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7章 杀沈之厚


  刘瑾大权在握,对于三边之地藩王和勋贵造反之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甚至于刘瑾还想拿这件事做做文章,把责任推到宣大总督沈溪身上。在他想来,以他对朝廷的控制力度,只要不是跟鞑靼人开战,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让沈溪长久留在宣府不得归。
  至于正德皇帝朱厚照,要依靠刘瑾帮忙敛财,就算心中对刘瑾的忠诚有所怀疑,但远未到卸磨杀驴的地步,这对君臣间各怀心思,暂时保持个相安无事的局面。
  小拧子和谢迁的目的相同,那就是利用刘瑾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等罪行将其扳倒,但随着时间推移,朱厚照表现出的对刘瑾犯错的无所谓态度,小拧子已意识到刘瑾难以在短时间内被推翻。
  可是谢迁却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仍旧固执地要弹劾刘瑾,只是连他自己都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
  当刘瑾将三边藩王和勋贵试图谋反的消息,由快马传递到宣府镇,张文冕得知情况后,大吃一惊。
  作为一个合格的谋士,张文冕立即清醒地意识到这背后隐藏着的巨大政治风险,尤其涉及到地方藩王作乱,有极大的可能影响刘瑾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必须慎之又慎才行。
  “……炎光,事情似乎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吧?就算地方上出乱子,也是在宁夏镇,那儿山高皇帝远,断不至于影响宣府,更不要说京城了。再者,现在这里不是有姓沈的支撑场面?当初他领兵不到一万,就杀得数万鞑靼人溃不成军,平顶区区叛乱,想必更不在话下!”
  江栎唯得知消息后,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更不认为这是个危机,对于政治他缺乏起码的敏感性。
  张文冕皱着眉头说道:“宣府地方民乱不过是刘公公拿来搪塞陛下的,对朝廷来说根本就没有太大影响,就算虚报也只是小事,陛下不会当真,更不会拿来跟之前宣府镇虚报鞑靼战功相比……咳咳!”
  发现自己失言,张文冕并没有惊慌失措,连脸都没有红一下,因为他知道江栎唯跟自己在同一条船上,绝对不会出卖自己,而且刘瑾虚报战功在朝中早就不成其为秘密。
  江栎唯见张文冕答非所问,不解地问道:“炎光是觉得,这场战事对公公有很大影响?而且多为不利的影响?”。
  张文冕脸色冷峻:“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三边之地王公贵胄不少,这些人手头未必有多少兵马,但他们盘踞地方多年,可说一呼百应,朝中委派的流官根本没法撼动他们的地位……你想想啊,姓沈的几次到西北任职,从不跟地方藩王和勋贵为敌,便足以说明问题。”
  “那……”
  江栎唯不知该说什么好,总觉得张文冕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在他眼里,三边无论是普通百姓作乱,还是藩王和勋贵作乱,结果都一样,很快就会被朝廷平息,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对刘瑾不会有影响。
  张文冕没对江栎唯解释更多,吩咐道:“你先去把姓杨的叫来,咱们在宣府镇停留不少时日,看情况必须得尽快行动,争取早点儿除去姓沈的,若不成就回朝……反正刘公公安排的任务,咱们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听到这话江栎唯有些不太高兴,他在意的可不是帮刘瑾敛多少财,刘瑾得到多少银子不会给他分毫,就算心情好赏赐些银子也弥补不了当初他为攀附刘瑾送出的巨额财富,他到宣府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杀掉沈溪。
  不过,江栎唯没有跟张文冕闹腾,点头道:“我这就去找杨巡抚,看他有何话说!”
  ……
  ……
  杨武尚还不知麻烦上身。
  他在宣府镇,完全就是个傀儡,刘瑾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如今的主要任务除了帮刘瑾敛财,就是款待好刘瑾派来的几个让他心生厌恶的使者,每天都不胜其扰。
  这次张文冕没叫胡汝砺来,因为胡汝砺正在治理屯田,根本不在宣府镇城。
  杨武为求安稳,带了幕僚文祥晋一同前往,但到巡抚衙门后院自家的地盘,文祥晋却被江栎唯拦了下来,要求杨武独自进去见张文冕。
  杨武心里很不舒服。
  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们,甚至每天绞尽脑汁给你们找女人,你们过的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但现在居然在我的地盘,把我的人阻挡在外,我却还得跟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
  张文冕虽然十分精明,但人情世故上还是差了点。他看不起杨武这样读死书的文官,他认为通过科举出仕的儒生,脑子都被四书五经给锈蚀了,为人迂腐不通俗务,根本比不上他这样活学活用的大才。
  这也是自己什么不足,就觉得什么无所谓,张文冕虽然得到刘瑾器重,但始终只是个秀才,跟官场中随便拎出个芝麻小官就是举人有巨大落差,只能用狂傲来掩饰自己底气不足。
  “……杨大人,这次找你来,是要跟你说件正事,希望你能配合。”张文冕上来就摆出刘瑾代言人的高姿态,拿腔拿调。
  杨武不得不低声下气问道:“不知为何事?”
  张文冕脸上露出凶狠之色,道:“杀沈之厚!”
  “啊!”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把杨武吓了一大跳,心想,你们没来我就知道你们的目的了,但你们来宣府已经有两三个月,也不见你们有什么动静,我还以为这件事已不了了之,为何现在旧事重提?
  杨武脸色有些难看,不敢正面打量张文冕,嗫嚅地道:“这……刺杀朝廷命官,可不是小事……最好是想办法罗列罪状,让朝廷下旨诛杀才是正理!”
  张文冕冷笑不已:“沈之厚乃加少傅衔的帝师,朝中地位卓然,陛下宠信有加,即便他曾在朝堂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陛下也没太怪罪,只是让他到宣府总督军务兼理粮饷……你觉得要以何种罪,才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杨武无言以对,在他看来,管他沈溪死不死,最好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们想刺杀,尽管去,最多我被贬官……希望刘瑾能念着我的好,把我明降暗升,调到京城任差。
  杨武问道:“不知在下……能提供如何帮助?”
  杨武是盯着江栎唯说出这番话的,他认为江栎唯作为锦衣卫镇抚,应该是为执行行刺任务而来,至于张文冕只负责动嘴皮敛财。
  其实江栎唯并没多少话语权,在张文冕面前,他只是个空架子,所有事情都需要张文冕拍板决定。
  张文冕道:“很简单,设宴款待姓沈的……巡抚衙门就不必了,出了事杨大人不好向朝廷交代,外面酒楼便可。等沈之厚酒足饭饱,回去的路上,出点什么事情,那可就怪不了别人了。反正朝野皆知最近宣府民乱,或许是因姓沈的领兵平叛,有人心怀不满报复他呢?”
  杨武笑道:“此计甚好……就是沈尚书每次出行,身边都带有不少随从,恐怕不易下手吧?”
  “推三阻四,你分明是不想施加援手!”江栎唯出言喝斥。
  听到这话,杨武心里越发不爽。
  我被刘瑾的门人教训也就罢了,谁叫他是刘瑾的谋士,专门负责为刘瑾出主意,得罪他稍微进几句谗言我可能就官位不保。可你江某热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五品将官,放到先帝时见到我这样的正三品文官,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倒好,狐假虎威在我面前摆谱!
  杨武面色不善:“该帮的自然会帮,只是得在事前把困难想好,如何把沈尚书身边随从调开!”
  张文冕自信满满:“一切我都会安排好,你只管设宴,引蛇出洞……平时他总躲在总督府,实在难以下手,到了宣府镇后此人就跟缩头乌龟一样,甚至连以前大刀阔斧实施改革的魄力都没了……这说明他怕了!”
  “是,是!”
  杨武应了两声,心里不是在想如何帮张文冕完成任务,而是琢磨如何独善其身,嘴上接着问道:“没其他事情了吧?”
  张文冕笑了笑,道:“还有就是……涉及我兄弟回朝。在宣府停留日久,公公交代的差事,除了杀沈之厚没有完成外,别的事情均已完成,杨大人劳苦功高,回去后我自然会在公公面前代为美言,让公公褒奖于你!”
  听到这话,杨武心里终于舒服了些,笑道:“哪里哪里,都是为公公做事,岂敢居功?”
  张文冕点头,道:“至于离开之事,需要杨大人好好安排……”
  虽然杨武脸上还有笑容,但心里又开骂了……说什么安排,还不就是又跟我伸手要钱?不过想到能把张文冕和江栎唯这两个瘟神早点儿打发走,心里稍微畅快了些。
  “唉,身为一地巡抚,不但上面有个总督是朝中降下来的狠角色,不敢招惹,这边还有人在旁指手画脚,好像我是个负责打杂的下人,实在太憋屈了!”
  杨武腹诽完,深施一礼:“没旁的事情,在下告退了!”
  张文冕笑着挥挥手,没做任何挽留,让杨武离开。
  等杨武出了房门,江栎唯才惊讶地问道:“不跟他说宁夏镇的事情吗?”
  “跟他说这个,实在多余……此人根本不会安心为公公做事,有事也不能太过仰仗!”张文冕面色转冷,“有些事还是要我们亲自做才对得起公公的栽培!”
  ……
  ……
  宁夏镇出现的危机,沈溪早就有所预见。
  不但因为宁夏镇是久有反意的安化王封地,更因为宁夏镇山高皇帝远,这里的地方官手握重权,很难被朝廷监管到。
  刘瑾擅权后,相继往九边派出诸多亲信,看似打压旧势力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但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刘瑾想要在边军中建立起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这些人到地方为官后帮刘瑾敛财的同时,顺便掌控军队,壮大阉党声势。
  刘瑾怎么都料不到,他手下这帮人除了能力不足,还都是贪财好色之辈。
  因为宁夏镇叛乱未起,只是有人暗中传言,甚至连谁造反都不清楚,所以这件事沈溪不会做出反应。
  毕竟那是三边总督要管的事情,他作为宣府和大同两镇统帅,三边的事情论不到他做主,一旦战乱起,按照弘治朝的规矩,他还得受三边总督节制。
  恰在此时,宣府巡抚杨武给沈溪送来请帖,邀请沈溪到城中松风楼饮宴。
  “……沈尚书,我家大人说了,这次依然不请外人,就是私下里商议一些事,若有不便之处沈尚书请提前说明,我家大人好有所准备!”
  文祥晋原本专司负责招待张文冕和江栎唯,但胡汝砺来到宣府后,杨武不敢让太多人知道自己攀附阉党,更不愿意这些人到宣府来的目的是刺杀沈溪之事传扬开,索性又让文祥晋兼领照顾胡汝砺的差事,如此一来,文祥晋的地位随之提升。
  这次便是由文祥晋前来邀请沈溪,之前他就跟沈溪见过面,如此也不会显得太过唐突。
  沈溪让文祥晋把请柬留下,看都没看便打发其离开。
  等人走后,王陵之和朱起进到议事厅,王陵之问道:“大人,那巡抚邀请你过府?什么时候?我们也好提前做安保准备!”
  “宴无好宴,为何一定要去?”沈溪摇了摇头,“这次我可没打算前去赴宴。”
  王陵之不太明白沈溪的意思,眨了眨眼,好在他现在学聪明了,不会贸然跟沈溪攀亲近,很多时候知道沉默是金的道理。
  沈溪走到议事厅沙盘旁,神态慵懒:“怎么,今日已练过兵了?”
  朱起道:“回大人的话,兵马已回营,关键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只是火器略显不足,弹药方面……也比较匮乏。”
  “无碍。”
  沈溪道,“有这么路人马,先练着凑个数,后续我会逐步补充枪支弹药。作为宣大总督,我手底下总归要有些人才行,过几天可能还要增加训练内容……你们一定要负起责任来!”
  王陵之皱眉:“大人,对这些猴崽子不用那么费心吧?就现成的东西都够他们学了,何必节外生枝呢?”
  沈溪没好气地道:“怎么,你有意见?收起你的傲慢,墨守成规只会让思想僵化,你该琢磨一下新战法,看看各兵种在何等天气、何等地形下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不要一味好勇斗狠……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来问,你先下去吧!”
  沈溪不想跟王陵之解释更多,他知道王陵之脾气倔,不让他亲自实践感受,光靠嘴巴说怎么都说不清楚。


第一九二〇章 麻烦
  王陵之和朱起前脚刚离开,马九后脚就进入议事厅。
  云柳和熙儿相继离开宣府后,情报这一块沈溪暂时交由马九来打理。
  不过马九没有动用云柳创立的情报系统,而是直接调用宣府总兵和大同总兵管辖的军中斥候,有针对性地获取情报。
  马九向沈溪禀报:“已经查清楚了,刘瑾自京师送信至宣府,直入巡抚衙门,这次宴请可能与此有关。”
  以马九的能力,无法往宣府巡抚衙门渗透,很多事只能根据收集到的情报进行推测,沈溪不求马九做出多大成绩,只求不闭目塞听便可。毕竟搞情报,云柳更有经验,云柳从小就被玉娘调教,对于获取情报积累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沈溪继续摆弄沙盘,随口道:“早就料到了,张文冕和江栎唯早有杀我之心,否则风尘仆仆赶来宣府,只为贪财?估计长时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准备设计诓我出去……”
  马九紧张地问道:“大人,是否派人将隐患清除?”
  “怎么个清除法?”沈溪抬头问道。
  马九支支吾吾:“就是……派人去巡抚衙门搞破坏,发出警告……”
  沈溪摇了摇头:“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只要我这边坚持不出总督府便可,料想张文冕很快就会回京,这次只想做最后一击,可惜他低估了我的戒备心理……现在他应该更关心宁夏镇危机,就算那里的藩王和勋贵没什么动作,但刘瑾派去宁夏那几位已闹得民怨沸腾,官逼民反是迟早的事情。”
  马九道:“可是……大人,毕竟有人要对您不利!”
  沈溪笑着挥了挥手:“这世上对我不利的人多了,我岂能一一计较?记得把守好总督府衙门,按照我说的分成明暗哨,重要区域加派人手,防止有人蓄意纵火和在井水中下毒……这些事交给你做,我放心!”
  之前马九一直负责操练兵马,比如训练火枪手和炮手,现在沈溪把情报工作交到他手上,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沈溪道:“我写了几封家书,稍后你派人把信送回京城,虽然走驿路,但不能完全相信驿站的人,京城局势复杂多变,派一些值得信赖的弟兄送信!”
  “是!”
  马九拱手领命,然后退下。
  ……
  ……
  杨武派文祥晋宴请沈溪,结果他这头把什么都准备好了,沈溪却不来赴宴。
  张文冕和江栎唯准备了大批人马刺杀沈溪,兴师动众的结果却是徒劳无功,这让张文冕大为光火。
  当晚回到巡抚衙门,张文冕又是斥责,又是冷嘲热讽,杨武黑着脸一语不发,心头却把狗仗人势的张文冕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张文冕发泄一通,气呼呼地坐下,喝问:“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姓沈的小子却龟缩在总督府衙门不出来……不会是他提前得到风声,才选择避而不见吧?会不会是杨大人手下泄露了消息?”
  “唉……”
  杨武叹息道:“在下只负责请人,一切都按照张先生吩咐行事。因不参与具体动手,本官并未曾跟手下讲明,只以为是普通宴席,如何个泄露法?”
  张文冕脸色很不好看,刺杀没成功,意味着没完成刘瑾交托的任务。
  如今刘瑾最在意、务必除之而后快的人是沈溪,只有沈溪死去,他在朝中才没有对手,掌控九边兵马笃实手中权力才有希望。
  这会儿最失望的要数江栎唯,之前江栎唯亲自带人到酒楼周围埋伏,可惜却扑了个空,而张文冕已定下归期,看来刺杀沈溪的机会已经很渺茫了。
  江栎唯不甘心地问道:“炎光兄,是否还有其他行刺计划?”
  “计划当然有,但我这里没时间执行了!”
  张文冕遗憾地道,“事关重大,我必须回京跟公公当面说清楚,否则不放心。至于没完成的差事……就交给顾严你和杨大人了!”
  杨武听到这话不由摇头苦笑,自己这个巡抚就好像刘瑾豢养的一条狗,张文冕即便离开也要留个人继续对他指手画脚。
  堂堂一地军政首脑,要被个武夫调遣,杨武想想都觉得难受。
  江栎唯问道:“炎光兄几时回京?”
  “这可不好说!”
  张文冕防备地看了杨武一眼,道,“为防止出发时间泄露,被人所乘,还是保密为好!若被沈之厚知晓,未必会让我平安回京!”
  杨武心生不屑,你不过就是个落第秀才,侥幸攀上刘瑾的高枝,离开刘瑾,你什么都不是!
  江栎唯却两眼放光。在他看来,张文冕回京而他留在宣府这边,其实是一种比较稳妥的安排,如此一来,既能把刺杀沈溪的计划进行下去,还能继续敲诈地方官,他再怎么落魄也是锦衣卫镇抚,名义上的天子亲军,司礼监掌印刘瑾刘公公跟前的人,这些个地方官还不得好好巴结?
  如此一来,他也能享受到张文冕以前的待遇,狠狠地捞上一笔。
  杨武面露难色,道:“张先生,很多事实非人力能控制,刺杀沈尚书之事……应从长计议。”
  张文冕冷笑不已:“这件事我暂且不管了,能否成功全看杨大人的表现。若达成目的,刘公公高兴之余定会调你回京任职……留在宣府可不是长久之计,谁知道鞑靼什么时候又会寇边?再者,难道杨大人就没想当个部堂?”
  杨武嗫嚅地道:“这……自然是想的。”
  “那就把事情办好,别让我一遍又一遍提醒。顾严,我走后你要多提点杨大人些,就怕他关键时候犯糊涂,分不清亲疏远近!”张文冕用霸道的语气说道。
  杨武转过头,假装咳嗽,暗中却翻了翻白眼。
  把事情交代清楚,张文冕次日一早便离开宣府。
  江栎唯就好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如何把刺杀计划进行下去,至于杨武那边,却完全没把江栎唯当回事。
  杨武早就刺探过张文冕和江栎唯在京城的情况,知道江栎唯曾侍奉外戚党,后来又投奔刘瑾麾下,但未见官职提升,略一盘桓便知道此人并未得到张苑的信任,江栎唯指望继承张文冕的威风,到头来却发现是一厢情愿。
  张文冕走后,宣府镇留下个户部右侍郎胡汝砺,此人乃阉党骨干,专门帮刘瑾敛财,但这会儿人却不在宣府城。
  杨武干脆自作主张,暗中跟沈溪联络。
  杨武投靠阉党才获得升迁上的便利,现在又想跟文官集团建立起联系,目的自然是想要留条退路。
  他清楚沈溪在朝中是什么地位,如果阉党倒台,沈溪很可能会成为朝中首屈一指的权臣,尤其是当下阉党专权的情况下,沈溪跟刘瑾斗得那么厉害,仍旧可以呼风唤雨,他便知道最好不要跟沈溪结仇。
  可惜的是,沈溪对于这种两面派向来是敬而远之,就算他再示好,沈溪也只是虚与委蛇,没有给任何承诺。
  连续几次,杨武心就冷了下来,干脆两边都不得罪,只当个不管事瞎糊弄的庸官。
  ……
  ……
  张文冕离开宣府镇,沈溪没有丝毫放松。
  对于刺杀,他还是比较小心的,毕竟当初在京城时他就经历过一回,而且江栎唯对他的仇恨有多深,沈溪心知肚明。
  张文冕刺杀他,那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到了江栎唯身上就完全是一种执念了。
  沈溪明白,张文冕这一走,江栎唯没了出谋划策和提供政治支持的靠山,掀不起多大波澜,但依然要提防他铤而走险。
  现在捉摸不透的是杨武和胡汝砺的态度,毕竟某种程度上他们代表了刘瑾的利益,一旦刘瑾下达死命令,难保不会节外生枝。好在此时宣府、大同等地都进入了夏粮入库的高峰期,胡汝砺到宣府各地督导夏收,杨武守在巡抚衙门,闭门谢客,看起来倒是相安无事。
  沈溪没有干涉宁夏镇的事务,安化王是否会叛乱,几时叛乱,都是个未知数。
  沈溪发现历史事件都有其规律,就算他出面干涉,还是难以避免发生,而且在他看来,安化王在这个时候发动叛乱有些不太合适,刘瑾跟朱厚照还处在“蜜月期”,未必能影响刘瑾在朝中的地位。
  就算有影响,朱厚照未必会置刘瑾于死地。
  只要刘瑾不死,春风一吹,阉党势力又会抬头。
  沈溪为了确保自身安全,轻易不离开总督府,反正惠娘和李衿都被他接到总督府内居住,而铸造兵器又有专人负责,每天他只需到大堂处理公文,再拿出时间搞实验,进行研究,或者静下心来看书,写写画画。
  日子轻松自在。
  惠娘以前从不敢想待在沈溪身边,长相厮守,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有了一种归宿感。
  丈夫、儿子、姐妹……
  看起来不太协调,其实非常和谐。
  惠娘和李衿看起来是姐妹,更好像主仆,李衿对惠娘完全顺从。李衿很聪明,什么都不争,越是这样越得到沈溪和惠娘的欣赏。
  这天沈溪没进内宅,夜已经很深了他依然留在书房整理情报。
  云柳离开后,马九负责的情报系统运行一直不畅,沈溪必须得把云柳那边传递来的消息和马九搜集整理的情报汇总后进行分析,耽误了时辰。
  如此一来,习惯每天都能见到丈夫的惠娘有些担心了,确定沈溪留在府内没有出门,就派李衿过来“暗访”。
  沈溪见到一身男装的李衿,略感意外,没想到李衿居然有胆量走出内宅,“登堂入室”。
  “老爷!”
  李衿见书房没有外人,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娇滴滴称呼一声。
  沈溪哑然失笑,让李衿到近前,问道:“你姐姐让你来的?”
  “是。”
  李衿不做隐瞒,“姐姐知道老爷忙,特地让妾身前来帮老爷……”
  沈溪摇头苦笑:“帮忙就不必了,坐下来休息,之后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姐姐这会儿还没睡下吧?”
  “嗯。”李衿点头,“姐姐说要等妾身回去才安歇。”
  “哦。”
  沈溪恍然,惠娘让李衿来,说白了还是担心他,当然其中可能也有一点私心,毕竟每天都能见到丈夫,入夜后不自觉便就多了一份期盼,于是做主让李衿走出内宅,见识一下沈溪平常工作情况。
  惠娘不甘心永远只守在内宅!
  沈溪道:“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跟你说说工坊的事情,京城来的工匠基本已安排妥当,开工有些时日了,如今遇到个大麻烦,宣府、大同地方的矿山被朝廷勒令封闭,没办法冶炼,需要的生铁必须从南边运过来……”
  李衿听沈溪说起正事,立即收起小女儿家的姿态,认真倾听。等沈溪说完,她道:“老爷,这些事妾身可以做……不过,早前不是说铁料足够了吗?”
  沈溪道:“主要还是我对地方不太了解,之前除了指望能从地方获取铁矿石,自行冶炼外,还可以搜集废旧兵器,重新回炉铸造,可是由于朝廷长期拖欠粮饷,官兵们把武器装备都拿去换钱买粮食过日子,兵器库那边也是空空如也。回去后记得跟你姐姐说,最好从南方多购买生铁,我这边有急用。”
  “是。”
  李衿低下头应道。
  沈溪轻叹:“陛下想在明年出兵平定草原,听起来荒唐,但有很大的可能战事会如期展开,若大明士兵无法在开战前装备先进的火器,并且进行适当训练的话,到了草原没有任何胜算,你现在要保证兵器所需原材料,其中重要一环,就是火药和配套物资……”
  沈溪跟李衿说起事来便没完没了。
  沈溪平时不怎么跟人交流,话不多,更讲究实效。但到了李衿这边,他不必就事论事,可以畅所欲言,所以就显得比较啰嗦了。
  随着时间流逝,李衿大概听明白了,她这边要帮助沈溪负责军中后勤补给,实在不轻松。
  沈溪一直找人为自己筹备后勤物资,之前宋小城和马九曾分别负责过,但效果不佳。
  现在李衿处理商贸之事游刃有余,沈溪干脆让其负责后勤补给,虽然现在没有开战,不需要筹备粮草和军饷,但沈溪已在铸造火铳、火炮,正好借此让李衿练练手。
  ……
  ……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沈溪把情报整理一番,然后随李衿一起进了内宅。
  夫妻相处,免不了聊一些家长里短之事。
  京城那边,林黛很悲催,一直期望能为沈家传宗接代,结婚几年都没怀上,经调养和进补好不容易怀孕,结果怀胎十月却诞下个女儿。
  好在随后谢恒奴诞下的也是女儿,林黛心里才平衡了些。
  林黛和谢恒奴都没有为沈溪生儿子,最失望的要数周氏,周氏花了偌大的心思照顾两个儿媳,本希望最不济也是一儿一女,结果却是两个女儿,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看,周氏很多天都没进沈溪的家门。
  这不涉及人情冷暖,主要是周氏在生儿还是生女的问题上,太过固执。
  典型的翻脸比翻书快!
  而沈溪则并不在意自己是多了儿子还是女儿,反而心中更喜欢女儿多一些。
  说这件事的时候,惠娘语气中多少有些惋惜,显然她没有想过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更多的利益,在这方面她倒是看得开。
  沈溪跟惠娘絮叨家事,差不多三更快过去才睡下,但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没完全亮开,他就被人吵醒。
  等出了内宅,沈溪见到马九,马九手上拿着一份情报,神色紧张,“大人,刚得到消息,宁夏镇乱起……”


天子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