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1章 为功劳发愁
作者:天子|发布时间:2024-06-29 02:54:17|字数:10163
朱厚照在豹房等待刘瑾的诏书等了一晚上,就差亲自回宫一趟把刘瑾给揪来,哪怕吃喝玩乐也没精神。
对于自己登基后的第一件大功,朱厚照非常重视,这可说是他作为一个合格皇帝的最好证明,在乎也是有其深层次原因的。
等刘瑾战战兢兢出现在面前,朱厚照上前去就想踢人,却被刘瑾巧妙躲开了。
刘瑾后退一步,直接跪倒在地上,磕头不迭道:“陛下,老奴回来了。”
朱厚照怒不可遏:“让你回去写个诏书,至于彻夜不回么?你诚心想让朕在这里干着急是不是?”
刘瑾苦着脸解释道:“陛下,不是老奴不想早些前来奏禀,实在是老奴不知该如何说及啊……战报毕竟是地方上奏,不知真伪,而兵部那边丝毫消息都没有,老奴想去问询沈尚书大捷之事,结果他直接来个闭门不出,老奴在沈府门外等候半晚上……”
这会儿刘瑾不遗余力想把责任推到沈溪头上。
“你个狗奴才,朕让你写诏书,你去问沈先生做什么?你敬献给朕的上奏中不是写得很清楚吗?难道你之前的奏报都是随口编撰的?”朱厚照瞪着眼道。
刘瑾赶紧辩解:“绝无此事,老奴虽然未能见到沈尚书,但还是草拟好诏书,请陛下御览。”
听到这话,朱厚照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把刘瑾托于头上的诏书抢了过来,仔细一看,见上面将将士功劳陈述得很清楚,甚至连首功孙秀成和次功李频,还有一系列文臣武将的功劳都依次排列得清清楚楚。
朱厚照皱眉不已:“怎么,半夜工夫,你连详细杀敌和俘虏的人数都知道了?你不是要去问沈先生么?为何这份诏书写得如此详尽?”
刘瑾道:“回陛下,直到今日早晨都督府那边才将详细战报送来,而这会儿兵部那边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兵部对这次功劳有所非议……”
朱厚照不耐烦了:“你没事老扯上兵部做什么?这次功绩虽然主要归功于边关将士,但总归是沈先生领导有方,他制定的策略起了作用……你要知道,沈先生调兵遣将的能力不是一般人可比,就算卫青和霍去病这样的名将在世,也未必是沈先生的对手。”
因为皇帝对沈溪的评价太高,跪在地上的刘瑾听到后皱眉不已,几乎把沈溪恨到骨子里去了。
朱厚照再次看了一遍诏书,忽然用怀疑的语气质问:“刘公公,你怎未将你自己,还有沈先生的功劳列在功劳簿里面?”
刘瑾抬起头来,诚恳地解释道:“陛下,这次功劳主要归于边军将士,沈尚书虽也有功劳,但因他未亲自领兵,且他的计划只是派兵诱敌深入,主要还是宣大总督府找到战机,果断选择跟鞑靼人一战,才有此辉煌战果,实在不宜增加沈尚书的功劳,免得前线将士有意见。”
“而老奴只是举荐几个英才,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功劳……”
说是不肯为自己表功,但其实处处为自己说好话,而涉及沈溪那边,则基本都是连消带打。
朱厚照皱眉:“话不能这么说,虽然结果的确跟沈先生的预期有所区别,但沈先生在这其中可谓尽职尽责,而且朕要在国策上倚重沈先生,功劳簿上必须加上他的名字,再者……你举荐英才有功,也可列在里面!”
“回去改过,一个时辰回不来,提脑袋来见!”
……
……
此番见驾,刘瑾只字未提边军有可能虚报战功。
下面报上来多少功劳,他便写多少功劳,他已计划好,反正主谋不是他,若回头出了事,便把责任推给孙秀成和李频。
功劳最大之人,责任自然最大,如此一来刘瑾便不敢去为自己争首功。
“若过了这一关,孙秀成和李频都可调到京城来,届时孙秀成去兵部替代熊绣,挟制沈溪,而李频则到京营领兵……咱家手头有他们虚报战功的把柄,这两位还不得老老实实为咱家效命?那时看你沈之厚如何调遣这些人做事,一旦应对不当,那你的兵部尚书之位都会不保!”
刘瑾对孙秀成和李频充满期待。
二人在刘宇帮忙下,成为阉党一员,如今均建功立业,这让刘瑾在用人上多了更大的自信。
等回司礼监重新将诏书拟好,刘瑾带回豹房给朱厚照重新看过,朱厚照非常满意,直接让刘瑾颁行,诏告天下。
功劳没有经过求证,便堂而皇之公布出去,等于说不留退路。
朱厚照刚当上皇帝,不懂边军弄虚作假那一套,在他看来,战报非常神圣,里面既包括胜利的喜悦,还包含对阵亡将士的哀悼,应该一个字都不会出错。
朱厚照心想:“当初父皇在京城九门外筑京观,威慑天下,朕好生羡慕……这次朕准备依样画葫芦来上一个,虽然人头数目远不如父皇时多,但至少也有千把人,干脆将俘虏杀掉,脑袋一并堆砌上去……如此一来,别人便都知道朕是个圣明君主,不比父皇当得差!”
想到这里,朱厚照先是一阵飘飘然,然后有些懊恼。
“父皇那会儿,筑京观有数万鞑靼人头颅,而朕现在只有一千余颗鞑靼人的脑袋,是否太过寒酸了些?不过那会儿都是沈先生打出来的功绩,也是赶巧了,鞑靼人倾巢而出,这才让沈先生抓住机会,现在鞑靼国力大不如前,想让他们倾巢而出,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过好在鞑靼人还在蹦跶,沈先生更是朕肱骨之臣,只要再等个两年,朕便可以跟沈先生亲征,那时我师徒二人联手,在草原上纵横驰骋,莫说筑京观了,就算封狼居胥都不在话下。”
“这次功劳就当是开胃菜,后面才是大餐!”
刘瑾将诏书派人送回司礼监颁行,回来时正好看到朱厚照在那儿嘀嘀咕咕,顿时心里七上八下。
刘瑾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陛下越重视此事,越不好善后,沈之厚可真是歹毒,或许他早猜到陛下心思,居然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咱家,咱家本以为占了先,得了个便宜,别到头吃亏都不知!”
“现在咱家得赶紧查清楚这件事,若真存在虚报功劳的情况,必须第一时间找人将此事给抹平,怎么也要凑够一千脑袋回来,若是不够,就砍了这些个欺瞒咱家的人的脑袋来凑数!”
……
……
刘瑾居然会为功劳的事情发愁,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让满朝上下跌破眼镜。
刘瑾主动去抢功劳,最后却成为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被引爆,而引爆的结果,就是功劳变罪过。
现在朱厚照将这件事大肆张扬,若最后的结果却是以丢脸收场的话,刘瑾罪责不小,流放出宫都是最轻的处罚。
让皇帝颜面无光,砍掉脑袋是罪有应得。
沈溪这边心态却轻松许多。
此时沈溪正在军事学堂备课,王守仁之所以跟着过来,是沈溪想让王守仁拿着他编写的教案为学生上课。
沈溪这个兵部尚书很忙,没时间给学生上课,干脆便抓王守仁这个属下来顶缸……无论文韬还是武略,王守仁都不差,这个年轻人具备大将之风,只是没得到施展才华的机会,所以还在朝中慢慢熬资历。
沈溪打算让王守仁先在军事课堂这边纸上谈兵,把先进的思想传达给基层军官。
沈溪自己,则以副校长的身份,统筹军事学堂事务,然后编写教案,指导课程。
那些先进的作战理论,诸如新武器的运用,还有步兵战术战法上的改进,必须由他来完成。
对热兵器的了解,沈溪自问比王守仁强太多,王守仁可不知道武器的进步对步兵有了更高的要求,这也是西方军队各种步兵方阵层出不穷的时期,沈溪虽然只是了解个皮毛,但不妨碍他在此基础上研究改良并获得成功。
这也是沈溪开办军事学堂的一个目的,把自己先进的理念在大明推行开来,开花结果。
……
……
朝廷公布宣府大捷的消息后,京城随之解除戒严。
百姓涌到各衙门和九门布告栏处,看到朝廷公布大捷的内容,随即这消息还将以公文方式传递大明各地,各行省民众都会知道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朱厚照对于封赏从来都不会吝啬,谁取得大功,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会加官进爵。
但按照传统,还是以武将封爵的可能性最大。故此,李频很有可能是这次宣府大捷的直接受益人,但也有可能成为大明罪人。
朝廷将宣府大捷的消息公告天下后,谢迁带着不安的心情到了军事学堂。
谢迁昨日去豹房面圣没有成功,越发感到自己在朝中做事力不从心,沈溪见到他的时候,明显觉得眼前的谢老儿沧桑许多。
谢迁道:“之厚,不管你是否应该主动争取功劳,最大的功劳都属于前线将士,你错就错在任用阉党的人完成这次胜仗,若刘瑾将二人调到朝中,对你影响非常大,或许会成为制约你兵部差事的最大障碍。”
“老夫年老体衰,已无法影响陛下,告老之期已为时不远,希望你能撑起朝廷,不至于让朝政旁落阉党之手!”
沈溪心生怜悯,请谢迁坐下后,心平气和地问道:“阁老是否考虑过地方督抚衙门虚报战功这一情况?”
谢迁倒吸了口凉气,仔细思索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之厚言中之意,宣府总制孙秀成虚报战功,你故意让刘瑾上奏此事,让他承担罪责?”
谢迁不是等闲之辈,沈溪只是提了一句,他立即便弄明白其中诀窍。
沈溪道:“以学生所知,此番宣府之战,边军将士杀伤和俘虏的鞑靼兵马数量不过二百上下,但战报上却斩获过千,战功跟现实差距如此之大,阁老让我如何跟陛下面呈此事?”
一句话,让谢迁陷入长时间的沉思。过了许久,谢迁脸色变得平和许多,打量沈溪几眼,问道:“你所调查,未有偏差?”
“阁老难道以为学生会在这种事情上乱说?”
沈溪淡然一笑,道,“说白了,这场战事从一开始便是学生策划,宣大地方兵马都听从兵部调遣,每一个几乎都了如指掌。”
“如今取得这场胜利,学生深感欣慰,战事结束不久学生麾下探马便已将前线详细战况呈奏上来,但等之后等宣大总督府的战报传来,学生却发现跟真实情况相去甚远,只能将事情压一压,谁想刘瑾急于抢功劳,仓促上报,方有今日之祸。”
谢迁脸色一变,顿足道:“哎呀,大事不妙!陛下对此甚为重视,此番将战果明示天下,将来再想收回怕是来不及了……你为何不去面圣,向陛下呈奏此事?”
沈溪摇头:“阁老又不是没试过面圣有多难,难道我这个兵部尚书就有资格能随时得到陛下召见?”
“再者,刘瑾先一步将战功上达天听,陛下正在兴头上,此时我以事情真相呈奏,浇了陛下一盆冷水不说,或许刘瑾会跟孙秀成等人暗中联络,以杀良冒功的方式将此事圆回来,那时我反倒无法收场。”
“对对对。”
谢迁点头赞许,“这件事你想得很周到,情况的确如此,不能随便呈奏此事……不过,若宣大总督衙门虚报战功属实,回头被陛下察觉,怕是要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沈溪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地方,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跟隆庆卫指挥使李频商议,让他重新上奏,以前线将领的身份,将战果呈奏陛下。有了李频的奏本,会增加学生说话的可信度,否则光靠一张嘴,怕是无法说动陛下。”
谢迁皱眉:“李频是刘瑾的人,会听你的话吗?若是他反水,联合刘瑾摆你一道,你如何处置?”
沈溪谨慎地道:“若李频不肯站在学生这边,那只能找别的办法……这也正是学生发愁的地方。阁老现在来找学生商议,学生一时间实在难以作出解答……请阁老勿将此事告知他人。”
“嗯。”
谢迁重重地点了点头,捻须沉思好一会儿,这才微笑着道,“这次的事情老夫就听你的,你在边军中布下的人脉终于起作用了,这很好,有这些人帮忙,你在兵部的差事容易许多,不过你还应该多培养些人才,军事学堂建立起来对你而言是好事,能拉拢更多的俊杰。不过除了军将外,你还得在兵部衙门和地方上培养人才,以后你府上再有什么宾客拜访,不要再拒之门外,这些人对你做官帮助很大。”
沈溪不解地问道:“阁老认为现在学生已有养仕和结党的资格了?”
“什么结党?别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简单来说就是让你多跟一些人接触,并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和人脉,现在你是兵部尚书,跟刘瑾相斗,朝中文官以你马首是瞻,天下士子对你期许有加,他们前来拜访,你将他们拒之门外,他们中一些人或许就会投靠阉党,或者因不忿而加以攻讦。”
“官场上,不可把自己显得太过特立独行,清高自赏,你年岁虽轻,朝中威望已是常人不可及,满朝上下都知道你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升迁到今日的地位,如今又独树一帜,不自禁便会生出投靠之心,你可趁机多结交和笼络人,把自己基础打牢,明白吗?”
谢迁再次对沈溪说教起来。
沈溪点头:“既然阁老认为学生是时候跟一些官员和士子走近,那学生便多注意,以后尽可能在朝中结下人脉。”
谢迁满意颔首:“这才对嘛。老夫官场厮混几十年,有一点到现在才看透,在这名利场中,无人相帮则寸步难行,你想获得别人认可,就要先跟人打好关系,有些年轻才俊,老夫留意多时了,之后老夫便将这些人引荐给你,他们将来在官场上的仕途前景,就要靠你提拔了。”
第一七七〇章 难明的生意经
沈溪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会成为大明人人敬重的大臣,谁都来巴结他,希望得到他的提拔。
他稍微回忆了下,从自己三元及第进入翰林院做官,到有今日成就,似乎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这让他满怀感慨。
“这才几年工夫啊……我先从翰苑史官修撰到詹事府右谕德,任东宫讲官,然后到地方担任督抚,如今已贵为兵部尚书,这官当得也未免太过顺利了……现我已是六部部堂,以后还有怎样的官职给我做?”
沈溪开始思考人生了。
“难道真的要跟小皇帝设想的那样,出征鞑靼,封狼居胥成就不世功业,封侯封公,甚至做大明异姓王,在朝呼风唤雨?”
想到这里,他竟有迷茫之感,很多事情发生得太快,年不过二十,官场却已走到了尽头。
“好在有刘瑾作为对手,人生不会太寂寞!若是不能将这个最大的敌人扳倒,我始终无法在朝中建立威望……等刘瑾倒台,内阁重掌大权,我倒是可以入阁做阁臣,甚至担任首辅……”
“不过按照历史发展,杨廷和马上就要入阁了,即便我现在已经是兵部尚书,但按照惯例,入阁后我的地位只能在先入阁的杨廷和之下,要混到首辅的位置,要熬多少年?难道非要等个十几二十年,甚至要道兴献王朱祐杬之子登基才有可能?”
“不过,有我的存在,朱厚熜是否能够接掌皇位都存在问题,就算有,我也能将这件事扼杀于萌芽状态……朱厚照这个皇帝虽胡作非为,但还对我礼重有加,至于将来他对我态度如何,那是以后的问题,现在暂不在考虑之列。”
……沈溪思虑的事情很多,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
从军事学堂回到兵部衙门,沈溪并没有去豹房向朱厚照呈报宣大地方存在虚报战功嫌疑之事。
之前的说辞,沈溪是对谢迁表明个态度,安慰一下对大明劳苦功高而今却英雄迟暮的老人罢了。
谢迁在意的是大明的脸面,怕虚报战功这件事影响朝廷和皇帝的威严。
沈溪则摆明姿态要趁机惩治刘瑾,不愿早早把事情真相上报,他想看看刘瑾会怎么应对,在其以为大功告成时,再将阴谋戳破。
至于大明朝廷和皇帝的威望,并不在沈溪考虑之中。
到了下午散衙时,沈溪离开兵部,正要打道回府,有随从过来向他呈递信件。
信是自南方而来,由李衿亲自书写,不过用的却是惠娘的语气——年初惠娘和李衿迁居南京,梳理兄弟商会的生意,后来接到沈溪的信。当时沈溪已迁任兵部尚书,要求二女尽快北上团聚。
信送出的时候,惠娘和李衿启程赴京,估计信函抵达时,她们距离京城已为期不远,甚至有可能已经在京城的地面上了。
“师兄,咱们这就回府?”
王陵之单手扶在腰间长刀上,见沈溪看完信后驻足不前,瞪大眼睛问道。
平时王陵之一直随护沈溪身边,有他和十几名自西北带回来的湖广侍卫,沈溪不怕刘瑾派人来行刺自己。
沈溪道:“陵之,你跟我去个地方,不用带旁人,就咱们两个……你把长刀换成佩剑,尽量放自然些,出去后别丢我的人!”
王陵之“哦”了一声,将适合战马上劈砍的长刀解了下来,换上一柄看起来风雅许多的佩剑。
沈溪这边只带了一把折扇,六月天没过去,天气极为炎热,走到哪儿扇子都不能离身。
家人不知他的扇子从何而来,只有沈溪自己知道,这把扇子是惠娘托人送来的,惠娘亲自制作的扇面,而上面的书画则出自唐寅手笔,桃花坞里桃花庵,一副上好的水墨山水,并有唐寅的题跋。
这样一把扇子用来扇风,沈溪感觉无比奢侈,不过扇子在手,看看扇子便会想到惠娘,心里会踏实许多。
沈溪带着王陵之一路到了城东的灯市街,虽然朝廷刚解除京师的戒严令,但这里已非常热闹,人流如潮,商贩众多,百姓经过一个多月的戒严生活后,都出来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每个铺子的生意都非常好。
王陵之跟在后面,问道:“师兄,咱们来此作何?”
沈溪道:“别问了,跟着我走便可。对了,你回京城后,没见过陛下吧?”
王陵之挠了挠头:“师兄说笑了,我官职低微,哪里有资格面圣?倒是师兄经常可以出入宫闱见驾。”
沈溪没有回头,道:“以后总会有机会,这次战事结束,陛下应该会记挂起军事学堂来,只要你跟陛下一同学习和训练,陛下看到你的才能,对你委以重任,你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来到了。”
王陵之嘿嘿笑道:“那感情好,师兄可要说到做到。可惜直到现在,陛下还未曾去过学堂呢。”
……
……
灯市街距离豹房很近,这里也是豹房补充平时用度的地方。
京城戒严时,豹房的物资补充主要靠宫内,但京城戒严解除后,豹房物资基本是从市面上采买,宫内不再负责豹房物资供给,但会负责大部分开支。
沈溪来灯市街,更多是查看豹房运作。
王陵之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一直跟着沈溪,到处东张西望,却没窥探出什么门道。
沈溪走了一圈,随便找了家茶楼走了进去,在二楼临窗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喝茶,看着窗外日落的风景,心情还算不错。
王陵之皱眉道:“师兄,这都快天黑了,咱该回去了吧?”
“急什么?”
沈溪没好气地道,“你孤家寡人,属于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类型,总想着回府,难道平时我亏待你饮食不成?叫一些点心上来,先打打尖。”
王陵之不客气,直接叫了两盘点心,边吃边道:“咱们可说好了,这次是师兄结账。”
沈溪没理会王陵之,继续看向窗外,见北面街口有人出来采办货物,一次便动用十几辆马车。
从这架势,沈溪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些人专门负责为豹房采办货物。
跟白居易描述的宫市不同,这些负责为豹房采办货物的人没有嚣张跋扈,走到哪儿,看到合适的货物,该付的银子照付,反正开销都由刘瑾负责。
豹房日常开销,均由刘瑾统筹,一部分从内府走账,另外一部分则由有他来负责。
可以说,在经营豹房这件事上,刘瑾做的是亏本买卖。
沈溪研究了一下,刘瑾从开始投入到现在,银两支出估计在十万两以上,然后每个月还得有三四万两银子维持日常开销,还不算买女人和从地方上为朱厚照找一些稀奇古怪玩意的支出,好在这些基本都由地方进献,不用刘瑾花太多心思。
“……师兄,你在看那些个马车?”王陵之顺着沈溪的目光看了过去,言语间有些迷惑,“真是奇怪,这家到底是什么人家,为什么那些肉摊子上的肉都会被他们买走?难道是开包子铺的?”
沈溪斜着看了王陵之一眼,问道:“只有包子铺才需要采买这么多生肉?”
王陵之咧嘴笑道:“不然还能是什么?师兄,你脑子灵活,你说到底是什么铺子?”
沈溪道:“那些肉是供给猛禽,如虎、豹、狼等畜生吃的。”
王陵之不由咋舌:“不可能吧,需要这么多?那究竟养了多少畜生?我的天哪,师兄,难道这户家人是开兽场的?”
沈溪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吧,或许真是开兽场的,不然需要这么多生肉做什么?这买卖,我看未来就由我们接下……”
“嗯?”
王陵之看着沈溪,不太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有些事,沈溪无法跟王陵之解释,就好像这些肉类专门供应豹房,还有豹房为什么需要那么多东西。
豹房虽然不是养豹的地方,但豹房内却真有豹子,而且是野豹。
朱厚照平时喜欢看野兽互搏,豹房内养了狮子、老虎、豹子、黑熊等猛兽,除此之外,野兽还有鹰隼、豺狼、斗犬等,小的则诸如斗鸡、蛐蛐,只要是能搏击的兽虫,豹房内可说是应有尽有。
沈溪嘀咕:“这么庞大的豹房,还只是初步成型,若将来规模扩大,怕是每天的开销都会是天文数字,难怪朱厚照总倚重一些奸佞小人,如果不是这些人为他补给,光靠朝廷拨款养活,实在困难。”
王陵之问道:“师兄,你说包下这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溪道:“跟这些人做买卖,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不做?但这需要动用一点手段,回头我会找人处置,不劳你挂心。”
王陵之道:“本来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当兵,哪里有时间跟人做生意?不过父亲过些时候要过来,师兄对京城熟悉,可要帮忙安顿一下。”
沈溪看了王陵之一眼,笑道:“你们王家总归是体面人家,现在到京城居住,以后你也算是京城人氏了。”
王陵之苦着脸道:“就是父亲来信说要给我选个媳妇,这事有些麻烦,师兄见了我父亲后,麻烦跟他老人家说一下,这几年我暂时不考虑这些事,等平掉鞑子后,再说成家之事!”
沈溪板起脸来:“你现在年过二十,已经属于晚婚,难道真要孤寡终老?这件事我可不会帮你!”
说完,沈溪将茶钱放下,站起身道,“不是急着回府么?该走了!”
……
……
回去后,沈溪详细勾勒出一个跟豹房“合作”的方案。
朱厚照在宫外的生活,现在基本都在豹房这一方天地,在沈溪看来,只有掌握豹房的命脉,才能控制朱厚照。
以前车马帮和汀州商会的势力虽已不在,但那些有经验的老人还在,沈溪身边做生意的行家里手不少。
因为宋小城不在身边,沈溪要安排事情,只能将朱起叫来商议一番。
沈溪道:“朱老爹,关于灯市街、豹房那边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朱起没想到沈溪会问这样的问题,如实回道:“老爷,这灯市街,以前就是城东一带的闹市,平时百姓聚集很多,这里是贩夫走卒聚集之所。至于豹房,百姓里传闻是当今皇上长住宫外之所,老爷为何会突然问及此事?”
沈溪仔细打量,朱起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冲着沈溪呵呵直乐。
沈溪问道:“看来朱老爹对京城很熟悉嘛。”
朱起老笑着回道:“自从跟老爷到了京城,在这里落户有好几年了,自然对京城街市熟悉,老爷可是要为家里置办什么东西?让小人去办理吧!”
沈溪摇头:“这次不是家里要置办什么东西,而是关于豹房……我这么想的,陛下一直长居宫外,大婚后更是没回宫门,民间对此多有议论,现在陛下在宫外一应生活起居,都需要人操办,而灯市街距离豹房最近,又素来是京城闹市,豹房大多数货物都是从灯市街采办……”
朱起听得很认真,等沈溪说完后,他才问道:“老爷要做豹房的生意?”
沈溪正色道:“正是如此,我想让你带一些人去经营,专门负责豹房货物供应,当然不需要你直接出面,而是让你在背后主持……至于跟豹房中人接洽的事情,交给京城街面上的人便可。”
朱起道:“老爷,跟官家做生意,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天子威严难测,即便这生意做得成,怕也会蚀本。”
“盈亏之事我不在乎,甚至我做好这门生意一段时间内亏损的思想准备。”
沈溪说话时,拿出一份田契,“我手头暂时没多少银两,你先将这些田地拿去变卖,然后用这银子做生意。”
朱起拿着田契,仔细看了几眼,顿时神色慌张:“老爷,这可是上千亩田地,您……您怎会拿去变卖?这些可都是京城周边的熟田啊!”
沈溪道:“这些都是身外物,家里暂时不靠田亩吃饭,加上之前先皇赏赐的田地,家里田宅不缺,这次生意我必须做成,这件事交给旁人,我有些不放心,但以朱老爹能力,相信能做好,有你在,我不用过于忧虑这些事。”
朱起整个人都显得不太自然,道:“老爷,原本小人要听从您吩咐才是,但这件事,您还是好好思量思量……跟豹房做生意,实在是会为咱沈家惹来麻烦……”
沈溪笑看朱起,问道:“怎么,朱老爹对自己做生意的本事不自信?”
朱起摇头苦笑:“小人原本只是山野村夫,维持族人生计都困难,现在一大家子都在汀州府和京城安顿下来,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这一切都拜老爷所赐,小人就算肝脑涂地,也会帮老爷做事,但小人不想让老爷和沈家出什么事,就好像当初陆夫人那样……”
听到“陆夫人”的称谓,沈溪脸色稍微冷漠下来,摇头道:“这称呼,以后不要再提了。”
朱起点头道:“是小人失言了。老爷,小人能否问一句,这生意……到底要做到怎样地步才算是成功呢?”
沈溪摇头道:“再多的事,我不想跟朱老爹你做解释,你只要记住一点便可,那就是尽量跟豹房那些个负责采买的供奉建立起亲密关系,还有,货物质量不能出问题,将来有何安排,我会吩咐你。”
“你找来帮忙的人,一定不能知道背后策划和安排这一切的是我,大小事情基本你不需出面,至于将来我如何安排,到时候你便知晓。”
朱起想了下,点头道:“老爷怎么吩咐,小人怎么办便是,老爷还有别的吩咐么?”
沈溪摇头道:“朱老爹拿着这些田契,先去准备一番,回头我会再拿一些银两出来。这账目上的事情,一定要分明,如果涉及贿赂的开销,一并记于账册上,不管多少都不需要隐瞒,一切按照市面上的规矩便可……”
朱起这下更迷惑了,心想:“老爷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身为下人,他只能躬身领命:“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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