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扬帆!远航!


  寇天赐费心费力的造出铁船,就是为了去海上驰骋。
  可刚弄出了成果,寇季就果断将庆国国主的位置抛给了他,将他绑在了庆国都城。
  寇天赐大呼小叫的追上了寇季,苦苦哀求,却没一点用处。
  寇天赐哭求无果,就想到了老寇家的传统。
  坑儿子。
  坑儿子绝对是老寇家血脉相传的神技。
  寇礼把儿子坑的不轻。
  寇季如今也开始坑儿子了。
  寇天赐觉得他也可以坑一下儿子。
  反正经过了这些年努力,他有了三个儿子。
  两个是宝庆生的,一个是小妾生的。
  寇天赐的小妾就是宝庆的婢女。
  大郎寇庆,如今能走能跑,也能说话了。
  寇天赐觉得,大郎寇庆绝对是一个扛坑的儿子。
  于是乎他跑到了庆国的内宫,找到了那个傻不愣登的穿着开裆裤四处遛鸟的寇庆,义正言辞的告诉寇庆。
  “儿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庆国国主了。”
  寇庆在寇天赐威逼利诱下,答应了。
  然后跑去将此事告诉了寇准。
  寇准追杀了寇天赐三天三夜,逼着寇天赐收回了成命。
  寇天赐最终苦着脸,坐在了庆国国主的位置上。
  庆国国主之位更替的国书,在寇天赐坐上庆国国主之位的当日,送往了大宋。
  赵祯知道了此事以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下旨让已经晋升为辽阳府知府的赵润,和为他诞下了两个皇孙的寇卉回宫。
  寇季在辞去了庆国国主之位以后,就带着狄青、刘亨二人,赶到了日出码头的造船作坊,没日没夜的开始造大船。
  为了尽快造出大船,三个不务正业的大佬,动用了足足两万多人。
  一晃。
  一年悄然而过。
  赵祯之所以将请帖上的期限定为了一年,就是为了方便那些藩王们赶到大宋新都观礼。
  大宋新都,盛京。
  庞大奢华的皇宫覆盖了原有的幽州城。
  皇宫的占地面积,足足是汴京城皇宫的四倍。
  坐落在盛京正中的那一座庞大的垂拱殿,足足有二十长高。
  远远的望去,琉璃瓦光芒璀璨。
  皇宫外,便是随着皇宫一起营造成的三院衙门。
  三院衙门拱卫着皇宫。
  墙壁呈现黑红两色。
  虽然大宋新都采用的大批量的水泥,可大宋的人似乎不喜欢水泥独有的灰色,所以他们在水泥墙壁上刷上了红色的油漆和黑色的油漆。
  使得大宋的皇宫和大宋的三院衙门看着庄严肃穆。
  三院衙门外的建筑,就有些零散。
  因为大宋新都占地面积庞大。
  大宋皇帝赵祯在营造新都的时候,最先营造了皇宫和各大办事衙门,所以皇宫和各大办事衙门是最先落成的。
  其他地方,大部分是自建。
  一些帮着大宋朝廷预留的盈利性质的铺面等建筑,还在营造当中。
  自建的大多是一些官员的府邸,以及一些相对比较偏僻的商铺等建筑。
  分布在盛京四周。
  位居中心区的建筑当中,除了各大官员的府邸外,只有大宋钱庄和天赐钱庄的两座三层高楼建立了起来,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工地。
  但即便如此。
  盛京依然繁华。
  作为大宋的新中心,作为各属国心中的圣地。
  大宋新都盛京,想不繁华都难。
  特别是大宋皇帝赵祯迁都的日子临近,各国使节涌入到了大宋新都盛京,让大宋新都盛京变得更热闹。
  一个个颇具异域风情的人,牵着驼马,背着货物,走在大街上,立马能被盛京城的商人给围满。
  看着那些用铁链牵着黑黑的犹如昆仑奴的黑家伙四处叫卖的西方商人的时候,盛京城里的商人会主动让开路,没人愿意靠近他们。
  奴隶在大宋没有市场,大宋人不会用奴隶,也从没想过在大宋本土上做一个奴隶主。
  大宋的律法上也严格的禁止着人口贩卖。
  但凡是参与到人口贩卖案中的人,全部斩首。
  没有例外。
  所以盛京城里的宋人,对那些贩卖奴隶的家伙没有好感。
  若不是那些贩卖奴隶的人,是朱、李两个藩王的人,恐怕早就被送到了盛京府大牢里了。
  朱能、李昭亮二人,乘着马车,一大群人,出现在了盛京城外,遥遥看着盛京城内繁华的景象,一脸感慨。
  朱能感叹道:“一别经年,大宋依然繁华……”
  李昭亮沉声道:“大宋的新都,居然没有筑造城墙……”
  朱能侧头看向了李昭亮,道:“为什么要筑造城墙?大宋新都不筑城墙,那是因为没人能打到大宋都城。”
  李昭亮幽幽的道:“那可未必……”
  朱能愣了一下,点着头道:“如今能给大宋带来麻烦的,也只有他了。所以他坐镇的庆都也没有筑造城墙。
  人家不筑造城墙,是因为人家有那个底气。”
  李昭亮催促道:“入城吧。此次官家邀请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应该能见到他。如今能帮我们战胜罗马人的,只有他和官家。
  他不点头,官家也不会帮我们。”
  朱能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们面子。”
  李昭亮叹气道:“他要是不给我们面子,我们恐怕要学一学曹利用,拿命跟他换交情了。”
  朱能苦笑着道:“我们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得罪他。”
  说完这话,二人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匆匆入了大宋新都盛京。
  随后,西天竺张家的张宝、东天竺曹家的曹湛、流求曹家的曹评、东阳种家的种诊、西阳刘家的刘伯叙、庆国寇家的寇天赐、燕山高家的高卫昭,相继进入到盛京。
  西天竺张家、东天竺曹家、流求曹家、东阳种家、西阳刘家、庆国寇家的人,入了盛京以后,就待在他们各自的驿馆内,谁也不见。
  朱能、李昭亮二人带着厚礼,到庆国驿馆前求见了三次,也没叫开门。
  各国使臣,以及大宋的封疆大吏,全部到了盛京以后。
  赵祯坐着华丽的龙撵入了盛京城的皇宫,进入到了皇宫以后,赵祯果断封了盛京城的皇宫,来了个谁也不见。
  一直等到赵祯规定的庆典当日。
  盛京城内的皇宫大门,才被缓缓打开。
  使臣、百官,在吉时的时候,分成了班列,进入到了皇宫中。
  当朱能和李昭亮二人看到了站在他们前面的寇天赐以后,一脸黯然。
  寇季没到。
  不仅仅是寇季。
  东天竺曹家的当家人曹渊没到、西天竺张家的当家人张元也没到、流求曹家的当家人曹佾、东阳种家的当家人种世衡,都没到。
  朱能和李昭亮对视了一眼,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他们一脸黯然的进入到了大宋新都内的垂拱殿。
  大宋新都内的垂拱殿很大,能装下足足一千多人。
  位居于垂拱殿正中的御阶很高,足足有半人高。
  百官和使臣们入了垂拱殿以后。
  有宦官引领着他们到制定的位置站好。
  陈琳甩着拂尘从御座后的屏风一侧走了出来,站在了御座的一侧,高声喊道:“吉时已到……”
  百官和使臣们齐齐躬身。
  “臣等恭迎官家……”
  然后,没有然后了。
  御座后的屏风一侧,并没有再有人走出来。
  百官和使臣们等了好一会儿,见没反应。
  欧阳修领着头,再次开口。
  “臣等恭迎官家……”
  一刻钟内,百官和使臣们足足恭迎了三次。
  赵润绷着脸,小心翼翼的从御座后面走了出来。
  他没办法不小心翼翼。
  皇宫内的主人,如今就剩下他和寇卉,还有他两个儿子了。
  其他人,一夜之间就没了。
  若不是他爹在消失前留下了陈琳,留下了书信,留下了诏书,他会觉得他睡梦中被他曾祖父附体了,莫名其妙的篡位了。
  如今,他有陈琳在侧,有书信,有诏书,他知道他自己是清白的。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向百官们解释,他没篡位。
  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百官们解释,他爹丢下了偌大的大宋,丢下了满朝文武,带着一帮子莺莺燕燕,跑路了……
  貌似还带走了一部分钱……
  赵润在百官和使臣们注视下,走到了御阶上。
  赵润站定以后,佯装镇定的对陈琳道:“陈琳,宣吧。”
  陈琳躬身一礼,请出了一卷圣旨。
  “诏曰……朕感念上古禅位之风,有大德……朕不敢比上古先贤,却愿意为大宋开先例,兴禅位之风……熄皇室子弟之干戈,除君臣百姓之心病……朕今日禅位于皇太子赵润,后世子孙当以此为训……朕立帝规十二条,铭刻于巨石之上,立于盛京之外,天人共鉴……”
  陈琳诏书宣读了一半,垂拱殿上一片哗然。
  没有一点点预兆,没有一点点暗示,没有一点点风声?
  官家就这么……禅位了?
  还定下了禅位规则?
  走的更是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赵祯你是疯了?还是想成圣人?
  百官、使臣全傻眼了。
  赵润站在御阶之上,努力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木雕泥塑。
  当陈琳将诏书宣读完了以后,垂拱殿上鸦雀无声。
  垂拱殿内静悄悄的时候,寇季所处的日出码头,却人声鼎沸。
  寇季所在的大书房里,也是人声鼎沸。
  书房里摆放着一张圆桌。
  桌子前坐满了人。
  每一个人都声名赫赫。
  寇季端坐在圆桌正中,一脸无奈的看着其他人。
  种世衡、刘亨、曹佾、曹渊、张宝、狄青。
  这些原本应该出现在大宋新都盛京城的人,如今全部都坐在了自己的案头。
  寇季目光落在了种世衡身上。
  种世衡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道:“老夫掐指一算,算到了庆国有大事发生,所以急忙赶了过来。”
  寇季翻了个白眼,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只有种世衡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寇季目光落在了曹佾身上。
  曹佾干笑着道:“我外甥可是你女婿,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要那么见外。”
  寇季再次翻了个白眼,“你们不去大宋新都朝圣,全都跑到我这里来,你们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啊?
  知道的人,都知道你们是访友来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要合谋造反呢。”
  种世衡笑眯眯的道:“你要是有这个心思,老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没好气的道:“就如今这个形势,谁窝里斗,谁脑子有坑。”
  说到此处,寇季对刘亨道:“写下来,种世衡有谋反之心,回头写成奏本送到大宋新都。”
  种世衡脸上的笑容一僵。
  曹佾哭笑不得的道:“哥哥啊,大家特地聚在此处,到底是什么心思,您还不清楚嘛。”
  寇季哼哼道:“什么心思?我和狄青、刘亨、张元、曹渊,就聚在一起喝喝酒而已。你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非要跑过来凑热闹。我又没邀请你们。”
  种世衡撇着嘴道:“我们又不是瞎子,外面那个大铁家伙,我们都看见了。”
  曹佾激动的道:“对对对,大铁船,足足能坐两千人的大铁船。有了那个大家伙,我们就能运送更多的人去海外之地了。”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我对海外之地没兴趣。”
  种世衡果断道:“那你将外面那个大铁家伙卖给我,你要多少钱我都出。”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不卖!”
  种世衡和曹佾一脸幽怨的盯着寇季,没有言语。
  种世衡和曹佾显然是知道了寇季造那个大铁家伙的目的,也大概猜倒了寇季的一部分心思。
  所以死皮赖脸的赖上寇季了。
  寇季心里清楚,这两块牛皮糖沾上了,恐怕很难清除。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算我怕了你们了,带上你们可以。不过我事先声明,为了造那个大铁家伙,我们各家付出都不少。
  你曹家和种家半路入伙,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种世衡和曹佾听到了寇季愿意带上他们,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们在得知了曹利用死在了庆国以后,就猜倒了寇季恐怕要做点什么。
  然后立马派人查探庆国的动向。
  在得知了寇天赐造出了可以在水上航行的铁船以后,二人立马猜出了寇季的心思。
  一年前,他们收到了风声,知道庆国使者去了西天竺和东天竺。
  于是,他们二人果断坐船到了庆国海外的一座小岛上等候,足足等了大半年,等到了西天竺和东天竺的人出现以后,他们跟着一起踏上了庆国。
  他们清楚,这是搭上寇季的最后一次机会。
  错过了,他们两家就会远远的被以寇季为首的同盟,甩在后面。
  所以他们在见到了寇季以后,死皮赖脸的要加入到以寇季为首的同盟当中。
  如今寇季答应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真怕寇季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
  种世衡和曹佾一起开口,“还和以前一样,你只管吩咐,我们只管做事。”
  二人话音落地,寇季点着头准备开口,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
  “算我一个……”
  话音落地。
  赵祯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站在了他们一众人面前。
  在场的除了寇季,都惊了。
  一个个惊愕的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祯。
  寇季微微一愣,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所料不差的话,你这会儿应该在新都的垂拱殿上……”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当初他们将你逼出了汴京城,让你不痛快,如今我扔下了他们,让他们不痛快,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寇季一脸无语。
  漂亮话都让赵祯给说了。
  赵祯自顾自的让人拿了一个凳子,坐在了寇季对面,对其他人摆摆手,“坐下说坐下说,我如今已经不是大宋皇帝了,你们见了我,不必拘束。”
  种世衡一行人,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感叹道:“都坐下吧……”
  赵祯在所有人坐定了以后,笑着道:“都商量什么呢?”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商量如何造反呢?”
  赵祯听到这话,不仅不惊,反而兴致勃勃的道:“准备从哪儿入手。当了多年大宋皇帝,我对大宋非常了解,我知道大宋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有我帮忙,绝对事半功倍。”
  寇季听到这话,以手扶额。
  又一个死皮赖脸的出现了。
  赵祯呵呵笑着道:“怎么?觉得我不行?”
  寇季放下了手,开门见山的道:“我们准备经略海外之地,你要是能拿得出人手,出的起钱粮,你也可以参与。”
  赵祯大气的道:“论人手和钱粮,在座的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我……所以我要占大头……”
  寇季狐疑的道:“你已经拥有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了,你还要那么多地干嘛?”
  赵祯笑道:“儿子太多,老大继承了家业,剩下的几个儿子还不知道放哪儿呢。听说海外地大物博,我去瞧瞧,顺手给他们抢点家业。”
  寇季幽幽的道:“海外之地是大,但能抢到多少,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想要大头,恐怕很难。”
  赵祯笑呵呵的道:“那就都听你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都听我的,自然不行。我们是为了当强盗,才凑在一起的。既然是强盗,那就难免会出现分赃不均的情况。
  所以规矩还是得立一立的。
  以后我们依照规矩做事,依照规矩分赃。”
  种世衡等人闻言,齐齐点头。
  赵祯也没有犹豫,点了一下头。
  寇季继续道:“海外之地其实很大,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仅凭我们一代人,肯定抢不完。仅凭我们一代人也消化不了。
  所以至少需要四五代人的努力,才能看到成果。
  想要让四五代人依照我们的心思做事,那就不能光是嘴上说说,必须定下规矩,规矩必须落在纸上。
  第一条,就是互不侵犯。
  我们既然结成了同盟,那互相之间就不该捅对方刀子,扯对方后退。
  一旦出现了互相捅刀子,互相扯后腿的局面,我们一切努力很有可能会化为乌有。”
  此话一出,种世衡等人几乎齐齐看向了赵祯。
  他们几家都很弱小,想要捅别人刀子,最先伤到的恐怕是自己。
  能吞掉别人,还能保全自己的,只有赵祯代表的大宋。
  赵祯在他们的注视下,笑道:“我没意见……”
  寇季点着头,继续道:“第二条,一致对外。出了海,碰到任何外敌,我们都必须坚决的一致对外,不允许依任何借口退缩。”
  赵祯敲着桌子道:“不仅要一致对外,还要全歼所有敢冲我们呲牙的敌人。”
  寇季和种世衡等人思量了一下,齐齐点头,算是认可了赵祯的说法。
  寇季继续道:“第三条,我们在海外占据的所有地方,必须统一遵守我们订立的盟约……”
  “第四条……”
  “第五条……”
  “……”
  “第十八条……”
  寇季一口气说了十八条的条文。
  赵祯、种世衡、狄青、刘亨等人,分别一一商量过以后,做了一些调整。
  然后正式的落在了纸上,每个人都盖了代表自己的印玺。
  瓜分世界的强盗同盟,正式成立。
  没有庆典,也没有狂欢,就是几个抠脚大汉,躲在了屋子里,订立了十八条规矩。
  随后,众人又凑在了一起商量了一下海外领土要共同遵循的律法。
  所有的律法几乎都向一个目标看齐,那就是宋人至上。
  在商量好了需要共同遵循的律法以后,众人有商量了一下利益分配问题。
  简单的商量过后,众人决定按劳分配。
  以万人为单位,谁出的人多,贡献最大,谁占据的地方最大。
  由于赵祯在此项中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为了避免赵祯一家独大,众人在人数上做了限制。
  每家派遣的人手不得超过三万。
  考虑到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五人为他们出兵海外奠定了基础,所以他们五家有优先挑选领土的权力。
  此外,除了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所在的五家外,其他各家出多少人,就得付多少船资,载回多少东西,就得付多少船资。
  为期十五年,十五年以后各家可以向庆国采购船只。
  众人在日出码头商量了半个月,最后敲定了所有需要敲定的事项。
  史称日出会盟。
  会盟结束以后,赵祯等人返回了自己的疆土上,开始准备远航所需的一切。
  半年以后。
  庆国第一艘可以容纳两千人的铁甲舰下海。
  赵祯、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曹佾、种世衡等人坐着铁甲舰,扬帆远航。
  大宋的一切早已成了旧事,他们的胸膛里装满世界,装满了大海。
  征程仍在继续,但目标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是开拓者,他们是领路人,他们是将炎黄龙旗插满世界的先驱,他们也是重铸华夏灵魂的巨匠。
  当炎黄子孙的灵魂被他们赋予了野性的那一刻,注定会在湛蓝的星球上,绽放出摧残的光芒。
  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但是他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们注定会用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肉之躯,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
  ……


番外 扬帆远航


第0001章
  新历公元一二八五年,宋历天圣四十四年。
  苍茫的大海上,一艘巨轮吞吐着浓烟,徐徐前行。
  巨轮上,龙旗迎风招展。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跪伏在甲板上,手里握着粗布在奋力的擦拭,在他们身旁,放着一个小桶,桶里的水已经漆黑一片。
  二人显然是已经擦拭了许久的甲板。
  “啪……”
  瘦弱的少年,将手里的粗布甩进了水桶里,瘫坐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埋怨道:“哥哥啊,你说我们放着好好的福不享,跑到这大船上擦甲板,是不是太掉价了?”
  身躯微胖的青年手上一顿,瞥了瘦弱的少年一眼,淡然道:“你可以回去……”
  瘦弱的少年一听到‘回去’二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他快速的从水桶里抓出了粗布,一边在甲板上擦拭,一边摇着头道:“不能回去,回去会被打死……”
  微胖的青年丢下了手里的粗布,嘿笑了一声,“此次为了离家,我可是准备了足足两年。为了能在海上过舒服一点,我找狄咏那小子从北海船厂弄了一条八成新的铁船,又软磨硬泡的找刘翁翁借了三百枪手。
  再加上张翁翁送给我的女婢,还有皇外租送我的宦官,足足准备了一千多人。
  吃喝玩乐的东西准备了半船。
  我准备乘船去西阳,叫上刘墉那厮,再去西天竺喊上张老三,一起去极西之地的热土,欺负欺负那些黑鬼,顺便抢一些黄金和宝石。”
  说到此处,微胖的青年恶狠狠的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破口大骂道:“结果我准备的一切,被你全毁了。”
  瘦弱的少年哭丧着脸,道:“那也怨不得我啊。我只不过是找了几个姑娘,喝了两口花酒,我母后手持着钢剑,硬生生的追杀了我三条街。
  若不是欧阳公出面庇护了我一下,我恐怕会成为她剑下亡魂。
  我现在是不敢回去,只能跟着你厮混。”
  微胖的青年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喝花酒?差点喝到床上去了吧?老头子可是下了禁令,我们这些小辈,谁敢在十八岁之前破身,就乱棍打死。我姑姑没砍死你,你就知足吧。
  吕夷简那老货,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倍,被你父皇召回京以后,当着我姑姑的面摆架子,差点没被她吊死在东华门口。
  韩琦韩老倌,说什么一国之母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一点儿贤德也没有,被我姑姑用烈马拖着,扔到了腾冲府去教野人。”
  说到此处,微胖的青年迟疑了一下,道:“说起来,我姑姑确实霸道了一些。”
  瘦弱的少年一脸幽怨的道:“何止是霸道,简直是不讲理。她仗着我外祖撑腰,在大宋那是横行无忌。
  盛京外的事情,我父皇说了算;盛京内,她说了算。
  完全不跟人讲理,动不动就上拳头,上刀枪。
  我父皇不过是顺应了百官的心思,准备纳一些采女。
  她差点没把奏事的官员和采女给活埋了。”
  微胖的青年叹息道:“估计也就老头子能镇得住她了。”
  微胖的青年看向了瘦弱的少年,安慰道:“再忍忍,再过五年,你爹就会将皇位禅让给你,到时候大宋就是你说了算。”
  瘦弱的少年不以为然的道:“那位置有什么意思?舅舅继任庆国国主的当天,就想把庆国国主的位置传给你。
  若不是老祖宗拦着,现在坐在庆国国主位置上的人就是你。
  舅舅一直把你圈禁在庆国,不让你出去,不就是想随时将庆国国主的位置让给你吗?
  你想方设法的往出跑,不就是不想当庆国国主吗?”
  微胖的青年撇着嘴道:“当国主有什么意思?跟坐牢似的。老头子过的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领上七八万虎贲,乘着大舰,横行无忌。
  想吃什么,抢!
  想喝什么,抢!
  想要什么,抢!
  看谁不顺眼,抢!”
  微胖的青年一脸羡慕的道:“这种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
  瘦弱的少年赞同的点头道:“小时候我不明白老头子在海上飘荡了那些年到底图啥,现在我也明白了。
  图一个痛快。
  纵横四海八荒,想干嘛干嘛。
  远比当皇帝,当国主有意思多了。”
  微胖的青年鄙夷的看了瘦弱的少年一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跟我扯四海八荒?老头子的人早就遍布到了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角落了。
  老头子将天下,定为四海七荒。”
  瘦弱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宋的读书人比庆国的读书人迂腐。庆国的读书人学习新东西很快,大宋的读书人却不愿意学习新东西。”
  “所以庆都是学问之都,盛京只能沦为商业之都……”
  “这话是老头子说的吧。”
  “谁知道呢……”
  “……”
  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家伙,一脸唏嘘。
  良久,瘦弱的少年开口道:“你一直跟嫂嫂形影不离,为何此番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着嫂嫂?”
  微胖的青年听到了瘦弱少年的问话,有些心累。
  “没有你嫂嫂帮忙,我可逃不出来。”
  瘦弱的少年感慨道:“你能娶到嫂嫂,简直是福气。嫂嫂可是天下少有的才女,老祖宗离世的时候说,嫂嫂若是男儿身,可继承他的衣钵。
  有这么一位贤内助,你日子肯定过的舒坦。”
  微胖的青年瞥了瘦弱的少年一眼,幽幽的道:“小子,以后找妻子,一定要找一个笨一点的。”
  顿了一下微胖的青年补充道:“越笨越好……”
  瘦弱的少年一脸愕然的看着微胖的青年。
  微胖的青年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有些话,没办法对外人说。
  别人都以为他娶了一个秀外慧中的才女,是天大的福气。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简直就是折磨。
  在那个整日里摆着一副笑脸的妻子面前,他是一点秘密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易卜星相等等学问,他没有一样能比得过自己妻子的。
  那是一只真凤凰,凡人在她面前会自惭形愧的。


第0002章
  “老头子看人的目光真准,回头我娶妻的时候,也得请老头子帮我看看。”
  瘦弱的少年一脸认真的道。
  微胖的青年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微胖的青年很想告诉他一声。
  老头子看人的目光很准,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问题是,后面有多大的坑,只有自己体会过才知道。
  微胖的青年自言自语的嘀咕,“老头子是帮我找了一个才貌双绝的妻子……可那就是一个妖孽啊……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家子都妖孽……我一个凡人混迹在其中,压力很大……”
  瘦弱的少年狐疑的看向了微胖的青年,“你在说什么?”
  微胖的青年摇头笑道:“没什么……”
  瘦弱的少年道:“你是不是对嫂嫂不满?”
  微胖的青年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胡说八道……我和你嫂嫂关系好着呢。”
  “哦……”
  瘦弱的少年若有所思的点头应了一声。
  微胖的青年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他的妻子虽然是个妖孽,他虽然有许多许多不如妻子的地方,但是两个人的感情确实很好。
  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以后形影不离。
  婚后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他喜欢帮妻子画眉,妻子也喜欢抚琴给他听。
  小日子过的其实很快活。
  一想到妻子抚琴时流露出淡淡的浅笑,微胖的青年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他对她虽然有诸多不甘,但是在他心里,她是他的半条命。
  她亦是如此。
  “傻笑什么呢?还不快干活?!”
  就在微胖的青年脸上流露出追思的笑意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出现在了甲板上。
  冲着两个人大声嚷嚷。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对视了一眼,快速的拿起了粗布擦拭甲板。
  大胡子哼了一声,骂骂咧咧的道:“若不是看在你们孝敬了本大爷一块好玉的份上,本大爷才不会放你们两个连籍册都没有的家伙上船,更不会在船上给你们两个懒汉谋一份差事。
  你们两个懒汉,就该跟船舱里的那些罪籍待在一起,一起去北荒开荒。
  监军的皮鞭抽在你们身上,你们才会努力干活。”
  微胖的青年一边擦拭着甲板,一边陪着笑脸道:“张叔勿恼,马上就干完,马上就干完……”
  大胡子瞥了微胖的青年一眼,鄙夷道:“别给本大爷拽词,本大爷知道你们是读书人,但读书人了不起吗?你们还以为现在是十几年前,读书人都能高人一等?
  现在的读书人,比狗都多。
  下面的船舱里,还关着两个大宋辽地出的进士呢。
  犯了错,活的比狗都不如。
  不信你们下去看看。”
  微胖的青年也不恼,一边干活,一边笑问道:“下面船舱里的人,全是罪籍?”
  大胡子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微胖的青年愕然的看着大胡子。
  大胡子撇着嘴道:“只有四成是罪籍……”
  微胖的青年追问道:“剩下的六成呢?”
  大胡子鄙夷的道:“剩下的六成就是跟你们一样的懒汉。赵皇爷和寇皇爷,为了让百姓把日子过舒服,四处抢夺野人。
  无论是大宋的人,还是庆国人,只要肯吃苦,肯定能喂饱一家人。
  可是你们这些懒汉,一个个不想吃苦,只想着享福。
  大宋容不下你们,庆国也容不下你们。
  你们不想吃苦,只想享福,就只能冒充罪籍,到北荒和南荒开荒。
  到了北荒、南荒,宋人也好、庆人也罢,只要身具华夏血脉,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就能高人一等。
  当地的官府会把你们编入到民籍,给你们发一大块田地,赐十几户奴隶。
  立马就能翻身当地主。”
  微胖的青年愣了一下,疑问道:“所以船舱里有六成的人,冒充罪籍前往北荒,是为了当地主,为了享福?”
  大胡子鄙夷的看着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你们不也是吗?”
  微胖的青年正色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大胡子阴阳怪气的道:“对对对,你们跟他们不一样,你们读过书,有优待。能多分几块荒田,还能多分几户奴隶。说不定还能在地方衙门混个官差当当。”
  微胖的青年闻言,哭笑不得。
  大胡子啐了一口唾沫,“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人,自甘堕落,还非要给自己找无数理由。若不是赵皇爷和寇皇爷心善,给你们抢了一块地方栖身,你们这群人就该被送到边陲去吃牛屎。”
  大胡子啐完了人,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态度恶劣地喊道:“半个时辰内,不把甲板弄干净,本大爷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别以为到了北荒,本大爷就治不了你们了。
  本大爷当年跟着寇皇爷在北荒撕杀的时候,你们还在尿尿和泥玩呢。
  本大爷在船上是押官,到了北荒,就是督官。
  你们就算到了北荒,本大爷也能把你们吃的死死的。”
  “……”
  “我们哪敢得罪张叔,半个时辰内,一定把甲板弄干净。”
  微胖的青年笑嘻嘻的承诺。
  大胡子又骂了一句,然后一步三晃的离开了。
  一直没说话的瘦弱少年,在大胡子离开以后,凑到了微胖的青年身边,低声问道:“什么是押官,什么又是督官?”
  微胖的青年愣了一下,道:“老头子当年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带的人不多。占据了北荒一片地方以后,几家一分,每家分到了一府之地。
  为了跟各家的祖地区分开,老头子让各家设立的总督府。
  后来各家在北荒占的地方大了,除了流求曹家、西天竺曹家和东阳种家以外,其他几家管束北荒的衙门没变,依然是总督府。
  总督府是各家在北荒最大的实权衙门。
  你嫂嫂说,总督府设立的总督,就像是大宋的知府、镇府将军和资事使的集合体,权力非常大。”
  瘦弱的少年侧头疑问道:“所以押官和督官到底是什么?”
  微胖的青年迟疑了一下,“大概就像是大宋的押运官和地方县尉吧。”
  瘦弱的少年愕然道:“你不知道啊?”
  微胖的青年脸颊一红,没好气的道:“那么小的官,连见我们面的资格都没有,我哪有心思去了解他们。
  再说了,老头子给北荒设立的是另一套官制,以后又不归我管,我就算把他们了解透彻,也没用。”


第0003章
  瘦弱少年觉得微胖青年的话有道理,赞同的点点头。
  “擦甲板吧……不然张叔真的要发火了……”
  “张叔?他也配?!”
  “你要是在老头子面前说这话,老头子绝对大嘴巴子抽你。老头子说了,我们可以在外人面前高人一等,但绝对不能在自己人面前高人一等。”
  “老头子管的可真宽……等我登基了,我就派人把两个老头子抓回来,让他们守着大宋和庆国,我们领着兵马出去当大爷……”
  “我看好你……”
  “……”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自顾自的蹲下身,拿起了粗布擦拭甲板。
  两人的身影就像是陀螺一样,在甲板上晃荡。
  皇六代和国三代的心思,没几个人懂。
  张忠就不懂。
  明明是两个身份尊贵到吓人的小家伙,却偏偏要在自己船上扮小厮。
  自己每天还要陪着他们两个小家伙演戏。
  两个小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坐镇的可是军船,两个没籍册的小家伙,以为凭借一块玉佩,就能坐上军船,从庆国一直坐到北荒去?
  从庆国到北荒的航路,虽然在十几年前就打通了,可是往返一趟要数月之久。
  中间的耗费大的吓人。
  更重要的是,花钱也坐不了。
  因为目前通行在航路上的只有军船。
  军船可没办法买票。
  不然那些大宋的懒汉和庆国的懒汉,也不可能放弃良籍,入了罪籍。
  军船,只有军籍和罪籍能上。
  没籍册的人上了军船,最好的下场就是被宰了扔在海里喂鱼。
  惨一点的会被乱刀分尸。
  贴在船长室的五十条行船军令,可不是开玩笑的。
  军令五十条,犯一条,那就是杀头的罪过。
  犯得多了,那就得死全家。
  “张押官在北荒很吃得开啊?”
  张忠刚进了船长室,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就在船长室内响起。
  张忠脸色一苦,往着躺在自己软床上的苍老身影,哀声道:“祖宗啊,我就吹吹牛,您可别当真啊。”
  苍老的身影坐起身,哼了一声。
  张忠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祖宗啊,让他们尝一尝民间疾苦,可是您的吩咐啊。”
  苍老的身影冷哼道:“让他们尝一尝民间疾苦,是那两位的意思。可不是老夫的意思。”
  张忠一脸委屈的往船长室的一角一蹲,哀声道:“那我到底该听谁的啊?”
  苍老的身影阴恻恻的道:“那两位的意思,没有人敢反驳,也没人敢不听。老夫的意思,你倒是可以考虑拒绝……”
  张忠一愣,瞥了苍老的身影那一张阴沉的脸,立马晃起了脑袋。
  开玩笑!
  真要不听你的,我恐怕立马得喂鱼。
  嗯……喂鱼鱼都不会吃,怕被毒死。
  “弄些人参汤和燕窝给他们补补,在船上待了一个多月了,都瘦了……”
  苍老的身影见到张忠服软以后,淡淡吩咐。
  张忠就像是死了爹一样,哀嚎道:“祖宗,您就饶了我吧。四面都是海,我上哪儿弄人参和燕窝去?”
  “你自己想办法……”
  “我要是能想到办法,也不用求您啊。”
  “嗯?!”
  “人参和燕窝没有,海产倒是不少,海产里面也有不好东西,补起来比人参和燕窝还强。”
  张忠见苍老的身影似乎有动手的意思,赶忙用平生最快的语速说道。
  苍老的身影听到了张忠的话,略微思量了一下,“海参和鱼翅多弄一些……”
  “好!”
  张忠果断答应了一声,然后一脸迟疑的道:“祖宗啊,您也知道,他们两个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好东西端出去,他们立马能尝出来……”
  苍老的身影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张忠身上,“自己想办法去……到了北荒,他们两个要是少了一两肉,你这个押官就当到头了。”
  张忠一脸悲苦的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退出了船长室以后,悲痛欲绝的哀嚎了一声,“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张忠蹲在船长室门口自爱自怜的许久,然后重新站起身,恢复了他船长的威严,他一步三晃的到了内船舱,找到了正准备去给罪籍们派饭的将士。
  “弄点海参和鱼翅……”
  张忠板着脸吩咐。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如今已经到了深海了,鱼翅还有希望,可是海参上哪儿弄去?
  他们是押送罪籍的军船,又不是送货的军船,船上也没有海鲜储备啊。
  张忠见将士们一脸懵,也端不住架子了,他脸色一苦,往船长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将士们齐齐叹了一口气。
  船上住着一个凶人,他们都知道。
  甲板上那两个家伙是什么身份,他们也知道。
  也就甲板上那两个家伙一直被蒙在鼓里。
  “海参肯定没有,弄点别的海货替代吧。”
  “真的要这么做吗?会死人的。船长室的那位是干什么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下毒的手段,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地步。他只要眨眨眼,我们一船人就没了。
  五年前在南荒开荒的时候,赵皇爷被毒虫所咬,他一怒之下可是将南荒数百里毒成了绝地。
  若不是寇皇爷及时救醒赵皇爷,他恐怕能弄出个赤地千里。
  咱们这些人,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哎……你说他不跟着赵皇爷和寇皇爷,跑到咱们船上来做什么?”
  “听说是一嘴牙掉光了,啃不动肉了,赵皇爷让他回大宋养老。”
  “那他怎么成了那两个小家伙的长随了?”
  “我怎么知道……”
  “……”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海参弄不到,就先弄写鱼翅。跟干饭混在一起,做成拌饭,就说是今日是我的寿辰,我赏的。”
  张忠打断了将士们的话,嚷嚷了一句。
  将士们闻言,齐齐看向了张忠。
  张忠不满的道:“干什么?”
  有将士迟疑道:“押官啊,您有几个寿辰?”
  很明显,以后加餐会成为惯例。
  张忠这一次用寿辰做借口。
  下一次用什么?
  还有两个多月到北荒。
  两个月啊,张忠怎么找那么多借口?
  张忠一脸苦涩的叹了一口气,咕哝道:“造孽啊……”


第0004章
  张忠长吁短叹过后,带着将士们去捕鱼了,至于给那些罪籍们放饭的事情,他们果断给忘了。
  罪籍而已,一群自甘堕落的人,饿一顿又不会死。
  那就饿着呗。
  甲板上那两个家伙可不能饿着。
  不仅不能饿着,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仅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还得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
  不然会死人,一船一船的死。
  那个驱使了一船将士去捕鱼的凶人,如今正在船长室内钓鱼。
  苍老的身影盘腿坐在床榻上,手握着一根油光水滑的竹鱼竿,竹鱼竿有些年头了,经常被把玩,所以上面都出包浆了。
  鱼竿一头握在苍老的身影手里,一头垂在半空,下面吊着一根金丝,金丝上勾着一条小鱼干。
  苍老的身影目光灼灼的盯着小鱼干,似乎在等潜藏在虚空里的‘大鱼’上钩。
  一道微风拂过。
  船长室内多了一道身影。
  鱼竿一头的小鱼干不见了,出现在了那道身影手里。
  那是一个少年,十六岁左右,目光有些呆,嘴里含着小鱼干,在细细品味。
  苍老的身影见到了那少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两眼发光。
  “小家伙,给老夫当徒弟如何?”
  目光有些呆的少年,慢吞吞的吃完了小鱼干,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苍老的身影上,眼中的呆滞缓缓散去,眼中多了一丝冷芒。
  “老东西,你在找死!”
  苍老的身影哈哈一笑,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盯着少年,一脸惊喜的道:“你居然会说话?
  老夫还以为你们三代人都是哑巴。”
  少年冷冷的瞥了苍老的身影没有言语。
  苍老的身影继续道:“你师祖哑虎,在寇圣过世以后,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说他给寇圣殉葬了,也有人说他去浪迹天涯了。
  但老夫知道,他一直陪在寇季左右。
  你师傅孤狼,在天赐儿身边待着。
  你是你师傅调教出来护着小庆儿的,对不对?
  原以为你师祖是个哑巴,你师傅也是哑巴,你也会是个哑巴,没想到你不是。”
  少年冷声道:“我师祖不是哑巴,我师傅也不是,他们只是不说话。”
  苍老的身影哈哈一笑,只是一张嘴,嘴里没有一颗牙,看着十分怪异。
  “不说话可不就是哑巴吗?你师祖是虎,你师傅是狼,你呢?你是什么?熊?莽?豹?”
  少年冷冷的盯着苍老的身影,“再敢说我师祖和师傅坏话,我就宰了你。”
  苍老的身影一点儿也不在意少年的威胁,他笑呵呵的道:“难道是虫?鼠?总不可能是蜉蝣吧?”
  “唰……”
  一声轻响,少年藏在腰间的刀被抽了出来。
  苍老的身影见少年要动真格的,一脸苦笑,“你们三代人,还真是一脉相承。武艺一样、性格一样,连做事的方法都一样。”
  少年没有搭理他,只是冷冷的盯着苍老的身影。
  苍老的身影态度和蔼的道:“老夫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问一下你叫什么,不过分吧?”
  少年冷声道:“御猫!”
  苍老的身影一愣,摇头笑道:“还真是惜字如金啊。御猫……御猫……为什么会叫御猫呢?”
  少年冰冷的道:“一人一个字……”
  苍老的身影愣了愣,“一人一个字?”
  略微思量了一番后,苍老的身影点着头道:“是皇爷和寇季一人给了你一个字。御字,只有皇爷能许,寇季可不成。那猫字,就是寇季给的。
  只是为什么要叫你御猫呢?
  难道是御豹、御熊之类的太俗?”
  苍老的身影碎碎的念叨了许久,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更热切,“既然皇爷赐了你字,那你就算是半个皇家人。
  既然是半个皇家人,那就更应该跟老夫学本事了。
  武艺方面,老夫不如哑虎,估计也不如你师傅孤狼。
  但是在用毒方面,老夫可是行家。
  老夫不是自夸,这天底下论到用毒,老夫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你学了哑虎的武艺,再学老夫的毒艺,你就可以在武学一道称第一了。”
  少年冷冷的看了苍老的身影一眼,默默的走进了船长室阴暗的角落,消失不见了。
  苍老的身影见此,有些气急败坏,“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老夫轻易许给你,你还不乐意?”
  “你的毒药能挡得住火炮吗?”
  少年人影没有出现,但是声音却清晰的传进了苍老的身影耳中。
  苍老的身影愣愣的坐在床榻上,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火炮的威力,苍老的身影是清楚的。
  他跟随着赵祯和寇季在北荒开荒的时候,见过最多的场面,就是寇季用炮火洗地。
  他不明白寇季为何将珍贵的炮弹浪费在北荒那些野人身上。
  但是他却清楚的明白炮弹密集覆盖有多大杀伤力。
  毫不夸张的说,在炮火覆盖下,没有任何肉眼看得到的生灵能活下去。
  武艺也好,毒艺也罢。
  在炮火面前,都不够看。
  他突然间想起了寇季时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
  ‘时代……变了……很多东西都注定会被淘汰……’
  武艺、毒艺,或许就在寇季所说的淘汰之列。
  “哎……”
  苍老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从袖口取出了一瓶毒药,以及一柄短枪,一脸哀伤。
  学习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东西,突然就没什么大作用了,他怎么可能不哀伤。
  苍老的身影目光透过了船长室的窗户,看向了那两个在甲板上说小话的身影,长叹道:“咱家或许一辈子都是当奴婢的命……”
  说完这话,苍老的身影收起了毒药和短枪,双手抱在怀里,笑呵呵的道:“当奴婢也没什么不好的。咱家就算是当奴婢,也站在奴婢的顶端。”
  “那是什么?”
  躲在暗处的少年忍不住开口。
  苍老的身影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意,“还是奴婢……”
  少年顿时对苍老的身影失去了兴趣,彻底消失在了船长室。
  苍老的身影再次透过了船长室的窗户,看向了甲板上的两道身影。
  “两个小家伙,还学别人逃家?你们以为就你们想逃家?你们老子比你们更想逃家!但你们看到他们谁跳出了那两位的手掌心了?
  等到了北荒,你们就会发现你们的行为有多幼稚……”


第0005章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丝毫不知道他们逃家的行为,已经被人评价为幼稚。
  他们在擦拭完甲板以后,张忠端着两个饭盘出现在了二人面前,饭盆里盛满了米饭,米饭下面压着鱼翅和青菜。
  “今日是本大爷四十岁生辰,便宜你们两个脏鬼了……”
  张忠态度恶劣的将翻盘塞到了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手里,骂骂咧咧的厉害了。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沾满水珠的双手,抄起了筷子翻起了米饭。
  在米饭底下翻到了鱼翅和青菜以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瘦弱的少年猛吞了一口鱼翅,含糊的道:“自从老头子在大鱼身上找到这东西以后,这东西就成了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吃的吃食。
  地方上每年会进贡一大堆入宫。
  我以前在宫里都不屑吃它。
  如今才发现,它真是难得的美味。”
  瘦弱的少年一边含糊的嘟囔着,一边快速的往嘴里刨饭,刨了两口,发现了碗底的青菜。
  “居然还有绿菜?!”
  “亲人啊!”
  “……”
  瘦弱的少年看到了青菜,惊叫了一声,吃的更起劲。
  微胖的青年翻到了碗底,翻到了青菜,挑起了一根,塞进了嘴里,细嚼慢咽了起来。
  “知道我为啥一直把那个押官叫张叔不?”
  微胖的青年吃完了青菜以后,侧头笑问。
  瘦弱的少年随口道:“还能为何……他年龄大呗……”
  微胖的青年摇头笑道:“年龄大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瘦弱的少年一愣,侧头看向了微胖的青年。
  微胖的青年指了指手里的饭盘,“他对我们虽然态度恶劣,但是从没有饿着我们,偶尔还给我们弄一些好吃的。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他是一个好人。
  值得我们敬重。”
  瘦弱的少年闻言,思量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
  “等我回到了盛京,我就找人给他升官。升他三五级,让他去青塘当镇守。”
  瘦弱的少年一脸真诚的说。
  微胖的青年愕然道:“你是想提拔他,还是想害他?青塘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青塘的镇守将军,领的可不是兵,而是牛羊。
  听说青塘牧场广阔无边,一个镇守将士,要看管上万头牛羊,百里之内,就两三个人。
  他当押官还有点盼头。
  他去青塘当镇守,恐怕一辈子都要跟牛羊为武。”
  瘦弱的少年大大咧咧的道:“在青塘当镇守,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日子过的很舒坦,他肯定喜欢。”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人家请你吃鱼翅,你让人家去放羊?你的良心呢?”
  瘦弱的少年道:“我给他升官了啊?”
  微胖的青年摇头道:“还不如不升……”
  瘦弱的少年不以为然的道:“老头子说了,上位者就要学会恩威并施。我白吃了他一顿鱼翅,给他升官,那是应该的。但是他让我擦甲板,还辱骂我,那就得受罚。”
  微胖的青年沉声道:“人要讲良心,人要是没有了良心,与禽兽何异?”
  瘦弱的少年愣了一下,看着微胖的青年道:“老头子可说了,别人能讲良心,我们不能讲良心。
  我们一旦讲起了良心,很容易干出一桩又一桩的糊涂事。”
  微胖的青年皱眉道:“在这一点上,我更喜欢皇外租的说法,皇外祖说了,一个人得讲良心,怀仁心。”
  瘦弱的少年看向了微胖的青年,认真的道:“老头子说了,以我们的身份地位,若是看重一个人,很容易将其捧到高位。
  但若是对方德不配位的话,很容易沦为尸位素餐的昏官,又或者喜欢阿谀奉承的马屁官。
  昏官、马屁官,对江山社稷都没有益处。
  张忠出身于军中,也认识几个字,可是才学勉强才达到县学的水准。
  捧他做高官,让他跟一群从国学出来的家伙斗智斗勇,他根本不是对手。
  他想在那群人围攻下活着,就只能当昏官和马屁官。”
  微胖的青年沉吟着,没有言语。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有所不同。
  微胖的青年一身学问,七成源于各级学府,三成源于自己的皇外祖。
  瘦弱的少年一身学问,六成源于各级学府,两成源于微胖青年的二舅哥,两成源于微胖青年的祖父。
  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思想,教导出的学生自然不同。
  他有他皇外祖的心胸、仁心。
  瘦弱的少年有他祖父的变通和睿智,也有他二舅哥的贪吃和好色。
  瘦弱的少年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去喝花酒,就是他二舅哥教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面对同样的问题,有不同的想法。
  瘦弱的少年见微胖的青年陷入到了沉默,用筷子刨了两口饭,笑嘻嘻的道:“你不会是想将张忠那个憨货带在身边,当一个近臣吧?
  就一顿鱼翅而已,不值得。”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道:“你都不会干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干?我觉得他更适合去北海府,镇守北海府的钢厂和煤场。
  有他这么一个善心人守着钢厂和煤场,里面的力夫也能活的滋润一些。
  不至于隔三岔五的就死人。”
  瘦弱的少年嘿嘿一笑,“你比我还黑心。他去守青塘牧场,说不定还能胖几斤。若是去了吃人的钢厂和煤场,不脱一层皮,别想出来。”
  微胖的青年不满地喝道:“胡说八道,我只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瘦弱的少年刨着饭,似笑非笑的看着微胖的青年。
  两个人虽然从小都被外祖父调教,但是对他们影响最深的却是他们的祖父。
  外祖父在教导他们的时候,给他们讲了一大堆的道理,他们只是听了个大概。
  他们的祖父只是给他们传授了一句话,他们却铭记于心。
  微胖的青年的祖父寇季,告诉过微胖的青年,‘怀着一颗善心去做坏事,即使把人弄死了,别人也会感激你。’
  瘦弱的少年的祖父赵祯,告诉过瘦弱的少年,‘怀着一颗恶心去做善事,即使遭人唾骂,自己也能唾面自干,因为结果绝对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第0006章
  躲在船舱里的张忠,耳听着两个小家伙的言论,欲哭无泪。
  两个黑心的小家伙,一个想让自己去青塘喝西北风,一个想让自己去北海府吃煤灰。
  心肠坏透了。
  “我招谁惹谁了?!”
  张忠哀嚎了一声,满心酸楚的赶往了船长室。
  船长室内,还有一个更坏的。
  ……
  身处在海上,若是无人提醒,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无尽的湛蓝上飘荡了两个多月。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荒。
  一片新的土地。
  一片肥沃又富庶的土地。
  在这片土地上,宋人至高无上。
  在这片土地上,宋人以外的人,只能沦为奴隶。
  仁义礼智信等多种美德,仅仅流传在宋人之间。
  奴隶们不敢奢望。
  宋人的一切都受律法保护。
  奴隶们的一切都不受律法保护,反而被律法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每日闲暇的时候,奴隶们还得赶到生祠内,参拜那一尊盖着红绸的寇公像。
  寇公是他们所有奴隶的恩人。
  在宋人踏上了北荒以后,残忍的六大魔王狄青、刘亨、张元、种世衡、曹渊、曹佾,认为他们是一群罪人,准备将他们屠戮干净。
  是仁慈的寇公救下了他们,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但是他们必须通过祖祖辈辈的劳作,来洗刷他们的罪过。
  他们不记得他们有什么罪过,但是寇公的话他们深信不疑。
  因为仁慈的寇公不仅赏赐给了他们美味的食物,还有暖和的布料。
  虽然一切都需要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取。
  但那不是应该的吗?
  若不是寇公,他们很有可能化成了枯骨。
  也有可能被塞到矿井里,过着比奴隶还不如的日子。
  给仁慈的寇公奉献一些微不足道的力气,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们不仅在生祠里参拜寇公,还为寇公立了一座雕像,一座巨大的雕像,就耸立在海边,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他们每天都会采摘最美丽的鲜花,放在寇公的雕像前,向寇公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没有人敢对寇公不敬,因为对寇公不敬的人,都被塞进了矿井里,成了生活在矿井里的烂泥人。
  一辈子也见不了阳光,一辈子也出不了矿井。
  那是一群罪恶深重的人,他们即使献出了生命,也难以洗刷他们身上的罪孽。
  寇公的雕像,面朝大海,张开了双臂,愿意拥抱所有的人。
  但却容不下那些生活在矿井里的烂泥人。
  “呜呜呜……”
  大船的嘶鸣,惊醒了给寇公雕像献花的奴隶。
  奴隶们抬头,看到了一艘铁舰缓缓驶入了港口。
  奴隶们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意。
  他们的主人到了。
  他们会被分配到仁慈的主人手里,跟着主人一起劳作,然后换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报酬,献给寇公。
  大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
  大部分的人都在欢呼。
  只有一胖一瘦两道身影,看着码头上那高耸的雕像,一脸愕然。
  “老头子这是打算成圣,还是成神?”
  瘦弱的少年喃喃自语。
  微胖的青年吧嗒着嘴道:“老头子不可能进文庙,他不可能跟老祖宗并肩而立,有违孝道。”
  瘦弱的少年指了指码头上的雕像,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充满了质问。
  微胖的青年撇着嘴道:“老头子在开荒的时候,大发善心,饶恕了一群野人。野人们觉得老头子太仁慈了,宛若神灵降世,就给老头子立了一尊雕像。
  据说还为老头子立了神庙,日日参拜。”
  瘦弱的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老头子仁慈?别逗了!死在老头子手里的人,恐怕都数不过来了。”
  微胖的青年不咸不淡的道:“野人们的想法,谁知道呢……”
  瘦弱的少年忍不住感叹道:“他们也太贱了吧?”
  微胖的青年唏嘘道:“谁知道呢。反正老头子说了,世上就有那么一群人,不喜欢别人对他好,你对他越好,他就越不愿意跟你好好相处。
  你欺负他、鞭打他、辱骂他,然后再给他一些微不足道的施舍,他就会把你当圣人供着。”
  瘦弱的少年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难怪老头子经常把‘施恩不如施威’挂在嘴边。”
  微胖的青年笑道:“老头子从不说假话。他所说的一切,你都能在北荒看到。在北荒,对野人们最好的,就是你皇叔道王。
  他被封为道王以后,就移居此处,经营封地。
  有许多道人跟着过来了。
  他们想把你皇叔的封地经营成一个崇尚道教的邦国。
  年轻的宋人不信那一套。
  他们就只能忽悠着野人信他们。
  所以他们为野人做了不少好事。
  但是野人们在得了好处以后,非但没有信奉他们,却反而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而且经常会发生暴动。
  逼的你皇叔私自建立了一队兵马,专门镇压他们。
  老头子说了,你皇叔是被何娘娘给毁了。
  他的封地传不到两代,就会被那群野人占据,回头还得皇外祖派人去清理。
  其他几家待野人如猪狗,野人们不仅不敢冒犯他们,还生怕自己干活不够卖力,被他们拿去填井眼。”
  瘦弱的少年听到了微胖的青年提起了道王,感叹道:“我父皇说了,我皇叔的路,是他母亲为他挑选的。他能不能治理好封地,都是他的事情,我们不管。
  他要是能守住封地,那他就能在上面当国主,将那一块地方代代传承下去。
  他要是守不住,我们就会派遣兵马将上面清理干净,将那一块地方拿回来。”
  微胖的青年直言道:“老头子说,何娘娘当时入宫的时候目的就不纯。只是在他、皇外祖、皇外祖母三座大山压迫下,没能成事,所以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外面弄了一个封国,想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老头子还说,她走错了路。
  老头子说,道家就不应该在宗教的路上一往无前,道家许多典籍都蕴含着极其高深的学问,道家的许多高人都是学问大家,他们几乎无所不精。所以道家应该学习儒家,将自己变成一种学问,而不是一种宗教。
  学问就该放在高阁里,让人花重金去求。而不是包裹上装神弄鬼的外衣去骗那些微不足道的钱财。
  不仅轻贱了学问,自己也落入了下乘。”
  “管他呢……”
  瘦弱的少年瞒不在乎的摆摆手,双眼不住的在码头上那些挥舞着小手的小娘子脸上猛瞧。
  微胖的青年见此,幽幽的长叹了一声,“姑姑还是不够狠啊……”


第0007章
  瘦弱的少年年龄不大,色心却重,就像是微胖青年的二舅哥。
  或许是在船上待了太久的缘故,瘦弱少年看到了码头上挥舞着双手的小姑娘们以后,就再也没有挪开过眼。
  那神情,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骨子里透着一股喜悦、难以自持的喜悦。
  “呜……”
  当最后一声轰鸣声落地的时候,铁船缓缓靠岸。
  甲板上的人爆发出了一阵呼声,码头上的人也爆发出一阵呼声。
  不过呼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群穿着别样短打军服,腰间挎着刀,背上背着枪的军卒给压了下去。
  军卒们进入到码头以后,立马封锁了码头和铁船连接处。
  一个胡须潦草的老汉,扛着一柄老氏的火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趾高气扬的进入到了码头。
  微胖的青年看到了老汉,惊叫了一声,拉着瘦弱少年就往船舱里躲。
  微胖的青年拉着瘦弱少年躲进了船舱以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陈老头怎么在这?他不是跟着老头子吗?”
  “陈老头?”
  瘦弱少年一惊,“那个号称邙山武院第一枪械教头的陈大脑袋?”
  陈大脑袋,大号陈大头,是第一批追随寇季的部曲。
  邙山讲武堂建立以后,陈大头因为枪法一流,被选入了邙山讲武堂充任先生。
  随后随着邙山讲武堂的学生,为大宋南征北战。
  后被选入御林卫。
  寇季离开大宋东京汴京城的时候,陈大头卸去了御林卫校尉之职,跟随着寇季一起到了庆国。
  往后的岁月,一直跟随在寇季身边。
  陈大头的履历并不惊人,甚至明面上没有任何盖世功勋传出。
  但没人敢轻视陈大头。
  因为陈大头在邙山讲武堂耕耘十多年,教导出的徒子徒孙一抓一大把。
  如今他的徒子徒孙已经从最基础的武官,蜕变成了大宋各军中的掌权将领,人数足足达到大宋在任武官的六成。
  背后蕴含的力量有多少,可想而知。
  所以没人敢惹老家伙,惹了老家伙,就等于惹了大宋六成的兵马。
  即便是微胖的青年和瘦弱少年身份不凡,也不好在老家伙面前拿大。
  老家伙把他们揍了,那就揍了。
  找他们祖父为他们撑腰,他们祖父都不搭理。
  瘦弱少年努力的缩了缩身子,疑惑的询问身边的微胖青年,“我是不好见他,你为何不敢见他?他可是你们家的仆人。”
  微胖青年瞥了瘦弱少年一眼,没好气的道:“以后千万别说这话,不然老头子会打死你。
  老头子喜欢匠人手艺,也经常以一个匠人自居,对于有手艺的匠人,老头子都礼待有加。
  如今匠人在庆国,已经有了非凡的地位。
  陈大脑袋就是其中佼佼者。
  他精通枪法,熟知各种枪械。为庆国改良枪械,提供了不少帮助。
  现在各军配备的六代枪械,就是陈大脑袋主导铸造的。
  老头子在开荒的时候,敢用炮火洗地,就是因为陈大脑袋铸造出的新枪械,远比旧枪械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新的枪械取代了旧枪械,旧枪械无用了,老头子自然能拿出来可劲的浪费。”
  瘦弱少年一愣,“我原以为陈大脑袋只会教人打枪,没想到还是个厉害的匠人……”
  顿了一下,瘦弱少年疑惑道:“老头子不是最喜欢贩卖武器吗?为何不将那旧枪械卖出去?
  北西域国主朱能和南西域国主李昭亮,对枪械可是垂涎三尺。
  塞尔柱帝国苏丹和哈里发格格巫,也对枪械垂下三尺。
  听我父皇说,他们已经把价码开到了两千斤黄金了。”
  微胖青年淡然道:“老头子说了,火器只卖给自己人,不卖给外人。他情愿将那些旧枪械毁了,也不卖给外人一柄。”
  瘦弱少年狐疑道:“老头子不是挺喜欢钱的吗?”
  微胖青年直言道:“老头子说,火器给了他们,那我们就只能得到两千斤黄金。但火器握在我们手里,那他们的,就是我们的。
  我们若是需要,可以随时去取。”
  瘦弱少年撇着嘴道:“老头子对待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霸道、不讲理。”
  微胖青年翻了个白眼道:“老头子很讲理,老头子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争气,错过了机会。”
  瘦弱少年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个了。想想怎么摆脱陈大脑袋吧。他就在码头上守着,我们一旦下去,一定会被他逮住。
  到时候我们逃家的愿望,恐怕就要落空了。”
  微胖青年赞同的点头,“出来了几个月,一直在船上待着,也没有出去看看大好河山,确实不甘心。”
  “我们跳海吧?”
  瘦弱少年提议。
  微胖青年刚要点头,却见从船舱的一个阴暗角落,走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神情一僵,叹了口气,“算了吧……”
  瘦弱少年侧身背对着那个从阴暗角落里走出的少年,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出现,瘦弱少年疑问道:“为何?”
  微胖青年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某只家猫不会水……”
  “家猫?”
  瘦弱少年一愣,猛然回头,就看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瘦弱少年一惊,“他怎么跟过来了?”
  微胖青年一脸苦笑,“你觉得我能摆脱他?”
  瘦弱少年沉声道:“那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微胖青年摇头,“他只负责保护我的安危,其他的一概不管,也不会向家里告密。”
  瘦弱少年长出了一口气,“那还好……那还好……”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道:“好什么啊。你的身份可比我重要多了。我只是一个拥有着两府之地的国主之子,你可是拥有着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帝的嫡长子。”
  瘦弱少年一惊,“你的意思是……”
  微胖青年苦笑道:“你觉得呢?”
  瘦弱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有人跟着我?”
  微胖青年直言道:“恐怕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身边就多了一个影子。”
  瘦弱少年沉声道:“我逃出盛京的时候,仔细检查过,没人跟着我。”
  微胖青年瞥了瘦弱少年一眼,“你太高看自己了。”
  瘦弱少年快速的在船舱四周看了看,想努力找出那个跟着自己的身影。
  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他一脸唏嘘的道:“但愿不是陈琳那个老家伙。那个老家伙现在越来越不像人了。”


第0008章
  微胖青年赞同的点头道:“浑身剧毒,形如鬼怪,确实吓人……”
  瘦弱少年苦着脸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微胖青年叹了一口气,“下船呗,还能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能一直待在船上,再坐回去?先不说一来一往得花多少时间,一旦我们原路返回,出现在日出码头,立马就会被人发现。
  唯今之计,只能跟陈大脑袋说说,看看他会不会大发善心,放了我们。”
  瘦弱少年脸色更苦,“陈大脑袋只听老头子的。”
  微胖青年撇着嘴,“他现在不是不在老头子身边吗?再说了,现在我们除了找陈大脑袋商量商量,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瘦弱少年迟疑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
  二人起身,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
  张忠和他手下的将士们,正将那些在船舱里窝了几个月的罪籍带上来,打开他们的镣铐,让他们下船。
  船下面,有官府的文书会安置他们。
  他们在大宋、庆国的时候,是罪籍,是人人不待见的懒汉,到了北荒,他们就变成了良民,回头北荒衙门给他们发放了千亩荒地以后,他们就会变成大地主。
  一切一切的转变,源于他们身体里流淌的血脉。
  两位皇爷争气,他们这群罪籍、懒汉,才能成为人上人。
  两位皇爷要是不争气,他们就只能沦为战场上的炮灰。
  一个国家若是足够强、足够强势,那么即便是在本国最不受待见的人,出了国门,也能享受到一定有待,也能瞬间生出一种优越感。
  第一个下船的家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汉。
  他下船以后,没有在文书处核对籍册,而是直奔那些站在码头上的奴隶。
  他毫不客气的掰开了人家的嘴,瞧人家的牙口,又抚摸人家身上的肌肉,在判断人家是否强健。
  奴隶们也习惯了,就静静的站在哪儿,任他施为。
  一些奴隶甚至还流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或许他想通过这个笑容,在新主人手里获得一个不一样的身份。
  比如管束其他奴隶的奴隶头子。
  中年大汉对那些脸上流露出谄媚笑容的奴隶,嗤之以鼻。
  反倒是对那些憨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奴隶,充满了兴趣。
  守在码头上的军卒们很快走到了中年大汉身边,冰冷了目光落在中年大汉身上,中年大汉吓的打了个哆嗦。
  “兄弟们……”
  军卒眉头一皱,似乎在埋怨中年大汉不守规矩,也似乎在埋怨他话多。
  中年大汉果断闭上嘴,跑到了文书处核对籍册。
  比起那冰冷无情的军卒,文书们就和蔼了许多,在核对了籍册以后,就笑嘻嘻的向中年大汉说明了一些在北荒生存的法则,以及一些不同领地上的不同的规则。
  甚至还主动帮助中年大汉挑选奴隶。
  此地领土是属于庆国的。
  所以此地不仅有第三次日出会盟订立的各项规矩和律法,还有一些庆国订立的规矩和律法。
  其他各家的领地上,除了要遵守第三次日出会盟订立的规矩和律法外,也有一些私属的律法和规矩。
  不懂人家的规矩和律法,冒然闯入人家领地,很有可能会引起人家的不满,甚至爆发出冲突。
  比如东阳种家和流求曹家,他们在北荒占据了大片疆土以后,果断放弃了原有的封地,选择将封地上的所有人,全部迁移到了北荒。
  如今他们叫北荒种家和北荒曹家。
  他们两家已经获得了大宋的册封,在北荒立国。
  曹家立魏,种家立晋。
  两家已经将北荒的基业,当成一个可以代代相传的祖地去经营。
  所以两家在制定国法的时候,明确的规定。
  国内不允许存在奴隶,也不允许存在异族。
  任何企图非法进入到两国境内的奴隶、异族,都会遭到射杀。
  两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保证国内国民血统的纯正性。
  在国内的国民,以及国内的发展没有达到一定规模以前,他们绝对不会接受异族。
  等到他们彻底发展起来,彻底站稳脚跟以后,他们或许会接受异族,但异族在他们国内,恐怕也只能以奴隶的形式存在。
  宋人至上,不是随便说说的。
  赵祯、寇季、张元、刘亨、狄青、种世衡、曹佾等,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实际行动落实这一点。
  只不过种世衡和曹佾做的更彻底一些。
  当然了,最彻底的还是刘亨。
  准确的说是刘亨的儿子,如今占据着整个倭地的阳国国主刘伯叙。
  刘伯叙用了二十多年时间,成功的将阳国变成了一个只有宋人的国度。
  二十多年时间,刘伯叙从一个政场小白,蜕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再从大魔王,蜕变成了一个人人敬仰的阳国国主。
  他所付出的,是所有倭人男子的性命。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刘伯叙太残忍了。
  唯有寇季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刘伯叙还不够残忍,他觉得刘伯叙还可以再残忍一些。
  刘伯叙能不能再残忍一些,需要时间去验证。
  但是曹家和种家所立的国度中,执行国法的人手段很残忍,不需要去验证。
  任何带着奴隶进入到他们两家所立的国度的人,都会受到鞭笞,奴隶会在第一时间被射杀的一干二净。
  所以文书必须叮嘱那些刚到北荒的人,不要去挑衅种家和曹家所立的国度中的国法。
  文书们在忙碌,大船上的张忠等人也在忙碌。
  他们腿肚子打着颤,脸上却充满了凶巴巴的神色,他们用最恶劣的态度,将那两个在船上赖了好几个月的大爷,轰下了船。
  两个大爷一走,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张忠甚至留下了泪水。
  微胖青年和瘦弱少年被驱赶着下了船,迎接他们的就是扛着一柄老式长枪的陈大头。
  “寇庆……赵杳……你们两个小家伙的事儿……发了!”
  微胖的寇庆和瘦弱的赵杳一脸苦笑。
  寇庆陪着笑脸,笑嘻嘻的对陈大头一礼,“陈翁翁有礼了……”
  “别!”
  陈大头一摆手,大大咧咧的道:“你小子可别叫我翁翁,我当不起。就算当得起,我也不想听。
  你小子嘴这么甜,心里肯定没想好事。
  我可不上你的恶当。”


第0009章
  寇庆听到了陈大头的话,笑容不变,反而向前走了两步,凑到了陈大头身前,笑着道:“陈翁翁,您不是跟着我祖父吗?”
  陈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寇庆道:“怎么?怕你祖父就在附近?”
  寇庆笑道:“我祖父做事向来有章法,他说近些年要经略南荒,那就一定会待在南荒。我只是奇怪,您为何不陪着我祖父在南荒带着,反而出现在了北荒。”
  陈大头笑眯眯的道:“你倒是了解老皇爷。”
  寇庆急忙道:“我可是他的亲孙子,当然了解他。”
  陈大头笑着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我要是说老太爷人就在临海督府呢?”
  寇庆脸上笑容一僵。
  一旁的赵杳脸色也不好看。
  陈大头见此,哈哈大笑,“两个小家伙,不经吓……”
  寇庆和赵杳闻言,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只能哭笑不得的看向陈大头。
  陈大头笑着道:“你爹之前研究出了一个叫电报的东西,里面有一些问题,就派人送到了老皇爷手里。让老皇爷给看看,老皇爷闲暇之余,就收拾了一番。
  如今那个叫电报的东西,已经能用了。
  只是要铺设什么线。
  我也不懂。
  老皇爷给了我一份文书,让我过来找临海督府的总督,先让临海督府试用,若是临海督府试用着没问题的话,那老皇爷就打算全力推广。”
  “电报?”
  寇庆一脸惊愕。
  电报这东西他听过,也见到过他父亲研究。
  电报的造法源于白石楼,据说是西方学问和大宋学问融合后衍生出的产物。
  只是白石楼里存放的卷宗上,对此物的描述过于惊世骇俗。
  他不太相信,所以没关注此物,没想到还真的研究出来了。
  陈大头点着头笑道:“是的,电报……说起来,你爹当国主的这些年也没闲着,先是弄出了铁船,随后又弄出了铁车,后来还掌控了雷电,造出了能在夜间发光的灯。
  如今又研究出了这种可以千里传信的电报。
  老皇爷说了,你爹弄出的这些东西,那些外人最少得三四百年才能学会。”
  说到此处,陈大头感叹了一下,“三四百年啊,我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寇庆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疑问道:“真的是电报?”
  陈大头瞪起了眼,“我还能骗你?”
  寇庆干笑着道:“那肯定不会。就是电报那东西过于惊世骇俗。”
  陈大头一脸感慨的道:“起初我也不信。可当老皇爷弄好了你爹送来的电报,让人铺设了足足十里多长的长线以后,真的将消息从线的一端传到了另一端。
  赵皇爷看到了那东西以后,惊喜的不得了,说要在大宋各地都按上电报。
  赵皇爷说了,有了电报,大宋各地的消息,就不用耽误许久才能送进京了。
  说什么大宋对地方上的统治会加强,民间的疾苦,再也瞒不住朝廷。
  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朝廷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寇庆沉声道:“真要是能达到千里传音的效果,我皇外祖说的倒也没错。”
  陈大头嘿嘿一笑,“老皇爷可不这么认为。老皇爷说,大宋就不该要好东西,要了也没用。
  十五年前,你爹弄出那个大铁船的时候,赵皇爷软磨硬泡的从老皇爷手里要走了锻造的法子,直到现在,大宋勉强才能锻造一些载人不过一千五的小船。
  十三年前,你爹弄出了带轨的铁车的时候,赵皇爷又是软磨硬泡的要走了锻造的法子。
  结果呢?大宋的官员说弄那个东西就是劳民伤财。
  硬生生的把好东西塞进了龙图阁供着。
  最后你爹在庆国铺设完了铁轨,弄好了铁车,让大宋那些官员亲眼看到了铁车的好处,他们还是犹犹豫豫的。
  你祖母最后看不下去了,就跟你姑姑二人,合伙在大宋修筑铁轨。
  修筑了一条从盛京城通往庆都的铁轨。
  每日里运货、运人,日进斗金。
  大宋那些官员看到了现钱,才看到了修筑铁轨的好处。
  他们才动手修筑铁轨,还妄想用微薄的钱财拿走你祖母和你姑姑二人修筑的那条铁轨。
  惹的你祖母和你姑姑差点没把那些人给砍了。
  赵皇爷差点没气死。
  去信让你姑父把督造部的那群蠢货全罢了。
  范老头为此也丢了官。
  五年前,你爹弄出了电灯,赵皇爷又厚着脸皮讨要,老皇爷狠狠的宰了大宋一笔,才把东西卖给他们。
  赵皇爷原以为出了大价钱,大宋的官员就会重视。
  却没想到,大宋官员一听要在全大宋铺设电线,又退缩了。
  到现在,庆国几乎全部用上了电灯。
  而大宋只有盛京城有电灯用。
  赵皇爷此次讨要电报,老皇爷用此前的三桩事,好好的羞辱了一番赵皇爷。
  赵皇爷气的差点领兵杀回去,想要把大宋朝堂上的那群酒囊饭袋全砍了。”
  寇庆感叹了一声道:“昔日跟着我祖父革新的那群人老了,不仅人老了,脑子也老了。”
  陈大头鄙夷的道:“我看他们就是一个个守财奴。昔日大宋没钱的时候,多大方?给辽国赔款,开口就是三百万贯。
  如今国库、大宋钱庄钱财满仓,反道小气了起来。”
  赵杳小声的替自己的父皇辩解了一句,“大宋不是小气,只是大宋太大了,许多地方还没有起来。盛京城虽然繁华,可许多边陲之地的百姓,勉强才学会说汉话而已。
  大宋大部分的钱财,都要留着给边陲的百姓推行教化。”
  陈大头不屑的道:“舍得花钱,才能赚钱。只进不出,只有抢劫。老皇爷这些年花在庆国上面的钱财,比大宋钱庄里的存钱还多。
  庆国国库不仅没有干煸下去,每一岁的税收反而在翻倍的上涨。
  以前庆国还有打补丁的人。
  你现在去庆国看看,谁还穿打补丁的衣服?
  庆国的百姓如今不穿一身体面的衣服,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赵杳翻了个白眼。
  庆国小国寡民,自然好治理。
  他外公十几万万贯砸下去,效果自然显而易见。
  再加上庆国很早以前就将罪籍扔到了北海府去充任矿工、苦力,随后又将庆国境内的那些懒汉,强制的扔到了北荒开荒。
  不知道有多少人供养着庆国的国民,庆国的国民过的自然富足。


第0010章
  庆国如今没有农税。
  没有农税?
  谁敢想象?
  大宋别说效仿庆国取消农税了,就是少收一成,也会在大宋境内引起巨大的动荡。
  大宋国土太大了,需要发展的太多了,需要供养的国民太多,十几万万贯扔到大宋各地,仅仅只能掀起一大片又一大片的浪花而已,想要改天换地,根本不可能。
  大宋又没有庆国那么多生财之道。
  只能借着官营的一些生意和税收发展,自然比不上庆国。
  而且,大宋人口在十五年时间内,足足翻了一倍多,如今已经达到了一万万六千万之多。
  大宋的疆土并没有扩张,能分的地方,已经分的差不多了。
  如今再有什么归化族叛乱,大宋朝堂上的官员几乎没有一个请安抚的,纷纷请求派兵灭族。
  大宋朝堂上的官员之所以变得如此残忍,就是为了能够把人杀了,把地空出来好分派给百姓。
  也就是说,大宋多出了几千万百姓要养,大宋所需要的花费,也在直线上升。
  能投入到发展中的,自然不多。
  其他几家封地上的人口,在十五年时间内,也暴涨了一圈。
  唯有庆国的人口,在暴涨到了一百万以后,就止步不前。
  庆国人口数量,一直维持在一百万。
  庆国现在的田产,刚好能满足一百万人所需。
  庆国的百姓们在农闲之余,回去其他的作坊内做工,田间的收入和作坊内的收入加起来,十分丰厚。
  一些家中男丁颇多的人家,还会分派家中一两个汉子去作坊内全职。
  收入自然更加丰厚。
  毕竟,现如今庆国包揽着大宋、阳国、魏国、晋国、东天竺、西天竺、北海国所有用船。
  一些近十五年出现的新兴的东西,也由庆国包揽。
  一家独大的生意,赚的自然多,分给那些做工的百姓的钱财自然也多。
  百姓们收入自然高。
  诚如此前张忠在船上所言,如今在庆国,只要肯吃苦,就能过上好日子。
  懒汉在庆国就没有活路。
  你自己要是不变得勤快起来,庆国朝廷就会帮你便勤快。
  庆国朝廷不仅会给你官配妻子,还会在你妻子怀有身孕以后,将你扔到北荒去开荒。
  开荒所得的八成,都会被朝廷送到你妻儿老母手里。
  期限五年。
  五年以后,你若是变勤劳了,可以回到庆国跟妻儿老母一起生活。
  五年以后,你若还是懒汉,庆国就会将你的妻儿老母送到北荒,跟你一起在北荒生活。
  她们到了北荒以后,倒是不会过苦日子。
  毕竟,懒汉们到了北荒以后,都会成为大地主。
  她们到了北荒以后,日子一样会过的十分富足。
  但是,从庆国那个富贵窝,搬到了还处在最初开发阶段的北荒,一般人受不了,邻里也会戳你脊梁骨。
  当然了,也存在一些死性不改的懒汉。
  到了北荒以后,不仅懒,还败家,会很快败光了临海督府分给他们的田产。
  一旦懒汉将田产败光,临海督府就会收回他们的奴隶,然后将其落为北荒籍。
  落了北荒籍,就必须入矿山服役三年。
  一切针对于宋人的优待,也会随之取消。
  不愿意入矿山服役的,可以去敢死军,驱使野人征战,获得了战功以后,可以复籍。
  庆国就是凭借着如此手段,不断的将庆国境内过剩的百姓转移到北荒的。
  也正是因为庆国有如此政令,庆国百姓的数量才一直保持在一百万。
  总之,庆国的富庶,别人学不来,也没办法学。
  寇庆瞧着赵杳直翻白眼,苦笑不得的岔开了话题,“陈翁翁,我来此处的事情,我祖父不知道吧?”
  陈大头笑眯眯的道:“你觉得呢?”
  寇庆干笑着道:“我祖父应该不知道……”
  陈大头装腔作势的道:“那可说不准。”
  寇庆尴尬的道:“陈翁翁,您就别吓唬我了。”
  陈大头哈哈一笑。
  寇庆见到陈大头笑了,松了一口气,“看来我祖父真的不知道,不然陈翁翁也不会笑的这么畅快。
  陈翁翁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兄弟?”
  陈大头将老枪抱在了怀里,笑着道:“既然被我撞见了,自然要依照规矩办。”
  寇庆急忙道:“陈翁翁就不能当作没看见小子,放小子一马吗?”
  陈大头笑容更灿烂了,“你爹五年前被我撞见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寇庆愕然的看着陈大头。
  陈大头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十五年前你爹就想逃家,被你高祖父给拦下了。你高祖父去世以后,你爹再次想逃家,被你祖父给拦下了。
  五年前,你爹写了一份国书,准备将国主之位传给你,然后逃家,却被我给撞见了。
  你爹当时可是苦苦哀求,还许下了重利给我……”
  陈大头说到此处,没有继续再说。
  寇庆脸色却变得十分凄苦。
  陈大头的话他听明白了。
  陈大头是告诉他,他爹诱之以利,都没能成功的从陈大头手里逃走,他想空口白牙的让陈大头放他一马,根本不可能。
  “陈翁翁……”
  赵杳在一旁轻声喊了一句,一脸哀求的看着陈大头。
  陈大头立马摆手道:“别,咱们可不是一家的。”
  赵杳义正言辞的道:“我现在叫寇杳!”
  陈大头一愣,愕然道:“为了跟我攀关系,你连祖宗都不要了?”
  赵杳大义凌然的道:“我母后姓寇。”
  陈大头一拍额头,感叹道:“我突然想起了老皇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
  赵杳愕然的看着陈大头道:“什么意思?”
  陈大头吧嗒着嘴道:“你们两个难道就从没想过,我一个身负重任的远征大将军,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码头,又恰巧撞见你们两个吗?”
  赵杳愣了一下。
  寇庆却立马反应了过来,“有人跟着他,还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给你传递了消息?”
  陈大头笑着点头道:“你小子说的不错。不过还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自从老皇爷离开了汴京城以后,就不怎么待见大宋的官员,私底下也不会见大宋的官员,更不会收他们的消息。
  所以,大宋有资格给我们递消息的人,只有四位。”
  寇庆惊愕的道:“不会吧?!”
  赵杳脸色一瞬间就白了。
  不等赵杳反应过来,一个苍老的手就出现在了他肩头,阴恻恻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皇家嫡长子不要皇姓了,还真是天下第一奇闻。难道是咱家这个奴婢当的不合格,没教好皇家嫡长子规矩?”


第0011章
  赵杳浑身骨头瞬间就软了,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寇庆觉得身上冷气直冒。
  他没想到,他和赵杳在船上说的戏言,居然成真了。
  陈琳这个老家伙居然真的跟着他们。
  陈琳一把拽住了赵杳的衣领,没让赵杳瘫坐在地上。
  赵杳和寇庆脖子僵硬回过头,就看到了陈琳那张死人脸。
  陈琳那张脸,跟死人真的没区别。
  眼窝深陷,惨白的脸色上还泛着一些蜡黄,脸上的老人斑和鸡皮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他张开嘴一笑,露出一嘴的牙床,看着更渗人。
  小孩子看了都会被吓哭。
  赵杳和寇庆之所以怕陈琳,是因为陈琳乃是内侍首领,有代替皇帝教训宗室子弟规矩的资格。
  老家伙说收拾他们两个,那就真动手收视了。
  寇庆虽然说是庆国国主的嫡子,可他也是大宋公主的嫡子,手上有掌着御前行走的金牌,大宋皇室的规矩也能管到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陈琳这个老家伙在老头子面前也能讨几分面子,就算真把他揍了,他也没地说理去。
  “陈……陈大伴……”
  赵杳和寇庆干巴巴的笑着,看向了陈琳。
  陈琳没有搭理寇庆,而是看着赵杳道:“身为皇室子弟,公然抛弃姓氏,该当何罪?”
  赵杳张着嘴,说不出话。
  寇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反倒是陈大头在一旁嘿嘿笑道:“砍脑袋!”
  陈琳瞥了陈大头一眼,阴恻恻的道:“现在不兴砍头了,现在叫枪毙。”
  赵杳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我是胡说八道的。”
  陈琳盯着赵杳,冷哼了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身为皇族子弟,未经许可,私自离开盛京,罪加一等。
  当杖三十。”
  赵杳一脸苦涩,哀嚎道:“杖三十,会死人的。”
  陈琳没有搭理赵杳,目光落在了寇庆身上,“未经许可,私自逃离庆都,当杖二十。”
  寇庆脸色有些难看。
  陈大头笑呵呵的上前,“我们家的人,自然会有人处置,就不劳陈公公大驾了。”
  陈琳盯着陈大头,“听你的意思,咱家还不能动寇庆?”
  陈大头笑着道:“你要是我们家的人,自然有资格,可你不是。”
  陈琳眯起了眼,“咱家就算当着寇皇爷的面处置寇庆,寇皇爷也不会说什么。”
  陈大头双臂环在胸前,抱着自己的老枪笑呵呵的看着陈琳道:“你可以试试。”
  陈大头话音落地,周遭背着枪的将士们齐齐出现在了陈琳四周。
  陈琳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微微一冷,“这点人,还拦不住咱家。”
  陈大头也不言语,只是摆了摆手。
  围绕在陈琳身边的将士们一起扯开了外衣,露出了一个个酷似爆竹的东西。
  陈琳见此,嘴角抽搐了一下。
  寇庆吓了一跳。
  陈琳瞪着陈大头,骂了一句,“你个疯子!”
  寇庆赶忙劝诫道:“陈翁翁,不至于……不至于……”
  陈大头毫不客气的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和陈琳同为奴婢,他若是当着我的面,骑在了你头上,那我脸往哪儿放?”
  寇庆哭笑不得。
  他感激陈大头护着自己之余,又害怕陈大头和陈琳真的掐起来。
  然而。
  寇庆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陈琳并没有跟陈大头闹起来,反而向陈大头服了软。
  不仅没有杖则寇庆,甚至连赵杳也一并放过了。
  只是说他回去以后,会如实向大宋皇帝和庆国国主汇报此事。
  寇庆和赵杳暂时逃过了一劫,但却并没有放下心,因为事情并没有结束。
  陈大头则一脸不在乎。
  他根本不在乎陈琳找人去告状。
  大宋皇帝也罢,庆国国主也好,都不管不到他头上。
  能管到他头上的,只有寇季一人。
  寇季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找他麻烦。
  陈大头在接上了陈琳、寇庆、赵杳三个人以后,带着他们离开了码头,坐上了马车,赶往了北荒的临海督府。
  行半日,就到了临海督府府城。
  府城距离码头并不远。
  府城是依托着码头,向东扩散的。
  临海督府治下,足足有四府之地,比庆国还大一倍。
  其中大部分的疆土,都在临海督府府城的东面。
  地广人稀。
  大部分人口集中在临海督府和四大府城附近,剩下的地方仍旧在开发和消化当中。
  如今临海督府治下的百姓,有十五万三千人。
  奴隶……奴隶没有籍册,不算人。
  从临海督府府城门口设立的那一块石碑就不难看出奴隶在此处的地位。
  上面写着‘奴隶和夜香车不得入内’。
  除了临海督府,其他各地也有类似的规则。
  魏国和晋国的规矩更绝。
  整个领地内都不允许奴隶出现。
  寇庆坐在马车上,遥看着临海督府府城门口的石碑,有些愕然,他侧过头询问陈大头,“陈翁翁,这是我祖父立下的?”
  陈大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没有言语。
  反倒是坐在马车深处的陈琳幽幽的道:“你祖父就算把此地的野人杀光了,也不会立下这种落人话柄的碑文。”
  寇庆一愣。
  陈琳继续解释道:“此碑是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立下的。咱家以前觉得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却没料到,他居然升的比你那个被誉为妖孽的二舅哥还快。
  小小年纪就坐上了临海督府总督的位置。
  军政大权皆掌于手。
  行事更是霸道异常。
  看不起那些奴隶,就摆在明面上。
  奴隶纵然对他恨之入骨,也只能憋着。
  咱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明明若不惊风,为何能展现出如此霸气。”
  寇庆也有些想不通。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他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被他妻子欺负的死死的,身上看不到半点霸气,反而带着几分怂怂的感觉。
  寇庆思量再三,缓缓开口道:“大概是在我祖父身边待久了,沾染上了一些霸气吧。”
  陈琳赞同的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第0012章
  寇庆和陈琳、陈大头说着话,就到了城门口,再亮出了腰牌以后,守门的将士立马放行。
  入了临海督府府城,马车并没有直奔临海督府府城内的总督府而去,而是折到去了临海督府府城内的督府府学临海书院。
  之所以去临海书院,是因为临海书院内有一座文庙。
  庙里供着圣贤,也供着寇庆的高祖父寇准。
  寇氏子弟如今去任何一座城池,只要城池里有文庙,就得先赶到文庙里去叩拜。
  对寇氏子弟而言,文庙就是祖宗祠堂。
  寇氏子弟前往文庙里拜见祖宗的时候,昂首阔步,要多傲气有多傲气。
  似乎在告诉文庙里所有人,你们叩拜的圣人,是我祖宗。
  临海书院,远没有文昌书院那么宏伟壮观。
  更没有文昌书院那么多师资、藏书等等。
  但临海书院也有可取的地方,那就是临海书院修建的十分雅致。
  修筑临海书院的人,几乎是将江南的精致挪移到了北荒。
  所以抵达临海书院门口以后,入目的全是江南风。
  一步一景,十分引人注目。
  临海书院的文庙,就在临海书院正门后。
  犹如影壁一样,遮蔽了临海书院正门后的其他景致。
  入目的只有一些祭祀的礼器,以及那酷似庙宇风格的文庙。
  寇庆入了临海书院,在文庙门口正了正衣冠,迈步入了文庙以后,依大礼参拜了寇准的神像,然后再拜见了其他几位圣人。
  就在所有人底下脑袋的时候,从神像下面拜访的案几下,伸出了两只手,拽着寇庆和赵杳的手,将他们拽到了案几下。
  不等寇庆和赵杳二人惊呼,案几下的大胖子就捂住了他们两个人的嘴。
  寇庆惊慌之余,定睛一看,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心头一松。
  大胖子待到寇庆和赵杳静下来以后,顺着铺设在案几上的桌布缝隙望了出去。
  看了几眼后,收回了目光,盯着寇庆问道:“小妹没来吧?”
  寇庆目光落在了大胖子的手上。
  大胖子立马收回了手。
  寇庆吐了一口气,苦笑道:“她就算来了,也进不了文庙,你紧张什么?”
  大胖子愣了一下,赞同的点头道:“也对,她是女儿身,没资格入文庙。不过先生说了,以后也要让女子入学。
  女子一旦进入到了学府,以后恐怕也会进入到文庙。
  我提前预习一下,免得被她抓住。”
  寇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至于吗?不就是欠她一首诗吗?你做给她就是了。”
  大胖子瞪着眼道:“她把我做的每一首诗词都评价成了狗屎,我还敢在她面前作诗?我闲着无聊找虐啊?
  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找虐的贱人吗?”
  寇庆撇撇嘴道:“你就喜欢被人吹捧,不喜欢被人批评。”
  大胖子刚要开口。
  就听两道声音在案几外响起。
  “苏轼,人既然被你带走了,那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他们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那一身肥肉,恐怕就要变成灯油了。”
  “苏先生,照顾好庆殿下……”
  “……”
  苏轼揉了揉肚皮,一脸不满。
  他潇洒惯了,可不喜欢带着两个累赘。
  苏轼撇着嘴要开口拒绝,还没出声,嘴就被捂上了。
  寇庆和赵杳一人拽着苏轼一个胳膊,一人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苏轼的嘴。
  苏轼翻了翻白眼。
  寇庆小声的道:“哥哥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兄弟。我们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还没痛快的玩一场,就被那两个老家伙给抓住了。
  看那两个老家伙的架势,肯定会将我们送回去。
  如今有你背书,他们愿意让我们多玩两天,你就成全成全我们。”
  赵杳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两个保证不给你闯祸。”
  苏轼示意寇庆放开自己。
  寇庆放开了苏轼,苏轼瞪了寇庆一眼,喝道:“你是不是傻。那两个老家伙真要送你们回去,你们恐怕连下船的机会也没有。
  他们肯带你们下船,就说明他们会暂时放你们出去撒欢一场。
  人家明明早就放了你们两个一马了,你们还看不出来?”
  寇庆一愣,赵杳也跟着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
  寇庆迟疑道:“那两个老家伙会那么好心?”
  苏轼摊开手道:“甭管他们是不是好心,总之他们允许你们出去玩了,不是吗?”
  寇庆沉吟着点点头。
  苏轼问道:“小妹没有跟着你过来?”
  寇庆缓缓摇头。
  苏轼长出了一口气,“她没来就好。”
  寇庆忍不住道:“我娘子有那么可怕?”
  苏轼瞪了寇庆一眼,“她见到我,不是讽刺我胖的像只猪,丢了苏氏的脸;就是嘲笑我诗词做的像是狗屎。
  她的声音就像是针,在我脑袋里刺来刺去的。
  我能受得了?
  我就是为了躲开她,才跑到北荒担任临海书院山长的。”
  寇庆直言道:“这也怪不了她啊。别人都说她有三分像你,偏偏你又长的胖胖的。没见过她的人,都以为她也跟你一样,是个大胖子。
  她明明才貌双绝,却要跟着你一起背上一个大胖子的名头,她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苏轼不满的道:“我可是她兄长!”
  寇庆疑问道:“所以她就该让着你?”
  苏轼恶狠狠的瞪了寇庆一眼,“都是因为你,我才没办法在她面前一展兄长的威严。”
  寇庆撇着嘴,淡然的道:“那没办法,我的高贵是天生的。我的妻子,注定了不会任人欺负。”
  苏轼瞬间有种掐死寇庆的冲动。
  “小妹其实一直给你留着面子的。她几乎没有在人前评价过你的诗词。”
  寇庆一脸认真的道。
  苏轼不屑的撇撇嘴。
  其实寇庆说的是实话,苏小妹虽然对苏轼很毒舌,但是在人前从没有说过苏轼坏话。
  再过几十年,那位绰号李怼怼的李大才女出世以后,那才是苏轼的恶梦。
  李大才女可是毫不客气的评价苏轼的诗词‘不协音律’,通俗点讲就是太没谱。
  要知道,李大才女勉强算是苏轼的半个徒孙,怼起苏轼,也毫不手软。
  李大才女对苏轼的评价,可是伴随着苏轼的诗词,一起传承到了后世。
  影响力远比苏小妹厉害多了。


第0013章
  寇庆见苏轼一脸不屑,也就不再开口。
  三个人等陈琳和陈大头走远了,才从案几下爬了出来。
  苏轼大大方方的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邀请寇庆和赵杳去了自己的住所。
  取了两壶酒,吩咐仆人去准备了几个菜,在住所内摆下了一桌宴席,算是给寇庆和赵杳接风洗尘。
  寇庆对苏轼摆出的接风洗尘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反感。
  赵杳是真的不喜欢如此简陋的接风洗尘宴会。
  赵杳想跟苏轼一起去青楼、一起去姑娘们的住所,好好乐呵乐呵。
  但赵杳并不清楚,只要寇庆在他身边,苏轼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带他去青楼的。
  领着妹夫去青楼,在别人家里都不算事儿。
  在苏家,就是大事。
  苏轼真要敢领着寇庆去青楼里乐呵,苏小妹肯定会对他不客气。
  三个人在苏轼的居所,喝了一顿毫无滋味的酒、吃了一顿毫无滋味的饭,苏轼安顿寇庆和赵杳睡下。
  次日一早。
  苏轼带着二人前往了总督府,去见自己的兄长苏景先。
  总督府在城中,占地面积不大。
  仅仅是一处办公场所。
  庆国如今施行的是公私分离的政令。
  公是公,私是私。
  官员不许带着家眷住进衙门。
  为此,庆国还给所有官员在上任之地配备了住宅。
  总督府占地三十亩,却没有多少景致。
  里面最大的建筑,不是总督办公的地方,而是籍册房。
  籍册房内存放着所有在临海督府内的宋人的籍册卷宗。
  籍册房旁边,才是总督办公之所。
  苏轼领着寇庆和赵杳进入到了总督办公之所,就看到了身体瘦弱的苏景先,抚摸着胡须,坐在案几前,正在审阅积分文书。
  “兄长……”
  苏轼入了总督办公之所以后,大大咧咧的呼喊了一声。
  苏景先听到了苏轼的呼喊,放下了手里的卷宗,抬起头一瞧,就看到了寇庆和赵杳。
  苏景先起身,出了案几,躬身施礼。
  “臣苏景先,见过庆殿下,见过大宋杳殿下……”
  寇庆和赵杳对视了一眼,齐齐开口。
  “不必多礼……”
  苏轼在一旁不屑的道:“都是一家人……”
  苏景先起身,瞪了苏轼一眼,“礼不可废!身为人臣,就应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苏轼一把将寇庆扯到了自己身边,嚷嚷道:“妹夫又没有把我们当外人,我们干嘛要把妹夫架起来?”
  寇庆赞同的点头。
  苏景先冷冷的道:“妹夫不拿我们当外人,但是我们必须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忘记了身份地位,就容易生出轻怠之心。
  妹夫不会计较,可其他人呢?
  你在为我苏氏招祸。”
  苏轼挠了挠头,有点不愿意听苏景先说教。
  他本就是一个洒脱豪放的人,如何受得了各种规矩的约束,如何受得了别人在自己耳边唠叨。
  苏景先话里的深意,苏轼清楚。
  虽然如今寇氏和苏氏亲如一家,寇氏的人也不在苏氏的人面前摆架子。
  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两者有本质的差别。
  忘了其中的差别,是会出问题的。
  你一个做臣子的,企图跟君主称兄道弟,你以为你是寇季?
  你以为你遇到的君主是赵祯那个仁君?
  若是突然冒出来一个计较身份的君主,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全族也得跟着遭殃。
  “道理我都懂,你不用给我讲。你该给他们两个讲一讲道理,他们可是撇下了身份地位跑到此处来游乐的。
  他们两个忘了规矩,远比我忘了规矩要恐怖。”
  苏轼不耐烦的摆了一下手,扔下了寇庆和赵杳就离开了总督府。
  寇庆站在原地没动。
  赵杳倒是想追出去,但是看到了寇庆没动,他也没动。
  在寇庆和赵杳眼里,苏家兄妹四人,完全是四种人。
  苏景先瘦瘦弱弱的,人非常古板。
  苏轼是个大胖子,人却十分洒脱。
  苏辙不瘦不胖,人十分有主见。
  苏小妹才高双绝,人十分灵动。
  四个人,四种性格,甚至连样貌差距都很大。
  人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也有相似的地方。
  苏家四兄妹,可以说是找不到什么相似的地方。
  相貌差距很大、性格差距也很大,即便是在文采上,四个人也有很大的差距。
  苏轼和苏小妹算得上是天赋异禀,苏景先却是中人之姿,苏辙虽有天赋,但很少在人前显露,更喜欢躲在白石楼里研究学问。
  四个人当中,苏景先明显不讨喜,寇庆和赵杳也不怎么喜欢跟苏景先玩耍。
  但苏轼将他们丢给了苏景先就不管了,他们还没有聆听苏景先的训示,却也不好离开。
  苏景先吩咐人给寇庆和赵杳上了茶水,请他们坐在了堂上的座椅上。
  苏景先就自顾自的回到了案几前处理公文。
  寇庆和赵杳一等就是一天。
  直到夜色发暗的时候,才带着二人离开了总督府,到了距离总督府不远处的私宅。
  到了私宅,寇庆和赵杳听了足足一个时辰说教,吃了一顿没什么滋味的便饭,便逃离了总督府。
  赵杳想去找苏轼,却被寇庆给拦下。
  苏轼明显不想带着他们两个累赘,寇庆也不愿意去给苏轼当累赘,赵杳这么色胚,只想让苏轼带他去看姑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苏轼不愿意带着他们。
  寇庆拦下了赵杳以后,让赵杳带着他去找赵杳的叔叔道王。
  二人身上没什么盘缠,又想好好在北荒游历一番,自然得去找有钱人弄点盘缠。
  赵杳的叔叔道王赵浓背靠着大宋和道门,手里的浮财很多。
  二人刚好可以去打秋风。
  道王赵浓的封地,就在临海督府边上。
  二人连夜诓骗了一辆马车,载着他们前往了道王赵浓的封国。
  之所以连夜走,就是为了悄无声息的甩开陈大头和陈琳。
  他们二人总觉得陈大头和陈琳会突然出现,结束他们美好的旅程。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根本逃不出陈大头和陈琳的手掌心。
  他们出了临海督府府城,立马就有七八辆马车跟了上去。


第0014章
  寇庆和赵杳出了临海督府府城,赶车的马夫就发现二人是个穷鬼。
  二人只能仗着自己一身三脚猫的武艺,拿下了马夫,将马夫给绑了,扔进了马车,然后自己驾着马车赶往了道王封地。
  在吃空了马夫带的干粮以后,二人终于抵达了道王的封地。
  道王的封地,跟临海督府有很大的区别。
  里面充满了浓浓的道门风气。
  守在封地关口上的居然不是一座兵塞,而是一座道观。
  寇庆和赵杳二人站在道观前,目瞪口呆。
  他们很难理解,守关的重任,居然可以交给道人们。
  赵杳觉得,他一个不怎么懂兵事的人,也能轻而易举攻破道王封地的门户。
  “胡闹啊!”
  寇庆望着眼前别具一格的道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杳深以为然的点头。
  寇庆看着庙宇前那些穿着道袍四处穿行的人影,感慨道:“我大概有点明白了老头子为何看不起你叔叔和何娘娘的作为了。
  他们根本不懂治国……”
  赵杳迟疑了一下,“大宋西边的大食国,在推行宗教的时候,尚且知道充实武备。可我皇叔却只知道推行宗教,丝毫不在意武备。
  甚至将守关重任,交给了道人。
  一个个就配备着一柄青钢剑,如何挡得住手握枪炮的兵马攻伐?”
  寇庆沉吟了一下,道:“也许是有恃无恐吧。毕竟你皇叔的封地,可是夹在我家和狄家中间。
  我家封地和狄家的封地都有重兵坐镇。
  你皇叔的封地要是出了问题,也能照应一二。”
  赵杳侧头质问道:“狐假虎威,如何长久?”
  寇庆没有言语。
  道门从诞生到如今,并没有真正的执掌过一国。
  所以如何将宗教合理的融入到一国当中,如何将一个国家变成一个宗教国,他们并不知晓。
  依照目前道王封地上的状态看,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走。
  赵杳见寇庆不回答他,就皱着眉头道:“我皇叔不是蠢人。他不应该将封地弄成这样。就算他不知道怎么做,也可以学一学以前的大理,或者大食。”
  寇庆瞥了赵杳一眼,“你皇叔怕是做不了主。”
  道王赵浓,从小也是在皇宫里长大,虽然没有赶上夺嫡,但是夺嫡的场面见过不少。
  宫里先生们教导的治国之道,也学习了不少。
  道王赵浓又不蠢,有一群尖端人才教导他,他多多少少都能学会一些治国之道。
  他既然学会了治国之道,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封地治理成这副德行?
  答案就是他做不了主。
  也只有他做不了主的情况下,他的封地才会变成如今这个德行。
  寇庆和赵杳在道观门前长吁短叹,有人早早的就注意到了他们。
  那是一个年龄颇高的道人。
  见到了寇庆和赵杳以后,眼睛亮晶晶的走到二人面前。
  “你们是……宋人?”
  寇庆和赵杳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道人继续问,“可是来投奔尊主的?”
  寇庆沉吟了一下,笑道:“算是吧……”
  道人一愣,笑眯眯的道:“宋人投奔尊主,要先入观内,修行七七四十九日才行。”
  寇庆和赵杳同时皱起了眉头。
  道人赶忙道:“有好处!宋人在北荒各地都有优待,我们这里也不例外。只要你们入了道门,成了自家人,就会得到田产、大宅,甚至妻妾……好处比其几个地方多……”
  寇庆和赵杳一起摇头。
  他们二人拜的是文圣,而不是道圣。
  他们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入道家门庭。
  道人见到二人摇头,脸色有点不好看。
  寇庆果断甩出了一个腰牌,甩到了道人脚边。
  道人看到一道金光闪过,略微一愣,定睛一瞧,瞳孔微微一缩。
  道人后退了两步,盯着寇庆道:“是真人当面,还是冒充的?”
  寇庆甩出的那块腰牌上铭刻着‘御前行走’四个大字。
  但凡是大宋出来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块腰牌的来历。
  寇庆瞥了道人一眼,“你这么问,谁会承认自己是假冒的?”
  道人眯了眯眼,“那贫道就先得罪了,请二位随贫道前往道王宫,那里自然有人辨别真假。”
  寇庆和赵杳并没有拒绝。
  任由道人差遣了七八个道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带着他们前往了道王宫。
  一路上耗费了数日。
  他们抵达了道王宫。
  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比较狗血的事情,反而过的十分平淡、平静。
  道王宫,一座巨大的道宫。
  筑造的十分奢华,看着十分耀眼。
  守在道王宫前的,无一不是青春靓丽的道姑。
  道王赵浓,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道王宫正殿门口的台阶上,开怀痛饮,怀里还抱着一位美人。
  四周的那些道人,似乎见怪不怪。
  三十多岁的人了,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三十岁。
  反倒像是二十三四的青年,不胖不瘦,反而带着几分俊朗。
  寇庆和赵杳在经过了三次甄别以后,就出现在了道王赵浓面前。
  道王赵浓见到了他们二人,丢下了酒壶,大笑着迎上前,“好侄子,好外甥,你们来看我了?”
  道王赵浓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见到了寇庆和赵杳,就欢欢喜喜的上前,一边高兴的喊着,一边给了寇庆和赵杳一人一个熊抱。
  寇庆和赵杳二人在道王赵浓抱过他们以后,齐齐躬身。
  “皇侄见过五皇叔……”
  “外甥见过五皇舅……”
  赵浓大笑一声,“自家人,不必多礼。”
  赵浓说完这话,便招呼着身边的那些道姑们去准备酒宴,他要为寇庆和赵杳接风洗尘。
  少顷过后。
  一桌丰盛的酒宴,就出现在了正殿旁边的偏殿内。
  赵浓热切的拉着寇庆和赵杳,一起喝起酒。
  寇庆和赵杳吃了许多天粗茶淡饭了,如今终于可以开荤了,自然也不客气。
  赵浓在他们二人带动下,胃口大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正准备促膝长谈的时候。
  何娘娘着一身道袍,带着一群道姑,出现在了偏殿内。
  偏殿内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寇庆和赵杳清晰的看到赵浓笑容僵硬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温怒。


第0015章
  寇庆和赵杳见到了何娘娘出现,立马起身,向何娘娘施礼。
  二人身上都带着酒气,所以不敢凑到何娘娘身前,只能隔着老远躬身施礼。
  “皇孙赵杳……”
  “皇外孙寇庆……”
  “见过太妃娘娘……”
  何娘娘是赵祯的四妃之一,赵润继位以后,就将其册封为了太妃。
  所以寇庆和赵杳得称呼何娘娘为太妃娘娘。
  二人施礼过后。
  何娘娘凑上前,拽起了二人的手,亲切地笑道:“几年不见,你们两个都成大人了。”
  何娘娘拉着寇庆仔细瞧了瞧,夸赞道:“比你爹俊俏多了。看着就招人喜欢。”
  寇庆赶忙道:“多谢太妃娘娘夸赞。”
  何娘娘又看向了赵杳,笑着道:“你小子长的也俊俏,最重要的是看着比你爹激灵。”
  赵杳刚要躬身道谢,何娘娘就拽起了二人的手,笑着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不在盛京和庆都享福,跑到北荒这个穷乡僻壤来干嘛?
  难道是想何娘娘了,过来看何娘娘。”
  何娘娘话音落地,寇庆和赵杳心头苦笑一声,齐齐点头。
  何娘娘一开口就将他们想好的借口全部堵死了,他们只能顺着何娘娘的心思表态。
  何娘娘见二人点头,笑容灿烂的道:“何娘娘就喜欢孝顺的孩子……”
  说完这话,何娘娘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道王赵浓。
  道王赵浓听到此话,微微咬牙,缓缓起身,施礼道:“孩儿赵浓,见过母妃……”
  何娘娘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对道王赵浓言语。
  反而拉着寇庆和赵杳二人说起了话。
  道王赵浓一脸阴沉的坐下。
  寇庆和赵杳硬着头皮在跟何娘娘搭话。
  寇庆和赵杳又不是什么蠢货,他们在道王封地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道王封地不对劲。
  如今看到了道王和何娘娘二人相处的态度,他们大致已经猜测到了道王和何娘娘中间发生了什么。
  争权夺利的那点糟心事,他们二人并不陌生。
  所以他们只需要简单的甄别一下,就猜倒了道王和何娘娘中间发生了何事。
  很明显,道王赵浓有可能被自己的母妃何娘娘给架空了。
  如今道王赵浓的封地上,明显是何娘娘说了算,道王赵浓就是一个傀儡。
  不然母子二人相处的不会如此生硬。
  道王的封地也不会成为一个由道人作主的地方。
  道王赵浓有如今的处境,寇庆和赵杳倒是不觉得意外。
  当年道王赵浓就藩的时候,不过十七岁。
  赵祯并没有给赵浓多少人,只给了他三百亲卫,两个佐官。
  道王赵浓想要发展封地,只能依仗着母族的力量。
  而他母族背后,就是道门。
  所以他封地发展,离不开道门支持。
  再加上他就藩的时候还很年幼,难以服众,封地上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由何娘娘操持。
  久而久之,被架空了,十分寻常。
  他若是安于现状,做一个富贵闲人,母子二人或许会相处的很融洽。
  但他明显不安于现状。
  可他貌似不是何娘娘的对手。
  在寇庆和赵杳眼里,何娘娘也是一位奇女子。
  听说何娘娘年轻的时候,以艳名冠绝汴京城。
  所有人都以为她入宫以后,会搅动宫里的风云。
  谁知道她入宫以后,什么风云也没有掀起,反而安安稳稳的做起了赵祯的妃嫔,并且借着生下了道王赵浓的功劳,晋升为四妃之一。
  随着赵浓长大,外封为王以后。
  她居然主动找到了赵祯,奏请跟随着道王赵浓一起到封地上,颐养天年。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赵祯居然答应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跟赵祯交涉的。
  反正赵祯后宫的嫔妃当中,只有她一个人跟着儿子离开了后宫群,像是曹太后、大小张太妃、周太妃,四个人,以及赵祯的其他嫔妃,如今都在辽阳府的行宫里待着。
  赵祯在禅位以后,就让人在辽阳府境内的鸭绿江边上修筑了一处行宫,带着自己的莺莺燕燕,以及一万御林卫住了进去。
  只不过,那一处行宫内如今只有一万御林卫守着。
  赵祯自己跟着寇季跑了。
  赵祯的嫔妃则跑到了庆国的都城庆都内,跟着寇季的妻子向嫣,一起做起了生意。
  小张太妃和周太妃的儿子,以及曹皇后的幼子,都封到了大宋极北的地方。
  那些地方地广人稀,奇寒无比。
  她们三人得想办法帮儿子在大宋、庆国等地扩张生意,好让他们在封地上能过的舒服一些。
  也算是为儿子尽一份心。
  只不过,同为赵祯在位时期的后宫贵人。
  何娘娘显然不愿意为儿子尽心,她似乎更在意儿子带给她的封地,以及封地上的权柄。
  何娘娘拉着寇庆和赵杳二人聊了许久,许诺了二人诸多好处,美女、香车、金银财宝,应有尽有。
  说是看在他们二人一片孝心的份上,赏赐给他们的。
  可寇庆和赵杳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何娘娘之所以许诺给他们好处,是想尽早打法他们。
  因为何娘娘在许诺完了东西以后,就立马派人去准备。
  看样子明日就要送他们走。
  寇庆和赵杳猜倒了何娘娘的目的。
  从血脉上论,寇庆、赵杳、赵浓三人那是一家人,何娘娘是个外人。
  如今赵浓被架空,又被何娘娘死死的盯着。
  赵浓不甘心被架空,想要从何娘娘手里夺权,就只能通过寇庆和赵杳二人,从外面借一些力量,从何娘娘手里夺权。
  何娘娘就是害怕三个人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串联在一起,所以就想尽早将寇庆和赵杳送走,避免意外发生。
  寇庆和赵杳看出了何娘娘的心思,他们也不愿意插手赵浓和何娘娘之间的争斗,所以在何娘娘许诺了他们好处以后,他们就顺着何娘娘的心思,离开了偏殿。
  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和赵浓搭话。
  赵浓和何娘娘之间的争斗,在寇庆和赵杳眼里,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
  因为他们在海上的时候,就已经猜倒了道王赵浓和何娘娘之间的结局。
  道王赵浓和何娘娘争斗,无论谁胜谁败,都不重要。
  因为从头到尾,他们二人都没有逃脱两个老头子的手掌心。


第0016章
  道王赵浓的封地可是在庆国外府和北海国外府的正中夹着。
  两府均有足够的兵力将道王封地践踏一遍。
  寇庆和赵杳几乎可以肯定,道王赵浓和何娘娘相争,若是何娘娘取胜,庆国外府临海督府和北海国外府督军府一定会快速出兵,侵占了道王赵浓的封地。
  寇季和赵祯在大宋的时候,压的道门抬不起头。
  到了北荒,还能允许他们继续坐大?
  要知道道门一旦在北荒坐大,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临海督府和督军府。
  寇、狄两家,几乎是将北荒的疆土当成另一份家业在经营,如何能容忍道门肆虐?
  若是道王赵浓取胜,他能不能在两府中间站稳脚根,那也得看寇季和赵祯的意思。
  他们若是点头,那道王赵浓还能继续在封地上做下去。
  他们若是不点头,那道王赵浓的封地恐怕就会被收回去。
  “一切都逃不过两个老头子的手掌心啊。”
  出了偏殿,走到了何娘娘安排的住处,剩下了兄弟二人以后。
  寇庆由衷的感慨了一声。
  赵杳懒洋洋的往软床上一趟,打了个哈欠道:“苍穹之下的大地、海洋,都由两个老头子说了算。
  我皇叔占据的这片封地,还是两个老头子施舍的。
  他如何能逃出两个老头子的手掌心。”
  说到此处,赵杳坐起身,撇着嘴道:“两个老头子心肠太坏了。明明一切都被他们掌控,他们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任由下面的人乱蹦跶。
  他们躲在一旁看猴戏,什么时候看够了,就跳出来一棒子将所有人打晕,然后彰显一番自己的强大,再将果子抛出去,让其他猴子继续争斗,他们好继续看猴戏。”
  寇庆瞥了赵杳一眼,没好气的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老头子和皇外祖如今能影响到的只有大宋和庆国所在的中荒、北荒、南荒。
  西荒、热东荒等地,他们都影响不到。
  当初我想带着人去热东荒欺负黑鬼,就是因为老头子和皇外祖影响不到那一块。我可以尽情的在上面肆虐。”
  赵杳不咸不淡的道:“现在影响不到,是因为两个老头子刻意压着大军前进的脚步。真要放开了打,四海七荒早就由两个老头子说了算了。”
  赵、寇、狄、刘、二曹、种、张八家,十五年时间,已经动用了数十万兵马了。
  八家家中,还有近三百万兵马整装待戈,真要放开了打,四面开花,没有打不下来的地方。
  寇庆认真的道:“老头子说了,打疆土容易,守疆土难。稳扎稳打,才能在所有地方上插满龙旗,囫囵吞枣,容易噎死。”
  赵杳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头子说的没错,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八家真要是拼尽全力四面开花,很容易拿下一切被他们发现的地方。
  但是拿下以后,没人治理,就十分尴尬。
  八家拿下了北荒以后,前前后后往北荒迁移了近六百多万人。
  撒在北荒的大地上,稀薄的可怜。
  大宋人口虽然达到了一亿六千万左右。
  可大宋如今的疆土养得起一亿六千万人。
  所以轻易没有人愿意离开大宋,去其他地方定居。
  目前依据在北荒的主力人口,是其他七家的人,以及一些大宋的懒汉和罪囚。
  仅仅一个北荒,就掏空了七家多年积攒的人口。
  七家如今有余力征战,却无余力去治理。
  大宋人口还没有膨胀到溢出来的地步,所以大宋也很难拿出数量庞大的人口去治理海外之地。
  赵祯和寇季二人就没办法疯狂的去扩张。
  二人对外宣称,他们率领着几十万大军在南荒征战。
  可寇庆和赵杳却知道,赵祯和寇季二人如今领着几十万大军在南荒打猎。
  征战南荒,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赵祯和寇季在征讨北荒的时候,用了两年时间。
  征讨南荒,用时会更短。
  因为赵祯和寇季征讨北荒的时候,用的是火器。
  征讨南荒的时候,用的是枪械。
  用机床加工出的枪械。
  寇庆和赵杳不认为南荒的那些野人能抵挡住几十万手握枪械的虎贲。
  所以南荒很早以前就成了赵祯和寇季的牧马场、自留地。
  二人待在南荒不肯离开,大概是正带着几十万兵马在搞基建。
  为以后的移民做前期准备。
  寇庆和赵杳聊到了寇季和赵祯,聊到了寇季和赵祯所作的大事以后,就没有兴趣再聊何娘娘和道王赵浓的事情。
  二人聊了一会儿后,就各自躺在软榻上睡下。
  他们从临海督府府城离开以后,一路奔波了大半个月,几乎没好好歇息过。
  如今有时间好好歇息一下,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二人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下了。
  设宴款待他们的道王赵浓,却睡不着。
  他端坐在道王宫正殿内,目光直直的盯着身前的何娘娘。
  何娘娘看着道王赵浓,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你娘,不会害你……”
  赵浓语气冷淡的道:“这句话你说了三十年了。”
  何娘娘叹气道:“三十年了,你难道还看不清楚为娘的心吗?”
  赵浓毫不忌讳的道:“看清楚了,你心里只有你信奉的神仙,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
  何娘娘声音一沉,“你永远都是此地的主宰。”
  赵浓讥笑道:“一个傀儡主宰?”
  何娘娘恼了,“胡说八道!”
  赵浓冷笑道:“我胡说?此地一切权柄,不是被你所掌,就是被道人们所掌。我名义上是此地之主,可我连道王宫的宫门都出不去。
  我能调动的人手,仅仅只有我父皇送给我的三百侍卫。
  我想推行的政令,连落在纸上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是傀儡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或许都不如那些道观里供奉的泥塑。”
  何娘娘愤怒的道:“我要是不在乎你,会让你继续坐在道王的位置上?”
  赵浓一脸讥讽的道:“那你可以尝试将我从道王的位置上推下去。我虽然没有权柄,但是此地的一切,都是因我而生。
  若是没有我,若是我不姓赵,你和你的道门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此地,又有什么资格在此地搅风搅雨?
  我生,此地存。
  我死,此地灭。
  这才是我一直坐在道王位置上的依仗。”


第0017章
  何娘娘听完了道王赵浓的话,气的浑身直哆嗦。
  道王赵浓的话,直刺她的内心,将她心中的一切摆在了明面上,她心中充满了羞怒。
  “放肆!”
  恼羞成怒之下,何娘娘怒声咆哮。
  道王赵浓却像是没感受到何娘娘的怒意一样,一脸嘲讽的道:“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宰了我啊。”
  何娘娘猛然上前,扬手就想给道王赵浓一个巴掌,道王赵浓躲都没躲,反而主动抬起头,迎上了何娘娘的巴掌。
  何娘娘巴掌最终悬在了道王赵浓的脸上,没有落下去。
  “呵……”
  道王赵浓讥讽的一笑。
  何娘娘收起了脸上的怒容,冷冷的盯着道王赵浓道:“你根本不明白,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道王赵浓讥笑道:“真要是为了我,为何连自由都不给我。”
  “你!”
  何娘娘瞪着眼,刚说了一个字,就听道王赵浓继续道:“不给我自由也就算了,两个后辈好心来见我,你居然也拦着。”
  何娘娘怒目圆睁道:“他们来见你,只是为了向你讨一点盘缠!”
  道王赵浓冷笑道:“他们真的会缺钱?他们真的想要钱的话,给他们送钱的人,能从此处排到盛京城。
  他们跑过来问我讨要盘缠,那是心里记挂着我,知道在北荒还有我这么一个叔叔、舅舅。
  他们当我是长辈,所以特地跑过来见我。”
  何娘娘咬着牙,刚要开口。
  道王赵浓又冷笑道:“你不会以为他们从其他地方要不到盘缠,所以特地跑到我这里来吧?
  临海督府北边,可是东天竺国张氏的地盘。
  守着那块地方的可是寇氏的一位老仆。
  虽说已经脱离了寇氏,可是香火情分还在。
  他们去东天竺国张氏的地盘的话,不用张口,那位总督也会送给他们大把的钱财。
  从临海督府到东天竺国张氏的地盘,可比到我道王封地上近多了。”
  道王赵浓说完此话,缓缓起身,直直的盯着何娘娘,“你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不会看不出这些。你阻止我和他们深聊,就是害怕我跟他们串联,掀翻你道门在此地好不容易建立的根基。
  在你眼里,我这个儿子根本不如道观里的那些泥塑。”
  何娘娘恶狠狠的瞪了道王赵浓一眼,道王赵浓一席话,算是将她心里所有的心思都说出来了。
  她不愿意再跟道王赵浓攀谈,甩气了衣袖,离开了道王宫正殿。
  道王赵浓往着何娘娘带着一群女冠离去的背影,一脸讥讽的笑着。
  “母妃啊,你还真是我的好母妃。”
  道王赵浓嘀咕了一句后,就待在道王宫正殿内,再也没出去。
  一夜无话。
  翌日。
  一大清早。
  寇庆和赵杳起床以后,就赶到了道王宫正殿内向道王赵浓辞行。
  他们原以为,何娘娘会阻止他们见道王赵浓。
  却没料到,何娘娘不仅没有派人阻拦,反而让人带着他们到了道王宫。
  再次见到了道王赵浓,寇庆和赵杳都有点意外。
  昨日他们见到道王赵浓的时候,道王赵浓穿着一身道袍,今日却穿着一件象征着他王爵身份的蟒袍。
  “皇叔……”
  “皇舅……”
  寇庆和赵杳在经过了短暂的愣神以后,齐齐向道王赵浓施礼。
  道王赵浓笑着点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不必多礼。”
  寇庆和赵杳直起身,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道王赵浓,再次一愣。
  他们觉得今日的道王赵浓和昨日的道王赵浓,完全不一样。
  感觉就像是两个人。
  寇庆和赵杳直起身以后,没有说话。
  道王赵浓带着笑脸,自顾自的道:“我原以为母妃今日会拦着,不让你们见我。没想到母妃居然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她是在向我示好吗?
  是不是太晚了。
  十几年的傀儡生活,我过够了。
  以后我再也不想当傀儡了。”
  寇庆和赵杳听到道王赵浓这话,一脸惊愕。
  他们心中同时生出的不好的预感。
  道王赵浓在寇庆和赵杳注视下站起身,盯着他们二人笑道:“我想着今日应该见不到你们所以布置了一些手段。
  如今既然见到你们了,那那些手段就用不上了。”
  寇庆和赵杳对视了一眼,寇庆开口道:“皇舅,我们该走了……”
  道王赵浓笑着摇头道:“不急不急,你们要是走了,我这辈子恐怕就没机会翻身了。你们就行行好,再多陪我一会儿。
  等我拿回了此地的所有权柄,就放你们离开。
  到时候我会重金相赠。
  还会亲自送你们离开。”
  寇庆和赵杳瞳孔微微一缩。
  寇庆急忙道:“你想拿我们做人质,逼迫临海督府出兵,帮你拿回此地的所有权柄?”
  赵杳盯着道王赵浓,质问道:“你也想拿我们做人质,好让何娘娘投鼠忌器,不敢跟你鱼死网破?”
  道王赵浓笑着点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果然聪明。你们说的不错,唯有将你们困在此处,临海督府、督军府、东西天竺督军府,才会派遣兵马进入到此地。
  也唯有让你们跟我待在一起,我母妃才不敢跟我鱼死网破。
  她伤害了我,她只会失去此地的根基。
  但她要是伤害了你们,整个道门都会覆灭。
  道门就是她的一切,所以她不敢伤你们。”
  寇庆和赵杳听完了道王赵浓的话,并没有慌乱。
  他们可是皇室出身的人,纵然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听过不少。
  他们清楚眼下的局势,也知道在如此局势下,慌乱行事,帮不到他们。
  寇庆皱着眉头,盯着道王赵浓,“皇舅,你要从何娘娘手里夺回权柄,我们不拦着。但是你将我们放在险地,我们可不乐意。
  我祖父和我皇外祖父,恐怕也不乐意。”
  赵杳点着头道:“就算你借着我二人,达到了你的目的。你如何去面对我外祖父和我皇祖父?”
  道王赵浓哈哈一笑,“事到如今,我还在乎这些?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以后很有可能要当一辈子傀儡。
  我可不愿意做一辈子的傀儡,所以我要赌一把。”


第0018章
  道王赵浓一甩衣袖,大气的道:“寇公和父皇要是能容下我,那我就能成为此地真正的主宰。寇公和父皇要是容不下我,那我也不会死,顶多被贬为庶民而已。
  当一个庶民,也比做一个傀儡的王爷要强。”
  寇庆和赵杳对视了一眼,一起闭上了嘴。
  道王赵浓说的没错。
  对于一个不甘心平庸的人来说,当庶民也比当一个傀儡王爷强。
  他只要搏一把,只要能战胜了自己的母妃,那他就能彻底摆脱傀儡生涯。
  落在两个老头子手里,两个老头子不会杀他。
  道王赵浓可是赵祯的亲儿子。
  赵浓又没造反,赵祯如何大义灭亲?
  “嘭……”
  枪声在寇庆和赵杳闭上嘴的那一刻响了起来。
  殿外枪声轰鸣。
  殿内,两个阴恻恻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两具尸骸,往殿外走去。
  道王赵浓就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笑呵呵的指着那两个阴恻恻的人介绍道:“器械监的人,自从跟了陈琳那个老家伙以后,就多了一些阴气。
  我离开盛京城的时候,父皇特地派了四个保护我。
  两个在道王宫正殿,两个在我寝宫。
  那两具尸骸,是我母妃派来防着我的人。”
  寇庆和赵杳可没心思听道王赵浓说这些,他们仅仅瞥了一眼那两个阴恻恻的人,就收回了目光。
  他们更关注殿外的战事。
  道王封地上大部分的人,用的都是刀枪剑戟,只有赵祯派遣给道王的三百侍卫,用的是火器。
  如今道王宫正殿外枪声大作,听枪声的密集程度,显然道王的三百侍卫全都参与到了战争当中。
  用火器对决冷兵器,是有优势。
  但是如今道王封地上的一切,皆被何娘娘所掌。
  何娘娘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何娘娘只要派人耗光了道王三百侍卫手里的弹药,道王必败。
  道王想要取胜,就必须指挥着三百侍卫跟何娘娘耗到临海督府等地的救兵抵达的时候。
  寇庆和赵杳心里粗略的计算了一下。
  守在临海督府边陲的镇军和督军府边陲的镇军抵达此处,最少需要七日。
  寇庆和赵杳可不认为道王赵浓手底下三百侍卫,能撑七日。
  寇庆和赵杳站在原地,皱着眉头。
  道王赵浓反而笑呵呵的坐在座椅上,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砰砰砰……”
  随着时间推移,枪声开始变得越来越近。
  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一群满身鲜血的人,扛着枪炮,冲进了大殿。
  在他们背后,跟着需要身穿道袍的追兵。
  他们入了大殿以后,也顾不得施礼。
  他们快速的在大殿的门口,用巨盾搭建了一堵墙。
  随后一边用火器对敌,一边撬开了道王宫正殿内的砖石,掏出了砖石下的沙土,塞进了麻袋里,堆放在巨盾后作掩体。
  不得不承认。
  他们选择了一个很好的战场。
  道王宫正殿,墙体都是用水泥构建的。
  所以很坚实,他们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人力,去防守其他地方。
  他们只需要守着窗户和门口即可。
  如此一来,他们仅需要用极少的兵力,就能挡得住大股的敌人。
  进攻他们的道人手里,应该有火药。
  但是他们绝对不敢用。
  因为殿内有两个重要的人质。
  伤到了人质,对道门而言,可就是灭顶之灾。
  两个老头子看佛道两家本来就不顺眼。
  他们主政的时候,频频打压佛道两家。
  若是伤到了两个老头子的孙子,那两个老头子能让他们灭门。
  在他们心里,信仰高于一切。
  他们绝对不会做出给道门招惹大祸的事情。
  所以他们会投鼠忌器,不敢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如此一来,就给了道王赵浓一个很大的机会。
  只是,道王赵浓手里的人太少了。
  寇庆和赵杳粗略的计算了一下,退到了道王宫正殿的侍卫,仅仅只有两百三十人。
  也就是说,刚刚在外面作战的时候,已经损失了足足七十人。
  从道王赵浓发难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七十人就没了。
  后面还有六天十一个时辰,两百三十人能熬下去?
  “尊主,您要做什么?!”
  “尊主,你要倒行逆施吗?!”
  “……”
  正殿外的道人一边杀伐,一边大声的呐喊。
  正殿内的道王赵浓,就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笑嘻嘻的邀请寇庆和赵杳坐下。
  “站累了吧?坐下看戏。”
  寇庆和赵杳齐齐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正殿内的一侧。
  正殿外。
  何娘娘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她愤怒的冲着正殿内呐喊,“赵浓?!你要造自己的反?”
  赵浓听到了何娘娘喊话,终于不再沉默,他站起身,冲着殿外呐喊道:“我不是在造自己的反,我是在造你的反。”
  何娘娘恼怒的道:“你以为,区区三百人,就能拦得住我?停下你的闹剧,我可以既往不咎!”
  赵浓失笑道:“我为何要停下?我又不会输。”
  何娘娘咬牙道:“痴人说梦!给我杀进去,活捉了赵浓,以后我要将他养在我的寝宫里,好好教一教他孝道。”
  母子二人的矛盾,从十几年前,或者更久以前就产生了。
  如今撕破了脸皮,就没有什么话讲了。
  唯一能讲的就只有‘成王败寇’四个字。
  何娘娘一声令下,外面道人攻势更猛,不断的还有道人加入到其中。
  正殿的窗户很快出现了缺口。
  有武艺高强的道人杀了进来。
  负责守卫道王赵浓的两个阴恻恻的人杀出,跟道人战在了一起。
  场面很乱,也很滑稽。
  寇庆和赵杳有点看不下去。
  正殿门口喊杀声震天,他们所坐的地方却一点儿叫喊声也没有。
  寇庆和赵杳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一场战事。
  说是宫变吧……有点不太像。
  说不是宫变吧……可它又是宫变。
  寇庆看向了道王赵浓,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反抗的?”
  道王赵浓笑眯眯的看着寇庆和赵杳,“你们觉得呢?”
  寇庆沉吟了一下,道:“得知我们进入到你封地的时候?”
  道王赵浓笑呵呵的摇头,“那样的话,我会有很多时间做准备,根本不会像是现在这么仓促。”
  寇庆一愣,愕然道:“昨日?!”
  道王赵浓笑着道:“也不算……我一直都有摆脱我母妃控制的心思,可我一直都没有机会。你们也清楚,我封地上九成九能用的人,都是我母妃的人。
  我想反抗她,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只能心里想想。
  直到你们出现以后,我才看到了反抗我母妃的力量的来源,以及机会。
  我想要翻身,只能借助外力。
  通过你们,借助临海督府和督军府的力量,是唯一的选择。
  若不是母妃急着逼你们离开,我或许会再等几日,等到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动手。”
  寇庆皱眉道:“更有把握?如此说来,你现在没把握?”
  道王赵浓坚定的道:“我会赢。”
  寇庆指了指门口正疲于迎敌的道王侍卫,“你拿什么赢?”
  道王赵浓笑眯眯的看着寇庆和赵杳。
  “拿我们?”
  寇庆质问。
  道王赵浓点点头。
  寇庆沉声道:“我们不会帮你拼命,更不会拿性命做筹码,让你去逼迫何娘娘退让。”
  道王赵浓嘿嘿笑道:“我痴长你们几岁,我可比你们要了解那两个老头子。我父皇是一个心怀仁慈的人,所以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孙有危险。
  你祖父就更是如此。
  毕竟你们寇氏人丁稀薄。
  你祖父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一个寇氏族人半途夭折。
  就更别提他的亲孙子了。”
  寇庆和赵杳瞬间就明白了道王赵浓话里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道王赵浓信心源于何处。


第0019章
  陈琳和陈大头恐怕带着人跟着他们,道王赵浓想借助陈琳和陈大头的人,阻挡住正殿外的道人。
  寇庆的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他看着道王赵浓,语气沉重的道:“你知不知道暗中保护我们的都有谁?你知不知道你拖他们下水,我祖父和我皇外祖父,都会发飙?
  他们的怒火,你承担不起。”
  道王赵浓脸色微微一变,不等道王赵浓开口,寇庆继续道:“我皇外祖父,或许不会拿你怎样,可是我祖父若是恼了,砍了你也不在话下。”
  道王赵浓脸上的神色一僵,许久以后长出了一口气,笑呵呵的道:“你祖父若是真的把我给砍了。对我而言,也是一个解脱。
  我变成一个死人,也比继续当傀儡强。
  傀儡的日子,你们没体会过,你们要是体会过,你们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通过道王赵浓的话不难判断出,十几年的傀儡生涯,确实已经将他逼迫到了不疯魔不成活的地步。
  道王赵浓既然宁死也不愿意再做傀儡。
  寇庆和赵杳也没什么话可以讲了。
  道王赵浓既然将命都赌上去了,那就说明他心意已决,其他人无论说什么,影响不了他。
  寇庆和赵杳不再跟道王赵浓攀谈,而是静静的观看起了正殿门口的战事。
  正殿门口的战事有些激烈。
  道人们不顾生死的往前冲,在道王侍卫的射杀下,死了一批又一批,也不见有任何人退缩。
  似乎在信仰面前,自身的性命微不足道,随时随地,都能轻易舍弃。
  道人的尸骸在正殿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道人躲在尸山后,用短弩不断的射向道王的侍卫,道王侍卫一个一个的倒下。
  正殿外的道人不见减少。
  道王侍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锐减。
  双方僵持了足足两个时辰。
  道王侍卫剩下了不到一百六十人。
  弹药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当侍卫头领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以后,怒吼了一声,“拿兵器!”
  一百六十人,纷纷放下了火器,皮甲持刃,从火枪兵化身成了一个个手握刀兵的悍卒。
  道人们见侍卫们的弹药消耗光了,大笑着冲向了侍卫们。
  他们觉得没有了火器的侍卫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但是他们明显看错了侍卫们。
  道王的侍卫出身于御前卫。
  能入御前卫的禁军,无一不是悍卒。
  他们除了精通火器以外,也十分擅长白刃战。
  侍卫们在道人冲上来的时候,扛起的巨盾,摆出了一个冲锋的阵型,冲杀了出去。
  道人们虽然武艺不弱,可他们很难在冲锋上取胜一支精锐的军队。
  一百六十人的侍卫,组成的冲锋阵,硬生生的将道人们冲锋的势头杀灭,逼退了道人们足足一丈远。
  道人们进攻的势头瞬间一怠。
  传出的一片惊呼。
  侍卫们在逼退了道人们以后,怒吼了一声,颇具气势。
  “好!”
  道王赵浓看到了自己的侍卫们占据了一定优势,并且在气势上压了道人们一头,顿时站起身,抚掌大叫了一声。
  “唰……”
  道王赵浓大叫声落地。
  何娘娘抽出了一柄青钢剑,出现在了道人们面前,盯着侍卫们冷声道:“本宫倒是想看看,赵浓有没有胆子弑母,你们有没有胆子犯上!”
  说完这话,何娘娘脸色冰冷的握着青钢剑,迈步走向了侍卫。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待到了何娘娘逼近了侍卫们身前的时候,侍卫头领突然提起的长枪,枪指何娘娘,沉声道:“娘娘,卑职等人没有犯上了的意思。卑职等人只是奉命行事,还希望娘娘不要为难卑职等人。”
  何娘娘冷冷的盯着侍卫头领,冷喝道:“要么你杀了本宫,要么给本宫把路让开。”
  侍卫头领咬了咬牙,道:“我等离京的时候,皇爷特地交代过,一切以殿下的性命为重。
  娘娘非要入殿的话,那卑职等人只能冒犯了。”
  何娘娘目光透过了侍卫头领,看向了站在正殿正中的道王赵浓,冷冷的道:“本宫是他的亲母妃,不会伤到他性命。”
  侍卫头领沉声道:“卑职等人不敢冒险。若是殿下有什么好歹,我等没办法跟皇爷交代。”
  何娘娘皱起了眉头,冷哼道:“那你就试试,看看能不能拦住本宫。”
  话音落地。
  何娘娘就提着剑凑近了侍卫头领。
  侍卫头领毫不犹豫的提起了长枪,一枪扎了过去。
  何娘娘心头一惊,挥剑拦下了长枪。
  侍卫头领长枪一拿,再次扎了出去。
  何娘娘挥剑再拦。
  二人瞬间战成了一团。
  道人们瞬间扑向了其他的侍卫。
  道王宫正殿门口的战事,经过了短暂的停歇以后,再次爆发了起来。
  由于侍卫头领被何娘娘牵制,没办法组织成阵型,所以侍卫们从战事爆发以后,就处在了劣势。
  侍卫们此前打出的一点点优势,瞬间就没了。
  在何娘娘和道人们杀伐下,被逼回了正殿内。
  退回到了殿内以后,侍卫头领脱离了何娘娘的攻伐,带着侍卫们再次组成了一个阵型,冲杀了一番。
  只是经过了刚才的争斗,侍卫的数量锐减到了一百以下,即便是组成了冲锋的阵型,也很难发挥出大的威力,只能固守在殿门口,没办法再冲杀出去。
  寇庆眼看着侍卫们的数量锐减到了一百以下以后,回头看向了道王赵浓,感叹着道:“你懂的利用自己身份的优势,何娘娘也懂。”
  道王赵浓不以为然的道:“我可以一直占便宜,她只能占一时的便宜。”
  寇庆道:“可何娘娘马上就要胜了。”
  道王赵浓笑眯眯的看着寇庆和赵杳道:“我有你们两个杀手锏在手,她赢不了。好外甥,好侄儿,你们出面去帮我冲杀一波如何?”
  赵杳噌一下站起身,惊愕的盯着道王赵浓喝道:“你疯了?!会死人的!”
  道王赵浓指了指正殿门口。
  “已经死了一地人了,再多死几个有什么关系呢?”


第0020章
  “我指的是你,还有你的人……”
  赵杳有些恼怒的冲着道王赵浓喊了一声。
  道王赵浓一愣,失笑道:“你不想去冒险就直说,何必拿这种借口推脱。”
  道王赵浓是什么身份?
  赵祯的儿子。
  普天之下能伤他、能杀他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赵祯、一个是寇季、还有一个是他兄长赵润。
  其他人有什么资格伤他、杀他?
  其他人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
  能杀他、伤他的那三个人又不会出现在此地,还有谁能威胁到他。
  赵杳冷哼了一声,瞥了寇庆一眼,冷冷的对道王赵浓道:“你可以试试……”
  道王赵浓见此,沉吟了一下,也看了寇庆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不会是那一门疯子跟着你吧?”
  寇庆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
  道王赵浓苦笑了一声。
  寇氏养着一脉相承的一门疯子,在权贵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说那一门人是疯子,不是说他们是真疯子。
  而是他们心里,只有已故的寇圣寇准、寇公寇季、庆国国主寇天赐,如今恐怕要加上一个庆国小国主寇庆四人。
  除了这四人外,剩下的人,在那一门疯子眼里,都在可杀之列。
  其中就包括他父皇赵祯。
  那一门疯子之所以疯,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跟人讲道理,也不跟人讲身份。
  只要有伤害到他们保护的人的举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拔刀。
  道王的身份,那一门疯子,才不会在乎。
  更重要的人,那一门疯子明明很疯狂,却并没有活成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步。
  反而特别招人喜欢。
  寇季十分喜欢他们。
  因为他们在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寇氏的人。
  赵祯也十分喜欢他们。
  因为赵祯十分欣赏那一门疯子的忠勇,赵祯曾经用了许多办法,想把那一门疯子拉拢到大宋去。
  但那一门疯子根本就没搭理赵祯。
  可越是如此,赵祯越喜欢他们。
  有传言称,赵祯还给那一门出来的三疯子,赐了字。
  赵祯和寇季二人喜欢那一门疯子,全天下的人自然也得跟着喜欢那一门疯子。
  毕竟,普天之下,能跟赵祯和寇季二人唱反调的人,几乎都老死了。
  现如今,能在赵祯和寇季面前直起腰说话的,都算是大人物。
  敢跟他们唱反调,立马会被埋进土里。
  用寇老头子的话说,他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把自己活成了老祖宗,不跋扈一点、不霸道一点,对不起他的年龄。
  道王赵浓知道有疯子跟着寇庆,就熄了让寇庆和赵杳上前御敌的想法。
  他随手抽出了自己座椅边上的宝剑,又从座椅后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了一柄火枪,一手持剑,一手握着火枪,哭笑不得的道:“看来我只能亲自上阵了。”
  寇庆和赵杳看着道王赵浓的扮相,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道王赵浓笑呵呵的道:“好侄儿,好外甥,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看着,看着我杀敌。我要是赢了,一定设宴款待你们。
  我要是输了,我就会挥剑自刎,跟道门同归于尽。
  到时候你们两个小家伙记得给我收尸。
  我一个失败的王爷,没资格用什么好棺椁。
  你们给我弄一张芦席,将我卷起来,随便挖个坑埋了就行。
  我要是挥剑自刎,割的太狠,你们就用针线帮我缝一缝。
  如果血流的太多的话,你们就给我身体里注入一些水银,免得我刚葬下去就烂了。
  别给我弄什么陪葬品,我怕被发丘郎将光顾。
  ……”
  道王赵浓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的是情真意切。
  寇庆和赵杳二人听着直叹气。
  道王赵浓看似在交代遗言,实际上是在质问他们。
  质问他们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惨死。
  道王赵浓虽说反动了宫变,可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死。
  如今他提出要自刎,还将自己的死法描述的十分难看。
  还把自己死后的凄凉场景也描绘了了出来。
  寇庆和赵杳没办法置之不理。
  更没办法无动于衷。
  毕竟,‘血浓于水’不是随便说说的。
  “罢了……我陪你一起吧。”
  寇庆缓缓起身。
  赵杳瞪了自己的皇叔一眼,无奈的站起身。
  道王赵浓见此,一脸正色的道:“是你们主动要帮忙的,不是我逼你们的。回头见到了我父皇和寇公,你们可记得帮我申辩。”
  寇庆和赵杳一起翻了个白眼。
  他们是真的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皇室宗亲。
  道王赵浓见到了寇庆和赵杳答应陪着他一起作战,就大笑了一声,迈着豪迈的步伐,前往了正殿门口。
  寇庆和赵杳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道王赵浓到了正殿门口,随意的放了一枪,冲着门外的大喊了一声,“母妃,你现在率部投诚还来得及。
  你若率部投诚,我可以看在母子的情分上,给你道门一个交代。
  你若是执意顽抗,那等我掌权以后,道门恐怕没办法继续在我封地上待下去了。
  到时候,天下虽大,可却没有你道门肆意发展之地。”
  道王赵浓越喊越大声,到最后直接高喊,“母妃,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你道门将再无翻身之地。”
  正殿外的何娘娘,听到了道王赵浓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凤眉竖立。
  “逆子!你个逆子!”
  何娘娘提着青钢剑,剑指道王赵浓所在的地方,破口大骂。
  寇庆和赵杳两个人站在道王侍卫们身后,怀抱着双臂在翻白眼。
  他们二人,对道王赵浓也是无语了。
  明明处在劣势,明明已经被逼迫到了赤膊上阵的地步。
  道王赵浓居然还以一副赢家的姿态,招降对方。
  道王赵浓听到了何娘娘的大骂声以后,朗声道:“母妃既然一意孤行,那儿臣只能冒犯了。
  母妃放心,儿臣一定不会伤害母妃的性命。
  但是道门想继续在儿臣封地上待下去,那可就难了。”
  何娘娘彻底被激怒了,她冲着周遭所有道人呐喊道:“他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今日不生擒了他,我道门以后将会沦为丧家之犬,数十年谋划将会毁于一旦。
  杀进去,拿了他,将此地彻底变成我道门所属。”


第0021章
  “杀!”
  “杀!”
  道王赵浓和何娘娘,几乎同时喊出了杀字。
  双方带着人瞬间碰撞在了一起。
  只不过何娘娘的人在疯狂的进攻,道王赵浓带着人在防守。
  寇庆和赵杳被迫站在道王侍卫身后,在呐喊助威。
  何娘娘带人冲到了正殿门口的时候,八个武艺高强的道人突然从他身后窜出,他们提着剑,奋力一跃,就跃过了道王侍卫们修筑的沙袋工事,出现在了道王侍卫们中间。
  “高手!”
  道王赵浓见此一惊,他大喊了一声,招呼两个正在跟其他道人缠斗的器械监高手过来帮忙。
  八个道人的武艺奇高。
  两个正在跟其他道人缠斗的器械监高手放弃了对手,加入到战圈以后,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八个道人,跟道王侍卫们杀成了一团。
  在折损了五人以后,彻底将道王侍卫们的阵型冲乱。
  后面的道人顿时有了可乘之机,他们疯狂的往进涌。
  道王赵浓和他的侍卫们被逼的节节败退。
  寇庆和赵杳也跟着后退。
  何娘娘带着人杀进了道王宫正殿以后,看见了寇庆和赵杳夹杂在道王赵浓的侍卫当中,微微皱了皱眉头。
  “去几个人,将那两个小家伙请出来。”
  何娘娘吩咐了一声。
  立马有道人听命,冲向了寇庆和赵杳。
  寇庆和赵杳见此,对视了一眼,齐齐后退。
  道人们冲进了道王宫正殿以后,道王宫正殿内充满了乱战。
  寇庆和赵杳不愿意待在乱战之地。
  虽然他们身份高贵,但不代表他们待在乱战之地也会安然无恙。
  有一些疯子,杀红了眼以后,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呢。
  道王赵浓眼看着寇庆和赵杳退了,嘿嘿一笑,招呼着侍卫和器械监的高手,道:“保护我!”
  侍卫们和器械监的高手瞬间围在了道王赵浓身边。
  寇庆和赵杳身边反而没有人守卫。
  寇庆见此,一边退,一边对赵杳道:“你叔叔心真黑……”
  赵杳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你舅舅也一样……”
  负责抓住寇庆和赵杳的道人,在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就持着剑,冲到了他们眼前。
  寇庆退了几步,已经退到了大殿深处。
  退无可退。
  寇庆只能拉着赵杳站在了原地,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道人们见寇庆和赵杳有束手就擒的意思,激动的扑上了前。
  在距离寇庆和赵杳还有不足一尺的时候,一道雪亮的银光突然从他们头顶的柱子上一闪而下。
  不等道人们反应过来,四颗硕大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
  正殿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然后看到一个呆呆的少年,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庆和赵杳面前,手中握着一柄刀,刀上沾满了鲜血。
  道王赵浓见此,哈哈大笑道:“好外甥,还是你心疼舅舅。”
  寇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道王赵浓继续大笑道:“好侄子,你的人呢?快叫出来,帮一帮皇叔。”
  赵杳跟着寇庆一起,翻了个白眼。
  何娘娘看到了寇庆身前站着的那个少年,眉头皱成了一团。
  “小疯子?!”
  何娘娘沉声低语了一声。
  呆呆的少年没有搭理他,而是静静的守在寇庆身前,摆出了一副谁接近寇庆,他就杀谁的姿态。
  赵杳看着挡在寇庆身前的身影,心里有点酸。
  明明身处在刺激又惊险的乱战之地。
  可赵杳心里没有一点儿恐惧,反而酸的不行。
  看看人家寇庆身前有死士守卫,再看看自己身前空无一物。
  他真的有种姓赵不如姓寇的想法。
  反正他母后也姓寇,他改姓寇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何娘娘提着血剑,恶狠狠的瞪着寇庆和赵杳,“你们两个臭小子,要参与我们母子之间的争斗?”
  寇庆苦笑着对何娘娘道:“我是被逼的。”
  何娘娘哼了一声。
  道王赵浓却哈哈大笑道:“好外甥,今早见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要帮我拿回封地上所有大权的。”
  寇庆咬着牙,有种骂娘的冲动。
  道王赵浓的无耻,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何娘娘却没有相信道王赵浓的挑拨。
  何娘娘冷冷的扫了道王赵浓一眼,然后对寇庆和赵杳道:“站在一边不动,我可以既往不咎。”
  寇庆和赵杳闻言,迟疑了一下,准备点头。
  道王赵浓瞒不在乎的笑着道:“好侄子,好外甥,一定要记住我今早交代你们的后事。”
  寇庆和赵杳闻言,微微握了握拳头。
  寇庆沉声道:“娘娘,您就不能和皇舅和平相处吗?”
  何娘娘冷哼一声,“看来你们是要执意插手此事。你们寇氏的疯子是厉害,可我道门的高人多不胜数。”
  “拿下他们!”
  何娘娘也没有再和寇庆、赵杳多费唇舌。
  在他们不愿意置身事外的时候,何娘娘只能先派人拿下他们,然后再计较其他。
  随着何娘娘一声令下,又有几个武艺高强的道人扑向了寇庆。
  寇庆一把将赵杳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冲着站在面前的少年大喊了一声,“打不过就跑,别跟那些榆木脑袋拼命。他们不敢杀我。”
  站在寇庆前面的少年听到了寇庆的话,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有言语。
  赵杳在寇庆身后站稳以后,看着寇庆有些瘦弱的身躯挡在自己的身前,没由来的红了眼眶。
  “陈琳!我兄长若是伤到了一根头发,我一定会宰了你,再鞭尸!”
  赵杳突然扯着嗓子怒吼了一声。
  正殿内的人都以为赵杳发疯了。
  道王赵浓明明在被压着打,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何娘娘明明势如破竹,已经将道王赵浓逼到了正殿深处,可她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殿内的人反应不一。
  但是攻势并没有锐减。
  负责去擒拿寇庆和赵杳的道人,瞬间杀到了他们面前。
  呆呆的少年手持长刀,快速的划动。
  到速很快,看到的都是一片残影。
  道人们在拼命抵挡的同时,探手去抓寇庆和赵杳。
  “抓到了!”


第0022章
  一个道人趁着其他道人跟呆呆的少年缠斗的时候,探出手去抓寇庆,并成功的将手掌落在了寇庆的肩头。
  在抓到了寇庆的那一刻,道人惊喜的大叫了一声。
  “嘭!”
  不等道人做出其他反应,一声枪响从殿外响起。
  紧跟着,就看到那个抓住了寇庆肩头的道人瞪大了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子弹洞穿了他的眉心,擦着寇庆的耳畔飞了过去。
  正殿内的人齐齐一惊。
  何娘娘猛然回头,往殿外看去。
  “谁?!”
  话音落地。
  整齐的步伐声响起。
  陈大头扛着一杆老枪,从道王宫正殿外的一颗繁茂的树上跳了下来。
  两队身穿着军装的将士,在陈琳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道王宫外堂而皇之的跑了进来。
  何娘娘咬着牙,“陈琳!陈大头!”
  陈大头撇着嘴吩咐着身穿军装的将士们从外面包围住了所有的道人。
  有道人要轻举妄动,瞬间被击毙在了当场。
  其他道人投鼠忌器,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处在道王宫内外的道人,不过只有三千人而已。
  对上了道王赵浓的三百侍卫,他们敢拼。
  可是对上了一千明显不好惹的枪械兵,他们真的不敢拼。
  没得拼。
  道王赵浓的三百侍卫,配备的只是简单的火器,就弄死了他们几百人,还有近千人身上都带着各式各样的伤。
  陈大头和陈琳率领的,可是配备着最精锐的枪械的精锐。
  别说人家手里那种连发的枪了,就是人家每个人腰间挂的五颗手榴弹,一起投掷出来,也足够弄死他们所有人。
  更别提人家还扛着足足六门小钢炮。
  还有十把沉重的连机枪。
  道人们虽然得不到火器,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火器的威力。
  就陈大头和陈琳带来的火力,打一场战役都够了。
  更别提消灭他们一群残兵败将。
  陈大头和陈琳在吩咐兵马包围了道人们以后,二人就不再搭理那些道人。
  而是大大方方的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大摇大摆的穿过了道人们中间,出现在了道王宫正殿。
  “陈琳!你一个当奴婢的,要干什么?要插手皇家的家事?”
  “陈大头,你敢率兵犯境?你是在代表庆国,挑衅大宋吗?”
  何娘娘在看到了陈大头和陈琳出现以后,立马下令停止了进攻,她在陈大头和陈琳进入到了正殿以后,冷声质问。
  陈琳冲着何娘娘拱了拱手,又冲着道王赵浓拱了拱手,然后不咸不淡的道:“皇爷说了,让咱家跟着杳皇子,保护杳皇子安危。
  在保证杳皇子安危的前提下,其他的可以不论。
  娘娘不会以为,自己可以管到皇爷头上吧?”
  何娘娘冷哼一声,“本宫自然没资格管到太上皇头上。但是你一个奴婢,带兵闯入到本宫的地方,言语间对本宫毫无敬意,本宫是不是可以治你的罪?”
  道王赵浓甩了一下撒乱不堪的头发,笑呵呵的道:“此地是我的封地,我不追究你擅闯的过错。”
  何娘娘愤怒的瞪了道王赵浓一眼。
  道王赵浓一点儿也不在意。
  陈琳没有搭理道王赵浓,道王赵浓到底在此次的战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陈琳心知肚明。
  若不是道王赵浓刻意将寇庆和赵杳拉下水,他也不用搅和到道王和何娘娘母子之间的争斗中。
  陈琳对着何娘娘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娘娘要治咱家的罪,咱家认了。只是咱家是皇爷身边的大伴,抓咱家、杀咱家、打咱家,需要由皇爷和皇太后娘娘开口才行。
  娘娘要治咱家的罪,得先上书给皇爷和皇太后娘娘。
  在皇爷和皇太后娘娘的降罪文书传到咱家手里之前。
  咱家只想保全杳皇子的安危。”
  “放肆!”
  何娘娘怒吼。
  陈琳一脸淡然,像是没听到何娘娘的怒吼一般。
  何娘娘见自己奈何不了陈琳,就将矛头对准了陈大头,“你率兵私犯大宋疆土,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可认罪?!”
  陈大头一脸惊恐地喊道:“娘娘您可别吓我,我这人年纪大了,不经吓。”
  何娘娘冷笑了一声,质问道:“你觉得本宫是在吓唬你吗?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本宫告诉你?”
  陈大头挠了挠头,一脸怯怯的道:“率兵私犯大宋疆土,确实是死罪。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我把你们全宰了,让你们跟我一起下去陪葬好了。”
  何娘娘瞬间怒火冲头,气的直哆嗦。
  她听明白了,陈大头在戏弄她。
  陈大头见何娘娘怒火冲天,忍不住又道:“娘娘要是不满意,那我可以写一封信去临海督府和督军府,让两府出兵,灭了此地,将此地纳入到临海督府和督军府治下。
  到时候我到底有没有率兵侵入到大宋疆土,就让两个皇爷去头疼好了。”
  何娘娘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寇季的意思?!若是寇季的意思,那是不是代表着寇季有不臣之意,打算反了大宋?”
  陈大头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冷冷的盯着何娘娘,“姓何的,你和你儿子要出什么幺蛾子,我管不着。
  但是你们不应该将小国主和少爷拖下水。
  给你们面子,你们是个人物,不给你们面子,你们是什么东西?
  少爷不欠大宋什么,反倒是大宋欠少爷的。
  所以少爷有资格拿你们做筹码,你们却没资格拿少爷做筹码。
  再敢对少爷不敬,再敢拖少爷下水,老子豁出性命去,也要宰了你们。”
  何娘娘闻言,怒不可遏。
  道王赵浓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就连陈琳也皱起了眉头。
  陈大头根本没在意他们的反应,自顾自的道:“赵皇爷面对少爷,也要尊称一声兄长,你们张口闭口直呼其名,你们算什么东西?
  这北荒是少爷和赵皇爷打下来的。
  你们能待在北荒,是少爷和赵皇爷的施舍,不是你们凭借着本事拼回来的。
  你们接受了少爷和赵皇爷的施舍,还敢对少爷不敬。
  你们要脸吗?”


第0023章
  陈大头的声音不大,却传便了道王宫正殿。
  何娘娘羞的脸颊通红,气的浑身在哆嗦,但口中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陈琳阴沉着脸,盯着陈大头哼了一声,“咱家劝你对太上皇敬重一些,不然咱家就算是冒着天大的干系,也会弄死你。”
  陈大头不屑的瞥了瞥嘴,对着正殿深处的寇庆招了招手。
  “臭小子,别在一旁看戏了。跟我离开吧。”
  寇庆迟疑了一下,道:“陈翁翁,此地……”
  不等寇庆把话说完,陈大头就粗暴的打断了,“此地的一切,关你屁事,关我庆国屁事。
  往小了说,是母子争权,往大了说,就是大宋内政。
  大宋的内政,我庆国可不方便插手。”
  寇庆哭笑不得的点点头,旋即看向了身后的赵杳。
  寇庆似乎想让陈大头将赵杳一起带走。
  陈大头摇着头道:“臭小子,杳殿下可是大宋的殿下,道王殿下还是他皇叔,此事他避不开。”
  寇庆沉声道:“可他是我弟弟,我身为兄长,应该护着他。”
  赵杳听到这话,一脸感动。
  陈大头和陈琳听到此话,也暗中点着头,心中充满了赞许之意。
  寇氏自寇季起,三代人都十分重视情义,他们并没有因为身居高位,变得无情无义,反而时时刻刻珍惜着身边的每一份情义。
  这一点,是寇氏三代身上最珍贵的地方。
  也是庆国上下百万人愿意为寇氏卖命的原因。
  世人虽然都喜欢荣华富贵,可总有那么一群人,不会被荣华富贵所牵绊。
  比如文昌书院的新山长苏洵、开启新法学一脉的包拯、诗词一道上有宗师之称的柳永、百胜名将狄青等等。
  他们无论身处何地,都不会为荣华富贵发愁。
  他们真正心甘情愿跟着寇氏厮混的原因,就是因为寇氏之人虽然身居高位,但却一直念着情义。
  寇庆虽然还没有执掌庆国的权柄,但是一个合格的庆国国主该拥有的东西,他已经拥有了。
  只不过,陈大头心里虽然赞许寇庆,脸上却充满了玩味的笑容,“你小子有护卫幼弟的心思,难能可贵。但是你小子却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寇庆认真的道:“我只护着赵杳就行,其他的我不参与。”
  陈大头失笑道:“你身在居中,哪有不参与的道理。道王殿下存心拉你下水,又岂会放着你不用。”
  说到此处,陈大头看向了站在王椅前的道王赵浓,问道:“我说的对吗?道王殿下。”
  道王赵浓淡然笑道:“陈将军说笑了,本王怎么可能利用自己的外甥呢。”
  “是吗?”
  陈大头失声一笑,没有在搭理道王赵浓。
  道王赵浓的话,估计连鬼都不信。
  也就是一番糊弄人的场面话。
  陈大头再次看向了寇庆道:“你们家就没有蠢人,所以你应该能看清其中的门道。我也不用多给你解释。
  你如果非要留下的话,我也不拦你。
  不过我必须提醒你。
  道王封地四周的四块地方,除了你两个大舅哥好说话一点外,其他几位可都不好说话。
  特别是狄家、刘家。”
  寇庆刚要开口,就听陈大头继续道:“原本两家留在此地的都是小辈,所以还讲点理。可是自从你狄翁翁和刘翁翁到了以后,两家人就变得有些不讲理。
  你狄翁翁和刘翁翁若是知道你遇到危险的话,八成会带人杀过来。
  你狄翁翁和刘翁翁的脾气你应该清楚。
  他们只给你祖父面子,其他人他们可不认。
  他们要是亲自领兵到了此处,此处恐怕就没活人了。”
  陈大头此话一出,道王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寇庆惊愕的道:“狄翁翁和刘翁翁不是跟着我祖父在南荒吗?”
  陈琳也一脸惊愕的道:“那两个老家伙什么时候到的北荒,咱家怎么不知道?”
  陈大头没有搭理陈琳,而是笑眯眯的对寇庆道:“开荒的兵马,每五年更换一次。五年前是赵皇爷和少爷回来主持此事,这一次轮到了狄大将军和刘大将军。”
  陈琳脸色一沉。
  寇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诚如陈大头所言,狄青狄大将军和刘亨刘大将军,可不会给这里任何人面子。
  他们二人要是领兵杀过来,那不杀光道王封地上的人,对不起他们二人的身份。
  所以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着想,他应该离开。
  可他一旦离开,赵杳的安危,他就控制不了,若是有人伤了赵杳,他回去以后如何跟自己的姑姑交代?
  眼见寇庆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陈大头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陈琳。
  陈琳感受到了陈大头的目光,干咳了一声,道:“庆殿下,您还是跟着陈将军离开吧。杳殿下的安危,您不用担心,自有咱家照料。
  咱家相信,没人敢在咱家眼皮子底下伤害皇子龙孙。
  咱家也相信,普天之下,没人敢给皇后娘娘上眼药。”
  听到陈琳提到了‘皇后娘娘’,道王殿内不少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其中就包括陈大头。
  没办法,大宋的那位新的皇后娘娘,凶的吓人。
  那是一位真的敢不顾凤仪,提着剑在盛京城里砍人的主儿。
  大宋上上下下的人都怕她。
  大宋之外的人,多多少少也会畏惧她。
  不怕不行,因为大宋兵马足够多、足够强。
  不怕就打到你怕,或者干脆灭了你。
  “兄长,你且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寇庆听完了陈琳的话,还在犹豫,赵杳突然在寇庆背后开口。
  寇庆回过头,看着赵杳道:“你真的能行?”
  赵杳笑呵呵的道:“弟弟虽然不才,但好待是大宋的嫡长皇子,弄死我,就是跟大宋翻脸。
  大宋已经快二十年没经历过大战了,退役的、在役的,加起来足足有三百多万将士,都在等着大战发生。
  我相信,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想跟三百多万大宋禁军将士对战。”
  寇庆假装洒脱地笑道:“如此说来,我担心你,倒像是乞丐在担心富户吃不饱饭?”
  赵杳给了寇庆一个熊抱,笑道:“你可是我兄长,我们是一家人。”


第0024章
  寇庆和赵杳短暂的拥抱过后,就跟着陈大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道王殿。
  离开之前,陈大头还盯着道王赵浓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有些人,不是你能利用的。你既然利用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道王赵浓一点儿也不在乎陈大头的威胁,反而笑呵呵的道:“我要是能活下来,庆国要什么代价,只要我能拿出来,我都不会吝啬。”
  陈大头没有言语,带着寇庆离开了道王殿,穿过了殿外一众道人的包围圈以后,扬长而去。
  走到了自己的将士身边以后,陈大头脚下一顿,他准备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离开,可是看到了寇庆一脸担忧的神色以后,没有开口。
  而是带着寇庆一个人离开了道王宫。
  寇庆就这么跟着陈大头离开了道王宫这个险地。
  他离开的原因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
  他离开,不是因为道王宫内太过危险,而是担心他那两个不讲理的翁翁带兵杀过来,将此地所有的人杀干净。
  出了道王宫,寇庆略微愣了一下。
  因为在道王宫外的大道上,躺着不少身着道袍的道人。
  寇庆一脸疑惑的看向了陈大头。
  陈大头随意的瞥了一眼那些躺在地上的道人,淡然道:“你别看着我,他们之所以成了这样,跟我无官,是陈琳那个老家伙害怕他们伤到了大宋的皇子龙孙,所以特地派遣手底下的高手弄晕过去的。”
  “只是晕了?”
  “嗯……”
  “近千人呢……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皇宫里的阉人,总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静,也不奇怪。”
  “回头我找陈琳问问。”
  “……”
  陈大头带着寇庆到了一个没人地方,拉着寇庆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坐定以后,陈大头盯着寇庆感叹道:“你小子可真不让人省心,才到了道王封地上,就弄出这么大动静。”
  寇庆翻了个白眼,道:“我什么也没做,是道王用心不纯,想要利用我。”
  陈大头嚷嚷道:“道王要利用你,你就让他利用?”
  寇庆没好气的道:“事发突然,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陈大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就算不为自己负责,你也得为别人的性命负责啊。”
  寇庆狐疑的看着陈大头,“什么意思?”
  陈大头幽幽的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你寇氏人丁稀薄,你高祖故去以后不久,你曾祖也跟着走了。
  你祖父将你曾祖遗留下的那些子子孙孙,全部迁移到了北海府,跟寇氏彻底做了一个切割。
  你寇氏如今的男丁,仅仅只有你祖父、你爹、你、你的弟弟。
  可以说是人丁稀薄。
  别人家死一个,那是不痛不痒。
  你家死一个,那就是割肉。
  所以一旦你寇氏男丁有危险,那就是震惊天下的大事。
  你祖父喜欢施恩,留下的香火情分不少。
  你在北荒身陷险地的话,不光临海督府、狄家、刘家、张家的人会来,其他几家也会派人领兵过来。
  随随便便,就能凑起一支十万大军。
  道王封地上的人,都不够他们杀的。”
  寇庆听到了陈大头的话,略微一愣,然后失笑道:“说的也是……”
  说完这话,寇庆盯着陈大头道:“赵杳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陈大头奇怪的道:“刚才在道王宫内的时候,陈琳不都说过了吗?”
  寇庆叹了口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大头哈哈笑道:“那你可放心,没人敢让这个万一出现。因为万一一旦出现了,没几个人能付得起那个代价。”
  寇庆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是我多虑了……”
  寇庆的姑姑坐上了皇后之位以后,那是独霸六宫。
  大宋皇帝赵润的二子一女,皆是寇庆姑姑所出。
  而其幼子只有三岁,继承皇位的几率不大。
  所以大宋皇位最后有九成机率由赵杳继承。
  招惹赵杳,就是在招惹赵杳身后的一亿六千多万百姓。
  寇庆也是关心则乱。
  他只顾着关心赵杳的安危了,却忘了赵杳背后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远远超过了他。
  寇庆在陈大头提醒下,想通了此事以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陈大头笑道:“陈翁翁,你觉得道王和何娘娘之争,最后谁会胜出?”
  陈大头反问道:“你觉得呢?”
  寇庆笑嘻嘻的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陈大头指了指寇庆,笑骂道:“滑头……”
  陈大头不信寇庆猜不出,但他也没有回避寇庆的问题,他只是间接的给了一个答案。
  “你皇外祖想让谁胜,谁就能胜。”
  赵祯想让谁胜,答案显而易见。
  赵祯肯定向着自己的儿子。
  赵祯的女人有多少,估计他自己都不清楚,跟他谈爱情,那就是瞎扯淡。
  所以何氏在赵祯心里绝对不会有太多分量。
  赵祯的儿子,只有五个。
  每一个都是赵祯的心头肉。
  别看赵祯将皇位传给了赵润,将其他四个儿子扔到了穷乡僻壤去当藩王,就以为赵祯不关心儿子。
  事实上,赵祯要是真的不在乎儿子,他的四个藩王儿子,恐怕连封地也守不住。
  赵祯要是真不在乎儿子,曹太后等人也没有机会从大宋赚钱去贴补儿子。
  更重要的是,赵祯不可能把已经划入到了赵氏旗下的地盘,交给一个外姓女人去掌控。
  当然了,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道王封地四周邻居们的态度。
  道王封地四周的邻居们,可以容忍一个拥有着强大背景的藩王存在,但绝对容忍不了一个宗教国出现。
  道王和何氏之争,道王胜了的话,那么道王的封地,还是道王的封地。若是何氏胜了的话,那道王的封地肯定就不存在了。
  综合上述各种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赵祯会让道王取得胜利,也只会让道王取胜。
  “陈琳不帮忙的话,道王恐怕很难胜。”
  寇庆由衷的感慨了一声。
  陈大头呵呵笑着道:“陈琳肯定会出手。”
  陈大头话音刚落,道王宫内就响起了枪声。
  似乎在应证陈大头的话。
  陈大头在听到了枪声以后,侧头对寇庆道:“此地的事情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落下帷幕,你小子得辛苦一趟,跟我去见一见你刘翁翁和狄翁翁。”


第0025章
  “你不是说此地的事情马上就有结果了吗?等有结果了,再去也不迟啊?”
  寇庆疑问。
  陈大头摇头笑道:“到时候恐怕就来不及了。你狄翁翁还好,你刘翁翁可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要是让人知道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那他估计会提着刀子抹了脖子。
  所以他一旦得到了消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率兵向此处赶来。
  咱们若是耽误几个时辰,他很有可能就能带兵屠一路的人。”
  寇庆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对刘亨的了解,发现陈大头所言,十分符合刘亨的性格,所以苦笑了一声,点点头。
  陈大头和寇庆二人伴着枪声,坐上了马车,离开了道王宫前的街道,一路奔着刘家的治地而去。
  只是二人坐着马车,终究没有策马狂奔的传信骑兵快。
  所以陈大头和寇庆二人离开了道王宫不足四日,还没有离开道王封地,就碰见了率领着三千铁骑,挎着枪、背着子弹和干粮的刘家军。
  刘亨亲自率领着兵马,从道王封地和刘家治地接壤的地方一路杀了进来。
  诚如陈大头所言,刘亨率领的兵马,所到之处,杀死了一大片。
  但凡是阻拦刘亨前行道路的,刘亨解释都懒得解释,一路仗着枪械之利,疯狂的杀了进来。
  寇庆和陈大头见到刘亨的时候,刘亨正趴在马背上睡觉。
  马匹在前行,刘亨就在马匹前行的过程中趴在马背上睡觉。
  以前只能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身上看到的技能,硬生生被刘亨给学会了。
  “嘭!”
  隔着老远,陈大头就鸣枪示警。
  主要是刘亨趴在马背上睡觉,他要是不醒,不阻止手底下的人一路猛冲、猛杀,那他手底下的人就不会停止。
  刘亨被枪声惊醒以后,随后问了一句,“又有不知死活的拦路?”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听身边的副手策马到了他身边,低声道:“老爷,是天赐家那小子……”
  刘亨一愣,“到地方了?”
  副手哭笑不得的道:“还有两日多的路程。”
  刘亨小声的嘀咕了一声,“我就说嘛,我一觉还能睡两天半不成……”
  副手苦笑着道:“您是有在马背上熟睡的能耐,兄弟们可没有。不眠不休的奔了四日,兄弟们都累坏了。
  一些兄弟不得不半途脱离的队伍,在路上休整。
  马匹折损了近千。”
  刘亨眼睛一瞪,“你在冲我诉苦?”
  副手赶忙道:“不敢!”
  刘亨毫不负责任的道:“有苦找刘伯叙去,有损失也找刘伯叙去,他才是你们的国主。我只是一个上了年纪,又身无分文的糟老头子。”
  副手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刘亨却没有继续跟副手搭话,他抽了一下胯下的战马,风一样的奔了出去。
  寇庆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冲着刘亨激动的招手。
  刘亨犹如一阵风一般,策马到了寇庆面前,勒马止步,抚摸着胡须看着车辕上的寇庆。
  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以后,开口道:“没受伤吧?”
  寇庆急忙摇了摇头,然后跳下了马车,冲着刘亨拱手施礼,“见过刘翁翁……”
  刘亨大大咧咧的摆手道:“行了,在我这里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你比你爹强多了。你爹逃了一辈子,也没有逃出家门,你逃了一次,就逃出来了。”
  寇庆听到此话,哭笑不得。
  在刘亨跳下了马背,到了他身前的时候,他闻到了刘亨身上浓浓的汗味,也看到了刘亨那充满了血丝的双眼。
  他心头一动,又对刘亨深深的一礼,“是我不懂事,让您受累了。”
  刘亨大手拍在了寇庆的肩膀上,骂骂咧咧的道:“你怎么像是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我们两家是一体的,你有危险,我挺身而出,那不是应该的吗?
  你祖父,你爹,就不会跟我说这种话。”
  寇庆张了张嘴,刚要辩解两句,就听刘亨拍着他的肩头继续道:“行了,别说那么多了。说的越多越生分。
  我当初给你把尿的时候,你可一点儿也不客气。”
  寇庆一脸苦笑。
  刘亨指了指马车,“上去,跟我一起回去,我在南荒弄了不少好东西,带你好好吃一顿。”
  寇庆急忙道:“我还要去告知狄翁一声……”
  刘亨摆手道:“不必那么麻烦,我差人去告诉狄青一声就行。回头你离开了我封地以后,去见一见狄青就行。”
  说到此处,刘亨对寇庆郑重的道:“对狄青那个老家伙要恭敬点。你和我那几个孙儿,笔墨舞的还像是样子,可是兵法谋略,一窍只通半窍。
  狄家那几个小子,文墨上比不过你们,可是在兵法谋略上,却有惊人的天赋。
  以后你们遇到了强敌,就要靠他们。”
  寇庆重重的点头道:“小子明白了……”
  刘亨一脸遗憾的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应该从将门讨几个婆娘。”
  寇庆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刘亨嘟嘟囔囔的拉着寇庆上了马车,见陈大头还在车辕上坐着,瞪了陈大头一眼,喝骂了一句,“你个老小子谎报军情,害得我带着人跑了四天三夜,你该挨军棍!”
  陈大头笑嘻嘻的道:“我也是为了防止万一。”
  刘亨哼了一声,对身后追来的人吩咐了一声。
  “让下面的人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一日后,我们就启程回去。”
  吩咐过了自己的手下以后,刘亨就带着寇庆坐进了马车,吆五喝六的指挥着陈大头驾车去找个休息的地方。
  刘亨的人,在附近找了一处装裱的富丽堂皇的道观,直接将里面的道人驱赶了出来,强占了道观。
  在道观里歇息了一夜,次日一行人前往了刘家的治地。
  刘亨和寇庆行了一日路程。
  陈琳和赵杳,以及那些此前被留在道王宫的将士们,策马扬鞭追了上来。
  寇庆在得知了陈琳和赵杳追上来的时候,就让人停下了马车,在路边等候。
  赵杳追到了马车边上以后,就跳下了马背,寇庆也跟着下了马背。
  兄弟二人再次相见,略有不同。


第0026章
  赵杳猛扑到了寇庆怀里,给了寇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寇庆略微愣了一下,等到赵杳从他怀里出来以后,他疑惑的看着赵杳。
  赵杳一直是一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小家伙,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可阔别了五日多,那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赵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脸沉重的赵杳。
  一个少年人,脸上看不到蓬勃的朝气是一个十分怪异的事情。
  寇庆有心想问,但赵杳只是摇了摇头,给了寇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寇庆见此,瞬间闭上了嘴。
  赵杳显然清楚寇庆想问什么,但是他明显不想说,寇庆也不好追问。
  寇庆带着赵杳上了马车。
  一直坐在马车上的刘亨见到了赵杳,笑嘻嘻的调侃了一句,“小家伙,受打击了?”
  赵杳干笑道:“还好……”
  寇庆通过这话,大概猜测到了,赵杳在道王宫里,恐怕是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赵杳不愿意说,寇庆也没办法问,只能盲猜,或者等到赵杳想说的时候。
  寇庆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坐在车辕上的陈大头。
  或许陈大头当日执意让他离开,就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赵杳后来经历的东西。
  毕竟,陈大头这种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老杀才,恐怕不会在意道王封地上这些人的生死。
  他借着拯救道王封地上的人的名义,催着寇庆离开道王宫,恐怕就是因为如此。
  往后几日。
  寇庆、赵杳二人陪着刘亨坐在马车上,一路上往刘家治地赶去。
  一路上,赵杳都沉默寡言,流露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亨和寇庆都装作没看见。
  刘亨时不时的讲一些过去的趣事给寇庆和赵杳听。
  大多都是他们的祖辈、父辈的糗事。
  毕竟,他们从小到大,祖辈、父辈们的光辉事迹,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是祖辈和父辈没的糗事,几乎没有人在他们耳边提及。
  他们的祖辈,如今是隐藏在幕后的超级大佬;他们的父辈,如今是坐在台前的超级大佬。
  除了刘亨外,大概没人敢将他们祖辈和父辈的糗事将给他们听。
  寇庆和赵杳听了一路祖辈和父辈们糗事,刘亨也讲上了瘾,到了自家治地的时候,还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
  刘家的治地,从各个方面讲,跟寇氏的治地都相同。
  唯一的区别是,刘家治地上没有那巨大的码头,只有一个巨大的马车市场。
  其他方面,几乎跟寇氏的治地差不多,就连封地上的律法条文,也全部照抄了寇氏治地上的。
  寇庆十分疑惑的询问刘亨,为何刘家的封地,不发展自己的特色呢。
  刘亨的回答很简单。
  刘氏如今的聪明人并不多,仅仅刘氏封国阳国,都不够用,就别提外面的治地了。
  既然聪明人不够用,那就只能用笨法子,直接套用寇氏的东西。
  寇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的跟刘亨说了一句,‘刘氏如此做,以后寇氏要消化刘氏的封地,会很容易。’
  寇庆说完以后,就后悔了。
  他想着刘亨会大发雷霆,却没料到,刘亨不仅没大发雷霆,反而笑呵呵的对寇庆说了一句,‘你小子执掌了庆国权柄以后,想要吞并阳国和刘氏治地,只管开口,我让伯叙让位给你。’
  刘亨此话,把寇庆给雷的不轻。
  他根本不知道,刘家人对封地的执念,是各家中最低的。
  一直处在可有可无的心情上。
  他更不知道,刘家基业的开创者刘亨,在最初拿到封地的时候,就有交给他祖父寇季的心思。
  当然了,也有其他因素。
  那就是各家订立的日出盟约在。
  在各家没有彻底瓜分世界之前,是不可能产生内部争斗、吞并的事情的。
  外面的地盘那么大。
  各家花费了十五年时间,连一个北荒都没有彻底消化。
  想要瓜分世界,消化世界,恐怕都到了几百年以后了。
  几百年以后的事情,谁在乎呢?
  争斗的再凶,也是在自家锅里争肉。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反正无论是东风西风,那都是汉家风。
  刘亨带着寇庆和赵杳到了自家治地,立马吩咐人准备了风声的宴席,并且在饮宴过后,特地让他的小孙子刘谋,带着寇庆和赵杳在刘家治地上好好转悠了一圈。
  刘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自家治地上的一处山上,给自己凿了一个巨大的头像。
  刘亨特地叮嘱刘谋,一定要带着寇庆和赵杳去好好瞻仰一下自己那雄壮威武的头像。
  站在刘亨巨大的头像下,瞻仰着那耗费了近三万多野人性命雕刻出的头像,赵杳轻轻的说了一句。
  “兄长,我该回去了。”
  寇庆正在弹去袖子上沾染上的草绒,听到了赵杳的话,愕然一愣。
  “为何?我们虽然已经出来了很长时间了,可事实上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在船上度过的。你在船上的时候,可是意气风发的告诉我,你要转遍北荒,然后再去南荒找皇外祖,跟他一起打打野人的。
  如今北荒还没有转遍,你就要回去?”
  赵杳听到了寇庆的疑问,轻声笑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我父皇肩上的担子有多种,也明白了自己以后要担起的重任到底意味着什么。”
  寇庆沉吟道:“跟在道王宫里的经历有关?”
  赵杳咧着嘴,流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以前我总觉得,皇位就是一个束缚。有时候也会觉得,坐上皇位,就可以为所欲为。
  直到我经历了道王宫的一切,才明白,皇位其实是一种责任。
  一种肩负着所有人性命的责任。
  我身为嫡长皇子,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人命。
  也许我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就让无数人丧命。
  也许我一句话,就能让无数人活命。”
  寇庆听完赵杳这一席话,沉默了。
  许久以后,他冲着赵杳苦笑道:“我以为像你这种嘻嘻哈哈的性子,在感受到了自己重要性,知道了皇权真正的威力以后,会将皇权当成一种可以率性而为的资格。
  没想到你看到的居然是责任。”
  赵杳也跟着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在经历了道王宫的一切后,看皇位,看到的就是责任,足以将我碾成肉泥的责任。”
  寇庆长吁了一口气,疑问道:“所以我走以后,你在道王宫里究竟历经了什么?”


第0027章
  “无情、冷血……”
  赵杳在沉默了许久以后,给出了一个十分笼统的答案。
  寇庆听完以后,直皱眉。
  赵杳看出了寇庆心中的疑惑,唏嘘道:“那日你走了以后,陈琳让我皇叔和何娘娘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谈,想兵不血刃的解决道王宫内的宫变。
  可无论是我皇叔,还是何娘娘,都不愿意。
  他们非要一教高低。”
  寇庆叹了一口气,道:“你皇叔赢了,陈琳和他的人插手了?”
  赵杳缓缓点头,“一开始陈琳不打算插手此事,我皇叔便率领着手底下的人跟何娘娘血拼到最后。
  何娘娘仗着人多,稳居上风。
  就在何娘娘快要赢的时候。
  我皇叔将剑架在了脖子上,以死相逼,逼迫陈琳出手。
  陈琳逼不得已,在护着我皇叔的同时,下令殿外的兵马,将道王宫内的道人屠戮了一干二净。
  最后……”
  赵杳说到此处,咬着牙,握着拳头,有些说不下去了。
  寇庆心跳缓缓加快,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皇叔不会弑母了吧?”
  寇庆觉得,道王赵浓想要重新拿回封地上的权柄,想要清除了压在头上的母妃,只有弑母。
  不然,他纵然借着陈琳压倒了何娘娘,也很难拿回封地上的权柄。
  毕竟,道王赵浓封地上很多重要的职位,以及大小政务,都是道人们在担任。
  道王赵浓只是压倒何娘娘的话,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赵杳苦笑了一声,道:“他倒是没有弑母……”
  寇庆长出了一口气,“那还好……”
  道王赵浓要是真的弑母的话,那寇庆就不得不考虑以后再次面对道王赵浓的态度。
  身为圣人的嫡系后裔,绝对不能跟这种背着弑母罪行的人有太深的交涉。
  不然容易让祖辈的清名蒙羞。
  “好什么……”
  赵杳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没有弑母,但是却暗示了何娘娘自缢。条件就是允许道门的人以后继续在他封地上存活。”
  寇庆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寇庆觉得道王赵浓此举,比弑母狠多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一刀砍死自己的敌人,远比逼着自己敌人去自杀要强。
  寇庆很难想象,一个当儿子的,究竟得多狠心,才会逼着自己的亲娘去死。
  那可是他亲娘。
  寇庆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何娘娘……答应了?”
  赵杳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但寇庆通过赵杳的沉默,已经知道了答案。
  何娘娘显然是答应了。
  道门就是她的一切,比她生命还重要。
  她在无法翻盘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用自己的性命为道门换取一线生机。
  寇庆看向了赵杳,颤声道:“何娘娘临死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赵杳咬牙道:“何娘娘说,她当初就应该死皮赖脸的嫁进寇氏,而非风风光光的嫁进赵氏……”
  寇庆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杳低声自语道:“权力?权力?!真的那么重要吗?为了权力,可以不顾亲情吗?”
  寇庆迟疑道:“世人都说,天家无亲情……”
  赵杳直言道:“我不喜欢天家无亲情。再大的权柄,又哪有自己的家人重要。我皇祖父主动禅位给我父皇,就是为了避免天家起干戈。
  他想用这种法子,为天家找回一些亲情。
  我也想让天家有一些亲情。
  我不想有一日,我们之间会刀兵相向。”
  顿了顿,赵杳又道:“其实最让我觉得心痛的,不是何娘娘故去。而是那些死去的人。满满的一地活人,变成了一地尸骸,那场面,我至今也忘不了。
  明明他们才是此次宫变当中付出最多的人,可有几个人记得他们?
  道王宫里发生的一切传出去了以后,人们只会议论道王、何娘娘,谁会在意那些死去的人是谁?
  他们付出了最大的代价,却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他们为了什么?
  若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他们为何要赌上性命?
  权力又意味着什么?
  若仅仅只是意味着生杀大权,那它有什么资格存在?”
  寇庆看着赵杳,沉声道:“所以……你觉得权力不仅仅代表着生杀大权,也代表着责任?”
  赵杳点点头,“我以前在看皇祖父的起居注的时候,总是不明白。皇祖父和外祖父派遣兵马在外面厮杀的时候,杀死的人通常都是以万计算,为何皇祖父在批阅大宋刑法司奏报上来的文书的时候,仅仅为了一条人命,就会核查三四次。
  最终确认了那个人该死以后,才会用朱笔勾决。
  现在我明白了,权力代表的不仅仅是生杀大权,也是一份责任。
  掌握了权力,不仅是掌握了生杀大权,也是背上了那一份责任。
  所以纵然生杀大权在握,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应该对得起自己承担的责任。
  对得起每一个愿意拥护你,愿意让你执掌生杀大权的人。
  他们在用命拥护你,你就没有资格草菅他们的性命。”
  寇庆听完了赵杳一席话,沉默了许久。
  最终,寇庆将手放在了赵杳的肩膀上,笑着道:“臭小子,你长大了……”
  赵杳盯着寇庆十分认真地问道:“兄长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明白此事?”
  寇庆坦言道:“寇氏的家教跟赵氏的家教不一样。一些帝王才能学的东西,我祖父和我爹很早以前就掰碎了告诉我了。
  我祖父和我爹都觉得,权力的根本就是责任。
  执掌多大的权力,就得肩负多大的责任。
  责任才是掌权者最应该在乎的东西。
  生杀大权倒是其次。
  因为即便是最强硬的掌权者,很多时候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杀人。
  反倒是那些土匪流寇,何时何地都能随心所欲的杀人。
  所以我祖父常说,当一个人人害怕的土匪,远比当什么掌权者要强太多了。
  因为土匪杀人,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
  而掌权者杀人,就要承担太多责任。”
  赵杳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庆低声笑道:“我也不瞒你,老头子和我爹把那份责任说的太重了。我害怕自己背不起来,害怕自己背不动,所以才有了逃家的心思。”


第0028章
  赵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庆,他没料到寇庆想要逃家,居然还有这么一份深意。
  寇庆苦笑着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想一个土匪一样在外面为所欲为,远比待在庆国担心这个、操心那个,要强太多了。”
  赵杳挠了挠头,跟着苦笑了一声,“可我们貌似逃不过去。”
  不等寇庆开口。
  赵杳就果断道:“我弟弟还年幼,依照我皇祖父定下的禅位的规矩,皇位有很大的可能落在我身上。
  寇二哥如今带着人在四处验证寇圣编撰的世界史,那可是寇圣临终前亲自交代的。他恐怕得花费一辈子时间去完成寇圣的嘱托,根本不会跟你抢皇位。
  寇三哥整日里往烟花柳巷窜,待在里面几乎都不出来,我舅舅从小到大打了不知道多少回,也没有起作用。
  他已经把自己的名声弄臭了,根本没办法继任庆国国主之位,所以庆国国主之位,最后还是会落到你头上。”
  寇庆听完了赵杳一番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杳说的不假,他二弟就是一个学术性的人才。
  除了对史料感兴趣外,对其他的一点也不在乎。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高祖父临死之前,将验证世界史的重任交给了他二弟。
  如今他二弟正带着人,坐着大船,在世界各地游荡呢。
  他三弟就是一个花花太岁。
  六岁就学会占人家小姑娘便宜了。
  到了能干坏事的年龄了以后,窝在烟花柳巷里就不愿意出来。
  为此,他爹没少责罚他三弟,可他三弟屡教不改。
  打急了,人家还会找靠山。
  人家往大小张太妃的住处一躲,他爹也不好上门去找麻烦。
  毕竟,他爹就算地位再高,也不好当着丈母娘的面教育儿子。
  再不济就躲到他祖母宫里去,他爹也不好上门去找麻烦。
  一旦找上门去,挨揍的就是他爹。
  用他祖母的话说,寇氏三子,寇大是个没出息的,只知道守着苏氏女过日子,丝毫没有为寇氏开枝散叶的心思。寇二是个浪子,一辈子能给寇氏添一丁,那都是祖宗烧高香了。寇三是寇氏开枝散叶的唯一的希望,所以寇三找姑娘,不仅不能拦,还得鼓励。
  寇氏人丁本就不忘。
  寇庆祖母一直对一辈子只给寇氏添了一丁耿耿于怀。
  所以对寇氏开枝散叶的事情,看的比任何人都重。
  任何敢阻拦寇氏开枝散叶的人,都是寇庆祖母的敌人。
  亲儿子也不行。
  在寇庆祖母的袒护下,寇庆的三弟对姑娘的兴趣,远比对国主之位的兴趣大。
  庆国没有大宋那种采女的制度,若是有大宋那种采女的制度的话,寇庆的三弟或许会有几分兴趣。
  所以庆国国主的位置,最终必然会落在寇庆身上。
  更重要的是,现任庆国国主寇天赐,在十几年前,就有将庆国国主之位传给寇庆的心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熄灭此心,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寇庆长叹了一口气后,对赵杳苦笑道:“似乎……真的没的选……”
  赵杳淡然一笑,“我想回去了,回去好好学习一下,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皇帝。我没办法陪你继续在北荒待下去了。
  我怕我待的太久,再回去的时候,我父皇会直接将皇位传给我。
  那样的话,我恐怕很难当好一个皇帝。”
  寇庆点点头道:“你有此心,说明你已经看清楚了你以后要走的路。那我这个当兄长的,就不应该阻拦你,反而得帮你。”
  赵杳笑道:“等我当够了皇帝,禅位以后,我们再来北荒。”
  寇庆哈哈大笑,“那恐怕得等到几十年以后了。几十年以后,我们自己都能作主了,还来什么北荒。
  我们应该乘着大船,带上数量庞大的兵马,去热荒欺负黑鬼。
  老头子们把北荒和南荒都打完了,我们率领着大军来北荒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就该去打老头子们没打过的地方。
  我们不能让老头子们专美于前。
  我们应该让老头子们知道,我们兄弟不是那种只会坐享其成的人。
  我们也能打仗,我们也能为子孙后辈开疆拓土。”
  赵杳闻言,重重的点头。
  “那就约好了……”
  “嗯……”
  寇庆和赵杳二人定下了约定,在刘亨头像下游览了一圈,就返回了刘家治地的首府。
  赵杳仅仅在刘家治地的首府待了一日,便跟随着陈琳离开了刘家治地,赶往了临海督府,准备乘船回大宋。
  赵杳走了以后,寇庆就只能跟着刘谋四处晃荡。
  在转完了刘家治地以后,又前往狄家所在的督军府,拜会了狄青以后,在狄青的封地上晃荡了一圈。
  随后寇庆又去了张家的治地、曹家的治地,以及曹家和种家的封国。
  寇庆耗费了足足半年,走马观花的在各家的封地上晃荡了一圈。
  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只是想着离家,可是离家以后要做点什么,自己似乎从没有好好想过。
  赵杳离开北荒时候说过的话,时不时的在他耳边回荡。
  他也不知怎么了,就鬼使神差的回到了临海督府,到了临海督府内的临海书院。
  寇庆再次赶到了临海督府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临海书院的先生们,正带着临海书院的学生在文庙里参拜。
  寇庆见他们在参拜圣人,就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在一边看着。
  文庙,寇庆进过无数次,也参拜过无数次。
  但是他从没有一次,能像是这一次一样,看着那些学生们参拜,也能看出感触来。
  “看到最前面那个小家伙了吗?别看他年龄小,他却是临海书院里最聪明的一个。比我是差了点,但是肯定比你强。”
  苏轼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庆身侧,指着那一群学生中最前列的那个瘦弱少年,笑着对寇庆道。
  寇庆侧头看向苏轼,问道:“兄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轼淡然笑道:“意思很简单,庆国上下,无论是多聪明的读书人,以后在你面前,都得弯着腰站着。”
  寇庆沉声道:“我很少会用身份压人。”
  苏轼呵呵笑道:“天生的东西,你拒绝不了。”


第0029章
  寇庆听到了苏轼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那群正在参拜文圣的读书人身上,看着那些读书人虔诚的跪在圣人们面前。
  寇庆突然自嘲的一笑,“你说的对,天生的东西,我没办法拒绝。”
  大部分读书人一生奋斗的目标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即便是不愿意货与帝王家的,对帝王家也会有所敬畏,帝王家需要的时候,他们也得出力,并且很难拒绝,拒绝的代价相当大。
  寇庆跟他们都不同,他天生生在帝王家。
  所以大多数读书人的追求和目标跟他无缘。
  但他也有他要承担的责任。
  就像是赵杳此前省悟以后说过的那番话一样,他注定要继承庆国,注定要承担起庆国的一切。
  苏轼看到了寇庆脸上自嘲的神色以后,笑容灿烂的道:“你小子想清楚了?”
  寇庆点点头。
  苏轼继续问道:“那什么时候回去?”
  寇庆看向苏轼道:“你就那么不待见我的?”
  苏轼一脸苦笑,“我倒是想跟你把酒言欢,可家妹半年时间内,已经派人给我送了三封信了。
  我再不想办法劝你回去,她恐怕自己就要乘船过来了。
  她要到了此地,折腾的就不是你了,而是我们兄弟二人。”
  寇庆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以后,寇庆对苏轼道:“为什么听到有人为难你,我心里就格外舒坦。”
  苏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病,得治。”
  寇庆再次放声大笑。
  苏轼在寇庆大笑过后,拉着寇庆进入到了文庙,参拜了寇圣像,然后带着寇庆到了临海督府衙门内。
  苏景先似乎早就知道寇庆和苏轼会到,所以破天荒的在临海督府衙门内摆了一桌酒宴。
  兄弟三人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畅谈了一夜。
  次日。
  苏轼将寇庆送到了码头。
  码头上已经有一艘船等候在哪儿。
  船上的船长是寇庆的老熟人张忠。
  寇庆在临别之际,冲着苏轼抱了抱拳。
  苏轼回了一礼,道:“宿命是躲不过去的,你若是不愿意接受宿命,那很多人都会为你错误的选择付出代家。
  但比起其他人,你是幸运的。
  因为你有一个好祖父,也有一个好的外祖父。
  他们在很早以前就为你铺设好了路。
  你不用一辈子栓在那个位置上。
  你只需要跟家妹生一个儿子,然后将儿子培养成人,你就能从那个位置上脱身,成为自由身。”
  寇庆重重的点头,表示记下了苏轼的叮嘱。
  他没有再说话,上了大船。
  一上船,就看到了张忠那一张堆满了笑容,一副讨好模样的脸。
  张忠嘴里说着许多恭维的话,什么‘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张口就来。
  寇庆并没有在意张忠拍马屁的那些话,他只是抬起脚,对着张忠就是一顿猛踹。
  有些事情,寇庆身在局中的时候,未必看得清。
  可一旦脱离了局中,他立马就看清了。
  甚至比其他人看的还清楚。
  张忠这狗日的半年多前载他到临海督府的时候,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非要假装不知道,跟他演了一路的戏。
  寇庆踹他一顿,算是便宜他了。
  踹完以后,还不满的盯着张忠问道:“你是谁的人?”
  张忠一边揉搓着腿上的踢伤,一边苦笑着道:“属下两个儿子,如今都是国主近卫。”
  寇庆以手扶额,不想说话了。
  张忠的两个儿子都成了他爹的近卫了,那么张忠显然也是他爹的人。
  若不是他这半年走访了北荒各地,见识了各种各样不一样的兵马,他差点就被张忠给骗过去了。
  在各家的兵马当中,庆国的兵马并不是最强的。
  但庆国兵马的战斗力却一定是最强的。
  因为庆国兵马一直配备着比其他几家先进一代的枪械。
  张忠和他的人,毫无疑问配备着先进的枪械。
  而枪械对传统的武艺高手所造成的威慑,寇庆也是亲眼看过的。
  他不仅在道王宫里见识了枪械杀伐那些武艺高强的道人,还在各家的治地上,看到过一些传统的武艺高手和枪械之间的演练。
  强如狄青,在被五柄枪械对准的时候,也只能暂避其锋芒。
  陈琳那个老货,如何能在近百手持枪械的悍卒面前,堂而皇之的登上庆国的船?
  大宋和庆国双方,互不干涉内政。
  身份越高的人做事,需要出具的东西就越多。
  似陈琳这种太监中的霸主,想要登上庆国的船,最少得拿到赵祯和寇季二人的手令才行。
  不然张忠可以拒绝他登船。
  寇庆和赵杳二人逃家的时候十分仓促,陈琳根本没办法先去南荒请示赵祯和寇季二人的手令。
  所以他能出现在庆国的船上,显然是张忠放水的缘故。
  寇庆在见识了庆国的老将老卒们对待大宋官方的态度以后,就明白了一件事。
  大宋官方的人想在庆国军方的人面前讨到好,根本不可能。
  除非庆国上层有人提早发话。
  很明显,张忠就是得到了上层的受益,才会放陈琳上船的。
  张忠明显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张忠既然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那寇庆就无需对他客气。
  所以在返程了路上,寇庆如同大爷一般,霸占了船长室。
  舒舒服服的坐着庆国的大舰,远渡重洋,回返了庆国。
  历经数月,寇庆回到了庆国的日出码头。
  下船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苏轸苏小妹,站在码头上笑吟吟的等候自己。
  寇庆欢呼了一声,冲下了船,抱起了自己的妻子,离开了码头。
  在跟自己的妻子温存了几日以后,寇庆就带着自己的妻子苏轸,回到了庆都。
  往后。
  寇庆就再也没离开过庆都。
  每日里不是在宫里跟自己的妻子畅谈诗词歌赋,就是跟在他爹寇天赐身边观政。
  如此过了五年。
  寇天赐在请示了寇季以后,将庆国国主的位置传给了寇庆。
  同年,大宋皇帝赵润,将自己的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赵杳。
  阳国国主刘伯叙,也将自己的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刘墉。
  自此,禅让制度,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
  自此,皇位似乎已经不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象征,它更像是一个工作。
  三个新诞生的老家伙离开了大位以后,就像是逃命一般,带着人逃出了他们坐镇了几十年的都城。
  他们带着娇妻美妾,带着雄壮威武的兵马,乘着大船,往西而去。
  新任庆国国主寇庆、大宋皇帝赵杳、阳国国主刘墉,得知了三个新诞生的老家伙们的去向以后,有点傻眼。
  他们三个小家伙心中所想的事情,貌似就是他们老子心中所想的事情。
  他们想退休以后去欺负黑鬼。
  他们老子抢先一步去欺负黑鬼了。
  有人或许会问了,寇天赐等人为何不去北荒和南荒呢?
  无他,守在南荒的那两个老不死的,他们惹不起!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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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稻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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