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5章 白眼狼
作者:天子|发布时间:2024-06-29 02:54:17|字数:14367
到七月底时,撤兵准备工作基本完毕,官山周边的大明兵马开始收缩,沈溪最终把撤兵时间定在八月初一。
草原上各部族态度分成两派,有支持沈溪撤兵的,也有反对的,支持的基本都是原中部草原达延部的附庸,又或者是持中立态度的部族,他们不关心谁来统治草原,只要不起战火就行;反对的则以兀良哈和永谢布部为主。
虽然兀良哈部也算强大,但他们没底气跟巴图蒙克叫板,当发现沈溪准备彻底撒手不管草原上的事情,只带走一个象征意义的新可汗和哈屯去京城朝贡,他们便开始不断前来拜访,劝阻沈溪撤兵,尽管他们的部族已经离开官山几百里了。
之所以急着离开,是要赶回去占领沈溪分配给他们的新牧场,因为他们怕沈溪跟巴图蒙克在官山之地开战。
至于这些族长选择留下,也是要第一时间获悉明军行止。
“沈大人,您不能就这么撤走,巴图蒙克回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您这么走了,之前汗部大会上取得的成果不就付诸东流了么?”
兀良哈部的代表跟沈溪据理力争。
沈溪没有发话,旁边的胡嵩跃怒道:“不走,莫非要留在这里过年不成?我们已经在这里差不多一个多月了,也没那达延汗的准确消息……有本事你们把他引来,我们立即跟他开战,否则就别啰里巴嗦。”
因为胡嵩跃说话时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兀良哈的使者很难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有一点倒是看明白了,沈溪麾下将士对于撤兵已非常迫切,这群职业军人没有继续留在草原跟巴图蒙克开战的兴趣。
“我们可以拿出牛羊,还有部族最出色的女人,甚至是封地,挽留沈大人驻兵草原。”兀良哈的使者诚恳地说道。
王陵之扁扁嘴:“你们的东西我们根本就不稀罕,只要我们愿意,你们得到的早就是我们的了,现在我们赐给你,你们哪里有资格拿这些来跟我们谈条件。”
兀良哈人最后实在是没辙了,使者苦苦哀求:“要不,你们留下火炮,还有火铳,我们自己起兵对抗巴图蒙克。”
“痴心妄想。”
荆越也跳出来道,“我们的武器,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人?你们想要的话,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兀良哈人最后懵了,这里到底谁说了算啊?沈溪一句话都没说,倒是他身边这些将领呜哩哇呀说个不停,关键是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口音大不相同,他们基本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沈大人,您表个态啊。”
兀良哈人最后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沈溪。
沈溪笑着说道:“我军中上下的意见,你们也听到了,现在不是我不想留在草原,实在是因为找不到人,我们留下来也是徒劳……我们打了胜仗,至今没有回去接受犒赏,凭什么让我们留在草原上等候那似乎永远也不可能露面的巴图蒙克?”
“我们可以帮您找寻巴图蒙克的下落。”兀良哈使者解释道。
沈溪摇头:“如果你们能找到的话,相信也不会拖到今天……既然到现在都没找到,那我也不会再继续做无用功,八月初一我们就正式撤兵。”
“您不能走啊……”
“草原需要您……”
……
……
兀良哈人实在没办法,至于亦不剌那边,连续劝说多次没有成功,就干脆不来劝说了。
在这个问题上,亦不剌要比兀良哈人要聪明,他知道沈溪去意已定,又揣测沈溪是想坐看草原内斗,所以赶紧带人去接收领地,把之前属于达延部的草场和人口全都占下来,并择地安置,这样才能在巴图蒙克攻来前拥有自保之力。
没有拿到国师的身份,但亦不剌领衔的永谢布部拥有足够多的牧场,沈溪在这点上还是言而有信的,甚至沈溪还对亦不剌做出承诺,若是他再被巴图蒙克击败,欢迎他加入明朝的怀抱,朝廷会给予封地,反正只要没死,永远都是永谢布部的族长,朝廷会一直认可,而他只需要把部族直属领地设在临近榆林卫城的鄂尔多斯,然后密切关注黄河各渡口,多设置机关,巴图蒙克就没办法威胁到他的安全。
没人前来打扰后,沈溪把撤兵部署传达给军中将领。
关于谁打头阵,谁在中军领兵,谁殿后,若是发生遭遇战,该做如何应对,各方向兵马如何调动,沈溪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沈溪军中将领需要做的事很简单,只需听令于沈溪便可,沈溪把所有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只要不怕死,按照沈溪的吩咐把自己分内之事做好,那功劳就会像流水一般自动到手中。
“大人,咱这趟回去的路,应该比来的时候更短些吧?”胡嵩跃大大咧咧地问道。
沈溪反问道:“怎么,你老胡还怕辛苦?”
胡嵩跃脸色多少有些尴尬:“辛苦倒不怕,就是不知回去后,需要多久才能回到京城……咱都出来几个月了,对京城那边的情况还一无所知。”
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突然知道要回去,虽然对没有把巴图蒙克擒拿或者杀死感到遗憾,但想到自己之前取得的军功,还有回去后能得到的犒赏,未来几乎可以期待的美好生活,他们便充满希望和干劲。
对于将士们来说,尽快脱离战争状态是他们美好的期望,只有如此,才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
沈溪没好气地喝斥:“该怎么撤就怎么撤,路上会发生什么还不一定,有时间多学学制作和灵活运用地图,至少要知道地图上表达了什么意思……以后这种事少来问我!”
旁边人暗笑不止,胡嵩跃被沈溪骂,也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本来地图下发到各部,很多人能看明白,但理解地图的含义对于胡嵩跃来说还有些困难,很多时候沈溪只能划重点给他讲,至于距离、高度等细节的东西,胡嵩跃扒拉着手指头可算不出来。
沈溪再道:“这两天得防止鞑靼人来袭,各路兵马提高警惕,斥候虽然后撤,但至少要把侦查网维持到一百里范围,八月初一早晨,大军起行。”
“得令!”
全体将领齐声领命。
沈溪道:“若有部族人马阻挠,不管是否之前来参加汗部大会的,一律当作叛逆处置,可派出人马与之交战,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对手……这件事就由刘序和王陵之负责。”
“是,大人!”
刘序和王陵之同时应诺。
……
……
到七月底,张苑抵达泰陵所在的施家台已经有半个月。
这几天张苑的日子很不好过,因为他已经接连躲过两起专门针对他的刺杀,幸好每次他都跟皇陵守卫相去不远,且这里的守卫装备有火铳,开枪吓跑刺客,这才让他死里逃生。
即便如此,张苑还是受了伤,手掌被人用刀砍了道口子,肩膀也中了一箭,好在只是擦伤。
“幸好咱家命大,箭射过来只是擦着肩膀飞了出去,伤了点皮肉,若再偏一些就会射中脖子,咱家就没命了。”
张苑初时还对身边人大呼小叫,这次跟随他一起贬谪的还有几个太监,以及奉命保护他的侍卫,但路上他便发现自己大势已去,原本说好追随他到施家台的臧贤率先逃跑,后面随从也跑了几个,那些曾经宣誓效忠于他的人,一个个都选择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从京城带来的老仆。
这老仆也是宫里的老太监,因落罪无家可归,是张苑收留了他……当然,若非这老太监实在没地方去,估计也早弃张苑而去。
“公公,您福大命大,那些宵小伤不了您……只是,不知是朝中哪位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在皇陵撒野?”
老太监叫成茂,一边给张苑换药,一边说道。
张苑呲牙咧嘴:“若被咱家知道,一定到陛下跟前告御状,现在就是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在幕后指使!哼,有可能是钱宁那小子,这家伙早就看咱家不顺眼了,这下终于让他逮着机会!”
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对,张苑一拍脑门儿道:“也有可能是戴义和高凤这两个狗东西,他们早就觊觎咱家的位子,这次咱家被陛下贬斥来守皇陵,只要除掉咱家,断掉陛下的念想,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上位……”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皱起了眉头,“不过,李荣、李兴也不能完全排除怀疑,毕竟他们想上位都快想疯了,只要咱家在世一日,他们就如同芒刺在背;外戚那边,两位国舅恨咱家入骨,以前咱家在司礼监掌印位置上不好动手,现在就不再有顾忌了;马永成、张永和谷大用目前正在军中做监军,应该不是他们干的……嗯,还有可能是小拧子和司马真人这些嫉妒咱家的人在背后捣鬼……”
成茂本来在给张苑敷药,听到这话,不由目瞪口呆。
这位张公公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怎么听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全天下人都跟张苑结怨似的,难道就没个好人?
成茂道:“张公公,您说这些人虽然跟您有恩怨,但到底您现在已经被流……到这里来了,对他们没有什么妨害,为何还要不依不饶赶尽杀绝?”
“这不明摆着吗?咱家跟刘瑾不同,背后有人撑腰,只要一日不死,要不了多久便会回京重掌司礼监。现在咱家是落魄了,但只是暂时的,陛下念旧,他们只有趁现在动手,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张苑扁扁嘴说道。
成茂好奇地问道:“张公公的靠山,除了陛下外,还有何人?”
张苑冷笑不已:“这种事能跟你说?不过你放心,老成,咱家身边这么多人就你最忠心,咱家能不记得你的好?臧贤那王八蛋,把咱家坑了不说,还有可能把咱家的银子也给偷走了,亏当初咱家那么相信他。”
成茂道:“张公公,您的银子……没了?”
“这不派人去京城查了吗?京城婆娘那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有可能跟姓臧那小子一起跑了,唉,身边怎么尽是些白眼狼?”
……
……
母纳山以西,乌梁素海西岸的乌拉特草原,图鲁博罗特屯兵于此,正关注沈溪所部的情况。
图鲁博罗特原本想到西边去开创基业,但领兵行至此,突然得到风声,沈溪准备撤兵,不打算对他和他父亲赶尽杀绝,忽然意识到可以借助父亲巴图蒙克的威信,重新崛起,所以干脆选择在这水草丰美之地驻扎,等候消息。
越来越多的关于汗部大会的情报为图鲁博罗特所知,各部族在汗部大会上的表现,让他非常恼火。
“……这些人,曾经宣誓向父汗效忠,现在面对明朝的官员,居然俯首帖耳,可有丝毫廉耻之心?”
今日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图鲁博罗特当着手下众多将领的面,对参加汗部大会的那些部族首领做出如此评价。
在场将领虽然是图鲁博罗特手下,却能理解那些部族首领的苦衷,如同这一个多月来,图鲁博罗特身边这帮将领的心态一样。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沈溪带兵进入草原,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现如今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好像丧家犬一般,只能东躲西藏,他们不但要躲避明朝兵马的追击,更要躲避其他部族斥候找到,生怕被沈溪循迹而来一锅端了,届时草原局势将彻底为明朝掌控。
现在官山之地的明军,不过是名义上控制了草原,只要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一天不死,他们便代表了草原的正统,不管沈溪立谁当可汗都属于徒劳。
一名千户道:“大王子,当务之急是尽快跟大汗联系上,可现在一点儿关于大汗的消息都没有,就连三王子也好像消失了,现在我们只有继续西遁或者进入漠北这两条路可选,否则就得去跟明军拼命。”
图鲁博罗特不以为然:“为何不能等明军撤出草原后,我们沿着阴山北麓,悄悄返回中部草原,一举把那些参加过这次汗部大会的部族消灭掉,将叛徒通通杀死,就此光复汗部的统治?”
“大王子,回兵可以,但对各部族开战就不必了吧?草原现在损失惨重,就算明朝军队没有大开杀戒,各部族也没剩下多少人口了,若再继续制造杀戮的话……就算能一统草原,也没人帮我们放牧,将来很难找明朝报仇雪恨。”
在场将领似乎并不同意图鲁博罗特继续巴图蒙克统一草原到处树敌的做法。
这些人的意见,基本是先去跟巴图蒙克汇合,虽然之前图鲁博罗特做出过杀异见者的行为,但现在他已没法做到对手下兵马的完全控制。
图鲁博罗特有些恼火,很想把眼前这群不听从他号令的将领全都杀掉,但又怕这么做会彻底失去人心。
“如今父汗人在何处,本王子也不知晓,沈溪给草原指定了个新主人,难道我们以后要听从我那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小弟的号令?从现在开始,我以可汗的身份,调集各路人马,一起跟明军交战,把明军赶出草原。”
图鲁博罗特的话虽然有一定鼓动性,但没人响应,便在于谁都知道巴图蒙克没死,图鲁博罗特想宣布自己为可汗,根本得不到各部族支持。
巴图蒙克锋芒太盛,他的儿子完全活在父亲的阴影下,就算图鲁博罗特是储汗,也基本没有话语权。
“你们为何不说话?本王子下达的命令,难道不好使吗?”图鲁博罗特厉声喝道。
有人提醒:“大王子,您若是自行称汗的话,被大汗获悉,一定会加以怪责,那时候我们可能就要跟大汗的兵马作战,届时就是自相残杀的局面,实在没那必要……就算您不称汗,只以大王子的身份号令草原,也没人敢违背您的命令。”
“是啊,大王子,现在不宜做出得罪大汗的事情。”更多的人出言附和。
这下图鲁博罗特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脸色青红一片,但他也不敢继续逞强,一摆手道:
“既如此,那咱们就先跨越北面的阴山,往官山进发……不是说明军要撤兵了吗?咱们先到神山翁观山附近驻扎,只要与官山保持三百里以上的距离,明军便不会杀来,只要明朝兵马一走,我们就去把那些背叛的部族全都收服。杀戮的事情我不做,但也要让他们知道背叛的代价!”
……
……
没人再出言反对图鲁博罗特的意见,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听命行事,只是这些人没有找到更好的劝说的方式,保持沉默不言罢了。
除了图鲁博罗特派人调查巴图蒙克的下落,他手下这些将领也在到处打探消息,相比于图鲁博罗特,他们更愿意投奔巴图蒙克,因为他们相信以巴图蒙克的能力,迟早会光复草原,图鲁博罗特差远了。
“阿尔左,你说那些人为何对本王子阳奉阴违?”
会议结束后,图鲁博罗特离开中军大帐,回到自己的寝帐,招来一名幕僚问道,“难道是我做的不够好,不能得到他们信服?”
虽然图鲁博罗特有专属于自己的幕僚,但能力不强。这些幕僚基本是巴图蒙克挑剩下后才丢给几个儿子出谋划策的,资质相对平庸,不过一些基本的原则和道理,这些人还是明白的,阿尔左便是其中一员。
阿尔左道:“大汗威名太盛,几乎所有的草原人都信服他,而大王子您却没有那么高的名望,他们才会做出一些公然违背的举动来……但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大王子的光芒。”
“真是太气人了,大汗不在身边,他们依然不肯听我的,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巴尔斯很可能已经死了,我的那些兄弟,甚至是我的儿子,都被明朝人抓走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父汗的汗位将来不照样传给我吗?如此他们还敢反对我称汗?难道现在不应该上下一心,全力对付明朝人?”
图鲁博罗特很固执,虽然他读书识字,也看过许多汉人的书籍,拥有一定谋略,但他擅长的这些甚至无法跟明朝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相比,从骨子里依然是个顽固不化的野蛮人。
阿尔左显得很无奈:“现在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只有大汗,为何大王子要如此坚持称汗呢?若草原上出现两个大汗,下达命令后,各部族到底应该听谁的?除非大汗死了,否则没人愿意听从大王子的调遣。”
“连你都跟他们一样?”
图鲁博罗特的目光中露出几分失望。
阿尔左低下头道:“我们现在是要保持团结的时候,我也愿意帮大王子完成统一草原的梦想,甚至带兵进入中原,恢复先辈的荣光,但现在是到休养生息的时候,一切当以稳定为先,这也是为何大汗至今没有现身的根本原因……大汗要保存实力,不能再跟明军拼消耗了。难道大王子想跟苏苏哈一样,最后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下图鲁博罗特没法辩驳了。
想到苏苏哈的遭遇,他便一阵沮丧。
苏苏哈纯属不开眼,非要拿鸡蛋去碰石头,他以前也觉得苏苏哈很傻,但现在他要做的事情,虽然不是跟明军开战,但也会引发草原各部族同仇敌忾,届时战乱一起,下场未必比苏苏哈好。
另外,贸然称汗也是对巴图蒙克的一种背叛,这似乎是明军非常想看到的局面。
阿尔左道:“大王子,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便可,现在军中粮食快没了,我们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好在乌梁素海这边水产还算丰富,加上附近大山里可以打猎,勉强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只要等明军撤离,我们就可以重新号令草原,并不需要靠杀戮来震慑,各部族便会重新听命于我们,因为他们也不想草原重燃战火。只要您跟大汗的人马还相对齐整,我们就拥有压制的力量,避免陷入自相残杀的不利局面。”
听到这里,图鲁博罗特已经知道不可能再去说服手下同意他当大汗,当即抬手打断阿尔左的话,道:
“从明天开始,派人把周边地区好好搜索一遍,发现一个部族消灭一个,把他们的牲口和女人全部抢夺过来,超过车轮高的壮丁一律杀死,在明军正式撤离草原前,不能透露我们的行踪……幸好沈溪这个魔鬼就要离开,不然咱们真得到西边去受苦。”
……
……
图鲁博罗特的确应该庆幸,其实他的下落,对沈溪来说并不是秘密。
只是沈溪没有赶尽杀绝,要是巴图蒙克倒也罢了,只要发现踪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除掉,但图鲁博罗特就免了,一方面追袭千里,沿途要连续翻越几座大山,还得穿过戈壁、沙漠,太过折腾,当然最关键的是沈溪知道这个图鲁博罗特不成事,若他当上大汗,草原必将走向衰弱。
沈溪这几天也在研究接下来的草原局势。
历史上的图鲁博罗特,先于巴图蒙克死亡,也正因为乌鲁斯博罗特早死,使得达延汗死后汗庭出现了权力真空,几个王子互不相让,最后由图鲁博罗特的儿子继承汗位,不过这中间经历了好几年动荡。
经过沈溪有意改造,草原形势基本上不会再按照历史发展,因为沈溪已经把图鲁博罗特的所有弟弟妹妹,包括图鲁博罗特和乌鲁斯博罗特的子女都给送到大明地界安置。
至于巴尔斯博罗特和阿尔苏博罗特等人,则尚未有后代,也就是说,现在草原上拥有黄金家族血脉的男丁,只剩下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
“你为什么不杀我?”
寝帐内,图鲁勒图好像一头小雌豹一样瞪着沈溪,她所问问题,沈溪基本上不予理会。
图鲁勒图经过几天观察,发现营地里已经没有了她兄长阿尔苏博罗特的踪影,至于朱兰转告的她那些兄弟姐妹的下落,则存在一定怀疑,因为斩草除根是草原人对待敌人最常采用的手段,沈溪怎么可能例外?
沈溪笑道:“你是我的战利品,我为何要杀你?”
“我不是你的战利品,我是你的奴隶,你可以杀了我,因为我找到机会就要杀你。”图鲁勒图道。
“你会吗?”沈溪问道。
图鲁勒图一怔,随即苦恼地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虽然沈溪是敌人,但也是征服她的男人,草原上,因为各部族间的兼并非常严重,从来没听说让女人去刺杀自己男人报仇的事情。
草原上的女人只是一件附属品,既然现在已经被沈溪所得,那她就应该以一种草原女人的心态,帮沈溪说话。
沈溪道:“省省力气吧,如果你想走的话,过几天撤兵回关内的路上,我会给你马匹和食物;若你不想走,就跟我回中原,安安稳稳过日子。”
第二二六〇章 庆典
沈溪要回来了!
当这消息由小拧子、戴义和高凤带给朱厚照时,朱厚照非常兴奋。
朱厚照多日昼夜颠倒吃喝玩乐,精神头稍显不足,但在听说沈溪要撤军回张家口堡后,从座位上蹦起来,来回踱步,高兴得好像一个获得新玩具的孩子。
“……陛下,沈大人此番凯旋归来,这一战总算告一段落,咱大明可说彻底征服了草原,陛下威名已远播四夷,四海内莫非王土……”
小拧子学会了说恭维话,反正他瞧出来了,朱厚照现在对沈溪异常的推崇,至于丽妃所说的将来君臣猜忌什么的他完全不在意,只要现在顺着朱厚照的意思,把皇帝哄高兴就行了。
这边小拧子说得正开心,另一头戴义却突然没来由地蹦出一句:“此战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把达延汗给杀了。”
朱厚照听到后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鞑子可汗在榆溪河北岸战败后,摆明心思要逃跑,根本就不敢回头接战……沈先生领兵在草原上追击数千里,杀得鞑子狼狈逃窜,甚至把那个什么国师的人马给歼灭了,此等功劳可说旷古烁今,又怎能强求找到有意逃跑又对地形无比熟悉的鞑子可汗并将其击杀?”
“是啊,陛下,沈大人此番功勋赫赫,也是陛下调度有方所致。”高凤在旁恭维地说道。
虽然高凤说的完全是拍马屁的话,但朱厚照听到后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小拧子在旁不由偷笑:“高凤和戴义毕竟不常伴陛下身边,对此根本就不了解……陛下最恨人家说他调度有方,甚至屡屡自责因为自己胡乱差遣险些把沈大人给害了。”
朱厚照此时心情正佳,也就没有过多指责,侧过头询问:“小拧子,沈先生说过几日回来吗?走的是哪条路线?”
本来戴义和高凤来传递消息,是想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但现在朱厚照只问小拧子,二人自然能瞧得出彼此待遇上的差异。
小拧子早就从高凤和戴义那里把情况问明,当即答道:“回陛下,沈大人派人来传递消息,他已于八月初一撤兵,虽然没说几日能到,但估摸用不了半个月便可返回关内,至于路径……走的正是张家口堡这条路,到时候陛下便可亲自见证沈大人凯旋。”
“好,好!”
朱厚照连连点头,显然是非常满意。
小拧子早前得过丽妃指点,此时不由笑着提议:“陛下,是否需要安排庆祝盛典?就算不筑京观,也可以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彰显陛下龙威浩荡。”
“嗯。”
朱厚照深以为然,点头道,“这是必然的,若是没有迎接仪式,总感觉少点儿什么,当初先皇在的时候,可是筑京观彰显功勋,朕其实也想……唉,就是把那些脑袋瓜从延绥运过来有些麻烦。算了,算了,直接列仪仗迎接沈先生凯旋,这件事便由小拧子你去安排吧。”
“是,陛下。”
小拧子笑呵呵领命。
这会儿的小拧子,好似跟朱厚照是一体的,皇帝高兴他便高兴,皇帝忧愁他便站出来分担,俨然有了上位者的霸气。
反倒是在宫中资历更为深厚的戴义和高凤,由于对皇帝的态度掌握不明,导致不受重视。
朱厚照又道:“时间仓促,可能准备起来有些麻烦,最好跟军方那边打声招呼,适当的时候,朕会见一下陆侍郎他们,让他们把一应流程安排好……”
“这件事必须办得稳妥些,涉及朕的颜面,不能有丝毫疏忽。哼,总有一些人小看朕,这次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其实朕雄韬武略,所作所为丝毫也不比列祖列宗差。”
小拧子笑着说道:“陛下功绩卓著,堪比汉武帝和唐太宗,必将名垂青史。”
“呵呵,就你小子会说话,朕自问达不到那样的高度……不过将来治国上朕要更有建树,需得你们这群奴才好好辅佐,当然你们更要好好帮助沈先生,他不但在抵御外夷上有一套,在治国上更是个中能手,他可是朕的先生。”
朱厚照对沈溪的推崇,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是啊,不过古来圣明君主,身边都有圣贤辅佐,这也是国运昌隆的体现。”小拧子继续说着好听的话。
朱厚照终于被哄得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爽朗的笑声中,戴义和高凤相互看了一眼,神色间颇不自在。
此时的朱厚照,还没有安排司礼监掌印的打算,但俨然已把小拧子列在二个位高权重的秉笔太监之上,一应事宜都交由小拧子调度。
戴、高二人虽然不在皇帝身边做事,掌握不到第一手资料,但至少能嗅出一些苗头,心中揣测,如果去巴结眼前这位得势的“拧公公”。
……
……
朱厚照兴奋不已,但他所做也仅仅只是打一声招呼罢了。说是接下来要接见军方人士,也不过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见不见另当别论。
既然已经安排小拧子具体负责迎接庆典,此后朱厚照要做的,仅仅是在沈溪凯旋当日现身迎接,至于是在城头上等候,还是出城迎接,又或者留在行在恭候,需要回头好好思量一番,一切视朱厚照心情而定。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总归是要参与这场庆祝盛典,皇帝赐见功臣毕竟是整个凯旋仪式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小拧子得到朱厚照任命,得意洋洋。
这次的事情,基本上奠定了小拧子在众近侍太监中的地位,这么盛大的仪式,涉及大明国威,以及皇帝的脸面,由他这样一个年轻又没有多少经验的太监负责,会让人觉得不那么靠谱,但这恰恰说明朱厚照对他的信任。
戴义和高凤非常有觉悟,二人能经历刘瑾和张苑擅权而不倒,便在于他们习惯于在当权太监面前虚以委蛇。
“拧公公,这件事需要您多提点。”
出了后院,戴义已迫不及待跟小拧子表达他的忠诚,表示愿意一切听从调遣。
小拧子往高凤身上看了一眼,笑了笑回道:“咱家年轻,资历浅,还是要多听听两位公公的提点才是,怎敢在二位面前居大呢?您们才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这种事本该由你们来负责。”
“哪里哪里。”
高凤赶紧表明态度,“陛下分明是让拧公公来统筹大局,我等只需配合便可。”
小拧子笑着说道:“既然你们知道咱家只是统筹大局,那细节方面……”
戴义抢先道:“一切都听从拧公公吩咐,您说怎么做,我们照样施为便是,不敢有二话。”
小拧子脸上的笑容淡去,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可是,最近又是修行在,又是为陛下找好吃好玩的东西,本来已花费不菲,突然又要筹备凯旋仪式,这仪仗和排场不需要讲讲么?银子缺额方面,实在让人揪心,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把这铺排场的银子凑出来?”
戴义和高凤闻言对视一眼。
二人自然知道最近小拧子得宠的原因。小拧子得到臧贤效忠,四处联络地方权贵士绅,从这些人手中敲诈到不少银子。
但银子毕竟有限,现在小拧子初尝掌权果实,便暗示戴义和高凤出银子。
“拧公公,您看……这花费,是否该从内库调拨?”
戴义昏聩无能,他年岁摆在那儿,虽然资历身后,但永远都是听命办事的命,本身他也没有什么主见。
小拧子道:“从内库调拨?内库就有银子吗?陛下开销那么大,咱们做奴才的,不应该主动为陛下分忧?咱家最近已为银子的事情跑断腿,难道二位不想为陛下出谋献策,尽一些孝心?”
高凤苦着脸道:“拧公公,您也知道……银子不好筹措,咱跟您一样,都只是奴才,哪里有募集银子的渠道啊?”
“是啊。”
戴义也在旁搭腔。
小拧子脸色当即转冷,厉声喝问:“那听你们的意见,这银子要咱家自己去筹措,你们就只管负责花钱,是吧?到时候咱家筹措来的银子,是否也要分你们一部分,让你们可以中饱私囊?”
到此时,小拧子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他拿出来的态度,完全是以前刘瑾和张苑嚣张跋扈时的模样,戴义和高凤见到这嘴脸已是见多不怪。高凤当即解释:“银子的事情,需从长计议,拧公公您勿要多虑,这不有李兴李公公么?其实可以跟他商议一番,李公公在筹集银子上很有一套。”
高凤不得不把李兴给抬出来。
他的意思简单而直白,我们两个老迈昏聩,最多只是当当司礼监秉笔太监,没资格更进一步,而您要提拔的对象是李兴,既然如此,您遇到困难别来为难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是跟您要提拔和重用的李兴去说。
小拧子看出两人指李推张的本事,心里暗自恼恨:“这两个老东西,一个比一个狡猾,看来没法从他们手上抠银子了。”
“咱家自然会去见李兴李公公,但你们二位……”
小拧子顿了顿,声调提高八度,“该怎么着便怎么着,筹措银子人人有份,到时候咱家会分配下来,总共需要多少,谁负责筹措多少,都有定数,若你们完不成的话……哼哼,可别怪咱家在陛下面前告你们个办事不力!”
高凤听到后很不自在。
“这小拧子,本来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现在还没执掌大权,只是领个差事,就开始嚣张跋扈耀武扬威了!”
……
……
庆祝沈溪所部凯旋的欢迎仪式,在小拧子牵头下,开始如火如荼地筹备。
别的事情小拧子或许没太多自信,但对于举行一个庆典,他感觉自己还是能手到擒来,到底有很多样板摆在面前,而且他还可以请军方的人帮忙,无论是陆完、王敞,还是王守仁和胡琏,在治军和操办大型活动上都是好手,唯一需要发愁的便是从哪儿来银子。
但这问题也不是很大,因为他能从地方官将那里抠一些回来,虽然现在九边之地不是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但随着他出面主持这次凯旋仪式,觉得应该可以获得更多人投靠。
只要有人归到他名下,银子自然会如流水一般涌来。
小拧子没有跟戴义和高凤说太多,他很忙,不但要忙于伺候朱厚照,还要忙着算计谁来当下一任司礼监掌印,同时还得兼顾丽妃的看法。
上一次臧贤投奔他,只不过稍微晚了一点告知丽妃,丽妃便大动肝火,这次他吃到教训,在跟戴义和高凤简单交待过后,便赶紧去见丽妃。
在他看来,丽妃能帮上忙。
无论是如何举办庆典,又或者点拨银子来源,再或者人手调配,他觉得丽妃都能比自己做得更好,以前都是丽妃利用他得到一些消息,获得渠道上的便利,这次他想好好利用一下丽妃这个聪明人。
但让他失望的是,这次去见丽妃,得知对方身体不适,没见到人。
“这都快天黑了,娘娘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
尽管小拧子对此有所怀疑,但他没敢直接去问丽妃派来回绝的太监,怕丽妃是有意试探他。
那前来回话的太监对小拧子非常尊敬,轻言轻语道:“公公还是早些回去吧,或许之后陛下要来探病呢。”
小拧子心道:“这次可不是我不主动跟你说,是你将我拒之门外,实在没办法,只好让旁人操办,回头再跟你细说。”
本来丽妃的手腕,就压迫得小拧子有些喘不过气,他属于那种不喜欢事事都被人管着的人,表面上对丽妃毕恭毕敬,但私下里也会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存在私心,比如说臧贤的问题,他可没准备把这棵摇钱树转交给丽妃。
小拧子出了后院,从侧门离开行在,门口侍卫躬身相送,没一个敢询问他的去向。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臧贤已早一步等候在那儿,小拧子提前派人出来通知臧贤,告知他负责筹备凯旋庆典的事情。
“公公,您回来了?”
臧贤见到小拧子,恭敬地迎上前。
因为臧贤属于“贰臣”,对于小拧子的态度非常看重,但凡是小拧子表现出丝毫不悦,他都会赶紧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这些日子帮小拧子敛了不少财。
小拧子道:“臧贤,刚才派人告知你,关于如何经办沈大人回归的凯旋庆典,你有具体的想法吗?但说无妨!”
在对待臧贤的态度上,小拧子要比张苑和善多了,因为小拧子这个人比较直一点儿,他的心思虽多,但对人保有一种直白的信任,不像张苑腹黑心重,从来对人都留一手,小拧子既然觉得臧贤能帮上忙,就不会拿出太过恶劣的态度,就好像是对朋友说话一般,和风细雨。
臧贤对这种态度不太适应,显然更愿意接纳一个强势,对自己呼来喝去的主子。
“公公,小的这么想的,既然是庆祝凯旋的大典,那就要尽量把排场做大些,银子花费反而不重要,毕竟只要人手足够,场面就会很大,之前……咳咳,陛下调动人马跟鞑子交战时,场面不就很恢弘壮观么?”臧贤小心翼翼说道。
因为现在说的事情,会涉及到前任主子张苑,所以臧贤说话前必须先把要说的话考虑清楚,但凡涉及张苑的部分,都会隐忍不说。
比如之前朱厚照出征时的场面,就是在张苑牵头之下,让军方做的文章,当时朱厚照很满意,当然其中就有臧贤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功劳。
小拧子点点头:“说的也是,要场面好看,主要还是人多,而那些士卒又不需要给工钱,但……总归需要一些摆设,是否有必要把城头装扮得喜庆些?”
臧贤笑道:“就算装点一下,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最多几千两就能搞定。”
“什么?几千两?”
小拧子有些肉疼,问道,“难道几百两不能解决问题么?只是挂一点彩绸上去,完全可以先跟人说好,只是借来用一用,等庆典结束再把彩绸还回去。”
臧贤这才知道原来小拧子比张苑还要抠门,心想:“这位拧公公应该见过世面,他手头上也有不少别人孝敬的银子,为何如此小家子气?难道他借机试探我?”
臧贤不太明白小拧子的性格,对于小拧子的每一个脑洞,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猜测用意,当然他不知道小拧子印象中的庆典,的确花不了几两银子,之前对戴义和高凤施压,不过是想借机给二人一个下马威,同时为自己捞一点好处。
“公公,您说几百两银子……筹备上会有些麻烦,这兵马凯旋,城内百姓总需要出来围观吧?那些衙差什么的,总要给点儿茶水钱吧?至于军中将领,也不能丝毫不表示,尤其涉及仪仗的行头,都需要置办,城门及主要大街上得布置彩旗,还有就是龙旗很可能也需要购置新的……”
臧贤开始给小拧子算账。
出动兵马是不花钱,但你也不能太抠门,什么都不给,只是把人叫来帮你办事,谁愿意伺候?
不给银子,总该给人家置办一点新行头,皇帝参加庆典,也不能拿一些旧东西出来糊弄,甚至还需要考虑沿途街道的改造和装扮问题。
小拧子听得眉头直皱,最后懊恼地说道:“之前才帮陛下筹措一些银两,刚送进行在,现在又要银子,怎么这么多事?”
臧贤笑道:“拧公公,其实以小人看来,在陛下跟前做事,最重要的是能打理好……账目,谁能管账,谁就能得陛下宠信,说话也好使。”
小拧子想了下,不由点头表示同意。
他自己也琢磨了一下,萧敬之前的司礼监掌印且不算,到了刘瑾和张苑,基本上都是在给皇帝打理账目,关于二人处理多少朝事,朱厚照很少过问,反倒是朱厚照一缺钱就会找他们讨要,很多时候小拧子在旁倾听,大概明白,朱厚照对刘瑾和张苑能力的评价,基本上是以能否为他筹措银子为标准。
刘瑾敛财是一把好手,所以即便做了很多坏事,朱厚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最后被沈溪检举谋反,朱厚照才下定决心诛杀。
小拧子心想:“怪不得事后陛下一直对于杀到刘瑾感到很后悔,感情是因为张苑管财能力不行,陛下才会觉得张苑事事都不如刘瑾。”
小拧子道:“臧贤,既然你说了,咱家要得到陛下绝对信任,就得帮陛下找到更多的钱财,你这边有什么办法?比如说,尽量把这次庆典做得体面些,让陛下觉得咱家做事很有一套?”
臧贤瞪大眼睛,忽然明白过来,感情眼前这位主子没多少心机,这种问题居然都如此直白便问出来了。
不过这也让他多少放心了些,赶忙道:“拧公公,其实这并不难,只要让旁人来出银子便可……内库划拨,那就是动用陛下的根本,内库现在总共才几个钱?不过全要宣府地方官府支付,猛刮地皮,地方官员和将领也会有意见,不如分开找银子,让蓟镇、大同镇、太原镇和京师的顺天府、保定府出银子……”
小拧子听了半晌,最后摇头:“时间说起来还有,却很紧迫,就算这些地方官府和军镇肯为陛下的庆祝大典出银子,但时间上哪里来得及?”
“可以先拆借啊。”
臧贤笑着说道,“张家口堡这边商贾不少,可以先从他们手里借,回头等地方官府和军镇孝敬的银子到位,再还回去不就行了么?”
“这样都行?”
小拧子第一次听说这么没溜儿的事情。
居然还有借的,本来是给皇帝办事,照理说应该直接从下面的人手中搜刮才对。
臧贤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也是权宜之计,小的思索很久,要想最快得到银子,还是得从商贾手中拿钱最方便,这些人以经商为生,需要朝中有人撑腰,本来跟他们直接伸手讨要也可以,但若把他们逼急了,吓得逃离张家口堡,那拧公公不是竹篮打水?不如先以借钱的名义拿到银子,回头怎么还,或者还不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拧子点了点头:“咱家明白你的意思了,有借,但未必要还,可以拿别的东西来补偿他们。”
“对,就是这个意思。”
臧贤笑着说道,“这不明摆着吗,西北战事结束,连鞑子可汗都由陛下钦定,回头草原跟中原的贸易,不是要走各边关要隘?给他们一点便利,莫说借点银子办庆典,就算以后再要,也是唾手可得。”
小拧子摆摆手:“不行,咱家可没权力决定这些事。”
臧贤道:“公公您现在是没有,但陛下对您信任有加,相信很快就会有,那些商贾也愿意相信您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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