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总攻
作者:奶瓶战斗机|发布时间:2024-06-29 02:47:41|字数:35024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德拉科特里将军的部队就已经吃完了早饭,展开了战斗队形。而拿破仑呢,自然也已经知道了敌军的举动,并在制高点上用望远镜细细地观察敌军的阵型。
这处制高点是勒芒城外的一座城堡,这建造在小高地上的城堡还是当年百年战争时候的遗迹,也许很多年前,法兰西的骑士就在这里和英国人的长弓手对抗过。如今这座城堡早就荒废了,笔直的城墙上爬满了各种绿色的藤蔓。但是这毕竟还是岩石修建的堡垒,倒也还没有成为摇摇欲坠的危房。因为这里视野良好,拿破仑便将自己的指挥部放在这里了。
“看来今天叛军准备总攻了呀。”拿破仑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勤务兵,这样对自己说道。
接着他又朝着前线的方向望过去,自语道:“今天也应该是我们总攻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远远的可以看到叛军的那边,亮起了一片闪光——这是叛军在朝着勒芒开炮了。
这个时代的火炮,主要使用的还是实心炮弹,炮击的威胁和后世还相差甚远。叛军的炮击,主要针对的是勒芒城外围临时建造起来的那些用于防御的土墙。以及设置的一些诸如拒马之类的障碍物。如果不能对这些土墙和拒马造成一定的破坏,那么一会儿士兵们上前攻击的时候就会很吃亏。
炮击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在后勤补给艰难的条件下,叛军还进行了这样的炮火准备,这说明,他们的确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到了大概八点多钟的时候,战场上的拒马和土墙已经被破坏了很多了,于是叛军的士兵开始压了上来。
革命之后的法国军队,在战法上的一大特点就是大量的使用散兵。这主要是由两个因素导致的。一个是革命后的法国军队的训练其实一直不太好,以至于他们在战斗中完成复杂的队列变化的能力很差。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的士气普遍相当高。
第一个因素使得他们排不好队列,于是他们干脆减少队列。第二个原因则保证了他们即使没有队列,士兵也不会像有些国家的那样,打着打着就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的就是你,奥地利!虽然卡尔大公很早就认识到了散兵的各种优势,但是奥地利的散兵却总是用不好,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奥地利兵,一散出去,就真的散了。)
以前旺代叛军的士气高昂的时候,他们也是主要依靠散兵作战的。但是前些天的进攻却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如今,旺代叛军已经不具备这样的士气了。他们一旦散出去了,就立刻在战场上消失了。总之,不到吃饭的时候,你是别想再看见他们了。
所以在这一次的总攻中,德拉科特里将军不得不放弃了散兵战术,而代之以列队前进——至少,士兵们都在队列中,谁敢跑就可以当场执行战场纪律。
不过因为训练不足,叛军的队形很不整齐。他们排着长长的横队,远远地望过去,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波浪线。很多时候,这波浪线还会时不时的因为有的人走得快,有的人走得慢而断开。
横队实际上是从方阵演变来的,只不过是从正方形,变成了长方形,而长方形的长渐渐增加,宽度渐渐减小,就成了如今的横队。这种变化,很多时候也是为了减少火炮对军阵的杀伤,并增加齐射的时候的火力输出。然而,如今叛军的队列却又有了一些返古的倾向,他们的队列厚度居然达到了六排。
这样做其实也是不得已,因为横队的厚度越小,队形就越长,控制队形就越困难。而且比较厚的阵型,也能让夹在中间的那些士气低落的士兵没法轻易的在战场上逃跑或者倒下装死。(后面人太多,倒下去会被踩死的)
但是作为代价,这样的队形,在被火炮击中的时候,伤亡就更大了。
果然,在逼近到距离守军得第一道土墙还有三百多米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挨炮弹了。和前些天的情况不同,这一次,守军的炮火不但猛烈而且命中率相当的高。守军的炮垒在更后面一些的地方,和他们的距离还有七八百步,但是这一轮的齐射,却成功地将好几十发炮弹打进了叛军的队列当中。
这些炮弹中,除了有限的几枚,是直接一头栽进了地里面之外,其他的都形成了跳弹,直接将厚达六层的队列打了个对穿。
仅仅是一轮炮击,就给叛军带来了数百人的伤亡。这样的炮击精度,在此前的战斗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其实这并不是运气在偏袒拿破仑,因为前些天,操纵大炮,向叛军开炮的,主要都是国民自卫军的炮兵,为了避免过早的暴露实力,拿破仑禁止他的炮兵加入战斗。
当然,即使是拿破仑手下的,训练更为有素的炮兵,在一般的情况下,其实也是很难打出这样精准的齐射的。但是这里不一样,因为这里也是预设战场,战场中,大炮射程内的所有的位置都被精确地测绘过。火炮对这些位置都进行过试射。所以哪怕是第一轮炮击,就能达到这样高的命中率。
叛军被这一轮炮击打蒙了。他们有的想要整顿队形,有的想要向前冲,有的想要掉头跑,顿时便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样的混乱中,第二轮的炮击又准确的将数十枚炮弹送进了叛军的队列。现在,叛军的队列完全的乱了,他们四散开来,大部分人转过身向着后面飞跑。负责控制队列的军官也无法再控制他们,只能被他们裹挟这后退。
“是时候了。”拿破仑此时早已经离开了指挥部,来到了最前线。在炮垒边,他看着叛军乱哄哄的溃逃,便转过身,对旁边的传令兵道:“去通知奥热罗团长,让他立刻出击!”
接着拿破仑自己上了马,带着几个卫兵,迅速的赶到旁边的国民自卫军的队伍中。富歇正在那里等待他的命令。
“富歇委员。”拿破仑说,“现在,请将国民自卫军交给我指挥。”
“您是军事主官,您随时可以下达命令。”富歇说道。
“那好。”拿破仑说。
接着他骑在马上,向着那些国民自卫军喊道:“发生在昂热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如今,摧毁了昂热的禽兽就在你们的面前。你们告诉我,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来踏青的?不,他们是想要来抢劫我们的劳动果实,是想要从我们的怀抱里,夺走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能让它们得逞吗?”
“不!不能!”
“让他们去死!”
“杀光他们!”
士兵们纷纷喊道。
拿破仑继续喊道:“战士们,战士们!因为这些天来,我们的英勇抵抗,现在他们想要逃跑了。我们能让它们就这样逃回它们的巢穴,养好它们的伤口,然后找个机会再来威胁我们的妻子儿女吗?”
“不能!”
“不能!”
“是的,我们不能让它们就这样逃回去!”拿破仑拔出马刀来喊道,“我们绝不能放过它们,让它们将来有机会残害我们的亲人。所以,士兵们,你们愿意跟着我,去把那些毒蛇猛兽消灭干净吗?”
“愿意!”
“愿意!”
士兵们的喊声响成了一片。
拿破仑满意地看着那些士兵,然后学着当初杜穆里埃的样子,(这个动作他私下里练习了很久)用手一拉缰绳,让战马抬起两条前腿,人立了起来,然后大喊道:“战士们,跟着我,前进!”
前面的溃败让德拉科特里将军目瞪口呆,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溃兵乱哄哄地就朝着大营跑了过来,而敌军居然趁着这个机会追杀了上来。而且敌军的人数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他知道,如今的情况非常危急了,若是不能阻止乱军,被敌军趁机冲进了军营,那他的军队就会完全崩溃了。
“收起跳板,向溃军射击,把他们赶到一边去!”德拉科特里将军大喊道。
士兵们慌乱地收起了搭在壕沟上的跳板,躲到了胸墙后面,向着退到了壕沟边,正疯狂的向他们大喊,要他们搭上跳板,打开门放他们进来的战友举起了枪。一些人直接跳进壕沟,向着这边过来,接着更多的人跳进了壕沟,试图再爬进军营中。
“开枪!开枪!”德拉科特里将军喊道。
“砰!砰!……”枪声顿时响成了一片,灰蓝色的硝烟升了起来,很快大家的眼前都是一片模糊。
“砰!砰!……”围墙外的叛军也向着军营里面开枪,不少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一会儿之前还是战友的人,此时就在这混乱的硝烟中胡乱的相互射击。过了好一阵子,枪声终于渐渐地停息了。
“外面的那些家伙都跑开了?”德拉科特里将军这样想着,同时睁大了眼睛,试图穿过浓浓的硝烟,看到硝烟后面的情形。然而战场上并没有什么风,所以浓厚的硝烟还没有散开。不过他却突然感到大地似乎开始震动了起来,接着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是骑兵……”德拉科特里将军大喊起来:“快准备……”
这时候一匹骏马从硝烟中冲了出来,猛地一跳便跃过了壕沟,接着又是一跃,跳过了胸墙,马上的那个战士同时挥出一刀,将一个被吓傻了的叛军士兵砍翻在地……
第一百零一章 抢人头和甩锅
奥热罗骑着马第一个跳过敌军壕沟和胸墙,顺手一刀砍翻了一个吓傻了的叛军。这时候更多的骑兵也冲了进来,敌军乱成一团,到处逃窜。
奥热罗知道,他必须抓紧时间,连续攻击,决不能给敌人任何重整旗鼓的时间。拿破仑当时给他的命令就是:“在战场上注意观察,发现任何可能重新组织起来的敌人,就立刻去攻击他们,赶在他们组织起来之前驱散他们!”
奥热罗便在马上四面张望,透过硝烟,他看到远处有一个穿着一身的将军制服的人,正骑着马逃走。奥热罗一边催动战马,追了过去,一边大喊:“前面带流苏帽子的是德拉科特里!”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骑兵听了,便都打马朝着那个穿将军服的追了过去。还不管距离的用手里的马枪朝着那边乱打。
德拉科特里听到后面那一片喊声,什么“带流苏帽子的是德拉科特里,不要让他跑了”,什么“死活不论,一定不能让他跑了”。扭过头往回一看,看到一队骑兵正朝着自己追了过来。
德拉科特里知道,自己的帽子上红色的流苏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了。于是他一便催动战马狂奔,一边一把将自己的帽子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追在后面的奥热罗看得真切,他本来想喊:“没帽子的那个是德拉科特里。”但是他马上就发现,前面逃跑的人中,跑掉了帽子的大有人在,这样喊实在是一点区分度都没有。好在德拉科特里为了装风度,还穿了一件大红的斗篷,于是奥热罗便接着大喊道:“穿着大红斗篷的是德拉科特里!”
德拉科特里听了,赶紧又抛掉的斗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又陆陆续续地抛掉了假发,抛掉了军刀,抛掉了……以及所剩无几的节操,才总算是摆脱了奥热罗的追击,但是,因为一直被奥热罗紧紧地咬在背后,他自然没有机会来进行任何收拢军队、重整旗鼓的事情。于是叛军便整个的崩溃了。所有的人,上至德拉科特里将军,下至马夫,都乱哄哄地四散而逃。
在许多年之后,那些被理想和信念武装起来的军队,能具有一种非常了不起的特性,那就是哪怕队伍完全散开了,每一个战士却都知道自己的目标,都能自觉自愿的独立的继续战斗。在战线上被敌军的钢铁洪流冲散了,落到了战线后面,那就自动的变成游击队继续战斗。但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这样的军队的,大多数军队,只要失去了建制,就立刻丧失了任何主动战斗的意志力,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穿着对方军服的小孩子,拿着一根扁担,也能一口气俘虏几亩地的敌人(渡江战役之后,东大吃国的某儿童团的小战士就创造过这样的记录)。此时的叛军就陷入了这样的状态。
比如说奥热罗,在一场长途马术竞赛中输给了德拉科特里将军之后,(没办法,贵族出身的德拉科特里将军最大的业余爱好之一就是骑马猎狐。他的马术水平,要比大多数的骑兵都好。)在独自返回部队的途中,(他的战友也都被他甩下了)一个人遇到了至少两百多名溃军,然后他就靠着一支马鞭,(武器什么的在追赶德拉科特里将军的时候,为了减轻负重,都被奥热罗丢掉了,当然在此之前,他追赶的目标也早就把这些玩意儿丢掉了)把这些溃军全部俘虏了。
把这两百来个俘虏带回去,倒是没有让奥热罗费多大功夫。总的来说,驱赶一群人,比驱赶一群羊要容易多了,更不要说是驱赶一群猪了。如果这里不是两百多个人,而是两百多头猪的话,奥热罗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绝对没办法把他们都押送回去的。
不过奥热罗追得太远了,回去又带着这么多的俘虏,路上又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拿破仑看见奥热罗一个人驱赶着这么多的俘虏归来,惊愕得下巴差点都砸伤了自己的脚背。然后他立刻就给奥热罗取了个“牧羊犬”的外号。
在击败了叛军之后,拿破仑让手下的部队尽可能的追击,结果自己的部队也都散开了,所以拿破仑不得不在战场上又等了一整天,才将部队重新收拢了起来。那些回来的部队虽然再没有出现像奥热罗那样的,一个人带回来两百多俘虏的事情,但是他们还是带回来了总共差不多三千人的俘虏。拿破仑相信,还有更多被打散了的溃军还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只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做这种漫山遍野抓小猪的事情了。
胜利的消息穿得总是会很快的,相信此时,附近其他城市中的法国军队,也快要知道胜利的消息了。如果他们的脑袋稍微聪明一点,就肯定能判断出,如今留守昂热的叛军,肯定在往旺代逃跑了。而他只需要脸皮厚一点,动作快一点,说不定就能抢在拿破仑的前头“解放昂热”。所以,拿破仑觉得自己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抓小猪上面了。
于是他就把这三千俘虏全都扔给了富歇处理,自己就带上身边的军队,赶紧向着昂热扑了过去。
走到半路上,拿破仑又碰到了此前派出去执行袭扰任务的达武。这时候,达武正带着缴获的战马以及一大堆的佩奇、乔治、班纳往回走。拿破仑便毫不犹豫的将大部队交给达武带领,自己却骑上了战马,带着达武的骑兵往昂热赶去。
拿破仑日夜兼程,差点把战马都跑死了,终于赶到了昂热。而此时的昂热已经完全是一座空城了——城里面既没有敌军,也没有市民,只有废墟和无人收埋的尸体。
在拿破仑“解放”昂热的第二天一清早,另一队法军骑兵出现在拿破仑的望远镜中。拿破仑让人在市政厅的顶上升起早就准备好了的三色旗,然后用架在市政厅三楼窗台上的天文望远镜,得意洋洋的欣赏着那些跑慢了一步的同袍的表情。
“师长,您为什么要把脖子这样扭着看?”勤务兵埃托奥问道。
“啊,当然是因为这架该死的望远镜成的是倒像!”拿破仑眯着一只眼睛,扭着脖子回答说。
虽然在看到三色旗之后,那队骑兵的指挥官的确很惊讶,也很失望,不过他还是来到市政厅,很有风度的恭贺拿破仑获得的了不起的战绩。
在这个军官离开后的第二天中午,达武带着主力部队抵达了昂热。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巴黎派来的特派员约瑟夫·富歇。
“富歇委员,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拿破仑望着富歇,心想:“他这么快就赶过来了,那么多的俘虏他都处理好了?他该不会把那些俘虏全都咔嚓了吧?”
富歇似乎看出了拿破仑的想法,便笑着回答道:“我想这边的新收复的城市中,肯定会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我将那边的事情快速的处理了一下,就赶过来了。”
拿破仑并没有问富歇是怎么快速处理的。那是富歇职权范围内的事情,轮不到他管。
“我把哪些叛军中的农民全都送进了矿山,让他们用劳动来为自己的罪行赎罪。至于那些贵族,这些叛国者自然不配活在世界上。所以在经过革命法庭的审判之后,他们全都被送上了断头台。”富歇却还是解释了一下。(革命法庭虽然叫做法庭,但是它的程序比通常的法庭要简洁得多,它可以没有辩护人,可以不让被告发言,可以群体审判,所以,用来批量下达死刑判决的效率特别的高。一点都不比后来林肯的法庭给印第安人判死刑来得慢。)
“这是他们应得的。”拿破仑说,在看到残破的昂热之后,拿破仑觉得,这些家伙被砍掉脑袋,实在是一点都不冤枉,“不过您是怎么快速的判断出一个人是农民还是贵族呢?”
“这很容易,看看他们的手就行了。”富歇回答道。
经常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农民的手上都是有老茧的。不过拿破仑还是又问了一句,“那么如果他是一个商人或者是其他的第三等级的体面人呢?”
“那他就是第三等级的叛徒,就把他当贵族杀了,也是活该。”富歇回答道。
“那么俘虏中有多少贵族?”
“你走之后,我们又抓住了五千多个俘虏,加上此前抓住的,从里面一共找出了一百多个贵族——那些家伙都有马匹,所以他们跑得更快一些。嗯,对了,波拿巴师长,您知道吗?有一条大鱼,差一点就从您的指头缝里面溜出去了。”
“谁?”
“叛匪头子德拉科特里。”富歇回答道,“他被达武中校抓到了。只是当时他穿了一身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小兵衣服,而且又丢了战马——那匹马在他逃走的时候跑得太累了,死在路上了。结果达武抓到他之后,只把他当成了一般的小兵了。但是他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说到这里,富歇似乎有点得意了。
“那么那个叛匪头子呢?也上了断头台了吗?”
“还没有,他知道不少东西,所以我们把他送到巴黎去了。不过他上断头台是上定了的。波拿巴师长,您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呢?”
“首先肯定是让部队休整一段时间。毕竟战斗消耗不少。”拿破仑回答道,“至于后面的事情,那就看共和国的需要了。”
……
这时候,胜利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巴黎。在战争部,看到捷报之后,约瑟夫便立刻去找卡诺,打算暂时将拿破仑召回来。免得他一头扎进了旺代这个泥潭。因为约瑟夫很清楚,别看拿破仑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利,将参与旺代叛乱的贵族们杀得稀里哗啦。但这仅仅只是一场战术胜利而已,旺代地区的基本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甚至不要说矛盾没有解决,构成矛盾的人也没有被解决。
所以如果拿破仑进军旺代,现在大概是能非常顺利的占领旺代的那些城镇的。但是随后他就很可能,甚至是一定会陷入到无休无止的治安战当中。自古以来,治安战这东西都是最难打的。如果真的陷入了这样的状态,那拿破仑刚刚因为胜利获得的英名就要完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约瑟夫现在打算帮拿破仑见手就收,赶紧把拿破仑从旺代那边调走。
那么最好调到哪里去呢?在约瑟夫看来,首选自然是意大利方向。虽然上辈子历史并不太好,但是拿破仑是在意大利起家的这件事约瑟夫还是知道的,(因为他看过那幅名为“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的画。)再说了,作为经常在论坛里混的人,约瑟夫也知道在后世,意大利人的那两个外号(意面和意呆利)知道在后世的某次战争中,和其他国家的俘虏不一样,意大利的俘虏是用亩,而不是用个来计算的。
所以你看,正面战场,对手还是意呆利,这简直——还有比这更理想的地方了吗?
至于其次,回到北边来对抗奥地利和普鲁士也不错。他们自然比意呆利强,但是,他们的战斗力约瑟夫也亲眼见过,基本上“马马虎虎的也就那个样子”而已,和他们打,至少比去打治安战来得好。
这样想着,约瑟夫敲响了卡诺的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卡诺的声音。约瑟夫便自己走了进去,看到卡诺又重新穿上了将军的制服——因为拿破仑的胜利,卡诺的军衔又涨回来了。
“将军,恭喜您。”约瑟夫说,“还是将军的制服更好看一些。”
“哈哈哈哈……”卡诺笑道,“约瑟夫,要是你愿意带兵出去打一仗,你也能穿上将军的制服的。嗯,说起来,拿破仑因为这次的功劳,很快也该被晋升为准将了。下次你见到他,就需要首先向他敬礼了,哈哈哈……”
“这也没什么。”约瑟夫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就算他是准将了又怎么着?我还是法兰西科学院的正式院士了呢。”
“啊,这的确是个令人羡慕的荣誉。”卡诺说,“到现在,我还只是个预备院士……不过,在这方面,你的确是比我们都强。啊,约瑟夫,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拉扎尔,我想,我们也许应该把拿破仑调动到更需要他的地方去。”约瑟夫回答道。
第一百零二章 变乱
约瑟夫将自己的想法和卡诺讲了一下。卡诺想了想道:
“约瑟夫,意大利那边暂时还用不上拿破仑这样的尖刀。撒丁王国虽然和奥地利结盟,一起加入了反对我们的联盟,但是他们也就是跟着喊两声罢了——他们和我们之间隔着阿尔卑斯山呢。就意大利人,他们就别想能翻过阿尔卑斯了。他们可不是当年凯撒手下的罗马人了。至于我们,至少最近,我们还调不出力量来用于意大利那个方向的战斗。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到这里卡诺笑了起来:“旺代那边已经不会有什么激动人心的英雄诗篇了。那里短时间内虽然不见得能安定下来,但是最多也就只有一些规模小得就像黑帮械斗一样的小叛乱了。只有麻烦,毫无光荣。嗯,你说我把他调到哪里去呢?其实最好还是把他调到北方,不过北方的那些家伙最近也没机会犯下什么大的错误,我没法直接让拿破仑替代他……要不,我先把拿破仑调回巴黎来?将新组建的第五军团交给他……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他的军衔和职务的晋升就都解决了。嗯,拿破仑还可以把他觉得好用的部下带几个到新的军团中。”
说老实话,约瑟夫并不太希望拿破仑在现在回巴黎来。这倒不是因为卡诺给拿破仑的这个位置不好。因为约瑟夫知道,这些新组建的军团虽然大多都是新兵,但是在政治上,他们要比原来的那些军队都更可靠。所以这些部队,才是国民议会心中的嫡系部队。担任这样的部队的主官,肯定不会吃亏的。
约瑟夫之所以有些犹豫,是因为最近巴黎不是特别的安宁。雅各宾和布里索派的斗争已经快要走向白热化了。雅各宾俱乐部刚刚开除了布里索,(说起来,雅各宾派的对手,基本上都是从雅各宾俱乐部中分裂出去的。)而布里索派的人呢,也对雅各宾派的家伙们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比如说,不久前他们就抓住丹东的问题,把丹东从救国委员会当中赶了出去。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布里索派就占了便宜,事实上,他们反而吃了大亏,因为他们虽然推动了救国委员会的重选,赶走了满身都是漏洞的丹东,但他们却把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给放了进来。
显然,丹东虽然是一个很有手腕的家伙,但是因为他自己一身的毛病,所以他在行动的时候才会特别的注意留下分寸,才愿意进行一定的妥协。但是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可就不一样了。
罗伯斯庇尔是出了名的不可腐蚀者,他的私德,即使是他的敌人都难以找到可供攻击的地方。而圣茹斯特呢,这个年轻人是另一个“不可腐蚀者”,也许在政治手腕上他还比不上前者,但论到勇气和坚定,他甚至还要超过前者。这两个人可不像丹东,那么愿意妥协。
所以,无论怎么看,布里索派的家伙都干了一件蠢事。
再加上为了支持扩军,革命政府变本加厉的印刷指券,大量的青年进入军队,也使得很多的社会生产出现混乱,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了,巴黎再次出现了粮食短缺。
约瑟夫知道,在一切的问题中,粮食短缺的问题是最要命的问题,他几乎必然会导致一场革命。所以约瑟夫并不太希望拿破仑在这个时候回巴黎。但是,约瑟夫也知道,卡诺这个建议并不太好拒绝。卡诺如今和罗伯斯庇尔他们走得很近,他如今被大家普遍视为是雅各宾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如今他要将拿破仑调回到巴黎附近,并让他控制一个新组建的嫡系军团,这里面未必没有什么政治上的考虑。如果在这个时候,他和拿破仑拒绝了这个要求,那就意味着他和卡诺的联盟出现了裂痕。
“反正就算有什么变故,雅各宾也肯定是胜利者。”约瑟夫这样一想,就又觉得,让拿破仑到巴黎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约束好他,不让他乱闯祸就行了。
“如今巴黎这边还是乱了点。”约瑟夫很小心的说,“不过如果拉扎尔你觉得没问题,那我觉得也不错。不过你知道,因为丢了昂热的事情,很多人都对拿破仑颇有微词。而拿破仑那个家伙你也知道,无法无天的,胆子又大,又喜欢自作主张……”
卡诺哈哈地笑了起来:“很多人都对拿破仑颇有微词?不就是布里索派的那些家伙吗?他们也就嘴巴上说说,拿破仑的功劳大家都看得到,哪里是他们胡说两句就能抹杀的?况且,昂热的失陷,并不是拿破仑的问题。对旺代的叛匪的审判的记录,还有对叛匪头目德拉科特里的审判记录都说明了这一点,事实上,在昂热的叛乱中,一些和布里索派联系密切的家伙就没起到什么好作用。另外,富歇那个混蛋在镇压勒芒叛乱的时候的报告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你不用为你弟弟担心。而且,巴黎还有我呢,难道我会看着别人欺负拿破仑?”
话既然说到这样的份上了,约瑟夫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于是他表示,他对卡诺对拿破仑的安排非常满意。拿破仑此后一段时间的去向就这样被确定了下来。
“拉扎尔,让谁去替代拿破仑呢?”约瑟夫问道。
“让卡尔托将军去担任军事主官。”卡诺说。
“他?他的能力够吗?”
“和拿破仑当然没法比,但是很多人在帮他说话,而且只要他玩出太多的花样,应该也不至于有太大问题。而且他只负责军事上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富歇去管。”卡诺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看得出,他对这个任命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满意。不过从这个安排来看,只怕即使约瑟夫不找过来,卡诺也会将拿破仑调回来了。
就像约瑟夫预计的那样,巴黎果然出了乱子。就在拿破仑刚刚回到巴黎之后,不过一个星期,巴黎就再次发生了起义,这次起义的发起者是马拉。
事实上马拉的起义组织和准备都算不上多么的严密。国民议会和公安委员会也早就发现了马拉的种种举动,甚至于两个星期前,马拉还因此再次被逮捕,并又一次被送上了革命法庭。
然而革命法庭中有一大堆的雅各宾,于是法官们突然就想起了“疑罪从无”的基本原则,并立刻以和他们判别人死刑一样的速度,判定此案证据不足,事实不清,所以当事人无罪释放。从被逮捕到无罪释放出来,甚至连一个白天的时间都不到。
这次事情之后,马拉的起义准备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不断指责,布里索派的一些和那些大商人勾结,或者本身就是大商人的议员,应该对如今的经济困难负责。
“正是因为这些人民的敌人乱发国难财,人民的生活才会这样艰难,共和国的前途才会这样暗淡。如果我们不能肃清内部的敌人,我们就无法抵抗外来的敌人!”
他提醒人们,不要忘了,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敌军甚至都占据了凡尔登,但是一旦法国人民将躲在王宫里面的卖国贼抓了起来,法兰西立刻就在战场上迎来了转机和胜利。
“所以现在,只要我们将那些躲在国民议会中的叛国分子抓起来,共和国就得救了!”
当然,打这种嘴炮也是马拉的惯例了。马拉以前还说过,要想让共和国站得住,就必须一口气砍下十万个奸商的脑袋。
然而,紧接着的两件事却让局势一下子变了。第一件事是军火商艾斯帕涅偷工减料制造劣质军火的事情被揭发了出来,而此人和很多议员都有密切的来往;第二件事就是一些布里索派的议员提出议案,要求停止巴黎公社的活动。
这两件事,第一件事引起了普遍的愤怒;而第二件事让整个巴黎公社都感到了威胁。于是起义便爆发了。
巴黎的国民自卫军完全站在公社这边,而军队,呵呵,拿破仑难道还会带着军队来帮布里索派不成?于是一转眼,国民议会就被团团包围了。巴黎公社的人对着议会架起了大炮,威胁要炮击议会。当然,这只是威胁,因为议会中的雅各宾派的人,是他们的自己人。
其实议会并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巴黎公社的人也根本用不上大炮,直接进来抓人都没人能挡得住。但是据说是罗伯斯庇尔在和马拉商量之后,提出先让巴黎公社提供叛国者的名单和证据,然后再由议会表决通过逮捕叛国者的命令。
于是马拉就提供了名单,以及“证据”。他亲自在议会中宣读了这些指控和“证据”,然后议会就开始就这一指控进行投票。
被指控的二十多位议员都是布里索派的中坚人物,其中还包括布里索本人,以及罗兰夫妇等人。但是在这次投票中,很多原本也属于布里索派的议员却倒戈相向,也投出了支持这些议员有罪的赞同票。因为他们首先发现名单上并没有自己,其次则是他们担心如果自己投反对票,那自己的名字说不定就会出现在下一个名单上。
结果,在巴黎公社的大炮和刺刀之下,议会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做出了判决——他们认为马拉对这些议员的指控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于是这二十多位议员就被交给了“革命法庭”。然后“革命法庭”就以判马拉无罪一样的速度,判处了那些“叛国者”死刑,并来了个真正的立即执行。
接着马拉又表示,法国内部的敌人并不是只有这么一点。
“这才多一点呢?连十万的零头都达不到。”
这话一出口,原先的布里索派的议员便人人自危,纷纷出逃。雅各宾派从此便真正的掌握住了国民议会。
不过马拉也没有得意多久,因为不久之后,他就向原本的历史上一样遇刺身亡。
刺杀马拉的女子是外省人,布里索派的支持者。因此,在马拉死后,对于整个布里索派的大清算就开始了。如果说此前,只有布里索派的大头目才有机会上断头台的话,到此时,任何支持过布里索派的人,都随时会被指控是叛国分子,然后革命法庭就会用惊人的高效率将被指控者送上断头台。以至于和谐广场(当时断头台被安放在这里)附近的居民,纷纷抗议,血腥味太重影响他们的睡眠。
鲁大师曾经这样说:“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倒是和和谐广场附近的居民们的心态很相似。
就在断头台疯狂工作的时候,反法同盟的核心国家——搅屎棍国,终于又有了举动。
趁着共和派内讧(布里索派也是共和派,所以在英国人的眼里,布里索派和雅各宾派的斗争,其实就是共和派内讧了。)的机会。英国人又策划了一系列的背叛活动。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指向了法国在地中海最大的军港土伦。
他们和土伦港的一些王党取得了联系。在英国人的支持下,他们迅速的发起叛乱,并迅速地控制住了土伦。
这段时间以来,其他国家(主要是奥地利和普鲁士)一直在催促作为事实上的盟主的英国采取行动。但是英国却一直以各种理由加以推卸。不过这一次,在土伦的王党控制住了局势之后,英国人的军舰就立刻驶入了土伦。而法国海军,也在这场叛乱中,丢掉了几乎一半的舰队,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土伦港和旺代不一样,那里是法国最好的军港。港口设施齐全,可以支持众多船只。如果依托土伦的运力,就真的可以支持一支远征军。所以,这个港口的失陷,对于法国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另外,土伦沦陷,也意味着法国和北非的联系被切断了,在经济困难的现在,这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一百零三章 土伦(1)
土伦沦陷的消息一传来,约瑟夫立刻就发现自己有麻烦了。因为土伦一旦丢失,法国对科西嘉的控制就几乎要归零了。
“该死的,妈妈他们还在科西嘉呢!”
相比法国,科西嘉从某种意义上安全得多。至少,国王陛下改进后的大革命的圣物还没有被送到科西嘉。但是如今拿破仑身上的光芒已经开始冒了一些出来了。虽然还不像后来那样耀眼,但是至少……至少也是一只萤火虫了吧?
“土伦一旦沦陷,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科西嘉就会落到英国人的手中。嗯,保利本来就和英国人来往密切。他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不过拿破仑并没有和保利撕破脸,保利稍微聪明一点,也不至于……不过,总之,必须把他们从科西嘉……可是麻烦的是,如今法国,似乎比科西嘉还要危险呀,科西嘉那边还多少有点底线,但是法国这边……”
这样想着,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歌声:“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好,奸商们都被挂在路灯杆子上……”
约瑟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扭过头向外面望过去,看到一群手持长矛的无套裤汉,正唱着歌从不远处的街道上走过。在最前面的那人手中的长矛尖上,还插着一个脑袋。
“这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鬼。多半是个面粉店老板。”约瑟夫这样想着,又觉得好像把妈妈他们带到巴黎来,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他们哪里见过这些呀,别的不说,天天看到这些,神经病都要吓出来了。但是继续让他们留在科西嘉,也不是个事儿呀。这真是头疼!也许,也许我得和拿破仑那个家伙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不过如今拿破仑虽然回到了巴黎,但是却并不在巴黎城中。毕竟他的军团不可能驻扎在巴黎市区。拿破仑的第五军团如今驻扎在城北的蒙马特高地附近。这块地方再后来成为了巴黎最有魅力的地区之一,比如著名的红磨坊就在这里。不过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在如今,这里还只是一块普通的高地。
约瑟夫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卡诺说了一声,说自己有事情要去蒙马特找拿破仑,所以只好把两个弟弟暂时再托付给他照看一下,反正他们两个在卡诺那里蹭饭也已经蹭习惯了。
“你这时候去找拿破仑,有什么事情吗?”卡诺问道。
“拉扎尔,你知道,我们一家子人,妈妈,还有好几个妹妹,都在科西嘉呢。如今土伦出了问题,科西嘉恐怕也会有变乱,所以我很担心……”
“这样呀……这的确是个问题。”卡诺说,“你的确该请假去和拿破仑商量一下。科西嘉暂时肯定会落到英国人手中的。嗯,想办法把他们接到法国来吧,不过你和拿破仑都不能去接他们。”
“我知道轻重,拉扎尔。”约瑟夫说,“如果是我们去接,只会给他们带来额外的危险。”
“那好,你就用我的马车去吧。我再给你派几个卫兵,如今路上不太安全。”
……
拿破仑同样赞同将全家从科西嘉接出来,不过他也认为,不能把家里的那帮子女人弄到巴黎来。他们必须给她们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让吕西安去接他们,”拿破仑说,“吕西安也有这么大了,也应该干些事情了。接来之后,我们就在外省的什么地方,隐姓埋名的买一处庄园,先让他们住在那里,让吕西安在那里照顾他们。”
“吕西安?”约瑟夫还是感觉不太放心,“这家伙不太靠谱。”
“得了吧约瑟夫。”拿破仑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家伙觉得谁靠谱过?吕西安不靠谱,难道我就很靠谱?说白了你一直都觉得,除了你,谁都不靠谱。可我要告诉你,不要看不到自己的兄弟的长处,吕西安很机灵的。他平时那样,只是因为他觉得反正有人给他兜底,你真的把事情交给他了,他知道分寸的。”
约瑟夫想了想,这种事情,还真是只能让吕西安参与。不过总得给吕西安找个帮手不是?于是他又问道:“你手下有什么特别机灵的家伙没有?有几个小伙子很机灵,不过他们如今都已经是营长了,甚至是团长和师长了,让他们为了我们的私事……”
“不要紧。”约瑟夫说,“不就是以权谋私吗?你觉得谁不错,我就先想办法给他一个调令,让他到南方去办公事,然后顺带着给我们帮个忙。”
“那我觉得克莱斯勒营长就不错,他为人谨慎,正好可以补充一下吕西安的不足。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你的部下,你比我更了解他。好了,你考虑好了,就把名单给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约瑟夫最后这样说。
在土伦附近,法军只有一些新组建的部队,因为前一阵子的混乱,这些军队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没来得及配齐。所以法军一时间竟然也难以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如果这个时候,英国人能迅速地调集一支大军,在土伦登陆,然后挥师北上,考虑到王党在南方相当有影响力,这样的举动一定能给法国带来更大的威胁。
然而,皮特首相前不久为了节省开支,刚刚把陆军砍了四分之一。现在一下子要弄出一支大军出来并不容易。再说了,英国人实际上对法国的领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欧洲大陆人,是不会再允许他们在大陆上弄出一个诺曼底领地的。英国加入反法同盟,更大的目的其实是盯着法国的那些殖民地。
虽然在远东,法国人在七年战争中就输给了英国,把在印度的殖民地几乎丢了个光,但是法国在北非和北美还是有不少的殖民地的。如今英国人占据了土伦,便在事实上切断了法国和北非的联系,这个时候,是将有限的陆军,丢到法国大陆上面,去和几十万甚至更多的法国人拼命,拼完了还分不到多少东西好呢?还是把这些陆军投入北非和地中海,把原本是法国人的殖民地抢过来更好呢?
任何英国人在面对这个选择题的时候,几乎都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结论,皮特首相也是如此,所以,他拿下土伦后,并没有往土伦增派多少军队。
当然,在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催促下,英国人也还是做了些努力的,他们努力地说服了西班牙人和撒丁王国都向土伦派出了军队。
首先是西班牙人,他们一开始打算派出一万军队,但是在他们的军队在土伦下船的时候,却发现英国军队正在土伦一边下船,一边上船。上船的都是战斗部队,下船的一开就知道,都是临时征募的工程兵——既然西班牙人来了,那不就正好可以把在土伦的军队调到北非去抢地盘吗?至于为什么要弄一大堆工程兵来,那当然是为了强化土伦港的防御。只要能一直控制着土伦,那对北非那边的帮助就太大了。英国人固然不打算北上帮奥地利人和普鲁士人火中取栗,但要说,他们还是想要守住土伦的。
看到英国人的这些举动,西班牙人很快也明白过来了——这事情不对!英国人固然不太可能在法国本土割一块地,那难道西班牙人就有这样的可能么?既然也没有,那为什么要在法国本土和法国人拼命?北非那地方,英国人去得,难道西班牙人就去不得?
于是西班牙人便停止了向土伦增兵,好和英国人抢北非的肉。
原本撒丁王国也同意出兵五千人,但此时他们一看这两个要么曾经日不落,要么正在日不落的大佬都在玩这样的花样,自然也能想到:就算法国王室复辟了,小小的撒丁王国,难道还能让法国割地赔款不成?而且他们的军队甚至都没来得及装船运过去,所以撒丁王国干脆不派兵了。直接就把这些兵派到地中海上去抢岛屿了。
结果在最关键的一段时间里,土伦的外国军队的人数,不但没有明显增加,真正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反倒是莫名其妙的减少了不少。
当然,为了向盟国交代,三个国家一起玩起了闷声大发财。他们将在土伦登陆的军队的番号都告知了奥地利和普鲁士,但是却没有告诉他们:虽然这些番号都在土伦,但是这些番号下面的队伍,却大部分都在地中海的那一边。
这个莫名其妙而来的时间差,给了法国人更多的反应时间。卡诺先是派出距离最近的波普将军麾下的一个军,向土伦发起了攻击,又命令拿破仑的第五军团做好随时南下,支援土伦战场。
借着这个机会,约瑟夫便让拿破仑提出,他需要派一个“先遣队”,首先去土伦那边研究一下战局。
这个要求很快就被卡诺批准了,虽然他知道,约瑟夫和拿破仑其实都打算假公济私的借这个机会帮忙把还在科西嘉的家人接出来。
先遣队派出去了,吕西安成为了他们的“向导”。拿破仑也开始准备带兵南下,而这个时候,约瑟夫则向卡诺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第一百零四章 土伦(2)
“约瑟夫,你希望能调去管理军工生产?”卡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望着约瑟夫。
“是的,拉扎尔。”约瑟夫说,“如今,军事上其他的事情都在慢慢的上正轨了,但是,我们的军工生产,却还完全是一片混乱。偷工减料、质量低劣,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已经严重的拖了我们的军队的后腿了。救国委员会虽然派出了一些特派员去监督军工生产,但是这些特派员大多对于技术和生产一窍不通,也很难帮上什么大忙……”
“岂止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不帮倒忙就已经是要感谢上帝了。他们除了会乱抓破坏分子,乱杀人还会干啥?”卡诺说。他的性格更直率,也更敢说真话一些。不过卡诺这样说一是有原因的,就在前几天,救国委员会,往某个炮厂里派了一个特派员过去,结果,那货一到那里,就开始追查破坏分子,然后一口气就把炮厂里的工程师挂起来了一大半——特派员被派过去之前,这家炮厂的问题还只是生产速度慢而且质量不稳定,特派员派出去之后,这家炮厂干脆就停产了。当然,要说这位特派员啥事都没做成,也不公平,至少,在他去了之后,这家炮厂再也没有生产出任何质量不好的大炮了。
“那么你对这类事情,有什么想法?”卡诺问道。
“我想设置这样的一个机构。”约瑟夫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文件递给卡诺,“这个机构由‘军队技术实验室’和‘军队技术检验部门’组成。”
卡诺接过文件,细细地看了起来。约瑟夫便自己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还示意卡诺的侍从官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咖啡。
卡诺看文件的速度一向很快,所以等约瑟夫慢慢悠悠地喝完了咖啡,卡诺便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了。
“设想不错。”卡诺说,“设置一个‘军队技术实验室’负责技术研究和制定标准,设置一个‘军队技术检验部门’,派出专门的技术代表,驻扎到军工生产企业中,全程跟踪监管生产,所有产品,都要经过技术检验部门的代表签字之后,才能销售给军队。这个想法不错,很不错!比往军工厂当中派那些傻不拉几的啥都不懂的特派员强多了!只是……约瑟夫,你想过没有,我们军队中也缺乏足够多的,能干这些事情的人。”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约瑟夫说,“我们可以去招募并且培训一些能干这个活的人。”约瑟夫说,“巴黎大学有那么多的学生,以他们的知识程度,只需要稍加训练,就足以胜任这样的工作。更关键的其实还是对他们的监管。拉扎尔,我听说,任何拥有权力的人,都会自动的试图扩充其权力的边界,或者说,都倾向于滥用权力。判断产品是否合格是一个巨大的权力,这里面还涉及到很多的经济利益。所以,我们还需要能管住那些技术代表才行。”
“他们是军人,如果技术代表没有发现质量问题,被部队发现了,军法从事就行了。”卡诺说,“你提到的那个实验室,有足够的研究人员吗?”
“还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去拉一些人进来。嗯,拉扎尔,你知道,科学院被解散了,有一些科学院的院士,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太好……”
卡诺盯着约瑟夫看了一会儿,然后道:“约瑟夫,你的嗅觉很敏感呀,你居然注意到拉瓦锡的处境不妙了?呵呵,他自己都未必注意到了。我知道拉瓦锡先生是你的朋友。不过有一个经济案件,涉及到拉瓦锡先生,现在《杜申老爹》报正在攻击他,你知道这份报纸的背景……”
《杜申老爹》报是极左的激愤派代表埃贝尔的报纸,在马拉死了之后,埃贝尔替代了马拉,而这份报纸取代了原来的《人民之友》的地位,成为了底层无套裤汉的最重要的喉舌。
相比马拉,埃贝尔的能力上要差不少。马拉这个人虽然为人偏激刻薄,很不讨人喜欢,但是马拉见解深刻,对政治感觉敏锐。而埃贝尔在这些方面和马拉不知道差了多少。所以他要替代马拉,就只能比马拉更极端。
于是马拉说,要拯救共和国,就要砍下十万个奸商的脑袋;埃贝尔就说,商人阶层整个的就是人民的寄生虫,所有的商人,都应该被吊在路灯杆子上。马拉说,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当中,坏人的比例比较高(因为在当时,受过教育的都是有钱人);埃贝尔就说,有知识的都是王八蛋,革命的法国不需要科学家!
于是拉瓦锡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他名气大,弄倒了他,可以大大的出名。同时他在政治上又没有多大的影响力,而且因为作风不谨慎,他弄钱的时候,留下了一大堆的脚印,以至于从经济上攻击他的话,他满身都是窟窿。据说马拉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怂恿马拉对付拉瓦锡了。但是和拉瓦锡有私仇的马拉反而没有动手,因为他知道拉瓦锡的价值。但如今,急着要继承马拉的遗产的埃贝尔,却将自己的枪口指向了拉瓦锡。
“我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拉瓦锡是我的朋友。拉扎尔,你知道,拉瓦锡先生在政治上曾经是我们的敌人。他是一个布里索派,甚至在布里索派当中,他都要算是比较保守的一批。我也知道拉瓦锡先生还是个很贪财的人,在混乱的市场中,他也参与过一些兴风作浪的事情。但是……但是拉扎尔,拉瓦锡先生是整个法国最伟大的科学家,这样的脑袋,砍下来也许只需要一秒钟,但是想让法国再长出这样的一个脑袋来,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拉瓦锡先生太有价值了!你想一想,如果他的炸药,能再进一步,能装进炮弹里面,那整个欧洲的封建主,就都要在我们的炮口下瑟瑟发抖了。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哪怕他的问题再多一点,他也是法兰西的珍宝。更何况就算是现在,如果将拉瓦锡先生的贡献算成正数,他的罪行算成负数,我敢说,总数也是一个巨大的正数,比大多数革命者大得多的正数!”
“约瑟夫,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赞同你的想法。”卡诺说,“但是你真的以为,我们把他藏进‘军队技术实验室’,就能够救得了他?你觉得一旦公安委员会的那帮子家伙开出了逮捕令,‘军队技术研究所’的大门,就能够挡住那些人吗?”
“那就让拉瓦锡先生死在一场实验事故中,尸骨无存好了!”约瑟夫说,“反正炸药相关的研究,很容易出现这样的结果的。”
卡诺知道,约瑟夫说的让拉瓦锡死于实验事故,尸骨无存,并不是真的要让拉瓦锡死去。而是要用这个办法,将他变成一个没有姓名的铁面人,从而将他保护起来。
“约瑟夫,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要知道,你能想到的,埃贝尔……埃贝尔那家伙的脑袋多半想不到,但是你这样做了之后,他也还没有傻到想不明白的地步。到时候,他会对你恨之入骨的。”卡诺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就让他去恨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辈子做事情,如果连个仇恨你的人都没有,那他是多么的失败呀!”约瑟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卡诺站了起来,两眼紧紧地盯着约瑟夫,眼中的光芒让约瑟夫都忍不住要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说得好,约瑟夫。和你一比,我太懦弱了。真正的勇士,平时并不到处炫耀自己的勇敢,就像凶猛的斗犬,绝不到处狺狺狂吠——就像埃贝尔那个样子!呵呵,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埃贝尔这种疯狗,就别想把他的爪子伸进军队里来!”
其实这是卡诺太高估约瑟夫了。因为上辈子知道的历史有限,约瑟夫怕罗伯斯庇尔,怕丹东,怕马拉,但是他不怕圣茹斯特(以前没听说过),更不怕埃贝尔(你他妈谁呀?)。
说完这话,卡诺又在房间里急促地走了几步,然后他站住了,转过身来,对约瑟夫说:“你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将实验室安排下来,最好距离巴黎远一点。另外,找个机会,安排拉瓦锡先生偷偷地和我见一面。他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人家的目标了呢。”
“谢谢您,将军。千言万语,说不尽我对您的感激!”约瑟夫赶忙敬礼道。
“约瑟夫因为别人的事情,这样的感激我。这真是个有道德的,值得信赖的人呀!”卡诺这样想着,嘴里却说道:“约瑟夫,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希望的事情是能待在实验室里。如今你的阴谋得逞了!你这个假公济私,以权谋私的坏家伙!”
“哈哈哈哈,拉扎尔,被你看出来了,我就喜欢看到你羡慕不已的样子。”约瑟夫跟着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土伦(3)
自从王室完蛋之后,凡尔赛宫就几乎被废弃了。卡诺便在凡尔赛宫找了一处地方,然后就把它征用了过来,作为“军队技术实验室”和“军队技术检验部”的驻地。有了地点,后面就有一大堆的需要忙的事情。约瑟夫忙得脚不着地,于是又经常性的让弟弟路易到卡诺家里去蹭饭,反正他也蹭习惯了,惟一的区别就是以前去蹭饭的时候,还有一个吕西安,而现在,吕西安已经往南方去了。
吕西安跟着克莱斯勒等十多人一起南下,很快就到了土伦附近。一行人先去向波普将军报告,并将战争部的公文给他看。
波普看了公文,微微一笑道:“卡诺将军真是太稳健了。收复土伦有我和我的战士就够了。不过我还是欢迎拿破仑将军来分享我的荣耀的——如果他能赶得上的话。至于说你们要对敌人的情况进行侦察,嗯,最近我已经准备对那些侵略者和叛徒发起攻击了,所以,你们的行动最好不要对我们形成干扰……”
说到这里,波普顺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嗯,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最好不要进入这个圈里面的范围。”
克莱斯勒低头看了看地图,波普刚刚实际上就是围着土伦,画了一个半径至少有15公里的圈。如果他的任务真的是预先侦察,不进入这个范围,他就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好的,将军。”克莱斯勒点头道。
从波普那里出来,克莱斯勒便带着一群人换上了便装,离开了军营,向东边往日安半岛方向去了。队伍中有一个叫做拉瓦内利的年轻人,在加入第五军之前,是马赛义勇军的一员,他的家乡就在日安半岛上。在入伍前,是一个渔民。据他的说法,他可以帮大家弄到一条渔船。
日安半岛在后世是旅游景点,但此时,还只是一处偏僻而贫穷的地方。无论是英国军队,还是法国军队,都没有关注这里。一行人跟着拉瓦内利到了一个小渔村,并且很快就弄到了两条船。
只是这两条船都是只有一根桅杆的小渔船。甚至于,说的更明白一些,几乎就是小舢板。
“拉瓦内利,你确定,这样的船,也能到得了科西嘉?这上面,就连个棚子都没有。”克莱斯勒很是犹豫。
“啊,这没什么问题。你要知道,地中海不是大西洋,这里平静得像池塘一样。只要是船,只要有桅杆有风帆,只要有足够的淡水和食物,我们甚至可以一路跑到阿尔及利亚去。至于棚子,嗯,这些船上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还没到冬天,而且我们平时也不会出去很远,就没装上。”
地中海的气候和很懂地方都不一样,它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雨热不同期。如今还没有到地中海的雨季。
“那么你们怎么在海上判断方向?你会用六分仪吗?”吕西安倒是问起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六分仪是什么?我们靠看星星和太阳还有指南针确定方向。”拉瓦内利回答道。
“见鬼,当我没问过。”吕西安说,“但是就靠着看星星看太阳,你们就能在海上找到科西嘉?”
“我们先沿着海岸向东,航行到尼斯,然后再转向南方,就能到科西嘉,然后沿着科西嘉的海岸线,总能找到适合停船的地方的。等上了岸……”
“只要能上岸,那就没问题。”吕西安说。
……
就在吕西安他们准备用小渔船偷渡的时候,约瑟夫那边也刚刚迎来了他的一位老朋友——拉瓦锡。
“真见鬼呀,真见鬼!约瑟夫,你看看这帮子家伙,把这个国家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天呀,凡尔赛都变成这样子了!我还记得,当初我刚刚成为科学院的院士的时候,来到王宫觐见国王。那时候这里还是……可是你看看,现在这里都成个什么样子了!这简直就像是被蒙古人掠夺过了一样!”
的确,曾经富丽堂皇的凡尔赛宫,几乎都快变成一片废墟了。自从国王被挟持到巴黎之后,这里就没人打理了。附近的农民什么的经常跑进来,到处翻一翻,找一找,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合用的东西,然后就敲下来,扛回家去。一开始还是各种金属制品品和木制品,后来渐渐地发展到砖头石头之类的建筑材料,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估计就会再现中世纪的罗马市民,把古罗马的斗兽场拆掉了一半的壮举了。
“拉瓦锡先生,这可不能怪我。”约瑟夫笑道,“要不是我们搬过来了,这里只怕要被破坏得更厉害。好了,拉瓦锡先生,请让我带您去您的住处看看吧。”
“住处?你这里不是实验室吗?先看实验室!”拉瓦锡说道,“对了,卡诺答应过我,我的工资用银币,而不用指券支付的!”
约瑟夫微微一笑,却不说话。这都是小事情,事实上拉瓦锡说这个,也不是真的看重那几个工钱,他其实还是在发牢骚而已。
“卡诺那个家伙,危言耸听的,说得吓死人了,就像真的一样。不过巴黎确实太嘈杂了,完全没有安静地做学问的空间,到你这里来也不错。嗯,前不久我刚刚有一个想法,想要做一个新的实验。正好可以在你这里做一下……”拉瓦锡继续嘟囔道。
其实,卡诺是不是危言耸听,拉瓦锡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当卡诺将他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拉瓦锡之后,当时拉瓦锡的脸都吓白了。他当然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指控会带来什么结果。和谐广场上的竖立着的断头台每天都在不停地忙活呢!
如果是王国时期,想他这样的人,既是有点这样的毛病,他的声望也能保护他。但如今,掌权的都是一帮子毫无文化的暴徒,(拉瓦锡的看法)就连孔多塞都在被追捕,拉瓦锡可不觉得,他们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但是被卡诺救,拉瓦锡还是不太高兴的。因为在拉瓦锡看来,卡诺和那些野蛮人是一伙的,他虽然读的书不少,但他本质上还是个野蛮人,你看他在议会对其他议员大打出手就知道了。他就是个会数学的蛮子!
所以,当卡诺问他,愿不愿意到“军队技术实验室”来工作,并保证,自己有办法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的时候,拉瓦锡还是足足犹豫了一秒钟之久,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卡诺。
……
在救国委员会里,罗伯斯庇尔也正在向卡诺发问:“卡诺将军,听说您刚刚组建了一个叫做‘军队技术实验室’的机构,然后将一些思想上非常守旧的人弄到那里去了?”
“是的。”卡诺并不否认,这种事情也否认不了,不过他还是为自己的做法,找了个理由,“我觉得这是非常合适的做法。就像我们将一些叛军士兵送去采石场或者是矿山一样。”
“公安委员会的人对此意见很大,他们觉得那些犯罪分子,无论是谁,都应该平等的接受惩罚,哪怕是要判处苦役,也应该先将人交给他们审理。”罗伯斯庇尔继续说道。
关于这个疑问,卡诺早就和约瑟夫商量好了应对的话。卡诺道:“罗伯斯庇尔先生,您要注意到,如何处理这些人,并不是个法律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像拉瓦锡这样的人,不是罪犯,而是敌人。他,以及其他的和他一伙的家伙,都是我们的敌人,只不过他们被我们打败了,俘虏了。这样的人,是不受我们的法律的保护的,所以对待他们应该使用战争的原则。对于俘获的野蛮人,我们既可以枪毙他们,也可以把他们变成奴隶。送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让他们劳动到死。至于我们枪毙谁,或者让谁服苦役,唯一的原则,就是对法兰西有利,对我们的军队战胜敌人有利的原则。
况且,这些敌人的知识和技能从哪里来的?当然是靠着掠夺人民的金钱才培养出来的。所以他们的知识和技能都是赃物,同样也都是我们的缴获。我从来没听说,抓住了小偷,在能够追赃的前提下,却不追赃的;我也从来没听说过,因为我们缴获的东西原先是敌人的,就必须将它毁掉的。我认为,公安委员会的人,太缺乏政治觉悟,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卡诺将军,公安委员会只是想走个流程而已。”库东说。
“呵呵……”卡诺笑了,“这些人是被俘的野蛮人,不受法律保护,所以也没有过场可言。而且他们的所有时间都是我们的,不能让公安委员会的家伙们浪费!”
卡诺的这些话当然充满了狡辩的味道。但是这一套逻辑,无论是罗伯斯庇尔还是库东都不愿意去否定它。因为这套逻辑是从如今并不在场的另一位救国委员会的重要成员——圣茹斯特那里来的。当初圣茹斯特就是用这套逻辑否认了法国国王人身不受侵犯的法律的。正所谓神父摸得,我摸不得?
“好吧,卡诺将军。”罗伯斯庇尔道,“那么我们能不能要求派出人员,随时监视这些俘虏的……”
罗伯斯庇尔又想了想道:“随时监视这些俘虏的劳动?”
第一百零六章 土伦(4)
罗伯斯庇尔和库东都没能说服卡诺,不过他们好歹让卡诺同意了往研究所的监狱里派观察员。(卡诺将研究所的住宅区称之为“军事监狱”)至于试验区……
“对不起,试验区中进行的很多实验,都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军事机密。我不是怀疑观察员的忠诚,只是有些事情的细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实上,就连我,也只知道研究的目的,大致的进度,至于一些技术细节——你们知道,我不是弄不懂它们,也不是不感兴趣——但是我也会尽量避免知道太多的技术细节。因为这些东西,我看到了,说不定一不留神,在无意中,就把它泄露了出去。然后就会给军队带来巨大的损失。”卡诺这样说道。
“连您都不知道一些细节,那么总有一个人要对整个的研究了解得相对清楚吧?”罗伯斯庇尔问道。
“约瑟夫·波拿巴负责整个流程。他是一位非常可靠的战士。为了保密,他自愿让自己处于被半囚禁的状态。他不能随便离开试验区,如果离开,必须说明去向,得到我的批准;必须有安全人员陪同——如果不是心中充满了对祖国的热爱,对革命的信念,任何人都难以忍受这样的条件。”卡诺回答道。
“约瑟夫……这真不容易。”罗伯斯庇尔叹了口气。罗伯斯庇尔对约瑟夫的印象实际上还不错,至少比对卡诺的印象好。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是约瑟夫能顶替卡诺的位置,其实也不错。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约瑟夫·波拿巴还有个会打仗的,带着兵的兄弟。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坐到卡诺的那个位置上去的。
大家也都承认,除了约瑟夫,你再也找不到任何能替代卡诺的工作的人,甚至就连约瑟夫,实际上也不见得能替代卡诺。因此,罗伯斯庇尔也只能容忍卡诺的一些冒犯,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至于什么样才是太过分,罗伯斯庇尔也还没来得及想好。
今天是观察员夏尔进入戒备森严的“军队技术实验室”的第一天,一清早,他就来到陆军部报道。在一个小屋子里,他被进行了相当严格的测量记录。包括掌纹以及其他体貌特征的记录。一位画家,还特别为他画了一张正面画像。不知道为什么,夏尔总觉得,那张画像画把自己画得像死人一样。
“因为上面强调了,画像上的人不得有任何表情。”画家是这样解释的。
画好了画像,时间就已经到中午了。夏尔便在一群骑兵的陪同下,上了一辆四轮马车,往凡尔赛的方向去了。
从陆军部到凡尔赛差不多要走四个小时。所以当他们到达“军队技术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夕阳在山的时候了。
军队已经在军队实验室所在的区域挖出了一道深深的壕沟。沿着壕沟,每隔一段距离,还都建造了一座岗楼。在更靠后一些的地方,还建起了一道足有四米高的围墙,所以里面的情况,从外面是一点都看不到——真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马车在吊桥前面停了下来。一个军官上前来,检查了他们的通行证,然后向车厢中的夏尔道:“依照命令,只有观察员能够进入。其他人和马车都不能通过壕沟。所以你必须下车,徒步进入实验室。”
关于这一点,夏尔在出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麻烦您带路。”便下了马车,一个从里面过来的士兵跟了过来,帮他提起了他的行李箱。
夏尔跟着那个军官走进实验室。一边走,那个军官一边对他说:“观察员先生,您被获准在员工生活区以及囚犯生活区活动。在员工生活区,您可以二十四小时自由活动,在囚犯生活区,您的活动必须先告知看守人员,以免发生误会。您知道,这里的保密非常严密,任何没有经过批准,因而不为卫兵所知的活动,都可能招致不经警告的射击。”
“我知道了。”夏尔说。这个规定,他其实也早就知道了,但此时,看着这里岗楼林立,到处都是严阵以待的卫兵的情景,他还是觉得有点紧张。
“轰!”远处传来了一声猛烈地爆炸声。
“这是?”夏尔忍不住问道。
“观察员先生,有关试验的一切都是机密,试验区的任何事情,不要问。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对外提起。”那个军官没有回答,反而又一次重申起了保密纪律。
这时候,几个人到了大门前,夏尔从门口往里面一望,里面只是一条两边都是高墙的巷道,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军官和看门的士兵说了几句话,门就打开了,然后几个人就走了进去,在高墙夹着的巷道中转了半天,终于到了一道小门边,门口照例守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在表明了身份之后,那几个士兵打开了那道小门。
那个军官道:“里面就是员工活动区,您的宿舍也在这里面。请您跟我来。”
几个人走进了小门,在他们后面传来了铁门被关上,并且落锁的声音。一个念头突然从夏尔的脑袋中冒了出来:“见鬼,这到底是谁在坐牢?”
……
在土伦前线,波普正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这几天他向土伦发起了攻击,但是攻击的效果却非常差。英国人虽然对于北上兴趣有限,但是对于守住土伦港,确实非常认真的。因为只要土伦还在他们手里,法国海军在地中海就完全没有立足点,那他们在北非就可以为所欲为。
因此,英国人迅速地强化了土伦的各种防御工事,将缴获的法国军舰上的大炮也都拆了下来,用来充实防御。波普的士兵非常勇敢,但是躲在工事后面的英国人却足够狡猾。结果他的前几次进攻都伤亡惨重,而且毫无进展。
被激怒了的波普决心集中力量,发起一次总攻,杀入土伦,让那些侵略者和叛徒们知道知道法兰西的厉害。
然而他们又想到的是,英国人居然给他玩了个大炮伏击。他们早就预料到了波普攻击的方向,并将大量的火炮,用法国人在瓦尔密的方式埋伏了起来。不过和瓦尔密不同,他们的大炮更多,而且分量更重。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大炮不仅仅埋伏在正面,也埋伏在侧面,形成了交叉火力。
他们先用退却将法国人往这个预设战场勾引。而波普看到自己取得了进展,顿时兴奋不已,直接就把主力都投入到进攻中去了。结果……结果自然是被英国人的大炮轰了个稀里哗啦,然后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一个刺刀冲锋,法国人就一口气退回了今天的出发点。如果不是英国人过分保守,反击的时候投入的作战部队数量太少,只怕波普就连自己的营地都保不住了。
经过这场失败之后,波普一点数,发现在这几天里,自己居然伤亡了近三千人,而且整个军团的士气也跌到了低谷。这使得他几乎无法再发起任何进攻了。波普知道,如今上面的家伙可不好糊弄,失败得这样惨,弄得不好,会被以祖国的叛徒的身份被送上断头台的。
但是他如今,也没以更多的办法,也只能向上级提出“战术指导”的请求。(战术指导是日本军队的名词,和转进类似,实际的意思是要求上面给自己派出增援。)
……
也就在波普写信请求“战术指导”的时候,吕西安他们也总算是登上了科西嘉岛。
事实上他们的旅程还算顺利,地中海上这些天的天气一直很好。但是当他们上岸后,吕西安去一打听,才发现,他们还是跑偏了不少。他们并没有如计划中那样在卡尔维附近上岸,而是偏到了更南边一些的加来尼亚。为此他们又多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来到卡尔维。
科西嘉是个相对封闭的地方,突然有外乡人到来,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在吕西安的引导下,他们将船驶入了一处偏僻的港湾藏了起来。大多数的人也依旧留在船上,只有克莱斯勒和吕西安两个人一起在天黑之后,悄悄地溜进了卡尔维。
吕西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卡尔维了,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困扰。相比巴黎,卡尔维几乎就像是被冻结在时间里的,它的一切都和吕西安当年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不一样。吕西安在一片黑暗中,带着克莱斯勒熟悉地穿过街道,来到了自家的门前。
“咚咚”,吕西安轻轻地敲起了门,就过去的习惯,他知道,母亲应该还没有睡觉。
随着敲门声,屋子里面先是传来了一两声狗叫,但很快,凶狠的狗叫声就变成了讨好的呜呜声,接着便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是谁?”
“妈妈,是我,我是吕西安!”吕西安将嘴巴贴在门上,低声说。
房门打开了,已经变得更苍老了一些的莱蒂齐娅提着一盏马灯出现在吕西安的面前。
第一百零七章 土伦(5)
在波普提出“战术指导”的要求之后,卡诺便下令让拿破仑带着第五军团南下。而拿破仑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在地图上研究土伦已经不知道研究了多少次了,得到命令之后,拿破仑一声令下,整个第五军团立刻就行动了起来,只用了半天时间,第五军团就离开驻地,开始向南进发。
不过军队才刚刚出发,一个传令兵就赶上了拿破仑。
“波拿巴将军,卡诺将军有新的命令给您。”传令兵一边说。
拿破仑接过命令,心里还想:“卡诺搞什么名堂?要下什么命令,早一点不行吗?不早不迟,偏偏这时候,这就可见……”
一边这样想着,拿破仑一边打开了信封,抽出了命令。他看了一眼命令,然后将这份手令收了起来,转过身对自己的传令兵说:“去把达武师长找来。”
不一会儿,达武便出现在拿破仑的面前。
“将军!达武向您报到。”达武下了马,向拿破仑敬了个礼道。
“路易斯,我刚刚接到命令,必须暂时离开部队一段时间。你现在代替我率领全军,按照原计划行军。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在明天一早就能赶回部队。如果我明天早晨还没赶回来,我也会让传令兵传来新的命令的。明白了吗?”
“明白!”达武大声的回答道,显然拿破仑将整支军队交给他管理,哪怕是暂时的,哪怕只有半天,这依然让他很是兴奋。
将大军暂时交给了达武,拿破仑带着一个团的骑兵,转向了西边。在日落的时候,拿破仑带着骑兵们来到了目的地——“军队技术实验室”。
在表明身份之后,约瑟夫带着三辆载重马车驶过吊桥,出现在拿破仑的面前。
“就这么点东西,你让我专门跑这么远来拿?还要带上一个团的骑兵?对了,卡诺的命令中写的不清不楚的,这里面到底是些啥?”拿破仑问道。
“拉瓦锡先生的新玩具。”约瑟夫说,“威力很不错,你应该用得上。”
一边说,约瑟夫一边将一个信封递给拿破仑:“这是那东西的使用说明书。试验成功后,我们立刻就全力生产这东西。不过你知道,实验室生产,数量有限。到现在,也才这么多。你正好要去打仗了,这东西你带过去,试着用用,用完之后,给我们一份体验报告。”
“见鬼,拉瓦锡的东西!”拿破仑忍不住往那三辆马车看了一眼,“这东西安全吗?不会在运输的途中,轰隆的一家伙吧?”
拿破仑知道,约瑟夫将拉瓦锡弄进实验室的理由之一,就是拉瓦锡发明了不少的炸药。这东西既然是“拉瓦锡的新玩具”,那肯定是会爆炸的东西。考虑到他的硝化甘油,拿破仑就觉得,自己还是距离那三辆车远一点比较好。
“不用担心,相当安全。放到火里去烧都不会有太大问题。”约瑟夫说,“具体的说明和用法,说明书上都有。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另外,关于怎么用这东西,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位教官。这是克莱芒中士,他跟你们一起去南方,负责教导你们怎么样安全的使用这种东西。”
“将军,中士克莱芒向您报到。”一个高个子士兵上前一步,向拿破仑举手敬礼道。
“好吧。克莱芒,你就暂时跟着我吧。”拿破仑说。
说完这话,拿破仑又转身对约瑟夫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消息不是很灵通。吕西安有消息吗?”约瑟夫问道。
“怎么可能有消息?”拿破仑道,“你的脑子呢?如果你会四则运算的话,你很容易就能算出,他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到达科西嘉呢。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消息?”
“蠢东西,我的意思是,你往南边去,一旦有了任何消息,你就立刻通知我。”
“得了吧,这种事还用你说?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拿破仑一只脚踩到了马镫上,准备上马,但他又回过身来,对约瑟夫说:“我听说巴黎的冬天很冷,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不要感冒了。”
“行了行了,管好你自己得了,我还用你操心?”约瑟夫不屑的说,但是心中却微微的有那么一丁丁点的感动。
……
家里的人都来到了堂屋里,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免得屋子里的灯光漏了出去,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
“妈妈,就是这样。约瑟夫和我,还有拿破仑都认为,让你们继续留在科西嘉,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风险。所以我就秘密的回来,带你们去法国。”
“去法国?太好了,我早就想去法国了。”一个姑娘压低了声音道。声音虽然被压低了,但是那股兴奋劲却怎么都压不住。
“波莉娜,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你已经不小了,家里还有客人呢!”莱蒂齐娅沉下脸低声道。
少女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又赶紧低下头来,做出一副娴静的样子。蜡烛光照过来,在她前额的刘海上晕出淡淡的光晕。
“吕西安,一定要走吗?我们在这里还有很多东西,一时间可处理不了……”莱蒂齐娅道。
“妈妈,这些东西都不用管。约瑟夫和拿破仑的收入都不错,相比之下,科西嘉的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了,关键是大家的安全。您得知道,约瑟夫和拿破仑如今的身份都很重要,英国人说不定……约瑟夫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不要脸,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就是英国佬了……”吕西安说。
吕西安一边说,一边悄悄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克莱斯勒一下,意思是希望他也赶紧帮忙说两句话,好劝莱蒂齐娅赶紧同意立刻动身去法国。
然而克莱斯勒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吕西安转过头去,看到克莱斯勒正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波莉娜,脸上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事实上,自从波莉娜一出现,克莱斯勒的大脑就陷入了宕机的状态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一个乡下地方,遇到这样的一位美得简直惊心动魄的美女(后来,波莉娜一度被称为欧罗巴第一美人。而她的雕像,也成为了著名的艺术瑰宝),所以如今他的整个的大脑的所有的数据处理能力,都被用于审美用途了。这导致的结果自然就是其他的线程纷纷的被关闭,以节省出算力和储存空间,来支持眼前最重要的任务——看美女。
因为克莱斯勒坐的比较靠后,而他的脸又正好藏在了烛光的阴影中,所以其他人都是没注意到他的这幅样子。只有吕西安在心中恼怒:“拿破仑这个家伙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来!”
虽然刚才,当波莉娜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就连吕西安都突然的有点恍惚。不过吕西安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几年没见,波莉娜和以前区别太大了的缘故。
回到科西嘉之后,吕西安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里的时间似乎凝固了,一切都毫无变化。回到家里也是这样。家里的一切陈设,和他几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区别。就连母亲莱蒂齐娅也单是老了些,却并没有太多的不一样。单是波莉娜却打破了这个印象。母亲还是印象中的母亲,但是妹妹就不再是印象中的妹妹了。
现在在他眼前的是个秀长、美丽、有着女性已届成年却仍全部保有女孩那极尽天真情态的体形的最动人的人儿,再加上使人惊叹的夹着金丝纹的栗色头发,光洁如玉的额头,艳如一瓣蔷薇的双颊,以及让·古戎摹刻的林中仙女的脖子和拉斐尔描绘的玛利亚的脸。
吕西安印象中调皮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了,如是而已。这种现象其实也是极为常见的。有那么一种时刻,姑娘们好象是忽然吐放的蓓蕾,一眨眼便成了一朵朵玫瑰。昨天人们还把她们当作孩子没理睬,今天重相见,已感到她们乱人心意了。
一边这样想着,吕西安一边狠狠地踩了克莱斯勒一脚。
这一下子倒是让克莱斯勒清醒过来了。他并没有像后世的那些电视桥段中那样大叫一声,而是一声不吭的垂下了眼睑。
“克莱斯勒少校是拿破仑手下的营长,关于这件事情,拿破仑是交给他来负责的。有些事情,妈妈您可以问问他。”吕西安说道。
“啊,是这样的。”克莱斯勒赶紧道,“将军认为,你们都处在巨大的危险中,任何延宕都会让危险成倍的增加。所以,你们必须尽快的离开科西嘉,越快越好,最好今天晚上就离开。”
“今天晚上?这怎么来得及呢?我们还有……”莱蒂齐娅道。
“只需要有人就够了。”吕西安说,“我们一会儿悄悄出门,我们的船在以前拿破仑经常躲着的那个地方。嗯,妈妈不知道,但是波莉娜是知道的。上了船,就安全了。至于东西,到了法国,什么东西都有。约瑟夫和拿破仑已经在法国给你们买下了一座庄园了。”
“真的,一座庄园?这真是太好了!”波莉娜又忍不住开口了。
说完这句话,波莉娜赶紧看了一眼母亲,然后赶紧低下头来,继续装出一副淑女样子。
“那好吧,可是我至少要收拾一下行李,带上地契,还有换洗的衣服,还有……”莱蒂齐娅道。
第一百零八章 土伦(6)
波普将军刚刚在新的一轮的不成功的进攻中失去了自己的长子。这让他无比的伤心,却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如今,无论是谁,都不能指责他此前的作战不利,是在有意叛国了。
所以在失去了自己的长子之后,波普将军立刻就停止了几乎所有的进攻行动,和英国人玩起了对峙。而当拿破仑带着第五军团到达的时候,双方已经静坐战争了好一段时间了。
拿破仑的动作不算快,因为在来的一路上,他都在训练军队使用约瑟夫给他提供的那种新玩具。不过当他的军队到达了之后,拿破仑迅速的就行动了起来。
拿破仑首先拜访了波普,了解了一下他此前用士兵的生命换来的关于敌军布防的一些情报。这些情报,波普给得非常的干脆,因为他知道,拿破仑将军和上面的一些家伙关系密切。如果在这个时候使绊子,就算他死了长子,又死了次子,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结果。
拿破仑在得到这些情报之后,非常有礼貌的和波普告别,但是当他走出了波普的军营,却忍不住对跟在身边的卫兵说:“我真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毫无准备的硬攻?他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但其实,这事情并不能怪波普,因为这种做法,其实是普遍现象。共和国时期的法国将领,大多缺乏经验和天赋,再加上共和国的士兵普遍训练不足,复杂的战术他们也玩不出来。导致在战场上遇事不决莽一波,几乎是共和国时期的法军将领的共有的习惯。更要命的是,靠着这种做法,共和国军队还真的赢得了不少胜利。而这样的胜利,又强化了这种做法的地位。结果,这样的无脑莽,就成了法军的正统了。
回到自己的军营,拿破仑细细的研究了带回来的地图,又把达武等人叫进来,布置起了侦察任务。在经过了几天的侦查之后,拿破仑将手下的几个师长团长都叫到了一起,商量起了进攻的事情。
拿破仑认定,马尔格雷夫堡垒是这一战的关键。如果能夺取这一堡垒,就能直接用架在那里的大炮轰击土伦的港口。而一旦土伦的港口暴露在大炮的火力之下,那么英国人就无法保证土伦的各种供给,那他们除了撤退,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了。
“波普将军前面打得很笨拙,不过再笨拙的行动也是有意义的。波普将军试图从正面突入土伦,这当然很愚蠢,但是他愚蠢的行为,也引导出了那些英国人的愚蠢的应对。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英国人应该将主力也放到了土伦港的正面。结果,他们对马尔格雷夫堡垒的防御,反而有些忽略了。你们看,这是土伦还在我们手中的时候的地图。而这,是我们通过侦查,新画出来的地图。”
一边说,拿破仑一边将铺在桌子上的那张过期地图揭开,露出了下面的新地图。
“你们看,自从土伦落入英国人的手中之后,马尔格雷夫堡垒的规模明显的扩大了。以现在的规模来看,它应该可以配备三十门以上的大炮。而且为了防卫它,英国人还在这里,还有这里,又各自建造了一座小型堡垒,和马尔格雷夫堡垒相互呼应。如果这些堡垒中,有足够的守军,要攻下这些堡垒,恐怕要付出巨大的牺牲。不过,在前一段时间,这些堡垒上的军旗发生了变化,英国人的旗帜被西班牙人的旗帜替换了。也就是说,英国人将更多的战斗部队放到了正面,他们觉得这里并不是我们的攻击重点。”
“将军,那我们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奥热罗问道。
“还不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准备。首先,我们需要让敌人觉得我们的攻击重点依旧是正面。”拿破仑说,“因此,我需要在正面保持一定的压力,让英国人觉得我们的下一轮进攻,目标依旧是正面。”
“将军,您是打算要在正面发起佯攻?”达武皱着眉头问道,“但是佯攻的程度很难控制。投入的人数少了,吸引不了敌人;投入的人多了,自己的损失也会很大。”
拿破仑却嘿嘿一笑:“我是那么傻的人吗?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你可以……”
吃过早饭,黑尔少尉像往常一样,登上炮垒的瞭望哨位,朝着法国人那边眺望。虽然这些时法国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不停地往这里猛冲了,但是提高警惕总是不会错的。
法国人那边没什么动静,似乎他们已经放弃努力了。不过上面说法国人的援军刚刚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行动,所以他们依旧需要谨慎。
这时候,远方的天际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黑尔赶紧举起望远镜向着那边望了过去。
“法国人!法国人又来了!”黑尔大叫了起来。
法国人又来了,但是大队的法国军队却在大炮的射程外停了下来,然后黑尔就从望远镜中看到,那些法国人开始挥动锄头铁锹,似乎是在挖掘壕沟。
绕着坚固的城池挖掘壕沟,好切断城市和外界的交通,这种做法在欧洲也不少见。但是土伦却并不是一般的城市,它是一座海港呀,难道法国人还能在大海上挖出一道壕沟来不成?
黑尔虽然很疑惑,但还是迅速的将这一情报报告给了上级。
很快,一群军官就出现在瞭望台这里。大家都举着望远镜往那边望。
“法国人在干什么?”
“挖壕沟,不过……好像不是横向的,而是纵向的壕沟。”一个军官突然道,“他们是想要这样直接挖到我们面前来!”
“一群地老鼠!”一个军官嗤笑道。在这个打仗讲究风度的时代,这种地老鼠式的做法的确会让很多人瞧不起。
但是更多的人却没有笑。这样像地老鼠一样挖过来当然很不威武,很不像样子,但是,细细的想一想,他们就发现,法国人这样做还真的有道理。至少这样做能大大的降低了他们的火炮的作用,真的让他们挖到跟前,然后让那些法国人突然冲上来拼刺刀,那还真不好办。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人数有限,但是法国人这边的人力资源,可不是英国人和西班牙人能比的。如果进行这样的混战,那土伦还真的很危险。
“他们挖到足以发起冲击的距离至少还要三四天吧。”有一个军官说,“我们要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了。”
法国地老鼠的速度比英国人预料的还要快。因为即使是晚上,他们也没有停止行动,他们点着火把,不断地向前掘进,英国人试着开炮打了几炮,但是炮弹要想打进壕沟却很不容易,而且法国人挖掘的壕沟还略有转折,所以炮弹就算打进去了,也很难打中人。看看炮击的效果不佳,英国人也就干脆停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准备起后面的搏杀了。法国军队士气高昂,刺刀战的表现很不错,但是英国龙虾兵的刺刀也不是吃素的。
依照法国人挖掘的壕沟的数量,他们的一轮冲锋,就可能投入上千人。所以,英国人将所有的,可以集中起来的力量都尽可能的集中到了正面,准备承受法国人的冲击。
“将军,我们观察到大约有两个连的西班牙人离开了马尔格雷夫堡垒。大概是也调到正面去了。”一个军官对拿破仑说。
“很好。达武,明天早上,你那边就应该可以进入攻击距离了吧?”拿破仑转过头问道。
“今天再挖一晚上,明天一早的确就进入到攻击距离了。”达武回答道。
“好的,明天一早,达武你带领部队进入出发阵地,做出要攻击的姿态。奥热罗,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向马尔格雷夫堡垒发起总攻。达武,你要做足姿态,吸引住英国人,为我们的进攻赢得时间。”
“明白,将军!”达武和奥热罗一起回应道。
当天晚上,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一直顶着法国地老鼠不断靠近,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法国地老鼠们也将炮垒修建了起来。英国人和西班牙人都知道,明天就是决定性的时刻了。
……
吕西安和克莱斯勒带着波拿巴家的那些女人们在黑暗中悄悄地出了门,为了行动方便,女孩子们都换上了男孩子的衣服。大家摸黑来到了海边,几条渔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样的船?这样的船没问题吗?”莱蒂齐娅问道。
“放心吧,妈妈!没问题的。我们就是坐这些船过来的。”吕西安毫不在意地说,接着他又转过头去对克莱斯勒道:“克莱斯勒先生,您说我哥哥他们是不是已经在土伦和那些英国人打起来了呢?我们现在赶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打仗。”
“这我就不知道了。”克莱斯勒说,“不过现在波拿巴将军还在巴黎呢。就算要南下,应该也没这么快吧。”
“我倒是真的希望能够看到打仗。”波莉娜突然插嘴道。
第一百零九章 土伦(7)
和去的时候不一样,吕西安他们回来的时候,船只却遇到了一些麻烦。一般来说。在大部分时候,地中海都平静得像一个大池塘,只要是能在水面上漂浮的东西,就都可以用于在地中海航海。
早在古埃及时代,埃及人就已经可以用草扎的船,在地中海的近海航行了。到后来古希腊的帆桨船更是可以在整个的地中海到处乱窜。但是,地中海毕竟也是大海,也不是绝对没有风浪的。至少,见诸史料或是传说的海上风暴还是有一些。
最古老的,当然是《奥德赛》,当希腊人成功地抢劫的特洛伊,带着金钱和奴隶返回希腊的时候,就遇到了少见的风暴,差一点就全军覆灭。而在《圣经》中,使徒保罗在前往罗马的时候,乘坐的船只也曾经在地中海遇到过风暴。还有拜伦的唐璜,也是因为地中海上的风暴,才遇到了海黛。所以,即使是在地中海上,如果你运气不好,嗯,说不定也会遇到波塞冬发怒的时候。
两条船离开科西嘉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天空中满是密密麻麻的星星,一点都看不出天气会有变化的迹象。但是在日出的时候,情况就发生变化了。
这一天的朝阳格外的红,半个天空,以及半个海面都变成了红通通的一片,吕西安和波莉娜还在为这美丽的朝阳喜悦不已的时候,拉瓦内利却忧心忡忡地说:“也许,也许我们应该掉头回去,在海上看到这样的朝阳,这是天气要变了的迹象!”
吕西安听了,想了想便对拉瓦内利道:“您觉得,出现坏天气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半对一半吧。”拉瓦内利不确定的说。
“我们不需要冒不必要的风险。我们靠近过去,让克莱斯勒他们也跟着我们先返回科西嘉躲一躲吧。”
于是拉瓦内利操控着渔船,靠近了另一条渔船,拉瓦内利大声的喊着,将他的判断告知了在那条船上的克莱斯勒。
克莱斯勒便对在他这条船上的莱蒂齐娅道:“夫人,天气可能会有变化,因此我们要暂时返回,躲避一下可能的风浪。”
莱蒂齐娅自然不会对此表示反对,于是两条船便又掉了个头,准备返回科西嘉避风。
到了中午时分,他们又一次看到了科西嘉的海岸线,但就在这时候,一阵风从东边吹来,一下子就抓住了两条船。船只立刻就失去了控制,被风吹得向着西边乱飘。
天气一下子就变了,一转眼的时间,天空中就布满了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的乌云。大雨噼噼啪啪地就打了下来。
吕西安和波莉娜还有艾莉兹在一条船上,而莱蒂齐娅和热罗姆还有卡罗丽娜在另一条船上。在暴风的吹动下,两条船都失去了控制,很快就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
其实这风暴如果放在大西洋上,最多叫做“起了点风”而已。但是对一条近海打鱼的渔船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风暴了。这场风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黎明才停息。
当第二天的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吕西安点了点人数,船上的人倒是一个都没少,只是船篷,还有船上的一些东西,都被吹到海里去了。另外,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和另一条船失去了联系。而且,他们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上了。
“吕西安,怎么办?妈妈他们不见了,他们不会……”艾莉兹哭了起来。
“妈妈不会有事的,就像我们一样,他们不会有事的。”波莉娜说。
“我们现在的位置另能够确定吗?”吕西安却向拉瓦内利问道。
“不能,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了。”拉瓦内利回答道。
吕西安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地理知识,便道:“船还能控制吗,如果能,那就直接向北就是了。”
地中海只有那么大,不论是向南还是向北,用不了多久,都应该能看到陆地。
“桅杆和风帆都没有问题。”拉瓦内利检查了一下船上的设施,然后回答道,“我们一直向北,肯定能到法国。”
在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情况下,小船转向了北方。
船在海上又走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后半夜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的波莉娜却听到吕西安兴奋的叫声:“陆地,那边有陆地!”
……
清晨的时候,海上起了大雾,这大雾从海上飘了过来,很快陆地上也是一片模糊。
“将军,起大雾了,我们还进攻吗?”奥热罗问道。
“当然,起雾了是好事。”拿破仑回答道,“在大雾的掩护下,我们能逼近得更近一些。”
大雾也让英国人和西班牙人无比的紧张。他们同样非常担心法国人会趁着大雾冲上来。因此这场大雾,倒是让达武的任务变得简单了,他只是让人咚咚咚地敲起了战鼓,然后胡乱的开了两炮,英国人和西班牙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着浓雾胡乱的开炮射击。于是正面防线上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在浓雾的掩护下,在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正面防线上的时候,拿破仑和奥热罗带着三千多人,悄悄地靠近了马尔格雷夫堡垒。因为大雾的掩护,他们一直逼近到距离堡垒不过百米的地方,守卫堡垒的西班牙人都没能发现他们。
这个时候太阳渐渐的升高了,雾气开始慢慢地散去。马尔格雷夫堡垒也渐渐的从雾气中浮了出来。
“冲锋!”拿破仑发出了命令。奥热罗立刻带着战士们想着近在咫尺的堡垒冲了上去……
……
在黎明时分,吕西安他们的船靠上了岸。因为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开始起雾了,几个人下了船,雾气还不算太浓,隐隐约约的,他们看到那边似乎有灯光,便一起朝着那边走去,好找个人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走了一段之后,雾气反而越来越浓了,能见度迅速的下降到了十米左右。吕西安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在往前走,说不定会迷路,甚至有可能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走丢了。于是他让大家都停了下来,一边休息一下,一边等候太阳出来后,能让雾气尽快散开。几个人便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坐了下来,背靠着石头休息。
这几天在海上漂流让大家的精神都很有些紧张,如今终于上了岸,一旦坐下来,很多人立刻就撑不住了。波莉娜靠在石头上,将头歪过去搭在艾莉兹的肩膀上,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她就睡着了。其他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个人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吕西安迷迷糊糊地就做了一大堆的梦,一会儿梦见拿破仑来告诉自己,妈妈他们的船出了事情,船沉了,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一会儿又梦见妈妈他们啥事都没有,大家都到了巴黎,然后在约瑟夫的带领下,他们全家上下,一起到卡诺家里去蹭饭吃……摸着鹅肝酱的面包刚刚端上来,突然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吕西安就醒了过来。
“怎么了?”吕西安睁开眼睛,他看到雾气已经散开了不少,而旁边的几个人也都醒了过来。而那隆隆的声音还不停的从那边传来,吕西安因为跟着两个哥哥,也见过不少大炮射击的情景,所以他立刻就判断出了——这是炮声!
“这不对劲,是大炮的声音,离我们很近,我们跑到战场上来了!”拉瓦内利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怎么办?”刚刚醒过来的波莉娜问道。
“炮声是从那边传来的。”吕西安说,“我们往这边走,尽可能的远离战场。”
波莉娜也往那边望过去,只是雾气还没全散开,不过隆隆的炮声正不断地从那边传了过来。波莉娜两眼放光,就想往那边走两步,结果才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吕西安一把抓了手腕:“波莉娜,跟我往这边走。”
吕西安拉着波莉娜,往相反的方向小跑了起来。波莉娜还时不时的回过头往那边望。
这时候雾气又散开了不少,吕西安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响起了很多脚步声。他停下来,往四周望去,透过淡淡的薄雾,他看到一些穿着蓝色的军装的人,正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着前面走去。在晨雾中他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人数肯定不少——他们似乎是一头冲进战场了。
“活见鬼!这是怎么回事?”吕西安骂道。
这时候马尔格雷夫堡垒上的西班牙人总算是发现了法国人正在逼近,于是他们便胡乱的朝着这边开枪开炮。一枚炮弹砰的一下,砸在波莉娜的旁边。波莉娜和吕西安都吓了一跳,波莉娜一挣扎,就将手从吕西安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尖叫着就往一边跑。
这时候冲锋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士兵们开始向前猛冲,吕西安想要过去拉住波莉娜,却被一个猛冲过来的士兵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等他爬起来,却发现,波莉娜已经消失在薄雾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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