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0章 有何阴谋
作者:天子|发布时间:2024-06-29 02:54:17|字数:9365
沈溪没有客气,朱厚照赐座他便坐下,坐下来后也没有主动跟朱厚照说话。
此时最紧张的要数刘瑾,生怕沈溪不识相,跟朱厚照说一些朝中的事情,当然最怕的还是沈溪无中生有污蔑他。
“要阻止姓沈的小子耍阴谋诡计,让他见不到陛下的面最好,但在朝中众多大臣中,姓沈的小子算是最识相的一个,通常不会在陛下面前说三道四……反倒是谢于乔那些人,我更要小心些,那帮人本事不大就会叫唤。”
朱厚照望着沈溪,一时间竟然有些生疏感,半晌后才说道:“沈尚书,其实朕召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朕得知,鞑靼人派来使节,如今人已到宣府,想入朝觐见,地方官府不敢做主,特意向朝廷请示。朕之前已定下两年平草原之国策,所以……在这件事上朕很犹豫,不知是否该允许他们入朝,想听听你的意见。”
沈溪问道:“那陛下是想见,还是不想?”
“咳咳!”
朱厚照咳嗽两声,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朕尚未有具体想法,其实见或者不见都可,因为无论是否赐见,都改变不了朕之前定下的兵发草原、封狼居胥的计划,沈尚书切勿误判……”
刘瑾趁机道:“沈尚书,陛下问你的意见,你只管回答便可,怎么可以倒过来问陛下呢?”
朱厚照瞪了刘瑾一眼,似在怪责其多嘴多舌,但沈溪察觉到,小皇帝这会儿根本没有真正怪罪刘瑾的意思。
朱厚照和刘瑾基本已是“狼狈为奸”,说不清到底谁对大明朝廷的破坏力更大……刘瑾固然可恶,但要不是朱厚照纵容,断不会出现如今目前大臣离心离德的情况。
朱厚照道:“沈尚书不必遮掩,有话直说便可。”
沈溪道:“既然陛下让说,那臣就讲一些自己的浅见……嗯,还是见吧!”
“啊?”
朱厚照对沈溪的建议非常意外,这个回答太过直接了,一时间他竟然没反应过来。
刘瑾皱眉:“沈尚书,您这意见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为何要接见那些番邦使节?你得说出个理由来,陛下准备平定草原,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现在你却说要赐见其使节,这不是对敌示弱吗?”
大明自立国以来便不与草原部族苟且,近百年来边关战火不断,朝廷只有在战败或者没精力跟草原人交战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和谈,开放一两个口岸做生意,等大明元气恢复后,贸易口岸就随之关闭,然后再次进入战争模式。
沈溪道:“见个番邦使节,便是示弱,那以刘公公之意,大明君主以前接见高丽、琉球等国使节,都是示弱咯?”
“嗯?”
刘瑾瞠目结舌,无法置答。论辩才,他自认跟沈溪有一定差距,之所以插话是不想让沈溪在朱厚照面前占据主动,在他想来,朱厚照没有让他回避,应该是有这方面的考量……他的存在,可以缓解一下君臣间的紧张氛围。
朱厚照一抬手,打断沈溪跟刘瑾间的对话,问道:“沈尚书,你可以说说具体原因吗?”
沈溪道:“原因很多,但总结起来,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沈溪的回答依然很简单,朱厚照听了却需要琢磨很长时间,因为这话蕴藏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例行公事,例行公事……”朱厚照思索半晌后,微微点了点头,“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见或者不见都那样,不如见见,这样也算是兵法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沈尚书是这意思吧?”
沈溪站起身,恭敬行礼:“陛下圣明!”
这话出口,沈溪已经有要告辞离开的意思……该说的话说完,没必要留下来听朱厚照唠叨。
朱厚照面色略显尴尬,看着沈溪道:“沈尚书,你就没有什么好建议?比如说,此番见鞑靼使节,朕应该怎么做,总归要防备他们窃取大明的情报回去吧?若是最后闹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不好了!”
沈溪听到朱厚照的话不由皱眉,心想,你这家伙自小有那么多名师大儒教导,结果当上皇帝后学问不但没见增长,反而变得不学无术起来。
刘瑾出言纠正:“陛下,这怎么能算是偷鸡呢?贼子才偷鸡……”
“一边站着去,朕没问你!”
朱厚照瞪了刘瑾一眼,又看向沈溪,似乎想得到一个结论。
沈溪道:“若陛下不放心,那就由兵部统筹负责接待事宜,断不让鞑靼人占得便宜……不知陛下是否恩准?”
“嗯?”
朱厚照听到沈溪的回答,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侧头看了刘瑾一眼,显然他现在更愿意采纳刘瑾的意见。
这算得上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毕竟朱厚照跟刘瑾朝夕相对,就算明知道沈溪能力突出,也更愿意相信刘瑾这样的近臣。
刘瑾也在认真琢磨这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让兵部负责接待鞑靼使节事宜,最后硬着头皮建言:“陛下,沈尚书主动请缨,自然再好不过。有沈尚书接待,一定可以体现我大明威严,令夷狄心惊胆颤……陛下有沈尚书这样的能臣,实在可喜可贺!”
朱厚照欣慰点头,笑呵呵地说道:“这话中听,鞑靼人几次犯境,都被沈尚书领兵击退,恐怕鞑靼人心里已经有阴影了……沈尚书可说是我大明第一能臣,由沈尚书领衔接待事宜,鞑靼人还不俯首帖耳?哈哈,事情就这么定了!”
“臣领命!”
沈溪不动声色,行礼道。
之前刘瑾暗自窃喜,觉得沈溪接了个烫手的山芋……接待鞑靼人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毕竟外交无小事,一旦哪里做得不好,便会将缺点无限放大。另外,在刘瑾看来,如此沈溪便会分心他顾,朝中会少一大隐患。
但现在见沈溪如此淡定,刘瑾有些迟疑了,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沈溪的诡计。
“不对不对,到底有哪里不妥呢?瞧这小子淡定的神色,一看就早有准备,怕是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如何来跟陛下奏对,那主动请缨接待鞑靼人,不会也有什么阴谋吧?”
刘瑾怎么想,都没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继续琢磨开了:“就算他想诬陷我跟鞑靼人勾连,陛下也不会采信,之前我在宣府,帮陛下取得对鞑靼一战的胜利,足以证明清白。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他有何阴谋……对了,难道他不是为了对付我,而是另有图谋?莫非他对两年平定草原不自信,想藉此把事情延后?”
此时的刘瑾,已患上被迫害妄想症。沈溪的老谋深算,让他时刻充满警惕。沈溪的威胁实在太大了,每走一步棋他都要琢磨半天,此时揣摩不透,打定主意回去后便叫来张文冕和孙聪商议,找出沈溪如此做的原因。
朱厚照说完正事,高兴地道:“既如此,沈尚书请回吧……明日藉田,朕会亲自参加,到时若有机会,再跟沈尚书说一些别的事情。”
沈溪行礼:“如此臣便告退了。”
“呃?”
朱厚照没马上准允,看着沈溪有些迟疑……他忽然想起,自己已很久没接见朝臣,若不趁此机会问问沈溪朝中事务,似有浪费之嫌。
刘瑾看出点苗头,马上道:“陛下,您之前吩咐的事情,老奴已准备妥当,您是否……”
一听刘瑾这话,朱厚照顿时想起久违的宫市,眼前一亮,迅速之前所想抛诸脑后,笑着对沈溪道:“是啊,朕忘了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做……嗯,沈尚书先请回吧,明日再见!”
“臣告退!”
沈溪不想跟朱厚照多废话。本来他有很多事可以奏禀,比如涉及朝中人事安排,又或者提请拨款以制造和更换火枪,让大明军队换装,再有便是涉及地方兵变……但因为有刘瑾这个政敌在,加上沈溪发觉朱厚照无心朝事,也就懒得说。
沈溪从乾清宫出来,刘瑾一路小跑在后跟着,气喘吁吁道:“沈……沈尚书,留一步说话如何?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沈溪驻足回首打量刘瑾,见刘瑾满脸堆笑,似乎对之前沈溪君前奏对表现很满意。
“刘公公,你跟本官,有什么好谈的?”沈溪冷言冷语回道。
刘瑾跟着停下脚步,脸色稍微有些尴尬,不过他脸皮厚,根本不为沈溪呛人的话着恼,依然笑着说道:
“总归有些事我们可以商量下……你看这朝中大小事项,陛下不怎么过问,若是臣僚间不商谈解决,能将事情做好?”
“改天吧!”
沈溪显得很不耐烦,“今日时候不早,本官得回去了……明早藉田礼,兵部衙门也得做好准备!”
刘瑾脸色一变,见沈溪毫不迟疑地扬长而去,目露凶光,似要择人而噬。
沈溪从宫里出来,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了,好在有太监举着灯笼引路,才大致看清楚道路。
这名在乾清宫做事的太监送沈溪到长安左门门口,道:“沈尚书,奴婢便送您到这里,告退了。”言语间对沈溪非常恭敬。
沈溪在朝中地位或许受辈分、资历影响不是非常高,但在那些非文官体系的人心目中,沈溪乃是大明赫赫有名的功勋尚书,属于偶像级的存在,相处时都毕恭毕敬。
沈溪出了宫门,正准备返回兵部衙门,交待完事情便打道回府,却见不远处东公生门前,谢府马车停靠在路旁。
没等沈溪过去,谢迁已从马车上下来,此时这位首辅大人兜着手,看到沈溪后面色不太好看。
“退下吧!”
谢迁对旁边举着灯笼的下人说了一句,待人退下后,他才打量沈溪。
沈溪关切地问候:“春寒料峭的,阁老有必要在这里等候么?倒不如明日藉田出城途中,学生把面圣情况详细告知。”
谢迁板着脸道:“你这小子真不体谅为人臣子的苦衷……见到陛下了?”首辅大人对沈溪能见到朱厚照心情复杂,既有羡慕,也有嫉妒,更有一种莫名悲伤。谢迁对朱厚照已处于一种半失望状态,他之所以坚持留在朝中,非是为了尽忠报国,纯粹是为了一种责任……不忍心看到他亲手打造的弘治中兴局面就此衰败下去。
沈溪点头:“见到了。”
“面圣时你说了什么,一五一十详细道来!”谢迁迫不及待想知道朱厚照的真实想法,还有沈溪君前如何应答。
沈溪没有赘述,他跟朱厚照的对话加起来也没几句。等他几句话把情况介绍完,谢迁吹胡子瞪眼:“你倒好,之前老夫说的那番话,居然一点儿都不放在心里!”
沈溪道:“明日一早阁老便能见到陛下,有些事何必让我去说?再者,陛下没说及这方面的事情,君前召对嘛,自然是陛下问什么,我便回答什么,这也是为人臣子应保持的体统,莫不是阁老希望我在陛下面前揪着阉党擅权之事不放?”
谢迁脸色很不好看。
一边他希望沈溪帮他出头,一边又不希望沈溪当这个出头鸟,之前他曾说过,让沈溪躲在文官集团跟刘瑾相斗的第二线,由他自己来当这个扛旗人。奈何现在他这个文官首脑根本见不到皇帝,所以才会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到沈溪身上。
“也罢。”谢迁没有继续揪着过往不放,好奇地问道,“那你将迎接鞑靼使节的事情揽在身上,可是有别的打算?”
沈溪摇头:“接待鞑靼使节之事,根本是刘瑾有意安排,并非我之心愿……接待番邦使节本就吃力不讨好,稍微不注意就会带来一身麻烦,小心处之而不被人攻讦已属万幸,焉能有别的打算?”
谢迁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原本期待看一出好戏,结果却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算了算了。”
谢迁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就知道你小子前去面圣没什么好结果……之前你宁可为了一时义气,跟陛下交恶至今,不过也好,现在你还能面圣,若将来有什么事情的话,大可通过你……”
说到这儿,谢迁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他终归要脸面,堂堂内阁首辅、朝中文官第一人居然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遇事还需要沈溪这个后生去进言,感觉很丢份儿。
沈溪看着谢迁,问道:“阁老可要回府?”
“回府作何?明日籍田,最好是就近找个地方休息……你做你的事情吧,老夫不加干涉。”谢迁没好气地回道。
沈溪知道谢迁心情不佳,自己最好别去触霉头,宁可早些回家去陪妻儿,也好过时时面对谢迁这张老脸,当即行礼:“那学生便告辞了。”
沈溪将走,却被谢迁叫住:“你先等等。”
“阁老还有事?”沈溪好奇地问道。
谢迁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半晌后他才颓然地一摆手:“去吧,有事的话老夫明日再跟你说……”
沈溪再度行礼,往远处去了,走了半截,依稀听到谢迁在那儿自言自语,“这朝事,愈发不可控制,看来阉党霍乱朝纲是迟早的事情……”
第一八八〇章 藉田礼
刘瑾在沈溪身上吃瘪,当天没有留在司礼监掌印房,收拾心情出宫,回家后第一时间将张文冕和孙聪召来,把沈溪担任招待鞑靼使节之事一说,谨慎地问道:“你们且说来听听,姓沈的小子是否有阴谋?”
孙聪看了张文冕一眼,发现对方正蹙眉思索,于是道:“公公,要说沈尚书有阴谋,未必尽然……迎接番邦使节之事纯属吃力不讨好,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尽可能回避……怕是沈尚书被迫接受的这差事吧?”
刘瑾着恼:“咱家看来,姓沈的小子根本不是被迫接受,而是早有预谋……哼,那家伙屁股一撅咱家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孙聪摇头苦笑。
刘瑾说得太过粗鄙,他完全接不下话。在处置正规朝事上,孙聪经验很丰富,但涉及阴谋诡诈,孙聪自问比不上张文冕。
刘瑾见孙聪低头不语,不由看向张文冕,道:“炎光,你且说。”
张文冕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回公公的话,在下也想不出……沈之厚此举有何阴谋……”
“嗯!?”
刘瑾勃然变色,几乎是嚷嚷着说道,“你们怎么了?平时自诩足智多谋,现在却连个主意都没有?你们要知道,咱家吃了那姓沈的小子不少亏,上次被陛下流放至宣府做监军,便是那小子所为……咱家不知不觉便钻进他的圈套,当时你们在做什么?可有尽到责任?”
刘瑾平时对孙聪和张文冕是不错,予取予求,可一旦心情不佳,就把二人当成下人一样喝斥。
孙聪面色羞惭,毕竟他没察觉到沈溪的阴谋,是有一定责任。
张文冕则有些不服气,因为刘瑾被发配出京时,他作为使节前去宣府,置身危境,并未留在京城为刘瑾出谋划策。
当然张文冕无法为自己辩解,刘瑾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这个当权的阉人,很多时候蛮不讲理,身为幕僚张文冕非常清楚这一点。
刘瑾生了许久闷气,最后看着二人道:“咱家并非强人所难,你二人既无法获悉姓沈的小子的阴谋,回去后详细琢磨……再者,咱家想扩充一下幕僚班子阵容,总不能只依靠你二人出谋划策……之前让你们找的人才,可有发现?”
孙聪和张文冕对视一眼,无论他们性格如何,或心高气傲,或满腹诡诈,都不希望自己被刘瑾弃如敝履。
任何人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孙聪和张文冕最大的作用就是帮刘瑾做事,如果离开刘瑾这个保护伞,他们什么都不是,此时刘瑾却让他们帮忙找寻新的幕僚,分他们手头的权力,二人当然是能拖就拖,尽量敷衍。
孙聪道:“正在找寻,这几日便将人送到公公面前。”
“嗯。”
刘瑾满意点头,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端起茶杯正要饮茶,却发现茶水是凉的,一把将茶杯扔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怒气冲冲喝问,“怎么办事的?好不容易回府,连口热茶都没有?”
刘瑾显然是迁怒他人,大厅内服侍的下人胆战心惊,跪了满地,外面侍候的几个丫鬟强忍恐惧,硬着头皮送上热腾腾的茶水,然后快速清扫地上的碎瓷。
孙聪请示:“公公,明日藉田礼,是否有别的安排?”
刘瑾道:“不说还没什么,一说咱家就来气……那些什么大臣挤破头想见陛下,现在趁他们心意,让他们面圣,陛下疲倦时心情不好,这些人说多错多,咱家倒想看看这些人的倒霉样。”
“哼哼,咱家不发威,以为咱家是病猫啊?”
张文冕道:“公公还是小心些为好,就算计划再周详,不还是有沈之厚等阴险小人破坏公公大事?”
“对,对!”
刘瑾站起身,深以为然,“咱家需要防备的不是那些阁老公侯,而是姓沈的小子,咱家算是看出来了,沈之厚生来就是跟咱家作对的,他入朝几年,咱家就在他手上吃几年亏……怪不得咱家头些年流年不利,感情是撞着煞星。只有尽早把这小子除去,咱家才可高枕无忧!”
……
……
正德二年,正月二十九。
今天是藉田日,昨儿晚上百官便斋戒沐浴,焚香祭拜,按照道理早上起来不能用食,洗漱一番便到大明门外等候皇帝驾临。
此乃大型祭祀活动前的必备工作,沈溪却没有遵守的意思,早晨起来照样吃了稀粥馒头,天亮前出发赶往皇宫。
沈溪抵达时,朝官已到大半。
文武百官列队整齐,有爵位的公侯排在前面。
沈溪身为三孤,位置在他前面的人屈指可数,待站定,此时天才蒙蒙亮,百官交头接耳,“嗡嗡”议论个不停。
显然文武大臣都不认为朱厚照会准时准点出席藉田礼,甚至很多人觉得有可能会跟上元赐宴一样,再次被朱厚照放鸽子。
沈溪没有主动跟朝臣联络,站在那儿见左右聊得正欢,于是准备闭目假寐,这时谢迁跟新任礼部尚书白钺和刑部尚书王鉴之一起走了过来。
京城内,六部尚书中有两位跟刘瑾走得近,谢迁要做什么事,只能从另外四部着手,恰恰沈溪这个兵部尚书在很多时候不听从谢迁调遣,如此谢迁只能从礼部和刑部想办法。
“之厚,秉德和明仲入朝后,跟你无太多交集……如今既同殿为臣,总该亲近些才是。”
谢迁过来为沈溪引荐白钺和王鉴之。
照理说,白钺的礼部尚书之位犹在沈溪这个兵部尚书之上,应该是沈溪前去拜会。但朝廷是个讲究资历的地方,沈溪上位更早,一直担任京官,身为帝师,如今又执掌兵部,算是朝中“老前辈”,作为“后进”的白钺和王鉴之,只能“屈尊”前来拜见沈溪。
沈溪最厌恶那些不合理的规矩,在他看来,朝廷官位能者居之,而非先把人按照岁数和资历排个辈再谈其他。白钺和王鉴之岁数都在五十岁左右,对谢迁而言或许算年轻,但对沈溪来说,二人比他父亲年纪都大,如何能怠慢?
“见过两位。”沈溪恭敬行礼。
其实这并非是沈溪跟白钺、王鉴之第一次会面。
不过一天一次的朝会传到朱厚照这里便中断,朝臣们想在公开场合见上一面不那么容易,周经致仕后,朝廷没有重大礼仪活动,沈溪跟礼部也就没有交流。至于刑部那边,沈溪更没有公事来往,就算官员偶尔见次面也只是礼数上的敷衍。
谢迁气色不错。周经和屠勋退下去后,顶替上来的两位文官都没有被刘瑾拉拢,这让他很是欣慰,而沈溪又算是他的门生,再加上工部尚书李鐩,朝中六部大体还是在文官集团掌控下。
……
……
谢迁将白钺和王鉴之引荐给沈溪,然后把今天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顺天府已将穜稑种和耒耜呈送到宫里,若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后就该有内官把东西送出来,然后君臣就该相伴出城至藉田所……不过,看这架势,陛下这会儿多半尚未睡醒……”
说话时,谢迁一直在打量沈溪,似想从沈溪神色变化之中,看出一些端倪。
沈溪神色冷峻,一句话都没说。
王鉴之则直接问道:“谢尚书莫不是以为刘贼会在宫里动手脚,阻碍陛下出席此次藉田礼?”
“嗯。”
谢迁黑着脸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话,又有一批大臣现身宫门处,这次抵达的大臣却是以焦芳为首的一众阉党骨干,焦芳身后便是吏部尚书刘宇和户部尚书刘玑。
焦芳走到谢迁跟前,好像没事人一样问道:“于乔,宫里可有陛下的确切消息传出?”
谢迁打量焦芳,随即摇了摇头。
焦芳全然不顾在场大臣疑虑的目光,直接问沈溪:“之厚昨日入宫面圣,不知陛下可有对今日之事有所交代?”
随即几名阁臣和部堂都打量沈溪。
沈溪明白,焦芳这是过来试探自己的底细,心想:“当时刘瑾也在场,难道他没把我面圣的过程跟其党羽说明?”
沈溪回答:“鞑靼使节滞留宣府,请求入朝觐见,陛下安排由兵部具体负责接待事宜,其他事情陛下一句没提,故此在下也不是很了解。”沈溪应答非常老辣,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都不提,就说皇帝没提,至于真相如何你们自己去猜,反正再问下去我也拿这理由搪塞。
焦芳微微颔首,转头看着谢迁:“于乔,若实在不行,派人入宫查看一二,若陛下出来迟了,让百官先行去藉田所等候也无妨。”
焦芳这边说得轻松,谢迁脸色却阴沉下来。
王鏊从内阁大学士位置上退下来后,焦芳已成为名正言顺的“次辅”,在内阁中地位比后进的梁储和杨廷和高很多,隐约有“号令群臣”之意。
焦芳有刘瑾撑腰,而谢迁之前一直向皇帝提请致仕,很多人觉得,但凡谢迁任性退下去,那就是焦芳当首辅,现在焦芳在朝中的声望和地位快速攀升,以至于很多事情上焦芳已可独当一面。
谢迁道:“陛下不出,为人臣子就应当耐心等候,此乃规矩,照章办理便可!”说着,他目光扫过焦芳与其身后一众阉党成员,发现后面多了些原本文官集团中人,显然这些官员在刘瑾掌权后已倒戈加入阉党,属于“审时度势”的墙头草。
就算谢迁很失望,也只能忍着,不想跟焦芳起正面冲突。
焦芳没跟谢迁争论,点头道:“那先候着吧,若正午陛下还不出来,今天的事情……却不知该如何解决!”他抛给谢迁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便带着刘宇等人回到队列中站定。
谢迁和周围文官各自归位,阉党与文官集团之间隐隐形成一道界限,泾渭分明。
……
……
这次朱厚照没有让在场公侯和文武百官失望。
原因不是朱厚照起得早,而是他玩了个通宵后精神亢奋,根本就没睡下,再加上刘瑾有意在卯时便去提醒朱厚照需出席今天的藉田礼,结果兴致不错的朱厚照草草收拾一下便出来与文武百官见面。
朱厚照现身前,刘瑾和张苑等内监已捧着之前顺天府进呈的穜稑种和耒耜出来,同时带来的还有皇帝的圣旨,以及一些藉田用具。
这本来没什么,不过在场大臣中有眼尖的,比如沈溪就发现后面一些太监居然捧着几个黄布盖着的木托盘,从其形状判断,下面应该是弓箭,猜想朱厚照有籍田礼完成后去南苑狩猎的打算。
沈溪心想:“若你小子在藉田这样庄严的仪式中,增加狩猎项目,恐怕你老爹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将你一起带下地府!”
刘瑾和张苑等内监出来后,分列两边,而后銮驾从皇宫正门而出。
百官跪迎。
朱厚照坐在銮驾上,出宫后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往大明门正对的正阳门而去……此番大队伍要出城去藉田所,地方在正阳门外先农坛旁,跟天坛正对。
朱厚照露面,终于打消在场众多官员的疑虑,谢迁脸上露出一抹安慰之色。
百官跟着銮驾,在御林军陪同下,一路步行出正阳门,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一行抵达先农坛。
藉田礼开始。
第一步朱厚照祭奠先农,他头戴翼善冠,身着大黄袍,以衮冕而入。
百官在先农坛下等候,朱厚照祭奠神明,仪式繁琐,不过有礼部和太常寺等衙门具体负责,朱厚照只需按照流程进行便可。刘瑾俨然是无冕的宰相,一直站在朱厚照身侧,一个步奏完毕,又提醒皇帝进行下一步。
等先农祭祀完毕,差不多午时也到了,这会儿太阳已快升到中空,钦天监已把算好的吉时告知朱厚照,正午藉田正式开始。
顺天府将请来的几十名农民代表安排到百官旁,这些人作为皇帝参加藉田礼的见证者,负责把皇帝的“圣明”传递给天下人知晓。
光是朝廷说朱厚照勤政爱民,没人相信,但由亲眼见证的普通百姓口中流传出去,才有说服力。
朱厚照从先农坛出来,人已经哈欠连连,本来早晨就该回寝宫睡下,结果一直坚持到正午,如今被头顶暖熏熏的太阳一晒,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这会儿莫说是去打猎,就算是继续进行仪式他都没精神。
朱厚照打了个呵欠,看着旁边的刘瑾,扬扬下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怎么这么麻烦,还要多久才结束?”
刘瑾苦着脸回道:“陛下,时候还早呢,尚需您亲自耕田,今日出席的公侯以及文武百官也得在您之后耕田劳作,之后还有赐食……一套流程下来,怎么也要到天黑时才能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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