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8章 天降官职


  所有人都觉得,沈溪偏帮王陵之过头了。
  之前王陵之跟军事学堂的学生摔跤,刻意营造的意图太过明显,现在又让王陵之先众人一步说话,以至于谁都知道沈溪想把王陵之提拔起来。
  而且王陵之说的这番话,实在没什么营养,大明在对鞑靼人的作战策略上,一直保持守势,很多人都将防守当作对战蒙古的金科玉律。
  心中已有成见,对王陵之所说的话,也就不以为然,没有人觉得王陵之表现很好,唯独朱厚照小眼睛里带着惊喜。
  王陵之的话虽然简单,但却正合朱厚照的心思。
  朱厚照一向不主张防守,少年人气血方刚,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战争残酷,一直主张激进地跟鞑靼人正面开战。
  沈溪却道:“王将军的话,本官实在不能苟同。”
  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
  朱厚照惊讶地问道:“沈先生,你觉得小王将军说的话没有道理?朕倒是觉得,跟鞑子交战,主动出击再好不过……”
  “比如先皇时,两次将鞑子打得满地找牙,就是靠主动出击的策略,况且此番宣府之战,鞑子已是蹬鼻子上脸,难道不应该正面将其击溃,让他们知道我大明将士的厉害?”
  虽然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跟鞑靼人交战应采取守势,但他们听到朱厚照的话后,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自己的观点如何,想要得到皇帝赏识,就必须要主动迎合作为九五之尊的朱厚照的意图。
  防守虽是硬道理,但奈何眼前的小皇帝性格激进,主张进攻。
  在众人或是诧异,或是期冀的目光注视下,沈溪心平气和地道:“陛下之前见过王将军跟诸位学生对战,以为如何?”
  朱厚照苦笑道:“沈先生,朕也知道小王将军的本事,你不必一再强调吧?刚才的对战,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小王将军乃我大明数一数二的武将,哪里是这些没经历过实战的学生可以比拟的?”
  沈溪问道:“那如果在战场上,陛下认为这三十名学生见到王将军,当采取如何方式来跟王将军作战,才能保证自己一方获胜?难道像刚才一样,轮番攻击不成?”
  朱厚照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沉吟良久,才摇头道:“当然不行,必须要扬长避短……”
  说到这里,其实很多道理已再明显不过。
  沈溪正色道:“正如陛下所言,两国交锋涉及边境稳定和三军将士的生命,自然要扬长避短,而鞑靼人自古就与天为敌,生存在极北苦寒的环境中,优胜劣汰,使得那些体格瘦弱、单兵作战能力低下的男子都被淘汰,而他们自小就生长在马背上,正面突击以强力击溃对手的战术正是鞑靼人所长,若我大明军队针锋相对,岂非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朱厚照张了张嘴,面对能言善辩的沈溪,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
  沈溪再道:“无可否认,王将军单兵作战能力的确比之大部分狄夷士兵都强,能以一敌十,甚至数十,但只凭一人之力,如何能平定草原,扬我大明国威?”
  突然后面有人走出来,道:“沈尚书,您如此抬举鞑靼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怕有些不合适吧?”
  说话之人声音清澈响亮,语气中带有一种强烈的质疑,好像对军事方面的理解很深。
  朱厚照一直在等沈溪之外的人出来说话,当即笑着问道:“沈卿家,这位也是你兵部的人?”
  沈溪打量发话的人一眼,三十出头,中等身材,形容清瘦,可是兵部人太多,他不是每一个都认识,毕竟平时兵部有许多在外办差,只有皇帝召集时,才会放下手头的工作,济济一堂。
  那人行礼:“微臣胡琏,乃兵部观政,参见陛下。”
  听到这人自报家门,沈溪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不算陌生。
  胡琏,字重器,别号南津,南直隶淮安府沭阳县人,曾祖为明朝著名大孝子胡刚,弘治十八年进士。
  这人是明朝少有的儒将,其担任闽广兵备道时,曾多次跟佛郎机人交战,并大获全胜。历史上也是胡琏将佛郎机火炮引入大明,大力仿造和推广。
  不过,历史上由胡琏推动的事情,在这个时空提前几十年为沈溪完成。
  想到这里,沈溪好奇地打量胡琏,想看看这位青史留名的人有何特殊之处……一代名臣居然会成为自己的部下,实在是与有荣焉。
  沈溪心道:“我当官后,能平步青云,主要便是靠佛郎机炮……佛郎机炮的使用,算是大明从冷兵器时代向热兵器时代进化的一个重要标志,进士出身饱读诗书的胡琏能有如此见地,实在不简单。”
  朱厚照听到胡琏的自荐,没有多留心,问道:“胡卿家,你觉得沈尚书的话有所不妥,那你可有更好的建议?难道你觉得大明应主动出击,跟鞑靼人一战?”
  胡琏被在场那么多人盯着,神色非常紧张。
  他今年三十六岁,比沈溪大了许多,但跟沈溪的地位无从相比,毕竟他才考取进士,在朝没有任何资历,虽然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但始终缺少机遇。
  胡琏硬着头皮回禀:“回陛下,微臣看来,要根治边患,还需主动出击,否则斩草不能除根,只会贻害无穷……边关连年不太平,百姓无法安居乐业,宛若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不断消耗大明国力……”
  胡琏说出这番话时,其实没得到太多认同。
  因为这基本属于老生常谈的范畴,充满了套话和废话,这年头的人,多少能看清楚形势,虽然都知道胡琏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更多的人还是主张防守。
  沈溪心想:“胡琏此话还算中肯,只是务虚的地方稍微多了点儿……或许这位是实干派的代表,不擅言辞,只要在大道理上没错便可。”
  朱厚照听到胡琏的话,带有几分认同,毕竟他一直坚持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只是胡琏所言,跟平时他听到的沈溪的教导,根本没法比,沈溪随便提出一个观点,就足以让朱厚照消化很久。
  朱厚照微微颔首:“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胡卿家认为,我朝当如何跟鞑靼正面作战?”
  胡琏没想到朱厚照会接连问自己问题,这些话他以前从未仔细思索过,临场被问,又是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心理压力非常大,但他还是保持镇定,一边组织语言一边道:“当操练兵马,铸造兵器,待兵精粮足,才有机会跟鞑靼正面一战!”
  “嗯!”
  朱厚照听到这话,非常满意,看着沈溪说道,“沈尚书觉得胡卿家所言如何?”
  沈溪微笑道:“这不是跟陛下所提基本国策一脉相承吗?看来这位胡观政对于陛下的国策理解很深,应予以嘉奖和破格提拔,方能促使更多的能臣为陛下效命,为大明之国策效命。”
  朱厚照眼睛又瞪得溜圆。
  他当上皇帝后,亲自提拔的人才非常少,且这些人要不就是内阁大学士,要不就是六部尚书,基本都是孝宗给他留下的班底,至于中下层官员的升迁,基本不用他费心,全部都由刘瑾代劳。
  而这种一句话就把一个微末小官,提拔成为朝廷栋梁的事情,其实让他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朱厚照道:“沈尚书说得对,朕应该多提拔人才,为国效命。胡卿家,既然连沈尚书都称赞你有本事,朕也认为你年轻有为,当酌情提拔……沈尚书,你以为胡卿家担任何职方合适啊?”
  沈溪道:“臣认为,当以胡观政为武选清吏司主事。”
  朱厚照连想都不想,直接点头答应下来:“既然沈尚书亲自跟朕举荐贤才,那朕便应允了……胡卿家,你不是一直在兵部观政吗?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朕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辅佐沈尚书,在这两年中尽心做事,两年后朕御驾亲征,你可伴随朕左右!”
  “谢陛下隆恩。”
  胡琏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刚才只是一时义愤,站出来质疑,表达对沈溪“任人唯亲”的不满,谁知道沈溪不以为忤,居然直接跟朱厚照提议予以破格提拔。
  一个武选清吏司主事,已经是正六品,按照京官外放普遍升三级计算,比之外放七品知县的官阶要高太多了,而一个进士想要得到地方知县的实缺,在没有关系的情况下,基本要等三年甚至更长时间。
  一句话就让自己得到官缺,胡琏有种被天上降下的馅饼砸中的感觉,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哪门子运道。
  朱厚照道:“这位胡卿家一心为朝廷、为朕着想,实乃臣子楷模……诸位卿家,你们对此番战事,又有何见地?若说得好,甚至对最后战事有所帮助,朕会酌情进行提拔!”
  这会儿朱厚照兴致很高,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提拔了一个原来根本就不起眼的芝麻小官,立下自己的威严,让他好好过一把大权在握的瘾,他已经忍不住想多提拔几个人。
  之前那些兵部官员还谨守儒家中庸之道,不想随便发表见地,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看到胡琏连升数级后,兵部上下官员,还有那些学堂的学员,全都跃跃欲试,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发言,就算所言有失偏颇,但至少都经过一番详细思虑,说得头头是道。
  朱厚照登基后少有直接过问朝事,此番他在军事学堂的会议室问及宣府战策,表现出来的聪明睿智和威严深沉,让他第一次在朝廷中层官员心目中有了好印象。
  除了胡琏外,旁人没有直接升官的,不过被朱厚照开口嘉许的人不在少数。
  就算说得不那么合心意,朱厚照也没开口斥责,相反都会指出话中的闪光点,让人心生钦佩和感激。
  等十几人都出来说过后,朱厚照有些累了,此时已接近正午,不知不觉之间,朱厚照在军事学堂已停留一上午,众官员站在沙盘周围,一个个口干舌燥,也面露疲倦之色。
  沈溪道:“陛下,今日问事该暂告一段落了,不妨之后由微臣再行安排,找一些相对有见地的文臣武将,正式组成后方军事指挥所?”
  朱厚照点头嘉许:“如此甚好,朕今日受益良多,不过也要考虑到朝事,众位卿家过来也有段时间了,可能会耽误手里的公务,这样的话今天参谋军机便先结束吧,另外……传朕的旨意,今日但凡过来的官员和军中将领,按照官秩奖励银两,当作朕的犒赏,将来若谁可在对鞑靼之战中有好的建言,朕必会再行赏赐!”
  沈溪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朱厚照。
  在这个时候,朱厚照居然懂得以赏赐来收买人心,让沈溪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他心想:“虽然想让这小子即刻远离吃喝玩乐很难,但总算是走出第一步,刘瑾离开京城算是个契机,或许可以让他慢慢走回正道来!”
  议事结束,兵部上下官员和学堂学生恭敬行礼后,各自告退。
  朱厚照在沈溪、熊绣和何鉴的陪同之下,往军事学堂大门而去,朱厚照显得很兴奋,拉着沈溪的手道:
  “沈先生,今日朕在这里议事,感觉良好,朕以为今后就算不探讨军情,也可以多进行几次这样的议事,说不定就能在下面的官员中发现人才。”
  “圣明莫过于,臣谨遵圣旨!”
  沈溪弓腰行礼领命。
  钱宁从门口进来,向朱厚照请示:“陛下,您的车驾已经准备好了,是否就此折返豹房?”
  在臣子面前,朱厚照把豹房当作一种禁忌,不想让人知道自己长期住在宫外,觉得这有损君王威仪……这着实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思。当然,也有可能是朱厚照在宫外住得太久了,觉得应该换个环境,想了想摆摆手:“朕要回宫,你这就去安排沿途护驾吧!”
  钱宁一怔,随即看向沈溪,以为这位帝师说了什么,才让朱厚照改变心意回宫,但沈溪只是微笑着看向他,钱宁下意识地避开沈溪的目光,向朱厚照深施一礼,然后便去安排了。
  熊绣和何鉴作为朝中老臣,听朱厚照说要回宫,心中倍感欣慰。
  沈溪道:“不知陛下还有何交待?”
  朱厚照脚步不停,拉着沈溪的手,边走边道:“该说的朕都说了,先生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军事指挥所建起来,最好别设在这里,朕总觉得过来一趟有些麻烦,不如就将指挥所设在皇宫内苑如何?”
  沈溪摇头:“指挥所设在禁宫内,实有不妥,平时指挥所内当有人轮值,及时处置边关紧急军务……若陛下觉得建在此处不合适,或可调整到兵部衙门,陛下从乾清宫前去也方便些。”
  朱厚照想了想,一撅嘴:“那还是设在这儿吧,朕不想走午门那边……沈先生,朕要告辞了!”


第一七九〇章 理所当然
  沈溪跟熊绣、何鉴等人簇拥着朱厚照出了军事学堂大门,等皇帝上马车离开后,众多官员才相继告辞返回兵部衙所,熊绣和何鉴这两位侍郎却没有着急走。
  “沈尚书竟能让陛下到军事学堂来问政,且欣然折返回宫,实在让人佩服之至!”
  人走得差不多了,熊绣和何鉴留在军事学堂大门外,脸上全都带着恭维之色。
  之前没人服气沈溪这个年轻的兵部尚书,但现在,朝廷上下都知道只能依靠沈溪跟刘瑾相斗,那些原本看不起沈溪的人,现在都逐渐改变态度。
  沈溪神色波澜不惊,好像他做的这些事乃是理所应当一般。
  “陛下能顾及朝事,乃诸位同僚同心协力之功,在下可不敢妄自居大……且如今陛下尚未有意愿恢复朝议,之后当以言官进奏,请陛下每日临朝问政,经筵日讲也当恢复。”
  何鉴笑着说道:“这个恐怕还得劳烦沈尚书您才行……我等人微言轻,即便是进言也无用,倒是沈尚书如今正得圣宠,说出来的话,更容易为陛下采纳!”
  虽然沈溪有真本事,但现在朱厚照态度有所改观,主要还是跟沈溪之间私交太过亲密所致。旁人羡慕嫉妒恨,这时候若遇到什么事,都尽可能推给沈溪去办,有点儿欺负官场新人的意思。
  沈溪随口道:“另说吧,两位侍郎也该早些回衙门,在下还得留在学堂这边处置事务,不便相送。”
  何鉴和熊绣都行礼离开,沈溪正要带着王陵之回学堂见那些学生,但见之前刚刚升官的胡琏留在院子里,等着过来道谢。
  胡琏见沈溪折返回来,赶紧上前见礼,道:“沈尚书,下官之前言行鲁莽,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沈溪笑道摆摆手:“重器兄见外了,在下虽为兵部尚书,但毕竟年轻气盛,很多时候说话不知深浅,或许会让同僚听了有所介怀,有事的话,当众提出来便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在下怎会介意呢?”
  虽然沈溪是兵部官职最高之人,但奈何这么多官员中属他年纪最轻,以至于他说话无法摆出老气横秋的姿态。
  就好像此时面对胡琏,眼前这位在升官后也不过才是正六品的兵部主事,跟沈溪这个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地位相差悬殊,但沈溪还是要客客气气说话。
  胡琏自己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道:“之前沈尚书回朝,下官未亲自上门拜访,今后有暇定登门拜谢……未曾想,下官在兵部观政一年,竟得到沈尚书亲口向陛下举荐,方才有了眼前的官缺,下官本以为还要挨上三五年……”
  言语间,胡琏多有无奈。
  大明朝廷一直都拉帮结派,如果没有深厚的背景,或者是丰厚的身家,就算考中进士,也有可能长期被投闲置散。
  沈溪作为三元及第的状元,直接分配到翰林院,没有经历过胡琏候缺的痛苦,自然无法理解胡琏心中的感激之情有多深。
  沈溪笑着点头应承下来,并未太往心里去。
  ……
  ……
  军事学堂这边发生的事情,当天便传遍朝野。
  皇帝亲自到城门送走阉党魁首刘瑾,继而跟随兵部尚书到军事学堂参观考察,并召集兵部官员探讨军机,其中还破格提拔了胡琏这个新任兵部主事。
  这些都不打紧,最重要的事情,是朱厚照终于回宫了。
  朱厚照大婚后,一直就未回过宫门,不但新婚的皇后被晾在宫内,甚至连张太后这个母亲都见不到皇帝的面。
  随着朱厚照回宫,似乎意味着皇帝的任性妄为已暂告一段落。
  原本沈溪还说要找人进言,恢复午朝,结果当天下午,御史言官的奏本便纷纷呈递到通政使司,最后这些奏本送到了谢迁手上。
  作为内阁首辅,谢迁从上任伊始,就一直活在刘瑾的阴影中,等他掌握真正的票拟大权后,才首次感觉到手上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踏实。
  当天下午,沈溪还在军事学堂,谢迁兴冲冲过来拜访……谢迁听说上午发生的事情,想跟沈溪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
  学堂内,学生已先行离开,除了值守的士兵外,就只剩下沈溪和王陵之,沈溪看到谢迁前来有些惊讶。
  沈溪让王陵之到外面等候,准备单独跟谢迁说几句……今天他不打算跟谢迁谈太久,因为稍后他要去跟惠娘和李衿相聚,今晚不回府。
  谢迁上来不等沈溪见礼,便笑着夸奖:“你小子倒有几分本事,旦夕间便让陛下回心转意,就此走向正途……这一下午老夫见了不少朝臣,他们都在谈论此事,对你的评价可不低啊!”
  沈溪一点儿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反倒有些担忧地道:“现在便说陛下回心转意走向正途,未免言之过早吧?”
  谢迁没好气地道:“比以前有进步便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之前为阉党遮掩耳目,受害颇深,难得今日愿意回宫,怕是连太后都要嘉奖你……”
  “这……万万不可!”
  沈溪一听吓了一大跳,赶忙道,“若是太后对我赏赐,岂非让陛下心生嫌隙?”
  谢迁笑呵呵道:“你小子果真心细如发,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看来你确实是在煞费苦心经营跟陛下的关系。”
  “你要记住,一定不能让陛下胡作非为……愿意过问朝事确实是桩大好事,但若整天沉迷军事,做出什么不辞而别亲赴宣府的事情,你可就不是大明的功臣,而是罪人了!”
  沈溪心想,看来你谢老儿也知道皇帝的性格嘛。这熊孩子虽然年长了些,但做事根本就没有分寸,历史上可真的是独身赶赴宣府,而且将宣府当作常年行在之所。
  沈溪道:“阁老过来,就是为说这些?”
  谢迁白了沈溪一眼,道:“愈发没耐性了,老夫想跟你说点事,你却总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罢,老夫过来是跟你提一句,现下朝中百官尤其是御史言官纷纷建言重开午朝,你怎么看?”
  “为之过早!”
  沈溪摇头道,“陛下才刚回宫,现在便想让其改弦易辙,实在是太过难为人。以我之见,堵不如疏,凡事还是循序渐进为好。”
  随后沈溪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他对朱厚照的理解,显然要比谢迁更为准确,在沈溪的设想中,能用五年时间让朱厚照回归正道就是最好的结果。若时间拖得太久,对沈溪自己也不利,因为他无法保证跟一个喜新厌旧的少年保持十年和谐的师生关系,尤其是在朱厚照身边充斥一堆佞臣的情况下。
  谢迁跟沈溪交谈一番,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二人作别后,谢迁决定打道回府。
  谢迁的车驾刚到府门口,发现有老朋友上门求见,赫然是刑部尚书屠勋。
  谢迁下得马车,走上前微笑着打招呼:“元勋,怎有心情到我府上来?”
  随着老臣纷纷致仕,如今朝中谢迁跟屠勋走得最近,在很多人看来,谢迁之前想要归隐田园也是屠勋给劝回来的。但屠勋却明白,自己并不是真正劝谢迁回心转意之人,完全是沈家那把火,才令谢老儿重新燃起斗志。
  屠勋道:“于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这府宅,平常人可不好进,旁人想来也是不得门而入,只有我这老家伙来见你,才来赌运气看看是否有进跨进你家门槛的资格。”
  谢迁因为刘瑾被发配出京之事,心情很好,笑着说道:“怎就不能进了?老夫这府门,一直向所有人打开,不过是有些人不得法罢了……”
  屠勋没好气地道:“若真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拒之门外了……好了,好了,不跟你瞎扯了,到里面说话吧?”
  谢迁收拾心情,将屠勋请进自家府邸,二人一起来到谢府书房。
  谢迁吩咐下人不得过来打扰,然后亲自关上门,走到屠勋对面坐了下来,问道:“来是为阉党远徙之事?”
  屠勋叹道:“说是远徙,但其实就是去宣府,来回不过几天路程,若是刘瑾在宣府立下功劳,回到京城后还会继续把持朝政……我看如今趁着他离开京城,好生谋划一番,免得让其卷土重来。”
  说到刘瑾的事情,二人心情都很沉重。
  谢迁黑着脸道:“之前老夫刚去见过沈之厚,不得不说,这小子有几分本事,让陛下回心转意返回皇宫,且今日陛下刚过问兵部之事,过几天之厚还会召集人手,跟陛下论前线军事,长久以往的话,陛下彻底从豹房中挣脱出来并非不可期冀之事。”
  屠勋面带欣慰之色:“事情若顺利,倒是美事一桩,还是于乔你眼光好,为大明举荐了一位栋梁之材。”
  谢迁摇头道:“之厚回朝,可非出自我举荐,甚至当初我还想让他留在三边,可以抽身事外,不至于跟朝中阉党扯上关系。”
  说及此,谢迁多了几分感慨,“未曾想,他回到京师后,能跟战场对敌一般游刃有余,连刘贼都着了他的道,暂且被发配边关,若再给他几年时间,怕是这满朝文武,没人能跟他抗衡,这才是我担心之处!”
  屠勋问道:“于乔是怕他做出大明江山社稷不利之事?”
  二人对视一眼,谢迁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些话,不宜直说,但以谢迁讳莫如深的态度,屠勋便知道,谢迁是怕沈溪收不住心,毕竟沈溪小小年岁便身居高位,深得皇帝信任,将来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一代权臣。
  屠勋道:“于乔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之厚虽年轻,但做事沉稳不浮躁,就算身居高位也未曾见他张扬,且有你于乔指点,怕他作何?”
  谢迁轻哼一声:“老夫能盯着他一辈子么?当他盛年时,你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入黄土了。”
  “就说这次的事情吧,除了他之外,谁能解此困局?陛下长久不回宫,太后和皇后都被搁置一边,这岂是仁君所为?朝事全丢给阉党处置,若非让沈之厚逮着机会,将刘瑾赶出京师,怕是我等连面圣的门路都没有……”
  说到朱厚照的事情,谢迁的火气很快便蹿起来了。
  屠勋一摆手:“于乔说这些作何?不如说说规劝陛下早日复朝之事,今天光是刑部内就有不少同僚前来参见,说是想奏请陛下复朝,最好明日便可午朝面圣,甚至有人罗列出阉党一系列罪状,准备趁机上疏陛下。”
  “不可不可!”
  谢迁赶紧劝阻,“刘贼只是暂且去宣府,而且估计离京不过五六十里地,现在便要弹劾,为时太早,还是等刘贼在宣府出了什么差错,再弹劾也不迟!”
  屠勋道:“要罗列罪名,还不容易吗?刘瑾在朝崛起不过一两载,做的坏事可不少,死在他手上的忠臣起码超过十人,难道于乔你要坐视不理?”
  谢迁恼火地道:“之前我也这么觉得,有机会铲除刘贼定要不遗余力,穷追猛打,但我跟沈之厚谈过话后,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之厚说得对,刘贼得势并非朝夕之功,其深得陛下信任,便是做再多错事,陛下也不会轻易杀他,除非能找到他谋逆犯上的罪证,但显然这是无稽之谈,他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于陛下,怎会造反?难道要凭空捏造罪证不成?”
  “还有,你说的那些忠臣,难道真的是死在刘贼手上?其实是死在陛下的纵容上!刘贼无论做什么事,都打着陛下的名义,难道还要追究陛下的罪责不成?”
  在针对刘瑾的问题上,因为谢迁跟沈溪交谈过多次,所以他的认识要比屠勋更加全面一些。
  屠勋听了谢迁的分析,不由微微颔首,许多事情确实无法否认。说是刘瑾作恶,但刘瑾却打着皇帝的旗号,那弹劾刘瑾这些罪,皇帝便会以为官员是存心找茬,非但不能如愿扳倒刘瑾,出言弹劾的人可能还会落罪。
  屠勋问道:“那于乔你可有跟身边人商议过,几时对刘瑾下手?眼前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谢迁想了想,再次摇头道:“不急,不急,走一步看一步吧,若刘贼到了该死的时候,绝对不会让他多活一天,但若没到绝路,你我也不能把自己的路走绝吧?你莫跟下面之人一起做蠢事!”
  听谢迁形容弹劾刘瑾是愚蠢的做法,屠勋不由面露苦涩的笑容,再想说什么,已经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发现谢迁已完全被沈溪荼毒,二人思想愈发接近,很多以前不为谢迁所容的看法,现在也被其看作理所当然。


天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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