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奴才们


  大人,您这法子里,却有一个地方是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
  索尼的话声不大,可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让原本得意不已的苏克萨哈先是一愣,随后又有些诧异的看着索尼。
  他这是什么意思?
  福临也是不解的看着索尼,等待他的解释。
  “银子!”
  见注意力都投在自己的身上,索尼便慢吞吞的说道。
  “这万事总得要先有银子才成,这造船也好、购米也罢,总都需要银子,即便是那南洋米再便宜,也搁不住多啊,一年四百万石,可也得二百万两了,再加上其它各项支出,奴才估计,没有二百五十万两,是怎么也撑不过去的。”
  瞧着若有所思的皇上,索尼又是叹了口气,全是一副可惜的模样。
  “皇上,现如今这什么地方可都需要用银子,这洋米虽好,可是几百万两银子打从那里来呢?没有银子买米,这可都是空谈。”
  故作模样的可惜一番,索尼看着苏克萨哈说道。
  “现在朝廷恨不得一两银子掰成两瓣来花,那里还有什么银子去造船、去买米。”
  若是搁其它人,或许语气还是委婉点,可是早就反映自己的一切都压到这件事上的苏克萨哈,那里容得别人反驳,立即急声说道。
  “索大人此言诧异,这造船买米是需要几百万两银子不假,可是别忘了,这几百万两不是一次花出去的,而是一年买上几百船粮食,总共所花的银子,一开始的时候,只要花上几十万两银子,就够造船、买米了,而且这米运回来之后,在京城,一石米能挣到一两银子,一年四百万石,单就是凭着卖米,朝廷所得恐怕都不下三四百万两,”
  直视着索尼,苏克萨哈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即便是把此事包给十三衙门里的包衣奴才,朝廷按一石一两收米,再以一两三钱发售,到时候一年也能获利恐怕也不下百万两之巨。”
  随后他又转向皇上,郑重其事的说道。
  “皇上,这就像做买卖一样,只要投了一些本钱,这钱利自然也就源源不断了,到时候,这获利的百万两,自然可入十三衙门,既可以充做天家之用,且又能解朝廷所需。”
  虽说满清入关后,仿明朝体例二十四衙门而设十三衙门,作为内廷机构,为皇帝及其家族服务,在宫廷内侍奉皇室及其家族。而因此时的举国财力主要集中于户部,宫中进项有限,其用度亦多取之于彼。也正因如此,皇家的用度总是受着各种限制。
  这会苏克萨哈却直接把一个诱饵抛了出来,虽说现在没有了内务府,可是内务府的包衣还都在,他们都是皇家的奴才,让他们出面经营南洋米,不但可以交好这些内务府的豪奴,更重要的是,能够解决宫中所需。
  换句话来说,就是“损公肥私”,只不过这个损的是国家,肥的是皇家。若是按成其它任何朝代,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赤裸裸的说出这么一句话,但是,苏克萨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清国的皇家一直都是这么办的。
  而且早在皇太极那会,就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天命初年,后金方面虏获财物,其金银等贵重物品为八家贵族所有,至天聪时期,不仅财务要八家均分,而且国家各种用项亦“八家均出”。经济上的独立成为八家政治上共理国政的基础,但这不利于皇权的强化,不利于国家的稳定与统一。为此,皇太极开始着力打破这种制度。天聪八年,在分配新虏获的壮丁时,皇太极以“此俘获之人,不必如从前八分均分,当补壮丁不足之旗”。由此开始,他逐步掌控财物的分配权,并实行有利于自己的分配,大大增强了自己的实力。而这些财物人丁正是充入内务府,成为当时内务府的财源。
  虽然顺治后来改皇太极时期所建内务府为十三衙门,但仍然不断加强十三衙门的收入,就像现在户部财政主要来自各省地丁、关税、盐课等正项收入,而十三衙门把持的宫中财政则主要来源于所属皇庄的收益。当然,早先又把满洲地区貂皮、人参交给了十三衙门垄断,而且十三衙门还将宫中剩余的此类物品变价,以获取收益。此外,还从事官房买卖与租赁等商业活动。
  这些行为无不是为了增加皇家的收入,无不是“损公肥私”的行为,但是皇上依然这么干着,可即便如此,因为宫中需用浩繁,虽设法筹措,但其入项仍常常不敷支用,对户部仍有较强的依赖。当款项不足之际,还是直接奏请户部拨银。
  也正因如此,苏克萨哈才会提出由“内务府包衣”负责南洋米的购售,然后这售卖南洋米的利润自然也就全都进天家了,这样赤裸裸的贿赂一出,顿时便让福临为之心动不已。
  尽管明知道皇上已经心动,但不愿让苏克萨哈这样得意的索尼反对道。
  “皇上,现在朝廷用度紧张,实在是没有余钱操办此事啊!”
  接着索尼又用颇为无奈的说道。
  “苏大人,你要知道这军无饷要散,现如今,这南征大军已经半年无饷,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这军心恐怕早晚会散乱啊!还有西南,那也是成天上折子要银子,现在朝廷的那点银子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就定好了去向,那里还有什么多余的?”
  “这……这,索尼所说极是。”
  尽管为天家每年能入上百万两银子而心动不已,但是福临还是知道,现在户部可没有什么多余的银子。可是这百万两银子的收益就这么放弃了,也委实太过可惜了。
  而在皇上一旁侍候着的吴良辅,这位顺治最为亲信的总管太监,自然已经看出了皇上的想法,于是便在一旁插口说道。
  “皇上,按道理说,奴才是太监不便插话,可这个事,奴才却也有话说。”
  瞧见吴良辅于一旁插嘴,索尼虽然是心有不满,但却仍然选择了沉默,毕竟谁都知道,皇上对吴良辅可谓是极为宠信,在宫中其可谓是一家独大,甚至在顺治15年的时候,发生宦官与官员贿赂勾结的案件,吴良辅牵涉其中,但顺治仍然袒护他而未依照他自己所订禁宦官干政的谕令处罚。在这种情况下,索尼自然不会自找那个没趣,去得罪这个太监。
  “你说。”
  福临点点头,示意吴良辅说下去。
  “既然方才苏大人说了,这事交给衙门里的包衣奴才去办,那这银子自然应该由奴才们去出,这从古至今,都是拿着朝廷的银子去办差,那有拿着朝廷的银子去做买卖的道理,所以奴才觉得,只要皇上一个旨意,奴才们自然乐意掏银子为主子办差,为主子分忧,毕竟,这是当奴才的本份不是。”
  鞠着头的吴良辅声音不大,那语气里全是一副为主子分忧的意思,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想从这南洋米的生意里分上一杯羹。毕竟做为太监,本就无根,也是无家之人,又无牵无挂,至于女子更是有心无力,所以太监大多爱钱,只有银子才能给他们足够保障,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和大多数太监一样,吴良辅同样也是偏爱银子,不过这捞银子的进项总归是有限,这会听说这南洋米一年能收益几百万两,吴良辅又岂不会心动,只要按插进去一个亲信,一年弄个几十万两,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心动不已的吴良辅自然不会坐视着这样的机会从眼前错过,所以才会主动站出来,打着“为主子分忧”为自己谋利来。
  原本就注意到皇上有些心动苏克萨哈听吴良辅这么一说,便立即附和道。
  “吴公公所言有理,这由包衣负责此事,自然应该由他们掏银子办理这个差事。”
  在苏克萨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特意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索尼,看着其面色铁青的模样,心底先是冷笑一声,随后又问道。
  “不知索大人以为如何?”
  被苏克萨哈这么一问,面色本身就不好看的索尼,那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不过瞬间又恢复正常,只见其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奴才自然不会反对,若是天家的包衣能把此事办好了,毕竟于我大清是百利而无一害。”
  其实,从看到皇上心动的时候,索尼就知道这件事,他是拦不住了,也不能再拦了,再拦不但会得罪皇上,就连吴良辅这样的太监以及十三衙门里的那些个包衣奴,也都会一并得罪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索尼又岂不懂得。像吴良辅这样的太监还有那些个包衣,若是得罪了,他们不定会在什么时候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就还过来。
  得罪这些个奴才,到时候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非但不能得罪,还要讨好他们,心里这般想着,索尼的嘴上甚至恭维道。
  “若非是吴公公在一旁提点,老臣恐怕还真想不到这样的主意来。”
  简单的一句恭维,听在吴良辅的耳中,让他颇为受用的喜笑颜开的连连客气起来,在他客气的时候,就连顺治也心情大好的说道。
  “你这奴才,难得也有一两分本事,便赏你五两银子吧。”


第315章
  五两银子!
  好大的手笔!
  若是换成旁人的赏,估计吴良辅早就横眉冷对了,这五两银子,还不够打发叫花子的。甚至就连打发叫花子,也肯定比这多不是。对于身为总管太监的他来说。这么一点银子,他可还真看不上眼。即便是他打赏给身边的小太监的银子也不止只有这么一丁点。
  但问题是这赏的人不一样,这赏银子的主,可是皇上!
  也许对于皇上来说,在?皇上看来他一个月也就那么几两银子,这五两银子已经是很大的赏赐了。
  可皇上并不知道,到了他这个地步,又怎么可能只靠着那么一点银子生活,无论是朝中的达官显贵无论什么时候,总不会亏待他。
  这五两银子,可还真看不到眼里。可是这银子主人却不同。
  虽说只是五两银子,可毕竟是皇上的赏赐,吴良辅连忙跪下去叩头谢恩,一边言道着谢主子的赏,一边说着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份,然后又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一时间,这书房之中倒也是主奴欢喜。
  而在这欢喜之中,只有索尼一个人的脸色显得颇为难看,这会儿他甚至感觉有些失策。毕竟,他非但没能阻止苏克萨哈,甚至还让其在皇上面前涨了脸,显示了他的能力。对苏克萨哈的不满自然也就更多了。甚至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即便是今天让苏克萨哈得偿所愿。将来有机会也要把今天的这一笔账好好的,算上一算。
  对于索尼的心态变化,福临自然是不知道,也不会去注意,心情不错的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克萨哈说道。
  “嗯,苏克萨哈,这件事既然是由那个靳……”
  话声略微一顿,在他没想起来那人叫靳什么的时候,吴良辅便于一旁提醒道。
  “靳文博,旗下包衣靳家的庶出三子,曾取进士功名,虽是庶出,可却也有几分才学。”
  吴良辅之所以能够得到皇上的宠信,正因为他极为聪明,十三衙门里显赫的包衣岂下百人,可是他非但能记住这些人,同样也能记住他们的家人以及家中的情况。
  这正是苏克萨哈与其他人的不同,他能够记住一些小事儿。然后进而凭着这些小事儿为自己谋利。而有时候招揽人心,正是凭着这些小事儿。
  人与人之间的不同,正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他倒是不介意提携一下其他人,对于势单力薄到他来说,多提携一个人,总好一些。
  早就老成人精一样的索尼自然看出了苏克萨哈的心思,心知在这一块儿没办法阻拦他的索尼,心思略微一动,然后开口说道。
  “哎,现在这粮食的问题想来是解决了,可,可朝廷的用度这块,却还是难办啊!”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索尼的脸上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当然他的心底,不过只是想要借词指出苏克萨哈之前那个注意中的不足。
  任何人都能够看清楚,这看是买进洋米可以解决京城粮食不足的问题,但是现在对于朝廷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银子,没有银子,想要买米怎么买?拿什么去买?毕竟南洋,不是我大清,可以比喻的增加赋税,漕粮。
  想要从南洋把米运回来。就必须要拿真金白银去买。现在朝廷可没有那么多银子去买米。在这种情况下,索尼自然不会介意指出苏克萨哈之前建议中的不足。而不是让苏克萨哈在皇上面前长进了脸面。
  “有什么难办的?”
  索尼那似不甘的话语,让苏克萨哈立即接着他的话说道。
  “这解决用度不足,无非就是两个法子,一个是开源,一个是节流,现在这节流已经节个差不多了,那就只能在开源上想办法!”
  现在苏克萨哈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藏拙”了,已经打定主意要趁机“反攻”的他,自然不会错过眼下的机会。
  毕竟像今天这样,索尼一个人落单的机会可是实在是极为难得,在这种情况下,苏克萨哈自然不会错过机会。毕竟对于他来说,全依赖皇上信任的他,必须要不断地展现自己的用处和才能,只有通过贬低别人,才有可能抬高自己的身份。
  “开源?”
  索尼瞧着苏克萨哈冷笑道。
  “苏大人以为,这天下的百姓还能负担多少?若是再加税的话,恐怕只会惹起祸乱,万一再逼出一个李闯来,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开源!
  每每朝廷用度不足的时候,都会在这两个字上做文章,所谓的开源,无非就是加税,多征田赋。而当年满清入的时候,为了笼络人心﹐曾下诏蠲免三饷﹐但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实际上直到现在还在征收,另外多尔衮摄政的时候,又加派九省额外钱粮250余万两,而在顺治亲政之后,又命加征抵额粮,而到去年,为了解决江南陷贼之后,更是让其立即加征练饷,并且让令地方上自行征收,用作练兵剿匪之用,非但如此,因为江南税收的损失,其更是在各省加赋多达五百多万两,以缓解财政危机。但是现在百姓的负担,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顶点,如果再继续加税,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加赋似乎是开源的唯一选择。现在苏克萨哈这么一说,索尼自然会发出这样的冷笑。当年大明不正是因为加征三饷,才加出了一个李闯吗?
  现在他想要加税,不正是官逼民反吗?
  “索大人所言甚是,现在朝廷已经加赋五百万两,自然不能再行加赋,但是不加赋,又从那里弄银子?不过想要开源,不一定非把眼光盯在老百姓的地里头!除了地里头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做一些文章。!”
  说话的时候,苏克萨哈便又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子。
  “至于这朝廷所需的饷税,奴才这还有一个折子,原本想着明日朝会的时候呈给皇上,这今个赶巧了,便一同呈给皇上。”
  吴良辅从苏克萨哈的手中取过奏折,然后递给了皇上,接过奏折,不过只是略微看了一下内容,福临便惊声问道。
  “这,这……此事可是当真!”
  注意到皇上的语气中带着惊喜的意思,索尼便有些好奇的看着其手中的那个折子。
  这折子中写的是什么?
  居然能够让皇上如此失态?难不成这苏克萨哈当真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皇上,这件事自然是真的,奴才那里有黄州府携带回来的账册可做凭证。”
  “黄州府,”
  听其提及黄州府,索尼便立即想到月前曾看到一份折子里的内容。
  “皇上,这折子里提到的可是黄州知府巩成琪?”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索尼立即冷笑道。
  “皇上,这巩成琪奴才是知道,此人虽说是天家的奴才,可却不知报效皇上,当初在京中当差时,就屡屡恃才傲物侍得罪了上官,如果不是念及他是天家的奴才。估计早就被罢官了,而后下放地方后,同样不改持主自傲的脾气,黄州贼陷之时,身为一府知府他更是弃城而逃,此等不忠不孝之徒所言,又岂能当真?”
  其实,索尼并不知道巩成琪这个人,只是曾在地方的折子中,知道此人的“事迹”,而地方上为了推脱责任,自然把责任都推到了巩成琪的身上,所以才会有索尼的这番话。不论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才学。先把他踩在脚下,总是没有错的。
  “皇上,就奴才所知,巩成琪当时之所以弃城,正是为了报效君恩,不是他不愿意与黄州共存亡,而是他不能如此,奴才见他时,他曾言,之所以活着,是为了把这账册还有征厘金的法子带给皇上,为朝廷、为皇上分忧,请皇上明鉴。”
  本就有意借此得皇上信赖的苏克萨哈自然不会让索尼对巩成琪的人品大加指责,就在他为巩成琪辩解的时候,福临在一旁说道。
  “你们先不要再争,朕只问一句,此事可是当真,那巩成琪,当真在黄州一府之地试行一月,就收银四千余两?”
  这才是福临最关心的事情,军无饷要散,没有军饷,他又如何能南下,没有饷银,大清国的天下,又如何能坐得稳?
  而现在,苏克萨哈的奏折之中,却清楚的提到,若是推行“厘金”一年可开源千万两之巨,这又如何能不让他心动。心动之余也就不再看动起它了。
  “不过就是对百姓极尽盘剥而已!”
  索尼的话让福临的眉头一皱,他便把奏折直接交给索尼,然后说道。
  “索尼,你也看看,看看折子里的内容再说话!”
  听着皇上语气中的不满,索尼立即明白了,这奏折里的内容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果然,接过奏折,只是略微看了一下奏折中的内容,他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顿时明白了,为何皇上会这般惊讶。
  若是这个法子当真的话,在天下推行,朝廷一年必定可以额外收入上千万两银子,如此,这大清国上下又岂还会再为银钱不足烦恼。


第316章
  过去像索尼这样的满臣,总是好说汉臣奸诈狡猾,总是说他们只知党争,不知朝廷和江山社稷,但是现在,索尼自己同样也是这样的人。
  其实又何止是索尼一个人。苏克萨哈同样也是如此,在官场上,大家总需要去适应官场上的规则。
  也正是因为去适应了这个规则,所以也就有了现在这样,为了反对而反对。即便是被皇上一番训斥之后,索尼仍然是试图在苏克萨哈的言语之中找到他的不足之处。
  当然,他不会再像先前那样直接出言反对,儿子是静下心来听着苏克萨哈的言语。
  “皇上,巩成琪那里的账册,他当初之所以不守黄州,一来是因为黄州无兵可用,二来就是为了把这帐册带回来,那账册中详细记着各县每日所收厘金,这黄州有沿江之利,收益自然不能与其它地方相比,若是换成其它陆上关口,想来收入只会更多。”
  一边为巩成琪开脱,苏克萨哈一边详细解释着厘金征收优点,其实,这些都是他从巩成琪那里听说的,那日在听巩成琪说到厘金的种种优点之后,他可是惊讶的整整一夜未曾入睡,脑海中所思所想的都是厘金,以至于用了一夜的时间,写了一份奏折。
  当时他甚至都已经打定了注意,第二天朝会的时候,把奏折呈上去,然后在朝会上与众臣讨论,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那么做,甚至他还把巩成琪留在家中,已省得他的这个法子为其它人探得。
  而苏克萨哈之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而现在这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他正好可以借着皇上心情大好的时候,把这个法子献上去,从而讨好皇上。
  至于索尼?
  想到其行先前的惺惺作态,苏克萨哈就在心底冷笑一声,现在正是他打击政敌的时候,眼下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所以,这厘金之法,最好的优点就是其无捐于民,有益于饷,并可经久而便民者,则莫如商贾捐厘一法。”
  在苏克萨哈说话的时候,索尼的神情越来的严肃起来,而他只是看着奏折,看着奏折上的一字一句。试图从奏折之中找出它的不足,然后再加以反对。
  “……劝谕米行捐厘助怕。每米一石捐钱五十文,计升仅捐半文,于民生毫无关碍,而聚之则多……既不扰民,又不累商。数月以来,商民相安,如同无事。古人云,逐末者多,则度以抑之。捐厘之法,亦即古人征末之微意。而变通行之,入少则捐少,入多则捐多,均视其贾卖所入为断,绝不强民以所难。况名为行铺捐厘,其实仍出自买客,断不因一二文之细,争价值之低昂,征于无形而民不觉者也。奴才因此法商民两便,且细水长流,源远不竭,于军需实有稗益,是以现在复将此法推之全国……大约每百分仅捐一分,甚有不及一分者,令各州县会同委员斟酌妥议,票明出示起捐,其小铺户及手艺人等概行免捐,以示体恤……各地督抚各就防堵地方,分委廉明公正之员,会同各该府州县,于城市镇集之各大行铺户照臣所拟捐厘章程,一律劝办,以于南北军需可期大有接济。俊军务告竣,再行停止……”
  尽管并不愿意看到苏克萨哈的得意,甚至想要鸡蛋里挑骨头的,从中挑出一些毛病来。但是看着奏折中的这些内容,索尼仍然不得不承认,这征收“厘金”确实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相比于增加田赋会导致百姓反弹,甚至逼民谋反,这“劝捐商贾”的“厘金”,非但不会激起民乱,甚至还可以打着“抑末”的名义,毕竟,从古至“抑末”都是古之“良法”。
  而且相比于天下的百姓来说。商人总是很少,而且,千百年来,那些商人的名声一直不佳。那些奸商又岂能煽动的了寻常百姓去维护他们的利益?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可为何偏偏是你苏克萨哈提出来的?在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索尼又委婉的说道。
  “捐厘之法,亦即古人征末之微意。既可抑末而令民归其本,又可补充军需,确实是今时良法,不过,这账册可以造假,所以以奴才看来,这‘厘金’一事可谓是滋关体大,还需谨慎从事。”
  索尼看似善意的“提醒”,听在苏克萨哈耳中,自然听到其语气中的不甘以及那言语中的无奈,于是便颇为得意的说道。
  “索大人所言甚是,这件事确实需要谨慎从事,所以奴才这几日一直与巩成琪反复研究此法,以奴才看来,既然其曾在黄州办成此事,不妨命其于一地重办此事,一来,可以观其效果,至于这二嘛,亦可以吸取经验,若有不足,可急时调整。”
  苏克萨哈之所以会举推荐巩成琪,并不是对其有多么欣赏,而是因为其把这个法子献给他,所以必须给予对方一定的回报,只有如此,才会有更多的人投靠他,对靳文博同样也是如此。
  毕竟,在这朝廷之中,苏克萨哈委实太过势单力薄,出身于多尔衮门下的他,除了依靠皇上的信赖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依仗,所以才会时常被别人踩在脚下。
  其实,这未尝又不是巩成琪,靳文博选择他的原因,之所以选择他,正是因为苏克萨哈渴望在皇上的面前有所表现。渴望着展现自己的重要性,渴望着在大清国的朝廷之中,拥有自己的力量。而他们两人同样也需要借苏克萨哈的这种心态,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萨哈的建议,自然是再合理不过,毕竟,这“捐厘之法”是由巩成琪发明的,几乎无法反驳。当然,在这个时候,索尼也不会自找没趣儿。不过不意味着他会放弃,在苏克萨哈提出这个建议之后,索尼又于一旁边说道。
  “皇上,以奴才看来,除了让巩成琪于一地试行之外,可以另外委一员干吏,于他地试行此法,非如此,不能验其成效。”
  这会索尼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不仅仅只是出于公心,同样也是为了能够从中分权,毕竟,任谁都能够看到,推行“捐厘之法”中所藏着的功劳,既然这件事有利于大清,自然不能加以阻挡,可并不意味着,索尼不会想办法,把这些事拉到自己的手中,而不是任由苏克萨哈这么张狂下去。想要把这件事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就必须要插手其中,要不然的话,就肯定会被别人排斥在外边。
  虽说心知索尼的想法并不那么单纯,但苏克萨哈知道其这个建议也是合情合理的他,自然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借口,只得跟着咐和几句。
  见他们两人已经同意了,心情极为舒畅的福临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
  “苏克萨哈,这次你可是为朝廷立下大功了!”
  说完,福临便命索尼拟写于两地试行“捐厘之法”旨意,然后又命其商量好于那两个地方试行,最后才说道。
  “明天就发出去,不,今天就发过去,万万不能耽误了大事”。
  对于一直忧心着朝局的福临来说,现在这个“捐厘之法”一下把大清国面对的最大问题给解决了,他自然是显得有些急切。
  而索尼、苏克萨哈自然是知趣的再说上一番照例颂赞圣明的话语来,当然,这样的话语,福临早就已经听惯了,不过今天听这些话的心态却与过去大不相同,毕竟今天的形势不同,无论是“南洋米”亦或者是“捐厘之法”,都从根本上解决了大清国的问题。
  在这一瞬间,福临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能够办成这两年事,这大清国的天下就能重新恢复安稳了,眼下所有的一切问题都会随之结束。
  随后,心情颇为舒畅的福临又提到的是洪承畴的奏折。然后问道。
  “你们说,洪承畴于长沙,真的无力救援武昌了吗?”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洪承畴上折子自辩称,他是无力救援武昌,而不是坐视武昌陷贼。
  “洪大人在折子中提到,在明贼进攻武昌的时候,又分兵岳州,当时岳州有明贼水师数十艘战船,炮数百门,兵卒数万,岳州城墙不过半个时辰即为其所洞开,守城将领张勇险些葬身于城中,亏得将士用命,才侥幸逃脱。”
  先为洪承畴辩解一番,索尼又说道:
  “托皇上的洪福,虽说岳州丢了,可是这长沙还在我军之手,洪承畴言称,其现在于长沙操练水师,必定可败明贼,恢复湖广,可见得湖广的局面,洪承畴还是有把握的。”
  索尼之所以为洪承畴辩解,正是因为现在其是朝中不多的汉人重臣,先死了一个范文程,若是姓洪的再出什么问题,可就全完了,到时候汉臣离心,大清怎么办?
  可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为洪承畴辩解的时候,皇上的脸色却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无语的命运说:

暂无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