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 对比
作者:无语的命运|发布时间:2024-06-29 02:53:51|字数:6653
“我的上帝!!你们看,他们是白人!”
港口上的这一声惊呼,可以说充满了戏剧性。
毕竟,自从得知新约克租借给大明之后,有关“异教徒”、“野蛮人”之类的言语,就在人们的口中传播着,但最让人恐惧的恐怕还是,他们所猜测的大明与印第安人相近的肤色。
可是在“梅州号”进港后,看清了那些军人的相貌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无不是立即的伸长着脑袋,想要看个究竟。果然。下一刻映入他们眼帘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些野蛮的鞑靼人,也不是与印第安人相似的野蛮人。而是一群皮肤白皙相貌与他们有所区别的人。尽管他们与欧洲人有所区别,但与印第安人的肤色截然不同,即便是其中有些人的肤色稍深,也被他们选择性的无视了。
其实,早在大明与欧洲人的第一次接触之中,欧洲的传教士就注意到大明人与东南亚土人的不同,他们认为中国人与欧洲人一样是白人,只是在热带的广州附近,他们的肤色稍微有点褐色,特别大陆附近岛屿居民亦是如此,除了广东省的中国人有点褐色皮肤以外,其余省份的人都是白色,和欧洲人的白色没有什么两样,而且越是往北走,中国人的皮肤就越白。
几乎所有的人传教士的记述中也都是如此认为,他们认为大明人是一群皮肤白皙、高大俊美,令人羡慕的,当然,这种认同在朱明忠看到,恐怕也是文明上的优势,使得欧洲人更倾向将大明人视为与其稍有不同的与南欧等地的“白人”肤色相似的“白人”。
而现在,纽约的这些人之所以会有这种印象,一来是因为距离稍远,二是因为官兵们身上的黑色大衣衬托下,显得皮肤更白了一些。而更重要是心理上的错觉,让他们宁愿相信大明人是白人。
至少,这可以让他们稍觉一丝安慰,稍觉有些安全感。
“发现”大明人居然是“白人”之后,原本忐忑不安的人们,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直到船靠港,在大明的军人随着口令下船的时候,看着那些面色红润,身材挺拔的大明官兵,这码头上的不少人,甚至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因为相比于大明军人整洁的衣装,他们中只有少数人穿着还算整洁,大多数人的衣服都很破旧,而且因为他们与欧洲老家的人一样,一样的不洗澡,所以肤色显得极为难看,蓬头垢面的宛如一群乞丐般。也难怪这些蓬头垢面的乞丐,会觉得大明人是“白人”。
因为早就已经了有了准备,但是在下船之后,彭鹏虽然被纽约那臭味给呛得差点咳出声,可是相比于伦敦夏天时臭气熏天。冬天的纽约,一场大雪之后,臭味已经减少很多给呛得,这也使得他能够保持彬彬有礼的风度。
在彭鹏与新约克的总督见面时,那些列队站于一旁的士兵们,可以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火辣辣的目光,现在,他们对此已经免疫了,如果不是因为远航的禁欲需要放纵,也许他们会因为在欧洲的经历,对女人失去兴趣——他们无不是在欧洲经历过严重的心理创伤——当他们满怀期待的找到一个女人时,感受到的是那些女人身上气味就像一只老山羊似的,四季如此,好不容易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念头,对方讨好似的咧嘴一笑,却当即露出满口参差不齐、或黑或黄的坏牙,从红唇中喷出宛如粪坑的吐息……
就像是场恶梦!
不知道多少人,因此险些失去对女人的兴趣。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目不斜视,在女人们的眼中,反倒成为了普通人所没有的绅士风度,远不是那些“英格兰的土老帽”所能相比的,再加上他们身上整洁的衣服,同样也引来一片惊慕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眼中,几天前还担心不已的“野蛮人”,这会摇身一变成了“文明人”,看着那位总督迈着自信步伐在总督大人的陪同下,从木制的栈桥朝着码头走来的时候,人人们那脆弱的神经,总算是得了一些安慰。
至少,这一瞬间,他们不需要再像过去那样,担心未来的命运了。
似乎,看起来,他们是一群真正的文明人!
几乎所有人都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先敬衣冠后敬人,古往今来,即便是欧洲人同样也是如此,当他们看到那些穿着整洁的大明士兵时,看着他们衣冠,与蓬头垢面的宛如乞丐般英国士兵对比一下,自然觉得前者是文明人,而后者不过只是一群粗鄙的平民。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那抵触情绪开始变得松动。
“尊敬的总督阁下,欢迎您来到新约克。”
面对举止优雅、衣着华贵的大人物,本身就是约克公爵家仆出身的理查德·尼克尔斯立即恢复到在英国的那种状态,一个再卑微不过的仆人。在过去的几年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越感,在这一瞬间全都土崩瓦解。
他甚至下意识的谄媚的说道。
“哦,大人您这一路辛苦了,是否需要先休息下?”
“现在还不需要,我需要和这里的人们说一些话。”
对于理查德·尼克尔斯的谄媚,彭鹏全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他甚至主动撇开这位前总督,向前走数步,先行平揖,随后正色说道。
“新约克的民众,本官既是新约克总督,代我大明陛下治理此地!”
因为荷兰语中,并没有“代天牧民”这个词,所以他只能换了一个词。
“请诸位放心,于我大明统治下,诸位生活绝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而且,我大明与欧洲诸国不同,绝不会干涉诸位的宗教信仰,无论你们是天主教徒、新教徒或者是清教徒,于本官眼中,皆是我大明治下之民,官府绝不会迫使各位改信其他宗教……”
或许是谁都没想到彭鹏会在码头上,直接对着百姓进行演讲,其实,在大明,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在地方官员上任的时候,地方的士绅总会于城门外迎接,而就任官员则需要在城门外,向那些士绅表示,他是代天牧民,如此种种一番大道理,至于他将来到底会干什么,恐怕只有天知道。
但是,这一切,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却是陌生的,以至于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整个码头顿时一片寂静。数百双眼睛中尽是惊讶的眼神,而更多的是疑惑。
在此之前,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生活会因为大明的统治发生改变,最大的改变就是宗教,可是现在,这位总督大人却承诺,绝不会迫使他们改变信仰。
“阁下,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继续公开的在教堂中进行礼拜?”
站在前排的安德烈神父,主动的询问道。
“只要你们不在教堂内从事非法的活动。”
什么是非法的活动,这当然有法律上的解释,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回答,已经让安德烈感到极为满意了。
“还有其它的疑问吗?”
面对这些相貌迥然不同的百姓,彭鹏笑问道。
也许是因为这位总督阁下表现出来亲民,让威廉感觉到几分亲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阁下,那么你们会不会增加税收?”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现场的原本正为信仰不会被改变而欢喜的人们顿时一惊,他们无不是看着这位总督。
信仰是重要的,可金钱是更重要的。
而且,就他们的了解,奥斯曼人每占领一个地方,就是用屠刀杀死抵抗者,然后用重税迫使天主教徒改信异端。
“当然不会,而且就本官目前的了解,即便是考虑到殖民地的现实,这些的一些税收是不合理的,本官将会在未来对此加以调整,但本官可以保证,绝不会加税。”
一句绝不会加税,就像是定心丸似的,让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而这时又有人于一旁问道。
“那会不会因为我们信奉基督,而加重我们的税收呢?”
这是奥斯曼人的一贯伎俩,而他得到的回答也是肯定的。
“请大家放心,大明绝不会因为信仰的不同对你们加税!无论是在殖民地或是大明本土。”
他的话声落下的瞬间,码头上立即爆响起了雷鸣一般的鼓掌声。显然这些民众都被这位总督的友善与亲民的举动给感动了。过去的几天间所积聚起来的敌意、排斥,在一瞬间,随着总督大人的解释而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友好的欢迎声,在人们的欢迎声中,彭鹏依然颇为优雅揖礼回礼。
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作为未来殖民地护卫队队长的聂平知道,眼下最为棘手的一关已经算是通过了,他轻吐了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好了,我们现在基本上算是在这里落脚了,这里是我们的地方了。”
站在他一旁的舰长,则不动声色的点头说道。
“哦,这只是暂时的,想要在这里站住脚,非得有咱们的人过来,问题是,国内什么时候,会把移民派过来!也许,现在国内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在亚美利加获得了一块殖民地。”
第132章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虽说这些年冬天长,待到了二月底的时候,这江南各地也是柳树返青,春暖花开了,这诗倒也算是应景。
冬去春来,于此春光明媚的时候,这江南的士人,自然会借着便利的水运往返江南各地,友人相聚,终日舞文弄墨,饮酒作乐,这日子倒也是好不自在。
每到春时,这南京城总会云集着来自各地的士人,他们于秦淮河上的画舫游走,于歌伎的歌舞间吟风弄月,纵是白日时,亦也是三两好友相约,于南京城内外的那些景致迷人的人园子间游玩。
许是因为当年清虏为守城一把火烧掉了南京的外城,短短数年间外城虽说没有恢复旧时的繁荣,可从兴乾元年起,这外城便修起了几座公园,至于那秦淮河畔更是变成了一片景致迷人所在。每到春暖花开时,总会吸引不知多少游人。
杨柳依依的秦淮河畔,步道石栏曲曲折折沿着岸边绵延,而岸边一排溜儿合抱粗的杨柳下摆着石桌石椅。来自各地的士人往往会于此闲聚,此时也不例外十几个青年士人正在其间说笑。
清风掠过,柳丝婆娑,这边的士子们只觉得这清风爽目清心时,那边河上的画舫中却有女子轻声吟着唱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朱耷徐徐踱着步到柳树下,隔水听着河中的歌伎所唱的《临江仙·庭院深深深几许》。这似咏、似欢、似郁、似畅的歌声,仿佛透穿了人心,只让人浑身发须皆畅。一时间纵是多年间心平如静的他也听呆了。
“哦,道郎,可也是入迷了了。”
吴明业入迷地听着直到一曲终了,袅袅余音已尽,才回过神来,转脸笑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道朗在南昌,听不到这高丽伎所唱的小曲吧。”
便见吴明业往河上的画舫看去,然后颇为感叹的说道。
“入兴乾朝廷禁止百姓自卖,自卖者、卖人者皆流,再加上娼门贱户已除,所以,现如今,这秦淮河上的歌伎青倌大多是高丽婢……”
朝着船上看了一眼,随后从石几上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对面坐的是王树仁跟着笑说道。
“高丽婢虽是俏丽可人,可是以小弟看来,若是说艳丽恐怕还是泰西婢当数艳丽无双!”
虽说南昌位于内陆,朱耷倒也知道王树仁口中所指的“泰西”,就是欧洲,最近这几年,大明开始用自己的称谓去命名世界,而不是完全用欧洲人的说法,泰西就是汉时对欧洲的称呼。当然也有人试图用什么所谓的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南儋部州去为各个大陆命名。
而这种“命名潮”也是现在大明通海的结果,正因为通海,才使得大明了解到了世界,知道神洲不过只是世界的一部分,知道了大明在世界上的位置。当然,作为通海的附产品——高丽婢以及泰西婢,尤其是后者,通过各种渠道涌入大明,这既是开海通商的必然,当然也是因为朝廷的法度,以刑罚禁止百姓自卖。这直接导致大明出现了奴婢不足的局面,奴婢不足尚可以雇佣仆人,可娼妓不足怎么办?早先还有教坊司,可后来教坊司里的官妓也被发配于海外移民,令其归良了。
既然有需求,就会有人钻营。大明律禁止的是大明百姓自卖为奴,可却没有禁止从海外买奴婢,五年前,第一船高丽婢在南京卖到高价之后,从高丽婢开始,再到泰西婢以及天方等地的色目婢,纷纷被各国商人带到大明,现在泰西婢、色目婢甚至成了英、荷、西、葡等国的支柱产业。
虽说那些色目婢不通汉语官话,可只需要在青楼里稍经几年调教,便能说出一口流利的官话,那异域风情尤其是婀娜的身形,总是会引起男人的兴致。即便是于南昌,这两年色目婢也越发受到追捧。
见朱耷笑而不语,王树仁又继续说道。
“其实,我等今日能左拥高丽婢、怀坐色目女,全是托今上的福,若是没有今上通商世界,我等又岂能享尽此等人间艳,你看这青楼之中,那色目婢于其中习歌练舞,我等俗人正好饱以私欲,全是凑趣罢了。”
“哈哈,你这俗人,终日留连青楼,教色目婢练习歌舞,还说是什么凑趣?”
吴明业哈哈笑道。
“如何不是凑趣,我等不过只是托今上之福,以小弟看来,我等可真得感以皇恩浩荡不可。”
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哄笑。有的说。
“哈哈,可不正是如此。”
有的则跟着说道。
就在众人说笑的时候,朱耷的眉头紧皱道。
“诸位仁兄不觉得如此言语,实为不敬吗?”
朱耷的语气中带着不满,一位留着老鼠髭须的士人也跟着站起来,笑道。
“王贤弟今天说破了这个,也就是图个高兴,我们就为取个乐……”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朱耷,然后说道。
“再说,这也是肯定今上之功业,若是没有今上开海通商,只恐怕于我大明,是真的见不着那色目婢的婀娜多姿,你想那腰身……”
老鼠须又学起色目婢的模样:他先是忸怩作态地摇了一下腰身,那是天方色目婢最擅长的“肚皮舞”,现在于青楼之中最为盛行。
“吴兄,小弟这肚皮舞学得可像?”
正在喝茶的吴伟业,被他逗得“噗”的一声把口中的茶全都喷了出来,连连笑说道。
“像,像、就是这模样……”
在众人哈哈大笑明,吴伟业又瞟了一眼朱耷,他注意到朱耷的脸色已经带着一丝怒容,想到朱耷的另一重身份,立即说道。
“好了,好了,别开这等玩笑了,毕竟,涉及君上,如此实为大不敬。”
“大不敬?那也得是看谁?今上嘛?”
王树仁摇头说道。
“有道是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今上视我等士人如草芥,我等未视其为寇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王树仁之所以会这般说,完全是因为个人原因,他父亲是大清王永吉是明天启间进士,官至蓟辽总督。顺治二年,以顺天巡抚宋权荐,授大理寺卿。此后于满清官场可谓是一帆风顺,十六年卒于京师。顺治以王永吉勤劳素著,命予优恤,赠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照一品例给予祭葬、立碑,荫一子,而荫的正是王树仁。
再然后……就没有了然后,王家被定为汉奸,虽说免于流放,可父坟被平,列名汉奸碑,对于王树仁造成的打击,即使是直到现在,也难以消弥其心头之恨。此时他说的“草芥”,指的是兴乾朝以来士人不受重用。
“可不正是如此,今上虽有大功于我中国,可却为奸臣所惑,废千年之科举,尽弃我士人,百般借口夺我士人之功名,如此,实非仁君所为!”
吴伟业的话显得极为谨慎,他的父亲是吴梅村,当年曾受国姓派往江北巡察盐税,可谁曾想后来却因事被送回南京,途中不明不白死于船上,难免的对于陛下,也是颇有怨言。
“我等士人优抚倒是其次,如今天下百姓倍受官府盘剥,却无人直言,才是我等理应关心之事!”
那鼠须士人的话音一落,王树仁立即付声说道,
“可不正是如此,自古以来,天下仁君,无不是鼓励百姓垦荒,如此,百姓可得其食,官府可得赋利,而今朝却反其道而行之,天下河田山林皆为官有,私垦者流,百姓纵是无地,亦不能私自垦荒,否则就是流途数千里,如果苦民,又岂是仁君所为。”
他这边话声一落,那边立即有人跟着附和道。
“不过只是官府为得地利罢了,这百姓若是无地,只能租种官田,每岁取地租三成,如此,又岂是区区田赋所能相比,你没看年初户部言称,去年田赋不过区一千六百余万两,而官田地租却高达三千四百余万两,足足两倍于田赋。”
“以地租代以田赋,也算是我兴乾朝的创举了!”
似夸又似嘲的话语落下时,周围的人们,纷纷点头称是,在称是之余又有人跟着附和道。
“可不正是我兴乾朝的创举,而且,你们没看吗?所谓长子继承,其实,无非就是为天下官田寻找佃农而已。”
“哦?盛德兄何出止言?”
被众人一问,那鼠须士子颇为得意的说道。
“你们想啊,百姓家的田都归了长子,那次子想要活命,就只能去种官田,如此一来,官府就会代代皆有佃农为其种田,三千万两多吗?若是天下人皆为官府的佃农,朝廷岁入一年又岂止亿万?”
他的这番话,只让原本看似抱怨的众人无不是一惊,他们可从没有朝这么方面去想,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王树仁眸子中波光一闪,笑了笑,然后问道。
“只可惜,天下士人只言今上之功业,何曾心怀天下百姓?又有谁愿意为天下百姓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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