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掩人耳目


  杨聪应约前来求墨宝,嘉靖自然是兴奋的不行了,一阵挥毫泼墨之后,“物理学院”四个大字便跃然纸上。
  说实话,这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书法造诣可言,不过,右下角再加上嘉靖的署名和印章,这四个字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大明朝好像还没有哪个学院的牌匾是皇帝亲笔题的名呢,有了嘉靖这幅字,物理学院这声名就不用愁了。
  杨聪求到嘉靖的墨宝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玉渊潭,他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便直奔礼部衙门而去,直接登门造访,拜会礼部尚书张邦奇。
  他这个举动着实把严嵩吓了一跳,严嵩可把他当贼一样防着,他刚进皇宫便被严嵩的亲信党羽给盯上了,甚至他跟嘉靖说了些什么都有陈洪指派的小太监暗中偷听呢。
  张邦奇可是阳明一脉在朝中的代表人物,不论资历和官阶,那都是阳明一脉中数一数二的。
  杨聪这会儿跑去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呢,难道这小子想复出不成?
  张邦奇也颇为惊奇,杨聪竟然直接跑礼部衙门来找他,不应该啊!
  这会儿可是大白天,大家都在坐班呢,有什么“私事”不能晚上再说吗?
  当然,惊奇归惊奇,杨聪可不是一般人,既然来了,可不能怠慢了。
  他亲自跑到门口将杨聪迎进来,亲切的招呼杨聪在客位坐下,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好奇道:“清风,怎么了,你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杨聪微笑着点头道:“晚辈登门造访,自然是有事相求,不知张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张邦奇闻言,好悬没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出去。
  这家伙,开什么玩笑,有必要说的这么正式吗?
  他放下茶杯,没好气的道:“清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说这段时间我们要韬光隐晦吗?”
  杨聪笑呵呵的道:“哈哈哈哈,世伯,小侄真的有事相求,你看。”
  说罢,他直接将拽在手里的卷轴小心的展开来。
  张邦奇打眼一看,“物理学院”!
  嘉靖的字他当然认识,毕竟他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了。
  不过,这个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杨聪当初献稿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想请皇上题字,皇上也是答应了的。
  他看着嘉靖的墨宝愣了一阵,这才假假意思拱手道:“恭喜恭喜,有皇上御笔亲题,你这物理学院必将成为大明所有学院中的翘楚。”
  杨聪缓缓的收起卷轴,微笑着摇头道:“这能不能成为翘楚还不知道,小侄这次前来真是想让世伯行个方便,因为这会儿物理学院还没有一个学生呢。”
  啊!
  张邦奇闻言,再次愣住了。
  没学生,你找我帮忙干什么?
  这年头学院招生还不简单吗,只要把告示贴出去,自然会有大把的学生前来报名。
  要知道这会儿的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创办的,至少也得是官场上比较有名望的人致仕之后才有资格创办学院,一般的读书人想找个进士当老师都难,有这机会拜入曾经的朝堂大员门下,他们自然会削尖脑袋往里挤。
  他愣了一阵,这才哑然道:“清风,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读书人还少吗?你只要贴个告示,以你状元郎加尚书的身份,前来报名应征的学子估计能把你物理学院的门槛都踩烂了,你有必要找我帮忙吗?”
  杨聪依旧微笑道:“这个小侄自然是知道的,京城附近,顺天府,乃至北直隶的学子自然是多如牛毛,不过,小侄不想胡乱招人,滥竽充数。”
  张邦奇恍然道:“你意思,想请老夫帮你把把关?这种事情你没必要跑礼部衙门来说吧,你派亲信来知会一声便成,老夫还能不去吗?”
  没想到,杨聪却是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这个就不劳世伯了,其实,小侄就是想借举人和秀才的名录一用。”
  张邦奇闻言,再次愣住了。
  这小子,怕是一时头脑发热,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吧!
  举人和秀才的名录礼部自然是有的,因为科举就是礼部主管的,有功名的自然都要记录在案。
  问题,这东西,就连他都不曾去看过啊。
  开什么玩笑,整个大明少说也有数千举人,数万秀才,再加上这些人的简略描述,这名录可不是一本两本,而是一百多本,这东西,谁会闲得无聊去看啊!
  他愣了一阵,这才尴尬的道:“这个,借给你看看倒也没什么,不过,也不能借太久,最多也就一个月吧,那可是一百多本,不说一个一个挑了,就算是一页一页翻也相当的费时间,你确定你能看完吗?”
  杨聪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一个月,足够了,那就多谢世伯了。”
  张邦奇闻言,不由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这家伙,一百多本厚厚的名录,一个月看完,你真是想从里面挑人吗?
  他感觉,一个月要看完一百多本像举人和秀才名录那么厚的书,绝对细看不了,能大致翻一遍,把每个人的名字都扫到就算不错了。
  这挑人有这么简单吗?
  你想要挑选自己合意的人,总得看看人家的简略介绍,然后再琢磨琢磨吧,一眼扫过去,能看出个什么来?
  他还真猜对了,杨聪就是大致扫一眼名字便成了!
  杨聪之所以来借这个名录,其实就是想招收一些历史上的名人当弟子而已,他虽然对嘉靖朝的历史不是很了解,嘉靖朝的名臣他还是记得一些的,如果能把这些人都招到他自己门下,那他就牛逼大发了。
  因为这些人能在青史留名,那肯定都是能力出众之辈,再加上他有独特的科举秘籍,只要稍微教授一番,这些人考进士,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甚至全部名列一甲二甲都有可能。
  这年头,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一辈子能教出一个进士来就算不错了,只有像王阳明那样的大名人,相当于亚圣的存在才能教出几个进士弟子来,他要是能教出一批进士弟子,绝对名震天下!
  当然,他这有明显的作弊嫌疑,如果他查都不查一下便天南海北到处招收弟子那就太不正常了。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天南地北的读书人都认识呢?
  所以,他才会来找张邦奇借举人和秀才名录,以掩人耳目。
  张邦奇可不知道杨聪打的是这主意,他只感觉杨聪这小子太神奇了,一个月看一百多本厚厚的名录,还能从里面挑人,这状元郎果然非同一般啊!


第二〇〇章 杨门七子
  玉渊潭边,杨府花园,乖巧的丫鬟还在细心的呵护着移植来的奇花异草,张贞和陆灵儿却已经在新建成的亭台水榭中到处游玩开了。
  这里的风景实在是太好了,湖广山色,美不胜收,比之京城里面那遍地的房舍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以致张贞和陆灵儿都有点流连忘返了。
  杨聪也在花园中,不过,他可没时间欣赏此间美景,他正抱着一堆举人名册在那里飞快的翻阅着呢。
  他虽然对嘉靖后期的名臣有那么一点印象,但也得找着人具体的籍贯不是,要不然,他随便把名字报上去,万一来了个同名同姓的人,那岂不是闹笑话了。
  这个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这年头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他甚至在礼部提供的举人名录里面看到了徐光启和李如松这样的“大名人”。
  当然,他知道这两位肯定都不是青史上留名的那两位,因为那两位都是天启和崇祯朝的人,而这会儿是嘉靖朝,他们要活到天启和崇祯朝,起码都一百多岁了!
  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着实有点托大了,一百多本厚厚的名录那真不是开玩笑的,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和简介看得他眼睛都酸了,就算他只是一扫而过,那也得扫一下不是,一百多本啊,翻都能翻的人手发酸。
  还好,他这么辛苦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在这些名录里面他就翻到了不少真正的名人。
  比如,张居正,湖广荆州卫人,军户籍贯,嘉靖十七年中举,这会儿还不到二十呢。
  这家伙,着实厉害,竟然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十七岁就中举了,简直就是个神童。
  这个弟子他肯定是要收的,这家伙可是万历中兴的名臣,论才能,那是整个大明历史上都排的上号的。
  又比如,谭纶,江西宜黄人,农户子弟,嘉靖十四年中举,这会儿也才二十来岁。
  这家伙可是不可多得的帅才,虽然是进士出身,历史上却和俞大猷、戚继光等名将齐名,可谓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这种弟子自然也不能错过。
  还有一个就是海瑞,广东琼州府人,亦是军户籍贯,其祖上海逊子乃是洪武朝的广州卫指挥使。
  这位就不用说了,历史上有名的大清官,对付严嵩这个大贪官绝对用的上。
  不过,这家伙貌似成绩不怎么好,这会儿都二十好几了,竟然还只是个秀才。
  一个状元郎收一个秀才为弟子,貌似有点夸张,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有基础就行,杨聪当初刚穿越的是后可是童生水平,最后还不是凭借自创的科举秘籍高中状元。
  在这堆名录中,杨聪甚至还找到了一个熟人,这人就是一直随身保护他的锦衣卫千户沈炼。
  这沈炼可不简单,他嘉靖十三年就已经中举了,只是后面跟了陆炳,在锦衣卫任职,又跟着他山西、南直隶、福建、广东四处跑,生生把科举给耽误了。
  他翻到沈炼的名字之后,当即便去征询了一下沈炼本人的意见,沈炼当然还想继续考科举,毕竟这年头文官可比武将吃香多了,锦衣卫千户那也只是听上去比较吓人而已,实际权力还没个知县大呢。
  杨聪这在翻找名录,王宣、唐顺之等人同样在翻找名录,因为他们也想招收一帮弟子,把自己的本事传承下去啊。
  不过,他们跟杨聪的侧重点并不一样。
  杨聪招收学生主要是奔着金榜题名去的,而推广《格物致知之理》的责任主要还是王宣和唐顺之他们身上。
  所以,他们找的基本上都是那种家里比较穷,而且屡试不第的秀才,其中尤以军户和匠户居多。
  这些人,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就荒废了。
  因为这年头读书人太多了,而朝廷登记在册的官员却只有那么多,而且除了举人和秀才,读书人里面还有荫生、廪生、监生等身份特殊的人,他们大多有深厚的背景,派官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些人优先,很多时候,举人都不一定派的到官,就更不用说秀才了。
  秀才如果不能进衙门充当官员或者小吏,那基本上跟平常人没多大区别,有点办法的还能弄到几十亩免税的地,过上温饱的生活,没什么办法的,那就只能跟普通老百姓一样,日日为了生活而奔波了,尤其那些屡试不第的秀才,差不多都因为赶考耗费太多而债台高筑,穷的那叫一个叮当响啊。
  这些人如果能到物理学院进修一番,那就跟其他秀才大不一样了,不说别的,就靠杨聪的人脉和产业,只要真的学有所成,某个月俸十几两甚至几十两的差事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优厚的条件一放出去,那些穷困潦倒的秀才自然是趋之若鹜,甚至很多顺天府和北直隶的秀才和举人都闻讯而来,物理学院的门槛那是真的差点被人给踩破了。
  杨聪原本准备天文、地理、器械、兵法等各开一班,分别由唐顺之、罗洪先、赵时春等人负责,五行则分为五班,由王宣负责统筹,薛南塘、李杜等人负责协助,加在一起总共就是十个班,大约四五百人。
  结果,前来应征的学子却多达数千,搞得王宣和唐顺之他们好不头大。
  就这还是因为他自己带的学生则另算呢,毕竟这年头考个进士可以说是难如登天,就算是阳门七子里面都有人没考上呢,他估摸着,能带出五六个进士就算不错了。
  如果他也放开了招,估计很多举人都会跑过来,毕竟他这状元郎的名头可不是盖的,而且会试又正好在京城举行,能进物理学院学习,还能免去赶考之苦呢。
  他招收学生的消息虽然没有出现在物理学院的告示了,却也不乏有人知道,朝中官员向他举荐的也有不少,这些人里面竟然也让他“找”出两个“人才”来。
  这第一个就是戚景通的儿子戚继光,他当初在山西的时候就曾经跟戚景通戏称要收其子为徒,那时候因为戚继光和戚继美年纪都小,再加上戚景通当时跟杨聪还不是很熟,所以,戚景通便婉拒了。
  这会儿戚继光已然成年,戚景通听闻杨聪招收门生的消息,自然是连忙八百里加急发出请求,恳求杨聪收下他儿子。
  这其他人可以不收,名将戚继光自然不能不收,就算他这会儿还只是个童生,那也得收啊。
  这第二个是阳明一脉的大佬湛若水举荐的,南直隶扬州兴化人李春芳。
  说实话,杨聪对这李春芳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由于是湛若水举荐,再加上他亲自考察了一下,此人才能的确出众,金榜题名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乎,这个他也收下了。
  另外还有一个就比较奇葩了,此人竟然是自己跑上门来相求的,而且死乞活赖,说什么也要拜杨聪为师。
  此人给出的理由也相当的奇葩,就因为杨聪跟严嵩是对头,他认为拜杨聪为师有机会收拾严嵩!
  其实,这个人杨聪也是有那么一点印象的,因为这人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大明第一铁人”,拿命死磕严嵩的杨继盛。
  这愣头青正好是北直隶容城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一听闻杨聪招收门生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杨聪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其收下了,毕竟到时候真准备跟严嵩赤膊相见了,总得有人去带头弹劾,而杨继盛这个不怕死的愣头青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算下来,张居正、海瑞、谭纶、戚继光、沈炼、李春芳、杨继盛加起来正好是七人,而王阳明的弟子也有“阳门七子”一说,杨聪招收的这“杨门七子”最终是否能够如同“阳门七子”那般出名呢?
  这个,不用想,那是肯定的,毕竟,杨聪招收的人差不多都是经过了历史考验的,真正的一时俊杰。


第二〇一章 齐聚
  张居正是个天才吗?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什么“六七岁就能吟诗作赋,十二岁便读尽四书五经。”这话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夸张,因为他十二岁便考取了秀才功名,不读尽四书五经肯定是不行的,吟诗作赋对他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十二岁,一般人还是懵懵懂懂,少不更事呢,他却已经从数百万读书人中脱颖而出,考取秀才功名,这还不是天才,什么才叫天才,要知道有明朝第一才子之称的解缙可是十五岁才考取秀才功名的。
  或许,大明朝能跟张居正一决高下的天才也就只有解缙了,解缙是十五岁便考取了秀才功名,十九岁便高中举人,二十岁便金榜题名,位列三甲第十名,而张居正是十二岁便考取了秀才功名,十六岁便高中举人,二十三岁便金榜题名,位列二甲第八名。
  如果从金榜题名的年纪来看,张居正貌似比解缙还要差那么一点,其实不然,因为解缙没人管,想怎么考便怎么考,而张居正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遇着了湖广巡抚顾璘。
  传闻,张居正十三岁便想去参加乡试,正是湖广巡抚顾璘阻止,他才没去成,要不然,他可能要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举人了。
  他之所以二十三岁才金榜题名,据说也是因为湖广巡抚顾璘的阻扰,因为他不满二十岁人家就不让他去考啊!
  当然,顾璘并不是妒忌张居正的才华,不让他出名,事实恰恰相反,顾璘对张居正的才华相当的赏识,这才刻意阻扰张居正参加乡试和会试的,用顾璘的话说,是要对张居正多加磨砺,以免他才高气傲,到处得罪人。
  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当初的解缙就是因为才高气傲,得罪了太多的人,所以,三十多岁便被人给整死了。
  如果顾璘不阻扰,任由张居正去考,那么,很有可能,张居正十三岁便能高中举人,十四岁便能金榜题名,那样一来,就有点恐怖了,十四岁便当官了,而且最少都是个知县,张居正能管得住自己吗?
  当然,这些都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此时,张居正还只是个举人呢。
  这会儿张居正自然是想去参加会试,金榜题名,辉煌腾达,好巧不巧,过完年就要举行会试了,他是一门心思想去,顾璘却是交待了他的父母,不准他去!
  他虽然是个天才,奈何“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父母卡着,不给钱,他也没有办法啊,他总不能一路乞讨去京城赶考不是。
  正当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时候,顾璘却又派人通知他的父母,赶紧的,收拾一下,准备去京城了,当朝礼部尚书,乙末科状元杨聪想收张居正为弟子!
  杨聪何许人也,天下读书人谁人不知,这位可是当今天下读书人的偶像!
  杨聪的故事更是在读书人中广为流传,什么二十岁便高中状元,二十二岁便巡抚边镇,打得鞑子屁滚尿流,二十五岁便总督东南五省,将海盗和倭寇剿的一干二净等等,每一桩每一件很多读书人都耳熟能详。
  可以说,杨聪在读书人心目中已经是接近于王守仁那种传奇般的存在了,张居正听闻杨聪竟然想收他为徒,自然是欣喜若狂。
  这位师傅可是二十岁就高中状元了,想必他想要去参加明年的会试应该没有问题吧?
  他就这么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杨聪派来接他的护卫,一路从湖广北上,直奔京城。
  这一路,他总算体会了一把有钱人的感觉,要知道他虽然是个天才,并不代表他家里就有钱,他家就是普通军户,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他父亲考了个秀才功名而已。
  不过,这年头秀才不说随处可见,那也是一抓一大把,根本就没什么稀奇的,所谓“穷秀才、穷秀才”,他家那也是穷的可以,就算他后面中了举人,那也是天天呆家里温书,根本就没有出去赚钱,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穷。
  当初他去参加乡试的时候别说是坐马车了,连马都没得骑,直接就是走着去的,哪像这会儿,不但有马车坐,而且还有人服侍,吃饭住店都不用他管,自会有人安排。
  这种待遇,他认为已经是最好的了,虽说沿途住的大多都是驿站,吃的也不是特别的好,但是,相比于他家的普通饭菜那可是好多了,他这辈子,也就跟着湖广巡抚顾璘去吃过几次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没想到,抵达京城之后,他才知道,一路上的待遇那都是毛毛雨而已。
  杨聪给他安排的直接就是个占地十余亩的院落,而且就在玉渊潭边上,有山有水,风景秀美的让人陶醉,那服侍他的小丫鬟也是漂亮的让人陶醉。
  咳咳,有点跑题了啊。
  总之,杨聪对每个弟子那都是相当的好,每人都是一个单独的院落,而且还有佣人服侍,吃的那也是跟他差不多,不说极度奢华,一般人家那是绝对吃不起也吃不到的。
  张居正应该算是七个弟子里面来得最晚的了,因为杨继盛原本就是北直隶人,沈炼那也是一直就跟着杨聪,李春芳那也是自己拿着湛若水的介绍信跑过来的,至于海瑞、谭纶和戚继光,杨聪都是派船去接的,唯独张居正这个只能从陆路坐马车过来。
  七个弟子齐聚,接下来就是隆重的拜师仪式了。
  这天上午,杨府那是装饰的如同过年一般,到处都张灯结彩,张邦奇、邹守益、聂豹等阳明一脉的大佬,还有定国公徐延德、京山侯崔元等公侯勋贵,包括陆松、陆炳、张岳等杨聪的亲戚都来了,用冠盖云集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
  这时候这些人也不必忌讳严嵩会攻击他们图谋不轨,更不用担心嘉靖会认为他们结党营私,因为创办学院,教书育人在这年头那都是为人所传颂的大好事,人家收学生,来观个礼又怎么了,只要杨聪敢请,他们就敢来。
  严嵩在这种事上面那真是没什么文章可做的,就算是杨聪请他,他也得来,两人虽然是死敌,那也算熟人不是,这种事人家如果请了他不来,那反倒是私心太重,要为人所诟病的。
  当然,杨聪是不可能去请严嵩的,因为请了严嵩就得请夏言,请了夏言就得请毛伯温,请了毛伯温其他六部尚书就不能不请,毕竟这朝堂之上的重臣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如果这些人都请了,那整个朝堂所有重要衙门的大佬这天不都得来,那样也太张狂了。
  所以,他只请了自己派系的大佬,甚至连毛伯温那种跟他关系相当不错的大臣都没请。
  不过,这样也已经算是够隆重的了,京城的达官显贵不说来了一大半,一小半还是有的,谁收弟子的时候又能办得像他这般隆重。


第二〇二章 厚望
  杨府大堂,宾朋满座,杨聪高坐主位,看着整整齐齐排列在下方的七位弟子,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这些可大多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经过自己的教导,今后也不知道能取得多少丰功伟绩。
  这会儿宾客已然一一在两侧就坐,就等仪式开始了,杨聪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随即抬头示意司礼,拜师礼,可以开始了。
  那司礼见状,连忙朗声道:“拜师礼开始,弟子沈炼上前。”
  七个弟子里面,沈炼在历史上的名气应该算是最小的,不过,他年纪却是最大的,他甚至比杨聪都还要大上一两岁。
  当然,这拜师是不论年纪的,所谓达者为师,要比起学问来,他比杨聪可是差远了。
  他恭敬走到杨聪跟前,双膝跪地,随即掏出怀中的拜师贴,朗声读起来。
  这拜师贴大致意思就是仰慕杨聪的学问,想跟随其学习,云云。
  沈炼读完,杨聪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接过拜师贴,紧接着便是行真正的拜师礼了。
  只见那司礼朗声唱道:“弟子沈炼行拜师礼,一拜,日月北斗,天长地久;二拜,师徒携手,明月九州;三拜,永记师恩,功德千秋。”
  沈炼跟随这司礼的节奏,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又从一旁下人递上来的红木盘里拿起一杯热茶,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递到杨聪跟前,朗声道:“恩师请喝茶。”
  杨聪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意思了一下,随即又放下茶杯,拿起下人捧上来的一个卷轴,递到沈炼跟前,朗声道:“纯甫,文才武功,皆乃治世之道,为师希望你能文才出众,武艺超群,文成武就。”
  这是为师者的训导,大致就是希望弟子能获得什么成就,杨聪手中的卷轴也是他亲笔所书的“文成武就”四个大字。
  沈炼闻言,连忙恭敬的接过卷轴,随即躬身道:“弟子谨记恩师教诲。”
  杨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亲切的道:“嗯,起来吧,来站为师身边。”
  沈炼闻言,又恭敬的作了个揖,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杨聪左侧,笔挺的站在那里。
  所谓“天地君师亲”,这年头,师傅可还排在父母前面,做师傅的说什么,弟子一般都要遵照执行,如果弟子敢忤逆师傅,那是要遭人唾骂的。
  沈炼拜师完毕,那司礼又朗声道:“礼成,弟子李春芳上前。”
  这李春芳可以说是杨聪最不熟悉的一个弟子,但是,他的年纪却跟杨聪最为接近,七个弟子里面,也就他和沈炼年过三十,其他都还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呢。
  论年龄,他排第二,所以,他是第二个拜师的。
  他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又奉上拜师茶之后,杨聪同样拿起一个下人捧上来的卷轴,朗声道:“子实,为官之道首重贤,为师希望你能如同太傅文康公一般,上成君德,中恊寮友,下辑庶司,寅恭匪懈,默赞升平。”
  太傅文康公是原内阁首辅李时死后追赠的职位和谥号,杨聪的意思,就是希望李春芳能如同李时一般,做一个贤相。
  他已经大致了解过了,这些弟子里面,要论学识,应该是这个李春芳最为出众,而且,李春芳的为人也最是沉稳,要不湛若水也不会亲自写信推荐过来不是。
  李春芳的学识如果再加上他传授的“科举秘籍”,位列前三甚至高中状元都不是问题,所以,他对李春芳同样寄予了厚望,希望这个弟子能晋升内阁,成为一代贤相。
  这会儿李春芳可不知道自己有高中状元的潜质,杨聪拿他与贤相李时相提并论,着实把他激动的不行了,他自然是千恩万谢的接过卷轴,然后按照杨聪的指示,恭敬的站在杨聪右侧。
  李春芳下来,就轮到海瑞了。
  海瑞此人就不必多说了,他可是历史上最为有名的大清官,而且刚正不阿,敢于收拾权贵,历史上,他甚至就连面对培养和提拔自己的内阁首辅徐阶都不曾放过,着实刚的一匹。
  当然,太过刚硬也不好,刚过则易折,所以,杨聪赐了他四个字“刚柔并济”,意思就是希望他能时刻警醒,不要把自己给刚爆了。
  海瑞下来,就轮到杨继盛了。
  杨继盛此人那也是刚的一匹,不过,他的刚正还和海瑞不一样,海瑞是任何贪官污吏都不放过,而他则是逮着严嵩一党死磕。
  对于他这一点,杨聪还是比较认可的,所以,杨聪赐了他四个字,“正气浩然”,意思就是说,别怕,上去怼严嵩,为师支持你!
  海瑞下来,就轮到谭纶了。
  谭纶此人,虽是文官出身,干的却大多是领兵打仗的事,而且其功绩丝毫不亚于俞大猷、戚继光等名将。
  这,是一个难得的帅才啊,所以,杨聪赐了他四个字,“文韬武略”,大致意思就是希望他能多学习兵法,今后做一位合格的统帅。
  谭纶下来,就轮到张居正了。
  张居正此人也不必多说,其治世之能就连杨聪都感觉匪夷所思,这小子,是怎么把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明治理的如同盛世一般的呢?
  要知道张居正可没他前世的经验,而且张居正也不曾大肆发展海上贸易,在没有一点经济基础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够挽救大明,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对于张居正,杨聪也没有什么好要求的了,只要他能如同历史上那般,成长为一个治世能臣便可,所以,杨聪赐了他四个字,“清正廉明”。
  好吧,这四个字基本上所有当官的都适用,张居正看了,着实有点不服气。
  师傅这是怎么了,对大师兄李春芳都能以贤相李时相比,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是平平常常的“清正廉明”四个字呢?
  他哪里知道,杨聪也是有意在磨砺他呢,像他这种年少成名的天才,最是忌讳持才傲物,唯有保持一颗平常之心,才能走的远。
  最后一位就是戚继光了,这会儿戚继光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毛头小伙子呢,而且他连秀才功名都还没考取,当今最为有名的状元郎杨聪竟然能收下他,连他自己都觉得庆幸不已。
  戚继光此人也不必多说,打起仗来,杨聪估计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对于这么一个弟子,杨聪也没什么好要求的了,所以,杨聪赐了他四个字,“精忠报国”,大致就是希望他能如同岳飞一般,成为一位传世名将。
  七个弟子一一上前,这场拜师礼足足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接下来就是酒宴了,杨聪自是带着新收的弟子挨个给派系的大佬敬酒,希望他们今后能多多照顾云云。


第二〇三章 考校
  拜师礼毕,按理就应该开堂授课了,杨聪这个大明当今最有名的状元郎授课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一件事,点卯。
  杨聪规定,凡授课之日,所有弟子必须在卯时之前赶到课堂,如若迟到,打板子!
  话说他这是不是当官当傻了,教授学生还来个点卯?
  当然不是,他这样做可不是因为当官的时候形成了这样的习惯。
  他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因为早起读书的确有好处。
  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是一个人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因为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调整,身体状态自然而然会调整到最佳,读起书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还有一点,那就是早起能避免人形成懒惰心理。
  懒人分为很多种,但绝对没有哪种早上能早早爬起来,早起那也是相当磨炼人意志的,大清早的,要离开温暖的被窝,绝对需要一定的毅力。
  李春芳他们自然想不到这些,不过师命不可违,杨聪哪怕叫他们寅时赶到课堂,他们也得克服重重困难,天没亮就爬起来,要不然那就得挨板子。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体罚一说,所谓“教不严,师之惰”,当师傅的,那就得严,越严越好,哪怕是皇子,甚至是太子,在老师面前那也得老老实实听话,要不然,照打!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年头最为讲究尊师重道,哪怕是皇帝,在接受教育的时候都得老老实实听话,要不然,老师不能收拾他,自有人能收拾他。
  万历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那家伙,张居正管得那叫一个严啊,一旦他敢调皮,张居正立马就会找李太后告状,李太后也不徇私,逮着那就是罚跪,据说,最厉害的一次,万历足足被罚在慈宁宫跪了六个时辰!
  这家伙,一般人跪上六个时辰估计都受不了,何况是当皇帝的,所以,万历对张居正那是又敬又怕又恨,张居正一死万历立马抄了张居正的家,夺了张居正生前所有封赏,并将张居正的家人悉数流放,饿死边疆。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就略过不表了。
  总之,这会儿讲究的就是尊师重道,只要当老师的说的在理,做弟子的就必须遵照执行。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卯时,李春芳和张居正他们便哈欠连天的赶到了杨聪在府邸中为他们特设的课堂,没一个敢迟到的。
  卯时方至,杨聪便负着手,捏着根戒尺,满脸严肃的走进课堂,那眼睛就跟门神一样,瞪的大大的,不断的扫视着自己的学生,貌似只要谁坐的不够端正又或者注意力不够集中,他便会冲上去将其暴揍一顿!
  这招,他是跟当初县学的严先生学的,那家伙,严先生的板子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但是,心里仍旧留下了阴影,一直都挥散不去。
  还别说,严先生这招还真管用,他一顿扫视之下,七个弟子皆是抬头挺胸,正襟危坐,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不过,他坐下来之后并没有学着严先生取出四书五经就是一顿念,而是盯着下面的弟子威严的道:“现在,为师要考校一下你们的学业,听好了,为师念上句,你们就回下句,不准翻书。子实,从你开始。”
  李春芳闻言,连忙点头道:“学生明白,恩师,您问吧。”
  杨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道:“士不可以不弘毅。”
  李春芳飞快地回道:“任重而道远。”
  杨聪又问道:“过也,人皆见之。”
  李春芳还是不假思索道:“更也,人皆仰之。”
  杨聪略微愣了一下,又朗声道:“今时则易然也,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也矣。”
  李春芳依旧不假思索道:“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
  卧槽,这小子,《四书五经》简直背的滚瓜烂熟啊!
  杨聪内心震惊之余,亦是木有办法了,这李春芳在四书五经背的绝对比他顺溜,还有什么好问的,别看他好像也是不假思索,信手拈来,其实,他并不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他也就是捡些自己熟悉的章句问罢了。
  这李春芳回答速度之快,足以证明四书五经已经烂熟于胸了,比他可强多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下一个。
  他微微点了点头,装逼道:“嗯,子实学的还可以,下一个,纯甫。”
  沈炼闻言,连忙昂首挺胸道:“弟子在。”
  好吧,这家伙,还当自己是锦衣卫呢。
  杨聪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朗声道:“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
  沈炼亦是不假思索道:“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杨聪紧接着又问道:“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
  沈炼还是不假思索道:“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杨聪愣了一下,又问道:“尊德乐义,则可以嚣嚣矣。故土穷不失义,达不离道。”
  沈炼仍旧不假思索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
  我晕,沈炼竟然也这么厉害!
  杨聪着实吓了一跳,他跟沈炼相处的时间可不短,从山西开始,怕不有十来年了,平时也没见这小子读什么书啊,没想到沈炼四书五经也能记得这么清楚。
  这个看样子也比他强,他只能继续装逼道:“嗯,纯甫学的也还可以,下一个,汝贤。”
  海瑞闻言,一本正经道:“弟子准备好了,恩师,您问吧。”
  紧接着,杨聪又是逮住四书五经中自己比较熟悉的章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问,海瑞竟然也是对答如流,想都不用想一下的。
  卧槽,怎么都这么厉害,海瑞不是进士都考不上吗,怎么四书五经也能倒背如流?
  他无意间看了看海瑞的衣着,心中顿时恍然。
  这小子,估计是没钱赶考吧!
  要知道,海瑞可是广东琼州府人,离京城足有七八千里。
  这年头又没火车又没飞机的,穷人连个马都没得骑,只能走路,要不是他派船去接,估计海瑞这会儿还没到呢。
  七八千里啊,那得走多久,又得准备多少钱吃饭住店,一般人家,还真凑不齐这么多钱。
  杨聪暗自叹息了一声,随即又逮着杨继先、谭纶、张居正、戚继光一个个考校起来。
  结果,除了戚继光因为年纪太小,对四书五经还不是很熟悉,回答的时候需要考虑考虑,其他人基本都是对答如流。
  卧槽,这帮家伙,不愧是名传青史的大名人啊,一个个竟然都这么厉害。
  他悲哀的发现,要论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自己貌似就能比戚继光强一点,这些人,学识其实都比他强,要不是他有自创的科举秘籍,估计连三甲都很难上,更别说什么状元郎了!


第二〇四章 秘技
  杨聪稍微考校了一下便发现,这些弟子对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貌似都比他强,他好像不能跟人讲解四书五经了,要不然,讲着讲着就要露馅了,怎么办呢?
  这个好办,他原本就没打算教授四书五经,也没打算讲解《四书章句集注》,怕什么露馅!
  他问完了戚继光,便郑重的道:“嗯,看样子大家都对四书五经比较熟悉了,为师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再讲一遍了,现在,为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科举考试考的是什么?”
  一众弟子闻言,无不目瞪口呆。
  这!
  什么意思?
  不讲了!
  那学什么?
  科举考试考的是什么,这个谁不知道,不过,他们可没有抢答的习惯,这会儿读书人讲究的是谦让,抢着答,多不好的,所以,大家都没开口。
  杨聪见状,只能无奈的道:“子实,你来说。”
  李春芳闻言,连忙回道:“恩师,学生以为,科举考试看似考的是四书五经,其实考的是八股文。四书五经,只要肯下功夫,没几个是学不会的,然则,为什么有人能金榜题名,为什么有人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呢?很明显,就是因为这个八股文,四书五经只是基础,八股文才是科举考试的重点。”
  哎呀,原来你们都知道!
  杨聪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他愣了一下,这才问道:“那你认为怎么才能做好八股文呢?”
  李春芳犹豫了一下,这才回道:“学生以为,还是得多做,做的多了,八股文自然就做的好了。”
  你这不跟严先生一个套路,做的多,有用吗?
  很明显,没什么用!
  一般的秀才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八股文,更不用说是举人了,为什么成千上万的举人只有那两三百人脱颖而出呢,要做的八股文多了就能金榜题名,那就没几个举人不能金榜题名了。
  杨聪缓缓的摇头道:“勤加练习是能提高一点八股文的写作水平,但是,这个方法大家都会,要说功效的话,等于没有!”
  啊!
  一众弟子闻言,再次目瞪口呆,他们都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了,为什么师傅总是否定他们脑海中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呢?
  杨聪见状,不免有些得意地问道:“你们知道为师为什么能一路过关斩将,高中状元吗?”
  这个问题,大家显然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的话,他们就不用来学习了,直接去参加会试便成了。
  一众弟子再次陷入呆滞中,师傅,你这不废话嘛,我们哪能知道怎么才能中状元啊!
  杨聪见状,忽而又神神秘秘的道:“为师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得切记,绝对不能外传。”
  这个倒是很正常,因为这年头很多东西都是不外传的,有时候师傅教徒弟都留一手,更何况是外人,当弟子的没经过师傅的允许是不可能把独门秘技外传的。
  问题,这独门秘技到底是什么呢?
  一众弟子皆露出了渴求的神色,高中状元,谁不想啊!
  杨聪见状,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郑重的道:“为师再说一次,你们学了就可以了,切记不可外传啊。”
  紧接着,他便拿起毛笔,沾了点墨水,在背后竖起的稿纸上写了四个字,“啊,波、呲、嘚”!
  一众弟子见了,满头雾水,这是什么秘技?
  好吧,杨聪觉得如果这会儿教他们字母估计是来不及了,他们也不一定能接受,所以,什么声母韵母他都是用汉字替代的。
  这样的话,读起来效果是差不多,不过,如果是去注音,那就比较的麻烦了。
  当然,杨聪也没想着让他们注音,因为没必要,科举考试这点东西,他早就已经统计好了,这些弟子只要能学个七八成,不说个个中状元,名列二甲还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一甲前三能不能上,那就要看各人的悟性了。
  说实话,他这秘技在这个年代还真没人见过,刚开始的时候,一众弟子真是云里雾里。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吗玩意儿啊!
  杨聪教的这东西,怎么形容呢?
  硬要用他们的思维来理解的话,那就是有点像他们启蒙的时候所学的《千字文》,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千字文里面的字连在一起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但是,杨聪教授的这些字就是按读音分的,压根就不是按字面意思来排的。
  这东西,初学起来着实让人难受的很,因为人都有习惯,习惯一旦养成,要改变,那就难了,就好比杨聪教授的这个什么秘技,跟他们以往的学习习惯根本就不一样,要接受起来,着实很难。
  还好,他们也不是没学过注音,这时候所用的直音法和反切法跟杨聪教授的东西还是有那么一点联系的,杨聪教的这个就好像是将直音法和反切法糅合在一起,然后再系统的整理一遍。
  说实话,这套秘技其实难度并不是很大,主要问题就在与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学习习惯不一样,李春芳和海瑞等人都是一时俊杰,这东西自然难不倒他们,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心里还存在一个疑问。
  这家伙,不读四书五经,光学发音,有用吗?
  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他们真的不能理解这东西有什么用,甚至,这种他总觉得这种标注方法还没直音法和反切法来得简单。
  还好,这年头讲究尊师重道,杨聪说什么,他们都得听着,要不然,他们还真不一定听的下去。
  不过,听着听着,他们慢慢便发现这东西的好处了,因为他们做八股文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以前,做一篇标准的八股文,他们不说都要用一天时间,最少四五个时辰是要的。
  但是,自从学了这秘技之后,他们发现,做八股文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以前让他们最为头疼的排比对偶句貌似已经没有那么令人头疼了。
  他们只要按杨聪教授的方法,先把大致意思胡乱写出来,然后再用学来的秘技对照章句细细想一想,什么平平仄仄,什么押韵都不是那么难了。
  他们看到一个字的时候,脑海里总能自动冒出一些韵母相同的字来,供他们选择,而且,随着学习增长,他们脑海里冒出来的字是越来越多,他们的文章自然也是越做越快,越做越好。
  这秘技,果然是个好东西啊,这个时候,李春芳等人对金榜题名都有信心了,甚至是戚继光都觉着,中个状元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难吗!


第二〇五章 首辅之姿
  物理学院的大校场上,唐顺之正指挥着手下四十八个弟子排成四个鸳鸯阵,不停的操练着,而杨聪则带着门下七个学生在一旁练习骑射,整个校场可谓马蹄隆隆,喊杀声不断,就宛若战场一般。
  这年头,学院一般都是书声琅琅,而杨聪却搞得这么喊杀声震天,着实有点奇葩。
  不过,要论这方面,真正奇葩的其实并不是杨聪,而是当下的读书人,或者说大明朝廷。
  大明朝廷也不知道何时开始便有了个奇葩的规矩,武将负责冲锋陷阵,文官负责领兵打仗,也就是说,战场之上,主帅一般都是文官,武将只能听命行事而已!
  这规矩到底有多奇葩暂且就不去说了,更为奇葩的是大明朝廷从来就没规定过,领兵打仗的文官必须会武功,而读书人一般也只读书,从来不去管什么武功不武功,也不管异日如果有一天要上战场了,要领兵作战了,怎么办。
  这本就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事情,你既然规定只能由文官领兵打仗,好歹也让读书人练练武不是,要不然,上了战场怎么办?
  当然,读书人里面也不是完全没有练武的,像军户出身的读书人一般都会练些武艺,比如说沈炼、又比如说戚继光。
  唐顺之这些弟子就更加不得了了,他们全部都是军户,个个都功夫了得,而且还都是秀才!
  这事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可思议,军户之中怎么会出这么多秀才呢?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大明的军户太多了,足有将近三百万户,如果按平均每户五口计算,那就是将近一千五百万人,而大明官方统计的人口总数一般都在五六千万人左右,也就是说,军户人数足足占了大明总人口的两成多,而且这年头武将远没有文官吃香,军户子弟那也是削尖了脑袋读书,以期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所以,读书人中的军户子弟占的比例相当高,像杨聪招收的七个弟子中海瑞、沈炼、张居正、戚继光都是军户出身,足足占了一大半。
  当然,唐顺之手下这些弟子论读书并没有海瑞和张居正他们厉害,他招收的弟子基本上都是屡试不第,靠举人已然无望的,因为只有这种人才会沉下心来,老老实实跟他学兵法,要不然,这些人还不得拼命读书,准备去考举人啊,毕竟举人跟秀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又有几个秀才不想当举人的。
  唐顺之这会儿也已经辞掉了兵部郎中的职位专心跟着杨聪一起教授弟子了,反正他们隐退也只是暂时的,这会儿朝中严嵩和夏言一党的势力正盛,他待在朝堂之中也没什么前程,还不如教授些弟子出来,以后好带着他们去建功立业呢。
  唐顺之这边操练的热火朝天,自然引得原本就是军户出身的海瑞、沈炼和戚继光眼热不已,他们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很想上去指挥一下,过过当将军的瘾,甚至就连谭纶和杨继盛这样不是军户出身的看着唐顺之那威风凛凛的样子都有点眼热,唯独张居正这个军户子弟好像是有心事还是怎么了,竟然对唐顺之那边操练的场景视而不见,反而时不时偷偷的瞟向自己的师傅杨聪。
  杨聪也正暗中关注众弟子的一举一动呢,他见张居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走上前去问道:“叔大,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吗?”
  张居正闻言,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慌乱之色,不过,他很快便压住了心中的慌乱,鼓起勇气对杨聪道:“恩师,学生想参加明年的会试,不知可否请个假去京城报备一下。”
  哦,原来这小子想参加明年的会试啊,这可不行!
  杨聪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教导道:“叔大,为官最忌心浮气躁你知道吗?你年纪还小,这个时候步入官场对你来说并非好事,再说了,严嵩和夏言一党这会儿势力正盛,正想压住我们呢,你们如果全部跑去参加会试,估计会被他们找借口刷下来几个,那样就不好了,所以,这次为师只准备让子实、纯甫和仲芳去参加会试,汝贤和元敬还要参加院试和乡试就不必说了,你和子理最好还是沉下心了,多多磨砺一番再去吧。”
  还磨砺啊,再磨砺又是三年啊!
  张居正有些急切道:“恩师,学生知道自己还有点年轻气盛,如果不收住性子,在官场上很容易得罪人。不过,您放心,学生既然知道这些,自然会时刻小心,尽量不去招惹是非。恩师,您就让学生去吧,学生不想再等三年了。”
  这小子,就你这急于求成的心性,步入官场能讨得了好吗?
  杨聪想了想,随即问道:“嗯,那你说说,大明现在有些什么问题,你步入官场之后又准备怎么做?”
  张居正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学生以为,大明主要的问题在于穷,当然,这个穷并不是指大家都穷,主要是朝廷和老百姓都没钱,而那些土豪乡绅却和官宦世家培养出来的贪官污吏坑壑一气,通过种种手段吞并土地,逃避税赋,损公肥私,从而使得朝廷税赋越来越少,老百姓越来越穷,再加上北方鞑子不断寇边,朝廷自然是入不敷出,穷于应付。如果学生步入官场,首先自然是要想办法掌权,一旦掌权,学生便会推行文襄公桂大人所创之一条鞭法,简化税制,使得贪官污吏无处下手,同时清丈土地,进土豪乡绅和官宦世家手里的土地清查出来,从而增加税赋,使得朝廷日渐富余,这样,就有钱组织大军去收拾鞑子了。”
  卧槽,这小子,果然有首辅之姿啊!
  杨聪真是没想到,张居正小小年纪便对大明存在的问题认识的这么深刻,而且还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不过,他这方法有点太过于偏激了。
  这会儿他是口口声声说尽量不得罪人,他的方法却把既得利益集团都得罪光了,开什么玩笑,逮着土豪乡绅和官宦世家整,寻死呢!
  难怪历史上他一死万历新政便被废了,甚至他的家人都被流放数千里,饿死边疆。
  这根源就在于他使用的方法,他这简直是跟大明整个统治阶层作对啊!
  他没死的时候还能靠着帝师的身份压住群臣,管住万历,他一死,既得利益集团还不毁了他的新政,收拾他的家人啊!


第二〇六章 教导
  张居正所使用的方法,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错,因为这会儿大明朝廷就是缺钱,不想办法增加税赋收入,大明迟早会穷死。
  但是,他用的方法从现实意义上来说,却是错的,因为得罪了整个统治阶层,他推行的政策迟早会被人推翻。
  杨聪想了想,随即追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是与土豪乡绅和官宦世家所代表的统治阶层为敌?”
  张居正略带轻狂道:“怕什么,学生既然能掌权,就不怕他们蹦跶。”
  晕死,这小子,还是太年轻啊。
  杨聪又追问道:“那如果你年老致仕甚或是去世之后呢,你还能压得住他们吗?”
  这个!
  张居正闻言,不由一愣。
  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会儿他都还没有步入官场呢,哪里回去考虑致仕之后的事情。
  杨聪见状,不由叹息道:“你要记住,凡事无绝对,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你眼中的好人,在别人眼中不一定是好人,你眼中的坏人,在别人眼中不一定是坏人。”
  这话说的,也太抽象了,张居正听了简直是云里雾里,他毕竟才十多岁的年纪,思想还不是很成熟,有很多事他还不懂。
  他忍不住问道:“恩师,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为什么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呢?”
  杨聪沉吟了一阵,随即举例道:“比如说严嵩,你认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张居正毫不犹豫的道:“他买官卖官,带头贪腐,肯定是坏人啦。”
  杨聪又问道:“那夏言呢?”
  张居正依旧毫不犹豫的道:“他为了争权夺利,是非不分,纵容严嵩这样的贪官污吏胡作非为,当然是坏人啦。”
  杨聪又追问道:“那为师呢?”
  张居正愣了一下,这才满怀崇敬道:“恩师您为国为民,四处奔波,击败了鞑子,剿灭了海盗和倭寇,收复了安南,还惩治了广西的贪官污吏,同时带领老百姓开垦荒田数十万亩,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好人。”
  杨聪闻言,不由老脸一红,他尴尬的道:“为师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为师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土豪乡绅,就拿你想推行的一条鞭法这件事来说,为师正是你想整治的目标!”
  啊!
  这个张居正亦未曾考虑过。
  恩师是土豪乡绅吗?
  这还用问,绝对是啊,恩师要再不是土豪乡绅,那这世上就没土豪乡绅了,这世上还有谁比恩师还有钱,要论家产,恩师简直是土豪中的土豪!
  不过,如果推行一条鞭法,跟恩师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大,因为杨家并没有买多少地,杨家之所以这么有钱,主要还是靠做生意,而不是靠吞并土地。
  这点张居正还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反驳道:“恩师,您所在的杨家是特别有钱没错,但是,学生听闻恩师家里的钱都是靠做生意赚来的,至于田地,恩师家里好像没多少吧?”
  好吧,他自己这个例子举的貌似不是很恰当,杨聪稍微想了想,随即又问道:“那张岳张大人呢,你认为他老人家是好人还是坏人?”
  开玩笑,张岳张大人可是恩师的岳父,那必须是好人啊。
  张居正毫不犹豫的道:“张大人当然是好人,张大人的清正廉明在朝堂中可是出了名的。”
  这下说到点了,虽说背后说老丈人坏话不是很合礼数,杨聪还是直言不讳道:“你可知道,张岳张大人家里收购的土地都已经达到数万亩了,东岭张家,那可是泉州府甚至整个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最有名的官宦世家。”
  张居正闻言,不由无语,他这个时候已然意识到了,自己头发胡子一把抓,逮住土豪乡绅和官宦世家使劲整貌似不是很妥当。
  杨聪见这小子不说话了,这才苦口婆心的教导道:“叔大,你现在知道凡是无绝对了吧,为师在你眼中是个好人,但是,在严嵩和夏言一党眼中呢?严嵩在你眼中是坏人,但是,在那些贪官污吏极其代表的官宦世家眼里呢?夏言在你眼中也是坏人,但是,在朝中那些因循守旧的老顽固眼里呢?为师之道你志向远大,想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功绩来,但是,你的年纪还太小了,见识还不够广博,思维也不够成熟,做起事来,难免考虑不周,所以,为师觉得你还是应该好好磨砺一番,多增长点见识,再入朝为官,这样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张居正闻言,脸上明显露出年轻人特有的逆反之色,不过,这年头的年轻人可不敢在长辈面前胡咧咧又或者耍小脾气,尤其是在自己的老师面前更不能耍性子,要不然,打顿板子都算是轻的了,如果被逐出师门,那他这辈子基本上就完了,官场上可不会用这种大逆不道的人!
  他只能悻悻的点头道:“恩师说的对,学生明白了。”
  杨聪看他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干脆问道:“叔大,如果这次为师让你去参加会试和殿试,你觉得你最终高中状元的机率有几成?”
  张居正闻言,认真的想了想,随即颓然道:“学生估计连一成都没有。”
  杨聪似笑非笑地问道:“噢,那又是为什么呢?”
  张居正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学生觉得子实、纯甫和仲芳三位师兄学识并不比学生差,而且他们都曾出外游历,增长见识,甚至还曾在朝为官,见识肯定比学生要广博,最终殿试的时候考的是时务策,学生肯定不如三位师兄。”
  杨聪闻言,颇为赞许的点头道:“嗯,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就好,为师自然是希望你的排名越高越好,你说,你自己都没有信心夺取状元,那这次你去考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尽早步入官场吗?你这年纪,早早步入官场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自己想想看。”
  张居正闻言,仔细一想,这才发现,他急着去参加明年的科举貌似一点好处都没有,首先,他肯定是考不过三位师兄的,这状元之位,他压根就不用去想,然后,他这么年轻就步入官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在那些老油子面前,他也只有吃亏的份。
  算了,还是听师傅的,先磨砺三年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才心悦诚服的点头道:“师傅说的对,弟子受教了。”
  杨聪见状,不由心生感慨:“唉,看样子教导弟子也没那么容易啊,你不能只一味的用师傅的威压去压服人家,因为一味威压,人家表面上是服了,心里却不服,如果是普通的师徒也就罢了,像张居正这种有可能身为帝师的,一味的用威压,迟早会招致报复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体悟到这些。”


第二〇七章 游历
  登州卫,位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北部,渤海湾入口处正南方,距离京城大约一千余里。
  如果从京城走陆路过去,就算是坐马车,估计也得十余天,不过,坐船就不一样了,快的话,两天即至。
  这话要是说出去,估计没有人会相信,因为京城并不在海边,想要坐船,还得敢四百余里的陆路,再加上海上风向不一定正好合适,别说是两天,五天能赶到就算不错了,除非是八百里加急,通过驿站,不断接力,传递公文还差不多。
  但是,杨聪一行的的确确总共才花了两天时间便赶到了登州卫城,或者说登莱水城。
  他们头天大清早从京城西边的玉渊潭畔出发,骑快马一路往西狂奔,当天晚上便抵达了京城东边的天津卫码头,紧接着又坐上了戚景通派来的快船,第三天一早,他们便神奇的抵达了登州卫城。
  张居正看着眼前不断靠近的雄伟城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千余里啊,这么快就到了吗?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元敬,前面就是登州卫城吗?”
  戚继光兴奋的点头道:“是啊,是啊,前面就是登州卫城,快到家了,快到家了。”
  天啊,竟然是真的!
  两天,一千余里,这是什么速度!
  张居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戚继光,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话说杨聪为什么要如此猛赶呢,难道他来登州卫有什么急事吗?
  其实,什么急事也没有,他就是送戚继光回来参加院试而已。
  他之所以赶这么快,主要目的是想让张居正他们长长见识。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多识广才能做出好文章来,到了会试和殿试的时候,大家水平其实都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就要看谁见多识广了。
  特别是殿试的时候,就考一题,时务策,也就是你对当下一件时事的对策。
  当皇帝的主要看重的可不是你文章做的如何,而是你提出的对策能不能解决问题。
  闷头在家里读书,哪里能懂怎么解决诸多问题。
  所以,这时候的读书人都知道要出去游历一番,增长一下见识,这样殿试的时候才不会抓瞎,杨聪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弟子关在学院里面,闭门造车,不让他们出门。
  登州卫还只是他们此行的第一站而已,接下来,他还要送海瑞去金陵城参加乡试呢。
  这次,他把所有弟子全带上了,一路上,他也不讲课,也不要求弟子们温书,大多时候,他都在引导弟子思考。
  比如这会儿,他一见张居正发问了,便饶有兴致地问道:“叔大,这么快赶到登州卫,你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
  感想很多啊。
  张居正思索了一下,这才小心的道:“恩师,学生最大的感想就一个字,快,如果大家出门都能这么赶路,不知道能节省多少时间。”
  杨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追问道:“还有吗?”
  张居正仔细想了想,突然兴奋的道:“学生觉得以后东南各省的税赋银粮什么的都可以通过海路运输,这样既节省了时间,又节省了人力,朝廷还能因此省不少钱呢。”
  这个想法的确不错,因为这会儿粮食和其他货物的运输基本都靠人力,动不动几万石的粮食,运输过程中的损耗那是相当惊人的。
  比如,从广东征收的税赋也就是粮食,要运送到京城,损耗是多少呢?
  这个很好算,一省的税赋大致就以五十万石计算,一石大约是一百多斤,人力推车的话,一车十石就顶天了,再多把人累死都推不动了,五十万石,那就是五万车次,或者说五万人次,那么,这五万人次要用多久才能把这五十万石粮送到京城呢?
  广东离京城足有五千余里,推着车原本就走不快,一天五十里左右差不多就是极限了,也就是说,这五万人最少要一百天才能将这五十万石粮送到京城。
  而这个时候由于油水不足,大家都特别能吃,一个青壮劳力一个月吃掉一石粮再正常不过了。
  也就是说,这五万人将五十万石粮运送到京城最少要耗费十五万石粮食,就这,还不算他们的工钱和回去路上的损耗呢,如果全算上,估计五十万石粮都不够!
  这貌似有点天方夜谭,既然五十万石粮还不够运送的人吃的,那还征收税赋干嘛,这不是劳民伤财,瞎折腾吗?
  其实,这就是事实,根本就不是天方夜谭,历朝历代都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其他朝代大多都是以征收的税赋来支付地方官员的俸禄,多余的部分,可能会折算成金银等货币,也可能会就近找个地方储存起来。
  大明的办法更好,那就是设立南北两京,南京专管南边各省的税赋,这样一来征收而来的粮食就不用运送到京城去了,最多运到南直隶便成,路程省了一大半还不止。
  张居正想到的这个船运其实大明朝廷也想到了,大明也通过运河运送粮食等物资,不过,由于运河水路承载能力有限,大明朝廷的船只也相当有限,再加上漕运管理人员贪腐历来都相当的严重,所以,自大明中期开始,漕运基本上就是个摆设,根本就没什么用了。
  张居正之所以能想到这个,主要是因为他把税赋征收当做是治国的头等大事,这税赋粮食可不光是征收的问题,怎么运输他自然也考虑过。
  杨聪闻言,缓缓的点头道:“嗯,你这个想法不错,这会儿大明沿海的海盗和倭寇基本都已经剿灭了,走海路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不过,有个问题你还没想到,你想想看,是什么问题。”
  张居正又仔细想了想,这才估摸道:“恩师,您说的是由谁负责,又或者说由哪个衙门来负责的问题吗?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因为涉及到的粮食太多,最是容易产生贪腐,漕运就是这样废掉的。”
  没想到,杨聪却是摇头道:“不,这还是其次的,主要问题是海禁,你想过没,朝廷可是规定,片帆不得入海,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水师船队专门来负责运送粮食吗,那海防的问题又怎么办,水师官兵的职责难道就是运送粮食吗?如果你不动用水师官兵,你让谁来运,平民可是不让出海的,就算你特准某些人出海运送粮食,也会成为一个很大的漏洞,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打着这幌子造船出海,你又能管的到吗?”
  海禁!
  张居正闻言,不由愣住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他可是湖广人,离海远着呢,他怎么会考虑到海禁的问题。
  杨聪一看他愣住了,又继续问道:“你觉得海禁是好还是坏呢?”


第二〇八章 引导
  海禁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这个问题,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去看,不用想,那自然是坏,影响极坏!
  开什么玩笑,不让人出海。
  生意不做了吗?
  自产自销吗?
  闭关锁国让人家远远的甩在后面吗?
  但是,这会儿的人却不这么想,至少,统治阶层不这么想。
  比如当皇帝的,他们可不做生意,他们也不知道海上贸易能带来多少收入,所以,大明历代皇帝都支持海禁,一旦海盗和倭寇闹起来,他们便实施严厉的海禁。
  他们图的并不是别的,就是省事而已,把海一禁,把海盗和倭寇全部挡在外面就得了。
  至于当官的,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农轻商,根本就看不起做生意的,所以,这海禁了也就禁了,他们也图简单省事。
  还有一部分跟商户有一定的关系,或者本身就是商户出身,他们同样支持海禁!
  为什么呢?
  很简单啊,把海禁了,其他人都不准出海做生意,只能由他们控制的商户去海外赚钱,这样,他们就发了!
  海商豪门如此,严嵩一党同样如此,他们都是眼红海上贸易的利润,想做独门生意,所以强烈支持海禁!
  张居正可不知道这些,至少这会儿他还不是很清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而且还是个内陆的读书人,海禁根本就跟他搭不上一点关系。
  他仔细想了想,随即便估摸道:“这海禁兴许是对的吧,毕竟大海如此辽阔,朝廷根本就管不到,如果某些人出海与海盗和倭寇勾结,大明沿海岂不是又要乱了。”
  杨聪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张居正的想法估计就是大多数朝堂官员的想法吧,海禁其实跟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他们都认为禁了总比不禁好,因为禁了省事啊!
  这个问题,怎么解释呢?
  他想了想,还是没解释了,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没接触过的人还不一定能听得懂,还不如让张居正他们看看事实,看到了事实,相信他们就明白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船队已然进入登莱水城。
  这水城原本就是为了防御倭患而设,其规模并不是很大,四周城墙都不到一里长,但是城墙却很高,甚至比一般府城的都要高,足有三丈多高。
  至于为什么要建这么高,当然是为了防止倭寇借大船夺城墙,要知道一般海船船舷高度再加上甲板上的船舱高度差不多就达到一丈左右了,大福船的船舱更是高出水面两丈多,如果城墙建的太低,人家直接从船舱上跳下来便成,所以,登莱水城的城墙很高,福船在其面前都要矮上一大截。
  这登莱水城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城内有一个港湾,而且,入口处已经用类似城门的大木闸给挡住了。
  也就是说,船队可以直接通过水闸进城,登上码头就算是到了城里面了。
  这时候,登州卫指挥使已然单着卫所所有官员在码头上等候了,因为这次来的可不止杨聪和其七个弟子,还有武定侯郭勋的孙子郭江呢。
  这山东都司和辽东行都司正好归左军都督府管辖,而武定侯郭勋正是左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登州卫又归属山东都司管辖,登州卫指挥使自然是要落力巴结这位小都督。
  当然,就算是郭江没来,登州卫指挥使也不敢怠慢,因为这次来的杨聪当初可是五省总督,权力那可比武定侯郭勋大多了,那是后杨聪抓的可严了,他们这些卫所军官都是闻之胆颤。
  这会儿杨聪虽然已经“致仕”了,但是人家的影响还在啊,随便一句话,收拾他这个小小的武官还是很简单的。
  总之,杨聪一行人得到了登州卫全体官员的隆重迎接和热情款待,那家伙,登州卫指挥使那叫一个谦卑啊,就差没当着他们的面叫爷爷了。
  至于戚继光,俨然成了登州卫的当家老大一般,指挥使在其跟前都是点头哈腰的。
  没办法,戚家牛啊,原本戚家就是登州卫有数的几个大家族之一,这会儿更不得了了,不但戚景通出任水师总督,管着整个沿海所有战船,戚继光还成了杨聪的关门弟子,这家伙,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啊!
  一行人在登州卫城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杨聪便婉言谢绝了戚家老爷子的带着其余弟子和郭江一起坐上战船,继续往南,直奔南直隶金陵城而去。
  这一路,杨聪又是向众弟子介绍海战的知识,又是命船队借补给之机进入沿海各大卫所驻地巡视一番,张居正等人对明军的印象,顿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直以来,读书人虽然嘴上都说大明天下无敌,但是,对于明军的战力却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自明英宗正统年间以来,大明几乎是到处被人欺负,就连小小的东瀛和安南都不把大明放在眼里,明军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就算杨聪带来明军剿灭了海盗和倭寇,收服了安南莫氏,他们大抵也认为这是杨聪的神奇,并不是明军突然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但是,他们见识了沿海这些卫所的严谨之处后,终于察觉到,现在的明军跟以前的明军貌似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至少沿海各处卫所的屯卫都是军容齐整,虎虎生风,一看就经过了严格的操练。
  告别了沿海,进入了江流之后,杨聪又将极有可能成为统帅的谭纶叫到跟前,亲切地问道:“子理,怎么样,看了这么多卫所,有什么感想?”
  谭纶闻言,不由感慨道:“学生原本以为,这些卫所屯卫要不是缺乏操练,毫无精神,便是三餐不继,饿的面黄肌瘦,不曾想他们竟如此训练有素,如此威武雄壮。”
  杨聪微笑道:“嗯,为师没来东南当总督之前,他们的确是跟你说的差不多,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在短时间内便成这样的吗?”
  谭纶闻言,不由满怀敬佩道:“恩师真乃神人也,竟然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便将他们操练成这个样子。”
  杨聪被这马屁拍的,直想翻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没好气的道:“这么多地方,这么多屯卫,为师怎么去一一操练,要为师真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跑遍这么多地方,还能将这么多屯卫都操练的迥然有素,那真是神仙了。很明显,为师不是神仙,为师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操练他们。”
  谭纶闻言,不由哑然道:“那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了呢?”
  杨聪看着远方,睿智的道:“很简单,靠制度,或者说军规。为将为帅者虽然要以身作则,但却不必事必躬亲,很多事,你只要定下规矩,然后派将领去监督便成。比如沿海这些卫所,为师就是定下了规矩,然后每省派一位总兵,不定时巡查,如果逮到阳奉阴违或者不作为的一律革职查办!”


第二〇九章 利益
  金陵城可以说是严嵩一党的老巢,也可以说是阳明一脉的老窝。
  当初,严嵩就是凭借在南京六部的经营获得了夏言的器重,从而引入京城,一举进入内阁。
  阳明一脉也曾以此为避难之所,张邦奇、邹守益等都曾在此任职,湛若水和张时彻这会儿还是南京六部尚书呢。
  不过,此时的金陵城应该算是阳明一脉的天下了,因为湛若水是南京礼部尚书,张时彻是南京户部尚书,这两个最重要的衙门都掌控在阳明一脉手中,而严嵩却已进京,他手下党羽也基本跟着去了。
  当然,严嵩一党在此也不是一点势力都没有,赵文华接替杨聪出任东南五省总督之后,在此经营了几年,很是提拔了一些严嵩一党和海商豪门的官员,实力也不容小觑。
  杨聪一行坐船在海上漂泊了几日,又沿江航行了将近一日,这天下午,终于赶到了金陵城北的码头。
  这家伙,此时的码头上已经布满了屯卫精锐和衙役,金陵城里的达官贵人几乎有小半都站在那里翘首以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朝廷又派什么人来出任类似于五省总督的要职了呢。
  杨聪一看码头上这阵仗,顿时无语,他是想低调来着,他可没让这些人来接他,但人家就是来了,如之奈何?
  船队靠上码头以后,他连忙带着一众弟子从悬梯上窜下来,走到一个白发飘飘的老头跟前,拱手作揖道:“世伯,您老人家怎么亲自前来,可是折煞小侄了。”
  此人就是阳明一脉的元老,王守仁的至交,南京礼部尚书湛若水。
  湛若水的辈分按理来说都可以当杨聪的爷爷了,当然,这派系中没有这么叫的,而且湛若水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他一把扶住他的胳膊,亲切的道:“清风,这都几年未见了,你还是老样子,老夫却已经是老得都快走不动路了,哈哈哈哈。”
  杨聪连忙顺势搀住他,假假意思道:“哪里哪里,世伯看上去不也是老样子吗。”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为其他人一一引见了,杨聪这边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武定侯郭勋的孙子,就是一帮弟子,并没有什么身份,这前来迎接的人就不得了了,不但南京礼部尚书和南京户部尚书都来了,甚至魏国公世子徐邦瑞和诚意伯刘瑜都来了。
  这些人不但来码头亲自迎接,还为他在城里准备了丰盛的酒宴,众人一路寒暄来到城里,又把酒言欢好好聚了一聚,等酒宴散席都已经块戌时了。
  一般这个时候众弟子包括杨聪都要休息了,因为每天他们不到卯时便要起来,这个时候还不睡,明天恐怕是没什么精神了。
  不过,这天晚上,杨聪仿佛是兴奋过了头,酒宴过后,竟然还把所有弟子招到自己房中,貌似还聊的不够过瘾的样子。
  一众弟子这个纳闷啊,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吗?
  当然,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来,他们脸上有的,只剩钦佩。
  今天,他们可算是见着了师傅的能量了,南京的六部尚书和公侯勋贵都要亲自相迎,这世上,有几人能有这殊荣!
  杨聪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这才淡淡地问道:“怎么样,今天这场酒宴大家有什么感想?”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大弟子李春芳小心的拱手道:“我们早就听闻恩师在朝中举足轻重,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找你们显摆一般,杨聪微微摇头道:“这个跟身份和地位是有点关系,但是,并不是最主要的,你们应该清楚,为师已经致仕了,在朝中已经不能算什么举足轻重了。再说了,夏言还是内阁首辅呢,他要致仕之后来这金陵城,你们觉着会有几个人来迎接他啊?”
  夏言这家伙做人的确不咋滴,如果他致仕了,到哪里估计都没什么人理,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满朝文武,包括他自己的“左膀右臂”严嵩都被他得罪的不要不要的,人家不趁他致仕踩他几脚就算不错了,谁还会去搭理他。
  杨聪紧接着又道:“为师要跟你们说的是这官场的结交之道,你们知道官场上结交最关键的是什么吗?”
  一众弟子都没有进入官场,怎么知道官场上结交最关键的是什么。
  杨聪见众弟子满脸懵逼状,这才细细解释道:“官场上结交,最关键的就是利益,要没有利益,人家为什么跟你结交?就好像湛大人和张大人,一般人他们都只是点头之交而已,哪会跑码头来亲自接人,还有魏国公和诚意伯,一般人他们都不会搭理,更不要说来码头接人了。”
  这话说的,貌似有点问题啊,刚直的海瑞忍不住问道:“恩师,您不是阳明一脉的后起之秀吗,湛大人和张大人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才对您如此看重?”
  杨聪略带深意道:“谁说为师是阳明一脉的了?为师只是跟阳明一脉关系匪浅而已,你们几时听过为师曾经拜在阳明一脉哪位元老门下了?”
  啊!
  世人皆以为他杨聪是阳明一脉的后起之秀,却不曾想,杨聪压根就不是阳明一脉的人。
  这点,就连他的弟子都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众弟子均是惊得眼珠子一鼓,就差点掉地上了。
  杨聪之所以跟众弟子解释,主要是要让他们明白,他们自己包括他这个当师傅的并不是阳明一脉中人,不要以后傻乎乎的为阳明一脉去冲锋陷阵。
  他紧接着便解释道:“阳明一脉之所以跟为师关系这么密切说白了就是为了利益,他们虽然不在乎钱财,却对权力比较看重,如果不是凭借为师的关系,这会儿他们估计都被夏言和严嵩给踩得动弹不得了,哪里又能出这么多尚书。说白了,这就是利益的交换,为师帮他们坐上尚书之位甚至入阁主政,他们亦全力支持为师。”
  弟子杨继盛又忍不住问道:“恩师,那魏国公和诚意伯呢,他们又为了什么?”
  杨聪略带得意道:“他们,那就更为了利益了,当初他们找上为师就是因为盐引份额都快被严嵩给抢光了,为师联合阳明一脉夺取了南京户部尚书之位,不但为他们保住了盐引份额,甚至还让他们手里的份额增加了一倍有余,他们当然要好好笼络为师。”
  原来是这么回事,一众弟子虽然不知道盐引份额有多大的利润,但却知道这会儿的盐有多贵,每个人都要吃盐,那是多大的利润啊!
  杨聪最后总结道:“有句话叫做,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你们一定要记住,以后在官场上结交,你们都要先仔细品品这句话,知道了吗?”


第二一〇章 人和事
  杨聪在南直隶的势力可不止这些,头天,官面上的人物是差不多都露面了,不过,还有很多不是官面上的还没出现呢。
  当然,这些人并不是不想来迎接他,主要,这些人都没资格跟人家六部尚书和公侯勋贵站一起。
  他们也想去码头,问题,去了码头也没地方站啊,所以,他们还是改在第二天才来拜会。
  这不,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卯时,杨聪在大报恩寺租住的院落门口便聚集了好几拨人。
  这来了金陵城,杨聪依旧是老规矩,点卯,做了他的弟子,到哪儿都别想谁懒觉。
  不过,这次不是在课堂,而是在院子主宅的大堂。
  卯时方至,杨聪便威严的负着手出现在大堂门口,而这时候,一众弟子早已站在两侧相候了。
  杨聪也不吭气,直接负手就进了大堂,坐在了主位之上,待一众弟子一起上前拱手问安之后,他这才抬手道:“嗯,大家都坐吧。”
  这倒是奇了,平常的时候杨聪可没让弟子在他面前坐过,最多也就是上课的时候跪坐在课桌后面听课而已,其他时候一般都是他坐着,一众弟子都站在两侧。
  这次杨聪为什么要让他们坐下呢?
  一众弟子都莫名觉厉,不过,他们还是按杨聪的指示,一一在客位小心的坐了下来。
  杨聪见众弟子坐定,这才对着门外朗声道:“传张平。”
  张平何许人也?
  金陵城里好像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一众弟子皆是满脸懵逼。
  不一会儿,一个五短身材,贼眉鼠目的老头便疾步走进来殷勤的拱手道:“小人张平参见杨大人。”
  杨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指着海瑞道:“这是小徒海瑞,广东琼州府考生,乡试的时候,你帮忙照看一下。”
  张平小心的看了看海瑞,随即便郑重的点头道:“小人记住了,大人放心吧。”
  杨聪又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追问道:“多少银子,还是五十两吗?”
  张平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不要钱,小人哪里还敢收大人的钱,这几年,承蒙大人照顾,小人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这种小事,小人怎么能收钱。”
  杨聪闻言,也不矫情,他又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抬手道:“嗯,行了,你先下去吧。”
  张平连忙拱手道:“小人告退。”
  说罢,他便猫着腰,恭敬的退了出去。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从这张平进来,一直到出去,杨聪并没有征询任何弟子的意见,也没有让他们开口,他们貌似就是坐在这里看戏一般,关键这戏他们还都没看懂。
  待张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当事人”海瑞便忍不住问道:“恩师,此人是干什么的,乡试的时候他如何照看学生?”
  是啊,这张平到底是干什么的,乡试的时候他又如何照看海瑞呢?
  这几个弟子家里都没什么钱,虽说除了海瑞之外其他人都参加过乡试,张平也不曾主动找过他们,所以,大家都是满脸懵逼状。
  杨聪微微扫视了一圈,这才淡淡的道:“这张平也就是金陵城里一个小小的地头蛇而已,管的是各大衙门里的衙役,但凡哪个衙门里衙役出缺了,基本上都会找他介绍人去补漏。”
  啊?
  这世上还有这种人!
  衙门里的衙役那不都是抽调劳役轮番值守吗?
  杨聪见一众弟子依旧是满脸懵逼状,紧接着又耐心的解释道:“这衙门里的衙役一开始的确是抽调劳役轮番值守,因为这样省钱。不过,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有利益驱使,就会有人绞尽脑汁去钻营,衙役这个行当,一开始并没什么油水,所以,大家都没有削尖脑袋往里钻,但是,随着官员贪腐日渐严重,这衙役的油水也慢慢多了起来,所以,便有了这些专门钻营衙役之事的地头蛇。至于为什么金陵所有衙门几乎都找他介绍衙役,很简单,因为他给那些负责的小吏塞钱了,平时,他有事没事也回去巴结一番,请人家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时间一长,这些小吏自然就被他给收买或者说拉拢了。”
  这年头,这种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一众弟子闻言,无不满脸恍然。
  不过,很快,他们脸上又都露出些许不屑之色。
  这种人,说的好听是地头蛇,说的不好听就是下三滥,专门钻营歪门邪道的。
  杨聪见众弟子这副愣头青的模样,不由郑重道:“你们不要小看了这些人,有时候,他们能量大着呢,比如乡试,除了汝贤,大家都经历过了吧,感觉如何?”
  还能有什么感觉,难熬呗,相当的难熬,身体要不好的,死在考场都有可能!
  一众弟子闻言,脸上均露出些许后怕之色,乡试的考场,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杨聪见状,又继续道:“这考场的安排,其实是另一种变相的考验,那些读书读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是过不了这关的。当然,为师知道你们都不是书呆子,所以,为师特意请这张平照看一下汝贤,考场里面,张平这种人的能量还是很大的,不管吃饭、喝水、驱蚊、如厕什么的,都是他的人在管,有了他的照顾,汝贤肯定能少遭点罪,同时也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考试答题上,这样就能考出更好的成绩了。还有你们,到时候参加会试的时候为师也会请人照看一下,让你们少吃点苦,多花点心思用来答题。”
  还有这种事?
  一众弟子闻言,不由又吃了一惊。
  海瑞除了吃惊貌似还有些不喜,他可是立志当大清官的人,科举的时候使这种类似作弊的手段,他心里着实有点不乐意。
  不过,这事是杨聪安排的,他又不能反对,他只能暗自叹息一番,不吭气了。
  杨聪见海瑞这副表情,不由心道:“你就是太刚了,知道吗,不给你捏软点,到时候非给为师惹出大麻烦不可。”
  当然,他这会儿教授的并不是海瑞一个人,所以,这种话他也不会说出来。
  他紧接着又道:“你们迟早是要步入官场的,这种人你们肯定也会遇到,为师在这里说一句,你们可要记好了。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有他的用处,而你们当官,表面上管的是事,实际上管的是人,怎么把人管好,让他们按你的想法,达成你定下的目标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傲慢与偏见什么的,你们心里最好不要有。”


星辰玖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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