到了居庸关后,不妨以陛下平时的习惯,多找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送进行在,让外人打消疑虑如何?”
  沈溪微笑着说道:“拧公公倒是想的挺周全的。”
  小拧子苦笑道:“沈大人,您别取笑奴婢了,小人不过是想把事情压下去……小人一心维护陛下的威严,沈大人您不也一直为此而努力吗?这次小人的提议……想来应该没问题吧?”
  沈溪道:“其实很多事根本没必要刻意斧凿,便好像来见本官请示,大可不必。到了居庸关后,本官会跟李将军把事情安排好,到时候谁都以为陛下驻留居庸关不肯回京……在居庸关,銮驾可以等候一两月。”
  “这……”
  小拧子迟疑地问道,“陛下长久不回京城,真的没事吗?”
  沈溪笑了笑:“难道陛下到了京城就会马上接见朝臣,亲自着手处理政务?说到底,不过是延续之前的做法,躲在豹房吃喝玩乐吧!陛下那边,本官会继续派人找寻,相信几天内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小拧子很难过,带着哭腔道:“这算什么事啊,小人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外人的质疑,生怕说错话被人发现真相。”
  沈溪安慰:“只要保持平常心便可,放心吧,即便有人知道,他们也不敢随便宣扬,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边丽妃回到休息之所,心里很生气,但生气归生气,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但凡沈之厚要费心思遮掩的事情,料想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丽妃自言自语,“但现在沈之厚明显不想跟本宫合作,他要凭一己之力把消息压下来,若不出预料的话,正如钱宁所言,陛下应该偷偷跑出去游玩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等转念一想,丽妃又有所悟:“但沈之厚并非就一定全无所知,以他的为人,很可能早就发现陛下踪迹,只是隐忍不说,他会派出人手去保护陛下,不把跟陛下的矛盾公开化,尽量把事情做得漂亮些!”
  “但就怕他想跟谁联合起来将陛下做掉,之前的战事,分明就是他在背后算计,让天下人都以为是陛下误了他,以他的脾性,事前怎会对战局完全没有预计?说白了一切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
  ……
  又过了一日,銮驾一行开到狼山脚下的妫水河畔,眼看距离居庸关仅有六七十里,关于皇帝的情况受到更多人关注,最初对此不闻不问或者遵守规矩不愿掺和进朝争的人,也开始找沈溪一探究竟。
  司礼监中,戴义和高凤地位卓然,但他们跟沈溪没多少私交,不敢随便来问询情况,不过张永那边仗着跟沈溪关系匪浅,亲自来见。
  “……沈大人,咱就开门见山,陛下病了几日,除您曾去探望过外,只有陛下身边近侍才能见到圣上……您是否给下面的人说明一下情况,陛下病情到底如何了?”
  张永目光热切。
  这回跟随沈溪出征,他功劳很大,足可以此竞争司礼监掌印之位。要是能够掌握皇帝的第一手资料,能为他参选提供不小的助力。
  但沈溪对这个问题并讳莫如深。
  “如果陛下龙体痊愈的话,自会出来接见张公公,否则再急也没用……”沈溪摇头道。
  张永道:“是这样的,咱家从江南找到些好东西,想进呈陛下,不知沈大人是否可以帮忙通传一下,请陛下赐见?咱家绝对不会惊扰圣驾,只远远看上一眼,把话跟陛下说清楚便可。”
  沈溪笑道:“这种事,你难道不该去请示陛下?跟本官说,意义何在?”
  张永陪笑道:“这不是无法面圣吗,只有来跟沈大人说说……陛下身边的人看得很紧,而陛下也一改过往习惯,不再热衷于美酒、美人,这不大家都牵肠挂肚为之担心不已么?”
  说话间张永偷偷打量沈溪,虽然平时大臣很难见到皇帝,但或多或少都能听到君王纵情声色犬马行事荒诞不羁的消息,现在朱厚照突然沉寂下来,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那等本官请示陛下,看陛下意思如何吧。”
  沈溪随口应付道,“明日一早便动身往居庸关,力争入夜前抵达关塞……时候不早,张公公早些回去休息吧!”
  ……
  ……
  皇帝的身体状况,牵动了太多人的心,不过除了沈溪外没人知道真相。
  这天晚上开始有官员往营地送礼物,有给朱厚照的,也有给沈溪的,甚至连小拧子那边也有不少礼物。
  当晚有几名官兵将两大口箱子抬到沈溪帐篷内,等朱鸿将送礼来的人奉上的书函递上,沈溪看了看,不由微微皱眉。
  礼单很丰富,不是简单的地方土特产,全都是金银珠宝这类东西,合起来价值三四千两,沈溪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自己如今在朝廷算是怎样一个定位,下面地方官已开始拼命往他这儿送礼,俨然将他当作皇帝身边头号权臣看待。
  朱鸿道:“大人,是否把礼物退回去?”
  按照以前的习惯,沈溪不会收礼,即便收礼后也会返还同等价值的礼物,但这次送来的礼物太过贵重,沈溪没法回礼,照理只有全数退回这一途径。
  沈溪一摆手:“礼物留下来,明日用马车拉着走便是。”
  “是,大人!”
  尽管朱鸿觉得沈溪这一决定很反常,但不敢出言质疑,连忙安排人着手进行装运工作。
  第二天早晨,又有人来送礼,数量仍旧不少,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临近内关,很多人想趁着沈溪没有返回京城前多给沈溪一些贿赂,如此便能先他人一步巴结到这位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
  这次收受礼物时,恰好遇上胡琏来通告当日行军计划。
  对于沈溪收礼这件事,胡琏没觉得多意外,大明官场这些私下馈赠虽然明令禁止,但因为官员俸禄太低,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而胡琏也一向把自己归入沈溪派系,他毕竟是沈溪一手提拔,他自己也想过给沈溪送礼,感谢沈溪提拔之恩。
  沈溪没对胡琏解释什么,等胡琏将情况告之后,才道:“陛下那边不是一直缺银子吗?下面人送来孝敬,便当给陛下留作日常用度,借花献佛。”
  胡琏苦笑道:“沈尚书这又是何必呢?这些礼本来就是送给您的,转赠陛下的话,岂不是跟天下人说您收礼的事情?”
  沈溪道:“可以摆到明面上谈的事情,不需藏着掖着,陛下那边我自会解释,重器兄赶紧回去安排行军事宜,争取今天抵达居庸关。”
  ……
  ……
  朱厚照足足又走了一天一晚才抵达蔚州卫城。
  本来说昨天入夜前便抵达,但朱厚照实在太过疲惫,下午未时没到便趴在马背上睡着了,江彬怕出事,只好临时驻扎,到晚上朱厚照醒来后全身酸痛,精神全无,一点儿都不想连夜行路。
  江彬无可奈何,只好调来蔚州卫巡逻人马,就近保护。
  这几天下来,朱厚照那股锐气消失殆尽,因为实在太过疲乏,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他才从帐内出来,精神头依然不怎么好。
  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突然让他连续露宿荒郊野外,身体肯定吃不消,此时的朱厚照明显体力和精神均不支,再加上中秋过去天寒地冻,简易帐篷保暖性能又不佳,导致朱厚照染上轻微风寒,身体越发不济……本来花天酒地惯了,身体很虚,现在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这天早上足足走了近三个时辰,一行终于抵达蔚州卫城,还没等进城门,蔚州卫指挥使赵员便亲自前来迎接,不过赵员不是欢迎朱厚照,而是专程来迎接江彬。
  以前江彬是下级,赵员是上司,虽然现在彼此身份和地位都没变,但江彬却得到皇帝宠信,而且这次江彬名义上是回来公干,所以赵员得悉消息后便赶来巴结。
  赵员见到江彬后惊喜异常,此时后续人马已将孤山河边收获的盗寇尸体全都运了回来,赵员对江彬大肆夸赞:
  “……文宜兄,我早就说你有富贵相,这不,你才到宣府多久啊,便取得这么大的功劳?以后咱兄弟可要多走动走动,到了京城也莫要忘了为兄啊……”
  江彬看着赵员那恭维之色,心里很得意,因为平时赵员待人刻薄,对下属尤其严厉,使得江彬一直想找机会取而代之,现在曾经的顶头上司低声下气跟自己说话,那种成就感非常的爽。
  江彬为赵员引介朱厚照:“这位是朱公子,他奉皇命一起来蔚州卫城办事,需要好好招待。”
  “原来是朱公子,久仰久仰,快请入城,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中一样,不需要有任何拘束……来人啊,为客人准备轿子,到了城里岂能再骑马?”赵员一摆手,马上有人抬着八抬大轿过来。
  朱厚照因染病和身心疲累,精神不济,当下毫不客气地下马钻进轿子,赵员特意留心观看,见江彬为这位“朱公子”掀轿帘,马上意识到这位朱公子来历不简单,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位爷就是皇帝。
  “难道是陛下派来的小公公?看年岁不大,油头粉面,说不定是陛下身边得宠的公公!难道是那位传说中的拧公公?”
  一行进入城内,本来江彬要带着朱厚照到自己家,但赵员却执意带他们到指挥使府邸吃酒。
  听到外边说“到了”,朱厚照下得轿子,只见前方庭院的门楣匾额不是“江府”,顿时不悦地指了指:“这算几个意思?”
  赵员笑着说道:“朱公子和江兄弟刚从宣府回来,旅途劳顿,我琢磨着一起喝杯水酒,找找乐子,再送你们回去休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江彬打量朱厚照,等候正德皇帝给出指示。
  朱厚照皱眉道:“这一路实在太过疲倦,本公子要找地方休息,到哪里睡无所谓,只要有床就行……这府邸有睡觉的地方吗?”
  赵员一怔,“这位贵人倒是好对付,直接要个房间睡觉就可打发……这世间还有这么简单的要求?”当即笑着说道:“床榻有的是,指挥使府中庭那排厢房随便住……朱公子里面请。”
  江彬责怪道:“赵指挥使,岂能用普通厢房来敷衍朱公子,一定要最好的房间……你后院的正房就不错。”
  听到这里,赵员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他请江彬回来已算是很给面子了。
  虽然江彬得宠,但回京途中被派出来公干,很可能是失宠的前兆,现在随便带个人来,既可能是太监也可能只是结交的民间朋友,开口就要睡他的正房,无异于蹬鼻子上脸。
  “这个……多少有些不便,内眷都在后院……”赵员神色为难地道。
  江彬还想继续争辩,却被朱厚照伸手阻拦,扬扬下巴:“无妨,有住的地方便可,困死人了,赶紧找地方睡觉!”说话间,朱厚照又打了个哈欠。
  江彬道:“公子路上感染了风寒……要不还是先到我府上?以便请大夫诊治?”
  朱厚照皱眉:“已经到了门口,还要换地方?懒得折腾,就这里了,赵指挥使是吧?赶紧找个院子,你们吃你们的酒,等本公子睡醒后再跟你们一起把酒言欢!”
  此时朱厚照完全不客气,你们说要招待我,那我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反正你们都是我的臣子,孝敬我是应该的事情。
  赵员望向朱厚照的目光多少带着一丝惊异,见江彬对这位小公子客客气气,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心里琢磨这位爷到底是何人。
  等进到院子,朱厚照直接来到中庭,随便找了个院子,还没进门,便见有丫鬟出来送茶水,顿时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好似个猪哥般一眼看过去便拔不开。


天子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