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亦远亦近的幻象


  一天,伊拉龙绕过俄拉米斯的小屋,来到林中的一片空地,在长满苔藓的山谷中央一棵光滑的白树桩上坐下——他敞开心扉观察周围的一切——感觉到的不仅仅是飞鸟、野兽和昆虫,而且还有森林中的植物。
  植物拥有着一种不同于动物的意识:舒缓、从容、散淡,但是,正如伊拉龙自己那样,它们以自己的方式体察着周围的事物。植物微弱的知觉沐浴着他眼睛后面旋转的银河系星星的光辉——每一束闪烁的光泽代表着一种生命——而放射出一种无所不在的辉光。即便是最贫瘠的土壤也有许多有机物,土地本身就是有生命和知觉的。
  有理性的生命,他总结道,是无处不在的。
  当伊拉龙沉浸于对周围一切事物的感知的时候,他的内心却保持着一种平和的心态。这种心态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在那段时间,作为一个个体的他已不再存在。他让自己变成了一种非实在的、虚空的东西,一种容纳世界之声的器皿。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注意,因为他的注意集中于虚无。
  他就是森林和它的寄居者。
  上天就是这样感知的吗?当他回复到自然之后,伊拉龙不禁有些好奇。
  他离开空地,去找小屋中的俄拉米斯。跪在精灵面前,他说道:“师傅,我已照你吩咐的去做了。我聆听了,一直到我什么也听不见。”
  俄拉米斯停止了书写,以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伊拉龙。“给我说说。”伊拉龙用一个半小时滔滔不绝地谈起林中空地的植物和动物的每一个方面,最后,俄拉米斯抬起他的手说道:“我确信,你听到了所有应该听到的,但是,你对此全部理解了吗?”
  “没有,师傅。”
  “事情本该如此。理解力会随年龄而增加……干得不错,伊拉龙腓尼睿尔,真的非常不错。如果在加巴多里克斯掌权以前,你是我在尤利瑞的学生,你就可以结束见习身份,而被视为我们序列中的一员,并且被授予和最年长的骑士一样的权利和殊荣。”俄拉米斯从椅子上起身,原地站立着,身体有些摇晃,“让我靠着你的肩膀,伊拉龙,扶我到外面去,我的手脚不听使唤。”
  伊拉龙急忙走到俄拉米斯身边,扶着他轻飘飘的身体,然后步履蹒跚地向一条流向迢内尔乱崖边缘的小溪走去。“既然你的训练已达到了这样的水平,我可以向你传授一个魔法中最伟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即便是加巴多里克斯也不一定知晓,这将是你挑战他的权威的最有希望的法宝。”精灵神色专注,目光逼人,“魔法所消耗的是什么,伊拉龙?”
  “能量。一道咒语所消耗的能量,从世俗的意义上说,就相当于完成这项任务所消耗的能量。”
  俄拉米斯点点头:“那么,这些能量又来自哪里呢?”
  “魔法师的身体。”
  “必须如此吗?”
  意识到俄拉米斯问题中强有力的暗示,伊拉龙的心跳加速。“你的意思是,也可以有别的来源?”
  “这种情况,在蓝儿每一次帮助你念咒语时就已发生过?”
  “的确如此,但是她和我有着特殊的关联。”伊拉龙辩驳说,“我们的这种关联,使得我可以从她身上吸取能量。可是,在别的人身上要做到这一点,我不得不进入……”他拖曳着他的话语,他意识到了俄拉米斯之所指。
  “你不得不进入这个人——或这些人——的意识中。”俄拉米斯说出了伊拉龙想要说的话,“今天你证明你可以从即便是最小形式的生命身上做到这一点。现在……”他停顿了片刻,用手捂着胸口咳嗽,然后继续道,“我希望仅凭着从周围森林采集到的能量,你能从小溪中抽出一截水。”
  “好的,师傅。”
  伊拉龙开始从附近的植物和动物身上搜集能量,这时,他感觉到俄拉米斯的意念追逼着他的意念,监控着他心灵的一举一动。伊拉龙眉头紧皱,用尽全力从周围的环境中吸取必要的能量,将它们纳入自己的体内,然后准备实施魔法……
  “伊拉龙,不要从我身上吸取能量!我太虚弱了。”
  伊拉龙大吃一惊,他意识到他把俄拉米斯也纳入了他搜集的范围。“对不起,师傅。”他自责道。他重新开始自己的努力,小心翼翼地将精灵的意念排除在外。当他准备就绪以后,便大声叫道:“开始!”
  如黑夜一般的静寂,一股一英尺宽的水从小溪中升了起来,一直升至和伊拉龙眼睛一样的高度,然后缓缓漂流而过。耗费如此巨大的努力,伊拉龙的身心都高度紧张,可是咒语本身没有使他感到疲劳。
  水流在空中仅仅持续了一会儿,那些与伊拉龙相关联的小动物就一批接一批地死亡。一串蚂蚁翻过身子,一动也不动;一只小老鼠奄奄一息,进入弥留状态,因为它失去了维持心跳所需的能量;数不清的植物迅速枯萎,变成粉末,成了和灰尘一样的没有生命之物。
  伊拉龙被他所引起的这一切可怕后果吓坏了。他一向对生命的神圣持一种敬仰的态度,他发现,他的罪行是不可饶恕的。更为糟糕的是,他和每一个不再存在的生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就好比他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他减弱了魔法的力量——让水流溅到地上——然后回转身去,对着俄拉米斯咆哮道:“你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年老的骑士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这是必要的。”他答道。
  “这么多生命的死亡是必要的?”
  “这对于你了解使用这种魔法的可怕代价是必要的。仅仅用语言不足以表达那些和你一起分享意念的生物死亡的感觉。你必须自己体验这一点。”
  “我不会再使用这种魔法了。”伊拉龙发誓说。
  “你也不必用。如果你训练有素,你可以选择从那些能够承受这种损失的植物和动物那里搜集能量。这一点在作战中并不适用,但是在训练中你可以这样做。”俄拉米斯冲他招了招手,让依然满腔怒火的伊拉龙靠着自己,一起回到小木屋,“你知道这种技巧为什么不传授给年轻的骑士了吧。如果让一位本性邪恶的魔法师知道了这一点,他或她就会酿成极大的灾难,因为,一旦一个人拥有了如此巨大的能量,别的人就很难阻止他。”他们回到小木屋中,精灵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中,双手指尖互抵。
  伊拉龙也坐了下来。“既然可以从生命中吸收能量,”他挥了挥手,“可不可以直接从光、火或其他任何形式的能量那里吸收能量?”
  “哎呀,伊拉龙,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顷刻间就可以摧毁加巴多里克斯了。我们可以和其他生物交换能量,我们可以用这种能量来移动我们的身体或是实施魔法,我们甚至可以将能量储藏到某些物体中,以备日后之用,但是,我们不能同化大自然最基本的力。理论上讲,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从未有人发明这样一种咒语。”
  九天以后,伊拉龙去见俄拉米斯,他说:“师傅,昨天夜里我突然想起,无论是你本人,还是我读过的数百卷精灵卷轴,都没有提到过你们的宗教。精灵族的信仰是什么?”
  俄拉米斯先是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说道:“我们相信世界是按照某些神圣的规则运行的,通过持久的努力,我们可以发现这些规则,并将它们运用于相同情形重复出现时预测事件的发展。”
  伊拉龙眨了眨眼睛,这并没有回答他想了解的事情。“但是,你们崇拜谁,或什么?”
  “虚无。”
  “你们崇拜虚无的概念?”
  “不,伊拉龙,我们什么也不崇拜。”
  这种想法太不着边际了,伊拉龙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俄拉米斯说的是什么意思。卡沃荷的村民们缺少一种最重要的教义,但是,他们确实共同遵循一些迷信和仪式,这些迷信和仪式绝大多数和避免坏运气有关。在他训练的过程中,伊拉龙逐渐明白许多被村民们归因于超自然的现象,其实是自然变化的结果。比如,在他沉思的过程中,他了解到,蛆是由苍蝇的蛋孵出来的,而不是像他们以前所认为的那样由脏物自发产生的。在他知道酸奶实际上是由液体中的微小有机物繁殖引起的以后,他不明白向神灵供奉食品,以阻止他们将牛奶变酸还有什么意义。尽管如此,伊拉龙仍然相信超自然的力量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影响着这个世界,这种信仰为他了解矮人族的宗教提供了依据。他说:“如果世界不是由上天创造的,那么,你认为它是从哪里而来的呢?”
  “哪一个上天,伊拉龙?”
  “你们的上天,矮人族的上天,我们的上天……一定有人创造了它。”
  俄拉米斯扬起眉毛。“我并不一定非要赞成你的观点。但是,也许是那样。我无法证明上天不存在,我也无法证明世界和万物不是由一个或几个实体在遥远的过去创造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千年来,我们精灵族研究了大自然,我们从未见到过统治世界的规则什么时候被打破过。也就是说,我们从未见过奇迹。许多事情阻碍了我们的探索,但是,我们确信,我们的失败并不是由于上天改变了大自然的规则,而是我们依然可悲地对宇宙一无所知。”
  “上天用不着通过改变大自然来实现他的意愿,”伊拉龙断言道,“他可以在业已存在的系统里面做成这件事……他可以使用魔法对事件施加影响。”
  俄拉米斯微笑着说:“非常正确。不过,问问你自己,伊拉龙,如果上天真的存在,他们算得上阿拉加西亚好的监护人吗?死亡、疾病、贫穷、专制,以及数不清的其他的苦难,像瘟疫一样在这片土地上蔓延。如果这就是上天的杰作,那么他们就该被反抗,被推翻,而不是一味地对他们顺从、顺从,甚至顶礼膜拜。”
  “但是矮人族相信……”
  “一点不错!矮人族相信。当某件事情发生时,他们依靠的是信仰,而不是推理。只要与他们的教义相矛盾,他们就对事实不屑一顾。”
  “比如说?”伊拉龙问。
  “矮人族的神父用珊瑚来证明石头是有生命并且能够生长的。这也证明了他们的一个传说,赫尔兹伏格用花岗岩创造了矮人族。但是,我们精灵族发现,珊瑚实质上是寄居于它里面的极小动物的外骨骼。任何魔法师只要敞开他们的心扉,都能感觉到这种生物。我们把这一点向矮人族做了解释,但是,他们拒绝听我们的解释,却说我们感知到的这种生命存在于每一种石头中,而他们的神父是唯一能够发现内陆石头里有生命的人。”
  有好一阵子,伊拉龙凝视着窗外,在心里仔细斟酌着俄拉米斯的话。“那么,你们不相信来世。”
  “从葛勒多说的话中,你已经知道这一点。”
  “你们也不相信上天。”
  “我们只相信那些我们可以证明是存在的东西。既然我们不能发现奇迹以及其他超自然的事物真实性的证据,我们又何必为他们劳神费力呢。如果情形发生了变化,如果赫尔兹伏格能向我们显现他自己,那么,我们可以接受新的信息并修正我们的观点。”
  “看起来一个寒冷的世界没有什么……更多。”
  “恰恰相反,”俄拉米斯说道,“这是一个更好的世界。一个我们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的地方,一个我们彼此友好相处的地方。我们这样做是因为这正是我们所愿,并且因为这是正确的事情,而不是出于恐怖而不得不这样做。我不会要你去信仰什么,伊拉龙。让一个人学会批判性地思考,并且允许他做出自己的决定,比起向一个人强制性灌输他人的观点来,是一件好得多的事情。你询问我们的宗教,我已如实作答,你可以按照你所愿意的方式做出自己的判断。”
  他们的讨论——联想起他以前的焦虑——使得伊拉龙心神不宁。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很难集中精力学习,即使当俄拉米斯开始教他怎样对着植物唱歌时也是如此,而这可是伊拉龙梦寐以求想学会的。
  伊拉龙认识到,他自己的经历已经使得他倾向于一种怀疑论的观点。从理论上说,他同意俄拉米斯所说的许多观点。使他感到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精灵族是正确的,那么几乎所有的人类和矮人族就都被欺骗了。这一点伊拉龙很难接受。不可能那么多人都错了。他坚持这么认为。
  他向蓝儿问起这件事,她回答,这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伊拉龙。龙族从来不相信更强大的力量,当鹿和其他猎物将我们视为更强大的力量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伊拉龙忍俊不禁,要想使你自己自得其乐,唯一需要做的是正视现实。一旦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就很容易被人欺骗。
  那天晚上,伊拉龙的疑虑在他的白日梦中突然爆发,就像一头受伤的熊一样在他的心里四处乱窜,从他的记忆中将迥然不同的印象撕裂,将它们混合成这样一种意象,使他觉得他又重新回到了垡藤杜尔战役的混乱状态中。他看见死去的加罗躺在霍司特的房间里,布鲁姆死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岩洞里,接着出现的是草药师安吉拉的脸庞,只听她低声说:“当心,阿吉兰,背叛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就出在你的家人中。当心,魔影杀手!”
  接着,深红色的天空被撕裂,伊拉龙又看见他预感中的两支军队出现在远处的博尔山,成群结队的战士在橙黄色的田野上厮杀,伴随着噬肉乌鸦刺耳的尖叫声,以及黑色箭矢的呼啸声。大地仿佛在燃烧,绿色的火焰从遍布于地上烧焦的裂口中喷出,将军队经过之处留下的面目全非的尸体烧焦。他听到,空中响起巨兽的咆哮声,之后又迅速减弱了。
  伊拉龙直立在床上,精神上受到极大的刺激。脖子上的矮人项链燃起了火,他用手在上面乱抓一气。他用短上衣将带有小银锤的项链拉开,以免项链灼伤他的皮肤,同时也保护他的手不被烫伤。之后,他就在黑暗中呆坐着,内心惊恐万分。他又一次怀疑加巴多里克斯本人,或者是国王宠信的魔法师之一躲在符咒后面。
  当带有小银锤的项链冷却以后,伊拉龙皱着眉头将它取了下来。有什么不对劲。我知道那么多,而我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蓝儿也一样。梦游状态已使他不能入睡,为了避免重新回复到梦游状态,心烦意乱的伊拉龙悄悄从床上爬下来——为了不惊动蓝儿——然后上了旋梯,来到书房。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打开白色手提灯,开始阅读安娜利西亚史诗中的一首诗,一直到太阳升起。
  伊拉龙刚刚把书放下,勃列登就从东墙的一扇开着的门中飞了过来。这只白色的渡鸦拍打着翅膀,飞到大理石书桌的一角,瞪着圆亮的眼睛看着伊拉龙,叽叽喳喳地叫道:“Wyrda(命中注定)!”
  伊拉龙歪着头:“愿星辰祝福你,勃列登先生。”
  渡鸦跳近一些,将头仰向一边,大声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清嗓子,接着就用他沙哑的声音哼唱道:
  喙头,骨头,
  我乌黑的石头,
  看得见弯弯曲曲的
  血红色的溪流!
  “这是什么意思?”伊拉龙问。
  勃列登耸耸肩,重复着这几句话。伊拉龙依然要求他做出解释,渡鸦不高兴地竖起他的羽毛,尖叫道:“儿子就和父亲一样,两个人都和蝙蝠一样盲目。”
  “等等!”伊拉龙跳起来,大声说道,“你知道我的父亲?他是谁?”
  勃列登又尖叫起来,这一次似乎是用嘲笑的口吻。
  两个可以是两个,
  两个中的一个肯定是一个,
  而一个有可能是两个。
  “一个名字,勃列登,告诉我一个名字!”当渡鸦保持沉默时,伊拉龙通过意念试图从鸟儿的记忆里搜寻出类似的信息。
  可是勃列登诡计多端,他用自己的思想作为挡箭牌,让伊拉龙的探询偏离了方向。他一边失声叫着“Wyrda(命中注定)!”一边跳上前去,用喙从一个墨水池上啄下一个亮闪闪的玻璃塞子,就快速跑开了。伊拉龙还没有来得及施展魔法,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破解勃列登的两条谜语,伊拉龙的心都揪紧了。他最渴望了解的事情是听到有关埃勒斯梅拉曾提到的关于父亲的情况。最后他嘟哝着说:“就这样了。”以后等我找到勃列登,我一定要他说出真相,但是现在……我只能将这些征兆抛到一边,满足于对它们的一知半解了。他跳起来,走下楼梯,用意念弄醒蓝儿,把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伊拉龙从盥洗室里取出修面镜,坐在蓝儿的两只前爪间,让蓝儿能够越过他的头看到他所看到的东西。
  阿丽娅不会喜欢我们打扰她。蓝儿警告说。
  我得知道她是否安全。
  蓝儿默认了他的所作所为。你怎么能找到她?你说她在入狱前竖立起一道屏障——就像你的项链——以阻止任何人占卜她。
  如果我能占卜和她在一起的人,我就可以对阿丽娅的状况做出判断。全神贯注于娜绥妲的映像,伊拉龙将他的手从镜子上方掠过,嘴里默念着套语:“梦中的凝视。”
  镜子闪着摇曳的微光,并且变成了白色,有九个人围坐在一张无形的桌子旁。他们中间,伊拉龙只认识娜绥妲和长老会长老。但是,对于躲藏在娜绥妲身后一位戴着黑头巾的陌生女子,他却难以辨别其身份。这使他感到迷惑不解。
  因为,魔法师只能占卜他们已经看到过的事物,而那个小孩,伊拉龙可以肯定以前从未见过。不过,他很快将她抛到脑后,因为他注意到包括娜绥妲在内的所有的人,都全副武装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让我们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蓝儿建议道。
  伊拉龙对符咒刚刚做了必要的调整,娜绥妲的声音就从镜子里传了出来:“……号令不统一会毁掉我们。在作战中,战士中只能有一个人发号施令,奥林,谁可以担此重任,必须迅速做出决断。”
  伊拉龙听到一声空洞的叹息:“如你所愿,这个位置是你的了。”
  “但是,先生,她没有经验。”
  “够了,欧文,”国王命令道,“她比色达城任何人都有经验,而沃顿族是唯一曾击败过加巴多里克斯军队的力量。如果娜绥妲要做色达人的将军——这确实很罕见,我承认——你们马上就任命她,不要有任何犹豫。如果事后你们对她的权威性提出质疑,我会乐意出面调停,因为这说明我依然还活着,而不是躺在坟墓里。事实上,我们在数量上处于极大的劣势,除非罗特加能在这周之前向我们靠拢,否则,我们将性命难保。现在,那卷说明后勤补给线的卷轴在哪里?……啊,谢谢你,阿丽娅。还有三天没有……”
  当讨论进行到缺少弓弦方面的问题时,伊拉龙再不能搜集到有用的信息,就结束了占卜。镜子变清晰了,他发现自己正盯着自己的脸看。
  她活着。他咕哝道。他们所说的事情干系重大。与之相比,他的痛苦黯然失色。
  蓝儿看着他。他们需要我们。
  是的。为什么俄拉米斯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他一定知道这一点。
  也许他不愿意影响我们的训练。
  对于发生在阿拉加西亚的其他重要事件,究竟有多少是他仍未了解的,伊拉龙心烦意乱。伊拉龙意识到,他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想到过他的表兄,而距他在去埃勒斯梅拉的路上占卜他的时间甚至要比这更长,强烈的负罪感从他心里油然而生。
  按照伊拉龙的指令,镜子里显现了两个人,他们站在纯白色的背景之前。伊拉龙花了好长时间才认出站在右边的人是若伦。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旅行装束,腰带下面挎着一把铁锤,浓浓的胡须掩盖着他的脸,一股绝望的痛苦表情呈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左边是乔德,他的身体上下剧烈地摇晃着,波浪雷鸣般的撞击声使他们所说的一切完全不能被听见。过了一会儿,若伦转过身来,朝着在伊拉龙看来是船甲板的地方走去,后面出现了许多别的村民。
  他们在哪儿,乔德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伊拉龙大惑不解地问道。
  他快速将占卜魔法转向台姆——吃惊地看见这个城市的港口已经被摧毁——特林斯福德村,加罗以前的农场,然后是卡沃荷,看到这一幕幕情景,伊拉龙伤心地哭了。
  村庄消失了。
  每一幢建筑,包括霍司特富丽堂皇的房屋,都被烧成了灰烬。卡沃荷不再存在,成了阿塔拉河边一个乌黑的不毛之地,四条灰狼在这场灾难中幸免于难,它们成了卡沃荷唯一的居住者。
  镜子从伊拉龙手里掉到地上摔碎了,他靠着蓝儿,再一次为失去的家园伤心落泪。蓝儿一边在内心深处咕哝着,一边用她的爪的侧面抚摸着他的胳膊,希望以自己的同情减轻他的痛楚。放宽心些,小家伙,至少你的朋友还活着。
  他浑身发抖,一种强烈的意念从他的心头升起。我们从这个世界远远地隐遁的时间已太长了,我们离开埃勒斯梅拉与我们的命运抗争——不管其结果如何——的时刻到来了。眼下,若伦必须独自求生,而沃顿族……沃顿族可以得到我们的帮助。
  战斗的时刻到来了,伊拉龙?蓝儿问,声音里流露出少有的严肃。
  他知道她的意思:是向帝国正面提出挑战的时候了吗?是竭尽他们的所能奋斗拼杀的时候了吗?是发泄他们所有的愤怒,直到加巴多里克斯在他们面前一命呜呼的时候了吗?是投身于长达十年的长期战争,直至取得最后胜利的时候了吗?
  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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