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孤城难守


  洛阳这边的事情,随着吕布的回朝,也算是尘埃落定,至于陈默的家事,外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也没理由干涉,不过一些新的东西却是在旁人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着。
  比如匠作中郎将府下多了一个名叫刘毅的匠人,暂时还是吏,并未得官身,但却独自占了一座匠坊,虽然让人有些诧异,不过匠人而已,这事也只是稍微诧异,以为朝廷又在研究什么武器之类的东西。
  目光重新回到北疆,幽州,渔阳边塞。
  鲜卑人的攻击是断断续续的,并没有人组织起大规模进攻,而是以部落为单位从各个方向渗透进来,这样反而不好防御,鲍庚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眼眶都黑了一圈儿。
  长城建立至今,不少地方已经坍塌,很多他们都不知道,加上兵力没办法如此大规模分散,鲍庚也只能保证卡住几条主要道路来挡住大股的鲜卑部落,渗透进幽州劫掠的,也只能靠地方了。
  时间距离鲍庚给朝廷送信已经过去两月,这眼看着寒冬再有一月便要过去,从渔阳太守那里传来的消息,不少渗进来的鲜卑人已经开始往回跑,虽然没能完全挡住,但也已经是他极限了。
  “这帮鲜卑人,还要打么?”犷平大营,鲍庚看着那来势汹汹的鲜卑人,冷笑一声,这两个月来,他已经大概摸清了鲜卑人的套路,不善攻坚只是一点,最重要的是,这胡人不善于打硬仗,顺风仗还行,但要想像当初西凉骑兵那样集团冲锋,这帮鲜卑人可打不来,遇到硬仗自己就散了,正面硬撼,根本无法撼动步兵军阵。
  若非机动力跟不上,也担心出现无谓损伤致使这边防守力量被削弱的话,鲍庚真想带着人马跟这帮鲜卑人狠狠地干一场,让他们知道汉家是不可欺的。
  “将军,你说这鲜卑人明明打仗不怎样,为何还要这般死命想要攻进来?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便不怕?”副将站在鲍庚身边,有些疑惑这鲜卑人的态度,明明就攻不破,还想往过打。
  “饿的呗~”鲍庚摇头叹道:“今年这天气你也看到了,草原上不少牲口都冻死了,现在看不出来,等到开春之后才是真正挨饿的时候,那时候成片的人会死,到时候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把,若能攻破幽州边防,明年他们的粮食就有着落了。”
  对于鲜卑人为何这么疯狂,鲍庚大概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说到底,是活不下去了,所以跑来拼命,有时候战争就是这样,大家都有理由,这边是要保家卫国,另一边却是为生存,都没有后退的理由,只能死战。
  “嘿,等到开春,沽河解冻,看他们还如何打?”副将冷笑一声:“到时候,便能清缴后方那些尚未回去的鲜卑狗,抢了的东西,让他们吐出来!”
  鲍庚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自己镇守边关,却让不少鲜卑人漏过去,这对鲍庚来说,是个很耻辱的事情,不过这些事,都得等河水解冻之后再做,今年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河水解冻会不会比往年慢。
  “报~”
  便在众人击退鲜卑人,放松之际,一名探马飞快的冲进大营,一路飞马赶到鲍庚这边。
  “何事?”鲍庚停止了跟手下将领闲聊,看向探马。
  “将军,卢龙寨急报,袁氏余孽突然对卢龙寨发起进攻,请速速派出援兵。”探马躬身道。
  “卢龙寨!?”鲍庚闻言皱起了眉头。
  “将军,卢龙寨乃是阻挡乌丸人的大关,卢龙寨若失,乌丸人可长驱直入,到时候辽西、渔阳都将落入乌丸人的马蹄之下。”副将面色一变道。
  “卢龙寨乃险关,有八百精兵镇守,若失对乌丸人的话,尚可挡住,但袁氏余孽的话……”另一名将领面色也不太好看。
  乌丸人无论是攻城器械还是本身将领的攻城能力都不足为惧,但换成袁家的话,这种城池攻防战他们最是擅长,乌丸人攻不破的险关,换成袁家就未必了。
  “你二人继续主持此处战事,我率两部人马前去支援。”鲍庚并没有思考太久,卢龙寨绝不容有失,而眼下,鲜卑人之患已经到了尾声,各处防御,鲍庚也已经安排妥当,留下两名副将继续主持足以,鲍庚准备亲自去驰援卢龙寨。
  “末将领命!”两名副将当即答应一声。
  鲍庚没再废话,当即点了两部人马跟随自己一路疾驰向卢龙寨而去,犷平至卢龙寨,中间有山水相隔,得绕道无终才能过去,这一来一去,有近四百里路程,鲍庚便是疾行军赶路,也需要七日方能抵达。
  第七日,鲍庚抵达卢龙寨,叫开了关门。
  “如今关中还有多少守军?”鲍庚进了城门,将马儿交给将士,一边走一边询问卢龙寨守将。
  “回将军,卢龙寨尚有三百余将士。”守将沉声道。
  “死了这么多人!?”鲍庚回头,看向守将:“你如何守城的!?”
  “将军,那袁氏余孽此番倾力来攻,还带了不少攻城器械,对方颇为歹毒,用战死将士的尸体撒上泥土浇水,这天气,水一冻住,便是绝佳的落脚处,原本够不到城墙的攻城梯便能探到城墙上,对方还以投石车装上水往城上投掷,不少将士被那冰水一淋,第二天便起不来了。”守将苦涩道,这次袁氏攻城的手段可比乌丸人多了太多,他们能够守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鲍庚面沉似水,没有再指责对方,只是立刻带着人马上城,他倒要看看,这帮手下败将有何手段来破这卢龙寨。
  卢龙寨的城楼上,烧了不少火堆,鲍庚走上城头的时候,看到不少将士围在火堆周围瑟瑟发抖。
  守将解释道:“贼人用水坛来代替投石,这水坛投的更远,初时没什么威力,但被淋上水的将士,第二日必然会感上风寒,难以再战,关中医匠不够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药材也不够,已经派人去渔阳调药材过来,但这需要时间,照着贼人这般攻,若只凭我等,怕是再有两日,这城就得破了。”
  鲍庚点点头,来到女墙往下看去,只见远处设了八座土台,上面摆放着投石车,地面上隐约能够看到露出来的尸体,形成一个较缓的斜坡,地面凭空被拔高了近一丈!
  鲍庚皱眉看着那用尸体和土混合而成的斜坡,面色有些不好看。
  守将苦笑道:“今年冬季颇为寒冷,水落地便可成冰,贼人就是用这方法,借着尸体和泥土做成了这斜坡,我军不少将士都被吓到了。”
  “他们能用,我们也能用,让将士们煮冰成水,明日他们只要敢攻城,便以此法还击,教他们也尝尝这滋味!”鲍庚冷哼一声道。
  “喏!”
  另一边,袁尚大营。
  袁尚和袁熙坐在中军大帐之中烤着火,逢纪和几名将领跟在一边,昔日冀州大将死的死降的降,如今袁尚身边的将领,多是新提拔起来的。
  “元图,这都攻了近半月了。”袁尚扭头,看向逢纪道:“这卢龙寨何时可破?”
  “主公放心,应该快了。”逢纪笑道:“主公难道未发现,那卢龙寨这几日守在城头的将士越来越少?恐怕正是我军水攻之法奏效,虽然对方阵亡不多,但此刻城中,恐怕已是伤兵满地,只消再等几日,必能破关。”
  “唉~”袁熙叹了口气:“我军为此也赔了不少性命,三弟,这又是何苦?”
  “二哥!”袁尚不满的看向袁熙:“莫非忘了夺妻之恨,毁家之仇?”
  甄宓被陈默收入房中,这并非什么秘密。
  袁熙闻言苦涩一笑,没再说话,他性子比较软弱,这不能说是坏事,只能说不是个合格的诸侯或是君主,也因为这性子软弱,他反而更有些同情心,这几日战事惨烈,虽说卢龙寨被他们打成这样,但自家损失也不少,再加上这等于是给乌丸人打了前锋,帮乌丸人去打汉人,这让袁熙心中很不舒服。
  只是如今做主的是袁尚,袁熙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至于夺妻之恨……这年月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想到自己那绝美娇妻可能在另一个人身下婉转承欢,这心里也确实不好受,隐隐揪痛。
  “主公!”一名将领从外面走进来,对着袁尚躬身一礼道:“刚刚山上负责监察卢龙寨动向的将士来报,卢龙寨来了援军,有近千人之众!”
  “什么!?”袁尚面色一变,站起身来,愕然的看着对方,随后又看向逢纪。
  “主公放心,援军回来是早有预料的,不过也只能来这么一支了。”逢纪笑着道:“我军胜势已定,卢龙寨必破!”
  “元图,这卢龙寨本就是险关,之前八百人都难以攻破,如今怎的这般说?”袁尚皱眉道。
  逢纪微笑道:“因为此战,天在主公这边!”


第三百零一章 大雪
  “下雪了?”从伤兵营中出来,鲍庚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却是一把水渍,抬头看去,却见天空中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
  “嗯,今年的雪特别少。”卢龙寨守将点点头道:“估计不会太大,只是明年怕是个旱年。”
  下不大就行。
  鲍庚心中松了口气道:“派人去无终传讯,尽快将所需药材调集过来。”
  卢龙寨八百守军,染了风寒的比战死的多了三倍,接下来那袁家余孽恐怕还会用这个法子,所以现在卢龙寨缺的不是军粮,而是治疗风寒的药材。
  “喏!”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鲍庚从营房中出来的时候,天地间一片静谧,放眼望去,入眼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间雪花乱舞,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下来,一脚踩到雪地里,雪能没到脚踝处。
  “怎的还在下?”鲍庚面色变得不太好看了,连忙命亲卫将城中守将聚集起来。
  “你们与袁军戮战多时,可知袁军有多少人马?”鲍庚看着卢龙寨守将,询问道。
  “有近万人,后来不知道是否有再增兵,去岁不少冀州、河北之民自发去往白狼山一带投奔袁氏,而且当初袁氏退走,也带了不少败兵。”守将也察觉到不对,这雪要是再下下去,大雪封山,卢龙寨的寄养可就不那么好运了。
  这在往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卢龙寨地处大汉北境,常年下雪,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卢龙寨中存粮可不少,足够守关将士渡过这个寒冬,但现在要命的是药材,若不能及时送上来,这些染了风寒的将士就只能靠着自己硬扛过去!
  就算这边也用相同的办法,但人家人多,自家人少啊,硬耗是耗肯定耗不过。
  鲍庚皱眉,看着众人道:“趁着如今大雪尚未完全封阻道路,立刻派人前去催促,其他先别管,尽快先把药物给我拉过来。”
  “喏!”
  “报~”
  便在此时,一名将士冲到门外,喊道:“诸位将军,贼军攻城了。”
  “去办!”鲍庚站起身来,沉声喝道:“其他人,随我上城戍敌!”
  “喏!”
  鲍庚并未把全军一并带上来,他将自己的两部人马以及卢龙寨中还能战的三百人分作三批,轮番上城戍敌,剩下的两百人随时补充,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损耗,同时也能让将士们都得到充分的休整。
  昨日得了鲍庚吩咐,城头上原本用来煮油的油锅,如今都换成了水,正赶上天降大雪,不必去取冰,直接用雪煮水就行。
  一锅锅水已经煮开,鲍庚带着人巡视城墙,对面的敌人已经摆好了军阵,八架投石车四周,坛子堆成了山。
  看起来似乎没有石弹厉害,但这些天,卢龙寨守军已经见识到这东西的恶毒之处。
  攻城梯开始顺着那尸体堆积而成的土坡开始向城墙推来。
  鲍庚不太习惯这北方的天气,巡城的时候,被雪下埋的冰滑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将军,无恙否?”两名亲卫连忙将鲍庚拉起来。
  “能有何事?”鲍庚有些尴尬,随即看了看地上的冰面,又看了看那已经被雪覆盖的缓坡,想了想对身旁的人道:“往那斜坡上扔水坛。”
  “喏!”
  几名将领点点头,让人将水灌进水坛里,朝着城下的斜坡扔过去,一枚枚水坛碎裂,带着热气的水迅速将四周的雪化开。
  “别扔了!弓箭,放箭!”只是扔了一轮,看差不多城墙前面的雪地都被覆盖,鲍庚让人别扔了,命弓箭手开始放箭。
  双方的箭簇在空中交错,一个个罐子被对方用投石车砸过来。
  嘭嘭嘭~
  碎裂的罐子里,冰碴混合着冰冷的冷水朝着四面八方溅射,问题倒是不大,这东西也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沾上一点儿就得死,事实上,不是直接被水泼在身上,只是一些地方被水溅到,基本没什么事,要命的是对方的水坛不断砸过来,积累下来就真要命了。
  八台投石车!
  鲍庚游走在城墙上,看着对方那八台投石车,心中恨得牙痒,卢龙寨的城墙不算太厚,安放不下投石车,而弓箭设在投石车上基本没什么意义。
  可惜,幽州刚定,很多关中军的武器都没有,少了很多压制手段,如果这里有几台破军弩在,安能让这帮人如此嚣张?
  攻城梯搭在了城墙上,开始有士兵往城墙上攀爬,滚烫的开水不断顺着云梯浇下去,光是开水的温度,都让这些袁军直接废了。
  而更糟糕的是,之前鲍庚扔下去的水坛此刻已经重新结冰,冲上来的袁军一个不慎滑倒的话,一倒就是一大片。
  “哈哈哈~”城头压力因此一松,不时传来的哄笑声让城下的袁军将士恼羞成怒。
  “给我砸!”后方,负责指挥投射水坛的将领厉声喝道。
  攻城的气势一缓,但战斗却并未停下,开水已经来不及煮沸,鲍庚命令将士,只要把雪化开,就倒下去。
  感觉上像是在打水仗,水能够起到的作用要到战后才能慢慢发挥出来,但战场上,却是刀刀见红的,鲍庚制造的那片冰面很快被尸体堆积起来,援军的将士再度冲上来。
  厮杀一直从早上杀到傍晚,眼看着天色暗下来,援军才鸣金收兵。
  “呼~”终于松了口气,鲍庚游目四顾,城墙有些狼藉,雪还在纷纷扬扬的往下落,很多尸体都已经被冰块冻在了城墙上,有人拿开水将冰块化开,把尸体抠出来,敌人的直接从城头扔下去,己方将士的尸体则带回去安葬。
  “将军,死了三十多个。”守将来到鲍庚面前,躬身道。
  “让人换防,身上有水的快些回去烘干,别染上风寒!”鲍庚点点头,战死的只是少数,但今天会有多少人感染风寒?没人知道。
  “将军也快些去休息吧。”守将看着鲍庚身上的水渍,担心道。
  这个时候,如果鲍庚也感染了风寒,那对卢龙寨守军的军心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放心,本将军的身体可没这般容易垮掉。”鲍庚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笑道。
  “还是回去吧。”守将苦劝道。
  “也罢。”鲍庚点点头,只是看了看城墙上这会儿功夫又开始堆起来的积雪,再看看天空,心中更沉闷了。
  看这架势,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请诸位随我战死于此
  次日,雪还在下,袁尚再度冒雪挥兵来攻,鲍庚脸色不太好看,站在城墙上,努力保持着正常样子,指挥着将士们防御,仗打的很辛苦,没人发现鲍庚持刀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一直到袁尚的军队退去,守将来到鲍庚面前的时候,鲍庚勉强笑了笑,让人继续收拾战场,转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守将连忙上前扶住。
  “将军,您……”守将扶住鲍庚的手,只觉有些烫,再看鲍庚神情,心中一惊,开口想要说什么。
  “扶我回去!”鲍庚淡淡的道。
  “喏!”
  守将面色凝重的抚着鲍庚往回走,一言不发的回到鲍庚的营房,守将才担忧的看向鲍庚:“将军,末将找医匠来。”
  “有何用?”鲍庚抬了抬眼皮:“城中还有药草?”
  城中的药,早已用光了。
  守将摇了摇头。
  “没药,怎么治病?”鲍庚深吸了口气道:“让将士们知道,反而会动摇军心,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不得外传,给我烧些热水便好。”
  “喏!”
  守将点头答应一声,帮鲍庚去烧水。
  “你久在边地,可知这般大雪,何时是个尽头?”鲍庚现在更担忧的是,何时雪停,再这么打下去,先撑不住的,必然是他们。
  “以往最长的大雪,下过半月之久。”守将给鲍庚端了碗热水,脸上也是一脸担忧的神色:“将军不如先歇息几日?否则这风寒加剧,怕是……”
  “旁人可歇,我不能,我若不出现在城头,士气必然受损。”摇了摇头,鲍庚道:“放心,我还扛得住。”
  守将张了张嘴,最终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战争不会因为鲍庚染了风寒停下来,另一边,袁尚大营,炭盆里的火烧的很旺,大雪对守军有影响,对攻城部队自然同样也有影响,军营中同样出现染了风寒的将士。
  袁尚看着逢纪,皱眉道:“再这般下下去,还如何攻城?”
  逢纪笑道:“主公,这场大雪虽然对我军不利,但却正是我军破城之机!”
  “如何说?”袁尚不解道。
  “大雪封山,敌军粮草补给不足,而且如今城中恐怕多是染了风寒的将士,粮草还好,我记得这卢龙寨为防这等情况发生,每年都会囤积不少粮草,足以过冬,但这药材才是关键,依在下看,不出三日,卢龙寨必破!”逢纪微笑道。
  这还是因为来了援军的关系,否则现在卢龙寨恐怕已经破了。
  袁尚点点头,他们这次出征最大的好处就是家当都带上了,物资、给养并不会因为大雪封山而断掉。
  战争……继续。
  袁军将士冒着风雪攻城,自然极难,但守城也变得越发困难,城墙结的冰越来越厚,到开战第四天时,已有近两尺,敌人扔上来的水坛,这边锅里倒下去的水,还有化开的血水,如今站在城墙上,抬抬脚就能踩上女墙,一个不慎,直接就掉下去了,而对攻城方来说,这两天打的水仗把那斜坡弄得都是冰,每天必须挖出泥土铺在上面才能前行。
  到了第五天,大雪终于停了,但……
  “只剩这些了吗?”鲍庚看着集结起来的三百将士,竟无人替换,皱眉道。
  “将军,伤兵营中现在有六百多人。”守将苦笑道。
  “分成三队!”鲍庚叹了口气道。
  “百人守城……”
  “将士们也得歇息。”鲍庚摇了摇头:“虽然难,但至少可以多撑一些时日,如今大雪已停,我军援军当快来了,诸位多撑一日,我等机会就更大一些。”
  雪足足下了一尺多,就算雪停了,也会严重影响行军,那边军队就算立即前来支援,至少也需三五日。
  百人守城,自然让那边看出了破绽,逢纪大喜道:“主公,敌军已经没多少守军了,当全力攻城!”
  “好!”袁尚点头答应一声,投石车没有再扔水坛,而是换上了石弹,战争变得激烈起来,只是一个时辰,城头的守军已经死了近半,不少人已经开始逃了,不得已,鲍庚只能将城中的部队换上来继续守,百人守城,还是太难了。
  惨烈的厮杀持续到傍晚,鲍庚身上中了一箭,又被人砍了两刀,却兀自屹立城池之上,极致天色暗下来,袁军开始鸣金收兵的时候,三百守卒,最终剩下来的不过百余人,其间数次已经有人想要投降挥手逃跑了,但却被鲍庚连斩数人,方才稳住。
  夜色迷离,鲍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城下,却被士兵挡住了。
  “尔等要叛变不成!?”守将见状大怒,看着这些士兵道。
  士兵们没有说话,有些畏缩,但更多的,却是默默地举起了刀枪,有人低吼道:“城受不住了!为何还要死守!?我等不想死!”
  “放肆!”另外几十名兵马冲到鲍庚身边,森冷的目光看向这些乱兵,刀枪齐出。
  鲍庚脸色有些发白,看着这些叛军道:“我这半生,十八岁在西园与主公相遇,追随主公南征北战,所经历的大战,不下百场!兵变,却是第一次遇到。”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或许,鲍某无能,不能带诸位打胜仗。”鲍庚深吸了口气,声音陡然洪亮起来:“但某是军人,军人有军人的尊严,军法如山,只要某还在这里,这卢龙寨,就不能破,诸位想逃,或是降,可以,就请从某尸体上踏过去!”
  半生戎马,鲍庚身上自有一股铁血之气,此刻这踏前一步,虽只有一人,但那森然气势,却让一群乱兵动容。
  守将梗着喉咙突然怒吼道:“尔等可知,将军自四日前,便已染了风寒,这些时日,都是带着风寒和尔等一起守城,尔等可曾见过将军退过半步!?若要求生,以将军之尊,就算那日逃了,主公也不会怪罪,将军却留下来与尔等并肩作战,尔等以为将军留下来是保什么!?将军家远在洛阳,便是卢龙寨破,胡狗南下,将军家眷也不会有事,但尔等呢!?卢龙寨一破,最闲倒霉的,便是这辽西百姓,便是渔阳百姓,将军这般死战不退,保得是尔等父母妻儿,尔等这些无胆匪类,不敢御敌,却敢在此兵变!?”
  守将说完,扭头对着鲍庚一礼道:“将军,末将违了将军军令,请将军责罚!”
  “罢了!”鲍庚摆摆手,看向众人道:“人都怕死,本将军也怕,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两个儿子,最大的,今年也不过八岁,如果,换个战场,打到现在,我不会降,我会带大家突围,毕竟就算败了,只是袁军的话,他们也不会屠戮百姓,没必要在此赔上性命,但卢龙寨不一样,真不一样,袁尚背后,是几万几十万的乌丸人,卢龙寨一破,乌丸人必定南下,诸位多是北地之人,胡患,诸位应该比我更清楚。”
  众将士闻言,默默地低下头,鲍庚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牵动了伤口,咧嘴笑道:“某,乃护乌丸中郎将,我要做的,就是守住边关,不叫胡人害我百姓,我可以死,但城不能破!所以,为这幽州数十万百姓,请诸位随我……战死在此处!”
  “末将,领命!”守将轰然跪倒在鲍庚身前,朗声道。
  “我等愿随将军赴死!”
  看着跪倒一片的守军将士,鲍庚笑不出来,摆了摆手道:“且去休息吧。”
  喏!
  一夜,无言。
  次日一早,袁军便在城外摆开了阵仗,远远的眺望着卢龙寨那看起来已经不高的城墙,逢纪扭头看向袁尚笑道:“今日,当可破城!”
  袁尚点点头,没说话,这卢龙寨的坚韧,远超他们想象,按之前所想,昨日便应该已经能够破城。
  “攻城!”
  随着号鼓声响起,援军开始缓缓向城墙推进,厮杀声再次响彻这篇山谷。
  原本袁尚和逢纪以为可以轻松破城,但守军的坚韧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昨日,城上还会有不少溃逃的现象出现,但今日,守军却是在拿命拼,哪怕战死,也要抱着敌人往城下跑。
  强攻半日,卢龙寨上的守军越来越少,在袁军的猛攻下,好似随时可以攻破一般,但却总有那么一股韧性,就是不破,哪怕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杀~”身中数刀,兀自死战不退的将士疯狂的抱着两个人往城墙下冲,袁军被守军这股疯狂的劲头给吓住了,甚至开始退却,城墙上的厮杀,犹如炼狱一般,而守军,此刻仿佛已经不是人,而是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要拖着敌军去地狱一般。
  影响战争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兵力、兵甲、将领的水平,但士气,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如今的守军,给人的感觉就是士气爆炸,潮水般涌来的援军并不能叫人绝望,一个个只要不死,就会疯狂的攻击能够看到的一切敌军。
  战争,竟是持续了一日时间,守军没有败,而攻城的军队却是几次被杀退。
  鸣金声终于响起,袁军这次退的比往日要快了不少。
  看着潮水般退去的袁军,鲍庚看看身边残存的三十多名将士,有些无力的坐倒在地,他太累了……


第三百零三章 忠魂难安
  “贼军只剩数十人,因何不一举攻上城去!?”袁尚大帐中,此刻袁尚愤怒的看着几名将领,就那么点儿人,为何不一鼓作气冲上去。
  “主公,将士们士气没了!”一名将领叹道,他们何尝不想一鼓作气?但守城将士的气势太凶悍了,便是给砍了胳膊,都要咬你一块儿肉的那种凶残气势,再加上卢龙寨本就易守难攻,一下子冲不上去太多人。
  袁军正是因为对方地势狭窄,所以用投石车扔水坛,能让守军损失惨重,但如今正式攻城,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什么叫易守难攻,加上守军气势凶悍,一个个如同野兽一般,攻城的军队,就这么一次次被看似不多的敌军用这种几乎同归于尽的气势给攻下来,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也看得出,自家的士兵害怕了,这个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明日,我要站在卢龙寨!”袁尚拍案道,不管怎么说,对面已经没什么可战之兵了,这个时候,如果还拿不下卢龙寨,袁尚觉得自己也没脸再去夺幽州了。
  “喏!”众将躬身应命。
  “主公!”便在此时,一名将领进来,神色严肃道:“蹋顿来了。”
  “他怎么来了?”袁尚皱眉。
  “此时前来,怕是来抢功的,军中有对方细作。”逢纪低声道。
  柳城距离此处有四百余里,又有大雪封山,逢纪估计,恐怕蹋顿早已经在附近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抵达,而且这么巧,就在卢龙寨未破之时。
  “他?抢功?”袁尚不解的看向逢纪,蹋顿虽然被赶下了乌丸单于之位,但也是一方王啊,他抢功有何用?跟谁请功?
  “蹋顿曾被先主封为单于,却被难楼、苏仆延拥立楼班为单于,蹋顿退位为王,在乌丸并无令人信服之威望,卢龙寨,乃阻挡乌丸要塞,若蹋顿能亲自攻破此寨,其在乌丸声威必然大震,加上又得我等投效,一统三王部绝非妄想,此前让我等来攻,一者是为削弱主公,二者也是不想麾下将士在此折损太过,如今卢龙寨将下,其前来接手,便可一举威震诸部,替代楼班重夺单于之位也非难事。”
  蹋顿不但勇略过人,而且也并非那种只知打仗之人,逢纪看了袁尚一眼,心中暗叹,如今他们仰乌丸人鼻息生存,哪怕现在对方来抢功,他们也无能为力。
  “就这样算了!?”袁尚有些恼恨,他们废了这么多时日,眼看着城中只剩数十可战之兵,到头来功劳却被别人抢了。
  逢纪虽然没有明说,但袁尚很清楚,虽然功劳对他们没什么用,但以后分幽州地盘的时候,今天这事儿,以后再跟乌丸人打交道上肯定要吃亏,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他能如何?
  “主公,此时不如避而不见,连夜将这卢龙寨打下来!”逢纪低声道。
  袁尚点点头,让他屈身乌丸已经很难受,若让这乌丸人给算计了,他袁家人的颜面往哪放?
  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主公,蹋顿打进来了!”一名将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混账!”袁尚闻言大怒,却听帐外一声大笑,一群乌丸将士冲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尚公子,怎的避而不见?”蹋顿挑帘而入,看着在场不少将领拔出兵器来,眼中闪过一抹轻蔑:“怎的?跟陈默打打不过,这是想要用刀剑对付自己人?”
  “大王来此有何事?”袁尚摆了摆手,压着怒气道。
  “听说你们练功近月,都打不下一座小小的卢龙寨,这次本王亲自来此,便是帮你打破这卢龙寨!”蹋顿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属于袁尚的位置上,哈哈笑道。
  “不劳大王,明日,我军便可破城!”袁尚压着怒火道。
  “算了吧,我是看出来了,你们根本不愿意打,还是由本王来吧。”蹋顿别扭的动了动身子,他并不习惯汉人的跪坐方式。
  “大王,我军儿郎这些时日浴血厮杀,可未曾有半点懈怠!”袁尚沉声道。
  “那便是尔等无能!”
  “你说什么!?”袁尚目光一冷,看向蹋顿的目光里闪过凶光,在他身后,十几名将领放下的宝剑再度抬起。
  “锵~”蹋顿带来的亲卫一个个拔出刀来,冷冷的盯向袁尚。
  “怎么?想与我打?”蹋顿抬头,看向袁尚。
  “蹋顿,我念你助我之情宜,称你一声大王,但若你因此将我客套当做懦弱,今日,你闯入我营中的这些人,包括你在内,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若你能走出去,我便自绝于此!”袁尚冷冷的迎着蹋顿的目光,森然道:“你坐的,是我的位置,蛮夷不知礼数,但今日既然入我营中,就得守我规矩!来人!”
  “哗啦啦~”帐外亲卫听到呼喊,迅速冲进来,将蹋顿的人团团围住。
  袁尚看向蹋顿道:“你可以试试,今日我是敢不敢杀你!”
  蹋顿看着袁尚,突然一笑,从袁尚的位置站起来,看着袁尚道:“好,但你们这么长时间未曾攻破卢龙寨,今日我既然来了,这城池我来攻,城破之后,便说是你我联手破的城,如何?”
  袁尚微微皱眉,蹋顿朗声道:“如果这点都不答应,那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但这卢龙寨也别破了,大营外三万乌丸勇士一定会为我报仇!”
  “主公,此时若不让他一份,便是两败俱伤之局,待我等重归汉土,再与他做计较不迟。”逢纪在袁尚耳边低声道。
  “一言为定!”袁尚冷哼一声道。
  “我们走!”蹋顿当下转身,带着自己的亲卫离开,但却被袁尚的亲卫拦住。
  “尚公子?”蹋顿扭头,看向袁尚。
  袁尚挥了挥手,四周亲卫这才退下。
  蹋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令全营将士戒备,莫要被他们偷袭。”袁尚看着蹋顿离开的背影,冷哼道。
  胡人的信义,他可信不过。
  “喏!”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鲍庚带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城头时,攻城的却换成了乌丸人。
  “袁家余孽,该杀!”看着那浩浩荡荡朝着城头涌来的乌桓战事,鲍庚眼中杀机崩漏。
  “将士们,今日已是必死之局,现在我等能做的,便是多杀一个胡狗,我大汉百姓就能少受一份屠戮!请诸将士与我死战!”鲍庚咬牙切齿的看着那潮水般涌上来的乌丸人,举刀咆哮道。
  “死战!”
  ……
  另一边,蹋顿跟袁尚一行人一同观战,看着城头上那零零散散的守军,蹋顿嘲笑道:“尚公子,就这么些人,便让尔等数日难以破城?”
  袁尚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战局。
  攻城开始了,但本以为可以轻易攻破的城池,却一次次被那三十余人挡下来,乌丸人潮水般的涌上去,但却迟迟不能占据城头,眼看着守城的将士越来越少,但就是没人后退,蹋顿的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
  “死守!”鲍庚浑身已经伤痕累累,一刀将眼前的乌丸人斩杀,游目四顾,却再不见一名袍泽,卢龙寨守将已经战死,远处还有厮杀声,但已经不多,城,要破了!
  “杀~”便在鲍庚准备死战之际,城墙上的厮杀声却再度激烈起来,鲍庚回头看去,却见一支人马冲上了城墙,他们面色发白,拿在手中的兵器也在不住颤抖,却疯狂的扑向敌人。
  不是援军,而是寨中伤兵,这些人没有多少战力,但突然杀出,却是生生用命在城墙上挤开一条道路。
  “将军,我等来助你!”一名重兵的军侯蹒跚着冲到鲍庚面前,嘶哑道,脸上的笑容,叫鲍庚眼睛有些发酸。
  “尔等如何能战?”鲍庚勉力将一名乌丸人撞下去,怒喝道。
  “总比等死强,与其等破城之后,被胡狗杀死,倒不如陪将军一起,战死在这里!”
  “不错!”
  汉军的声音不高,他们染了风寒,有的受了重伤,但那股气势,却是令乌丸人胆寒,大汉自立国四百年以来,能够屡屡将塞外胡人挡在关外,靠的不止是坚城利器,还有一股属于大汉将士的气魄,六百余伤兵战力自然不强,但却凭着那股韧性,生生挡住了乌丸人的进攻。
  ……
  “他们还有兵马?援军到了?”袁尚看着城头处突然冲上来的汉军,惊讶道。
  “看样子不像。”一名将领肃容道:“倒像是城中的伤兵!”
  伤兵?
  袁尚沉默了,逢纪也沉默了,看着那在乌丸人无止境的进攻中,不断战死,却一个个疯狂的往前涌的将士,身为汉人,此刻心情最复杂的,恐怕就属他们了,不少袁军将领默默地低下头,不想再去看这一幕。
  但与之相应的,却是蹋顿越发冷厉的神色,他自然看得出这些杀出来的汉军有多孱弱,但乌丸勇士,却就是被这些孱弱的汉军,生生的挡在城外,始终无法攻破,他开始有些理解袁尚为何一直未能攻下此寨了,但眼下,必须破。
  乌丸人的一波进攻被击退了,蹋顿面色难看的一挥手,一排排乌丸射手冲出来,开始朝着城头放箭,一个个伤兵倒在了箭雨之下。
  紧跟着,又一轮进攻开始。
  鲍庚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凭着这些重伤之兵,不可能再挡下一次进攻,默默地放下刀剑,转身,朝着南方跪拜而下,朗声道:“母亲恕罪,儿不能再尽孝膝下,母亲保重!”
  三拜之后,鲍庚拄着刀站起来,转身,目视那潮水般涌来的乌丸人,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厮杀一直持续到深夜,蹋顿没有叫停,乌丸人被他编成数队轮番进攻,如果连这样的城池,一天都没办法攻下,那他蹋顿,也没颜面称王了。
  鲍庚身边,最后一名将士死在乱刀之下,鲍庚咆哮一声,奋起余力将一名乌丸人的脑袋砍下,但下一刻,三把利刃没入他体内,鲍庚身子一颤,眼中凶光大盛,举刀还想再杀一人,手臂却被一名乌丸将领斩掉。
  “呵~”
  鲍庚豁然抬头,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嘶声道:“主公,鲍庚去也!”
  他的声音很虚弱,又是两把长刀刺入体内,鲍庚保持着这般的姿势目视远方,瞳孔却渐渐失去了焦距。
  一刻钟后,蹋顿和袁尚等人踩着满地的尸体踏上城墙,看着鲍庚至死站立的身体,袁尚等人默默地对着鲍庚的尸体一礼。
  “锵~”蹋顿拔刀,准备砍下鲍庚的脑袋。
  “你干什么!?”袁尚一把拦住。
  “斩下他的人头!”蹋顿冷然道。
  “此乃义士,如今已然战死,何故亵渎其尸身?”袁尚怒道。
  “袁尚,他是你们汉人的义士,但不是我乌丸人的勇士,如果你们汉人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我这此率领乌丸勇士入关又有何用?”蹋顿冷哼一声,一把挣开袁尚的手,一刀砍下鲍庚的人头。
  “把他的人头挂在这关门上!”蹋顿冷笑着看了袁尚一眼,在袁尚等人愤怒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乌丸勇士们,随我走!”
  卢龙寨——破。
  ……
  洛阳,将军府。
  熟睡中的陈默突然一阵心悸,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剧烈的喘着粗气。
  “夫君怎了?”貂蝉被陈默的动作惊醒,疑惑的看着陈默。
  “不知何故,心痛的厉害。”陈默摇了摇头,气运波动正常,但就是有股说不出的难受感。
  “定是夫君这几日累了。”貂蝉安抚道:“夜深了,夫君快些睡吧。”
  “嗯。”


第三百零四章 出兵
  卢龙寨破,鲍庚战死被斩首悬于卢龙寨示众的消息传回洛阳时,陈默正带着赵云跟吕布聊边境之事。
  “咣~”精致的酒觞,被陈默狠狠地按在桌上,尤其是当听到鲍庚被人砍了脑袋挂在城楼示众的时候,陈默只觉一股气直往脑子里冲,生平第一次,他差点失去了理智。
  “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陈默猛力一按,长身而起。
  “主公,布请战!”吕布站起身来,冷然道。
  “嗯,此战我当亲征乌丸!”陈默点点头,看向典韦道:“命人通知群臣上朝,奉先,你也准备一下,随我上朝。”
  吕布如今封卫将军,当今朝堂之上,地位仅在三公之下,在官职上,算是军方仅次于陈默的武将。
  一个时辰之后,嘉德殿上。
  刘能看着陈默,一脸不舍道:“大将军刚刚征伐冀州归来,尚未如何歇息,今翻又要出征,这朝廷没有大将军在,朕心中难安。”
  “陛下,朝中有三公辅佐,又有文优、公达相助,可保无忧。”陈默皱了皱眉,躬身道。
  “朕非此意。”刘能摇了摇头,片刻后,看向陈默道:“大将军,如今天下分崩,本就不宁,在下知道鲍庚乃大将军亲信,如今只因大将军一人之私怨,再无故招惹胡人,颇有不智。”
  “陛下所言不错!”大鸿胪张攸淡然道:“大将军,自陛下入洛阳以来,大将军穷兵黩武,横征暴敛,每每擅起战事,如今更挑动边战,如此下去,大汉必亡!”
  陈默扭头,看了张攸一眼,又看了看刘能,突然笑了:“陛下也是这般看法?”
  “这……”刘能尴尬的笑了笑:“张卿或许言辞激烈了一些,不过终究也是为朝廷好。”
  “为朝廷好?”陈默看了张攸一眼道:“大鸿胪可知卢龙寨为何地?”
  “乃边关要塞。”张攸自然知道卢龙寨,但也只是知道,至于重要性……见于书卷,能背出来,但要他说如何重要,却是为难他了。
  “卢龙寨,乃防御乌丸之要塞,乌丸人若想要大举南侵,卢龙寨可说是必经之处,卢龙寨一破,那乌丸人便会如决堤之水涌入辽西、渔阳等地,数十万黎明遭劫,你管这叫私怨?”陈默森冷的目光落在张攸身上。
  “这……”张攸语塞。
  “你饱食终日,不明军机之重,何来颜面在此大放厥词?”陈默朝着张攸踏前一步:“甚为大鸿胪,需与番邦使者交涉,你连我军边地要塞为何重要都不知,是如何当上这大鸿胪一职?派你去与番邦议事,我怕你卖了国都不知道。”
  “你……”张攸瞪着陈默,虽然一直以来陈默都是独揽大权,但陈默本身待人温和,少有这般咄咄逼人之举,如今陈默突然这般激烈,虽然没什么怒目狰狞,但就是这般沉下脸来,却让满朝文武,包括吕布这等悍将都觉心头压抑,不敢直视其锋,更莫要说张攸一介文人,只是被陈默看着,便说不出话来。
  “陛下,大鸿胪事关国体,当知荣辱,似这等不知廉耻之辈,臣以为若让其继续担任大鸿胪之位,实乃有损我大汉颜面,臣以为,当另择贤明!”陈默回身,对着刘能一礼道:“请陛下废张攸大鸿胪之位!”
  “大将军,不至于~”刘能脸色有些僵硬。
  “三公九卿,乃朝廷德之表率,这等无德无能之辈,如何能担九卿之重任?”陈默淡然道:“请陛下下诏!”
  “请陛下下诏!”李儒出列,躬身道。
  “请陛下下诏!”吕布踏出一步,朗声道。
  “请陛下下诏!”满宠出列,躬身一礼。
  “请陛下下诏!”越来越多的人出列,要求刘能下诏废除张攸大鸿胪之职,至于其他朝臣,这次算是看出来了,陈默是拿张攸立威呢,这次北征乌丸,看来陈默是势在必行,面对张攸投来求助的目光,一群朝臣眼观鼻鼻观心。
  你要阻拦也找个好理由吧,什么横征暴敛?现在是乱世啊大哥,陈默这都算好的了。
  至于穷兵黩武……就算是,你又能怎的?朝廷都是靠陈默立起来的,朝廷现有的疆土是人家打下来的,平日里陈默不跟你计较那是人家有礼貌,你现在当众说出来,那就是蹬鼻子上脸,这个时候,谁敢劝?
  “请陛下下诏!”陈默再度对刘能一礼。
  “太尉以为如何?”刘能为难的将目光看向杨彪。
  杨彪嘴角一抽,这事儿跟他本没有关系,但刘能点名,也只能说了,当下一礼道:“臣以为,大鸿胪所言,确有失当之处,至于如何处置,全凭陛下做主。”
  “那……”刘能叹了口气,平日里陈默对他的礼遇确实让刘能有种这朝廷自己可以做主的感觉,只是如今这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刘能才看出来,根本没变,自始至终,这朝堂就是陈默说了算的,问自己是给自己面子。
  目光看向大鸿胪道:“张爱卿,看来卿确实不适合此位,不如……”
  “不如此番便随军出征,也让他看看他所说的邻邦是如何待我大汉百姓的,看看此番征乌丸是否有错!”陈默淡然道。
  “就依大将军之言吧。”刘能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张攸,叹了口气,跟着北征,就算不知道北地艰苦,他也知道战争残酷,随军北上,张攸能否回来还在两说。
  只是这能怪谁?
  “谢陛下,如此,臣这便去准备出兵之事。”陈默对着刘能一礼。
  “如此甚好,出征之事,便全由大将军做主,诸卿若无其他事情,便退朝吧。”刘能感觉有些心累,好端端的,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大鸿胪就没了,他还不能说什么。
  当下,群臣退朝,陈默带着吕布、荀攸、徐庶、李儒、杨修等人回到大将军府。
  正堂之上,高顺等人也先后赶到。
  “主公,此番出征虽然势在必行,但后方不可不防。”李儒最闲开口道。
  如今陈默虽然占了大势,但这大势并不明显,就如同昔日袁绍,那也是占据了大势的,结果如何?这个时候一个不慎,恐怕曹操必然会趁机来攻。
  陈默点点头:“今招诸位前来,便是为此事与诸位商议,此番出兵与以往不同,对手是胡人,我并不熟悉,徐晃、余昇、武义三处不能擅动,高顺、崔耿需负责京师防御,不得轻动。”
  这么一来,陈默的心腹将领几乎都要留下来。
  “奉先。”陈默看向吕布道。
  “末将在!”吕布起身。
  “我知奉先最擅骑兵,而且常年与鲜卑作战,精熟草原地形,所以此番,你独领一军,五千骑,随军将领也都是你麾下那几位战将,沽河一带,是鲍庚生前经营的一道防线,去岁因兵力不足,使不少鲜卑人渗入,你自此地出,顺便将那些鲜卑人赶回去,而后走草原向白狼山方向移动,怎么打,如何打,你做主,我不会干涉,但有一点却需奉先于我保证。”陈默看向吕布道。
  “请主公吩咐!”吕布兴奋道,独领一军,而且怎么打都不管,全凭自己做主,这是极高的信任了。
  “蹋顿,我要亲手杀他,若被你遇上,要活的!”陈默沉声道,他只有这一个要求,鲍庚的仇他要亲手报。
  “主公放心,此战,末将必生擒蹋顿。”吕布当即保证道。
  “至于此番其余随行将领,典韦、赵云乃我护卫,可随行,除此之外,马超、庞德、张绣三人擅骑战,当随军出征,诸位还有何提议?”陈默看向众将道。
  这次出征乌丸,骑兵作战事少不了的,而陈默麾下的骑兵将领就这几个,当然,如今太史慈也算,但太史慈镇守云中,不可能调过来。
  “主公,在下可保举几人随主公出征。”李儒笑道。
  “哦?何人?”陈默笑问道。
  “主公,冀州降将之中,颇有人才,而且昔日袁家与乌丸颇为亲善,冀州将领中,多有熟悉乌丸战法之人,可随主公北上。”李儒笑道。
  陈默点点头,冀州降将之中,确实有不少厉害人物,当下点头道:“若非文优提醒,倒是忘了,既然如此,便招牵召、高览、张郃、韩琼四将相随,也让我看看冀州将领的本事。”
  冀州这些将领投降后,陈默回朝时,便将这些人带在了身边一同回到洛阳,此番北征,陈默起用的除了骑兵之外,多为冀州降军,有这些冀州将领在,也能迅速稳定军心。
  计议已定,陈默让吕布先率一部兵马赶往渔阳,此外马超、庞德、张绣三将各领两千骑兵先一步赶赴幽州,将入关的胡人尽数赶出关去,护卫幽州一带百姓,同时命沿途各地调集粮草辎重,二月初,陈默领牵召、高览、张郃、韩琼四将以及五千关中精锐出洛阳,一路赶往幽州,在邺城汇合了集结起来的四万冀州军,一路浩浩荡荡杀奔辽西而去。


第三百零五章 不收降
  幽州,随着护乌丸中郎将战死卢龙寨,乌丸人大举入关之后,对于渔阳、辽西两郡百姓来说,这两个月绝对是人间炼狱,往日里还算乖巧的乌丸人,这一次却是化作了凶残的野兽,没有丝毫人性可言。
  沿途所过,一些有城墙或是驻军的地方还能勉强守住自家家园,但在城外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乌丸骑兵所过之处,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能拿走的被抢了,带不走的就地焚烧,男人被杀死,女人……
  冬天已经过去,但这片大地却是依旧寒冷。
  浓浓的黑烟在大地上四处燃起,刚刚涂光了乡庄的鲜卑人懒散的在四周享受着他们的战利品,鲜卑人也算借了乌丸人的光,不少从卢龙寨一带过来,去年的冬天,草原上冻死了大量的牲口和人,饥饿和寒冷好像夺走了他们的人性一般。
  “轰隆隆~”
  地面的震动并没有让这些鲜卑人产生警觉,在如今的幽州,大规模骑兵出现一般不是鲜卑人就是乌丸人,聚集在这里的鲜卑人依旧继续享受着他们的战利品,食物还有女人,没有任何廉耻之心,就这么露天席地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扒光了衣服。
  女人已经麻木,怔怔的看着天空,她们眼中的世界,已经一片灰暗。
  “噗~”
  毫无征兆的,在场所有鲜卑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名鲜卑汉子的脑门儿上突然多了一枚利箭,让刚刚还在享用汉人女人的鲜卑汉子就这么怔怔的呆在了原地,那枚利箭力道很强,直接贯穿了他的脑门儿,死透了。
  “敌袭~”周围的鲜卑人这才注意到,奔来的骑兵并非鲜卑人或是乌丸人的打扮,而是汉人军队,慌乱的起身想要迎敌或是逃走。
  下一刻,却是密密麻麻的箭簇落下来,将还没有上马的鲜卑人钉死在原地。
  剩下的鲜卑人彻底没了斗志,只想上马逃窜。
  “该死的女人,滚开!”不久前还被他们玩弄的汉人女子,突然疯狂的拉着周围所能够到的一切,一名鲜卑人愤怒的想要将对方踹开,甚至挥刀狠狠地扎在女人那不久前还被他迷恋的身体上,但女人仿佛疯了一般抱着他的腿,哪怕气绝都没能离开。
  马背上的一箭之地并不远,顷刻间,汹涌而来的骑兵已经将这支足有数百人的鲜卑人营地包围,有人想要反抗,立刻便被人射杀。
  为首一将身高近丈,手持一杆方天画戟,坐下更是一匹通体赤色的宝马,冷冷的注视着这些鲜卑人,缓缓地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眉宇间,霸气外露,冰冷的目光扫过四周,刚才的箭雨除了敌人,在这营地中被拉来享乐的女人同样也被射杀。
  “一帮畜生!”周仓、胡车儿不是北地人,没有见过胡患,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将这帮鲜卑人杀掉。
  “我们愿意投降!”一名鲜卑人突然丢掉手中的兵器,很光棍的跪在地上,用磕磕巴巴的汉语道。
  “将军?”周仓扭头,看向吕布,这一支人马,正是奉了陈默命令,先一步驰援幽州的吕布所部。
  “先收了兵器。”吕布瞥了这帮人一眼,淡漠的道。
  “大家别反抗,放下兵器,汉人军队不杀降的。”那个懂得汉语的鲜卑人大声用鲜卑话对着周围的人道。
  周仓咬了咬牙,带着人去收缴兵器,胡车儿不服道:“将军,就这么放过他们?”
  “只是让收了兵器,没说放过,若他们殊死反抗,反而会让我军将士有所折损。”吕布坐在马背上,声音有些冰冷,也有些大,似乎是故意给这些人听的。
  那懂得汉语的鲜卑人闻言大怒,怒视吕布道:“我们已经投降。”
  “本将军没看到。”吕布看着兵器已经收缴的差不多了,挥了挥手道:“全部杀掉。”
  “喏!”胡车儿、侯成等人闻言大吼一声,带着人便冲上去,赤手空拳的鲜卑人哪是精锐汉军的对手,一阵凄厉的怒骂声中,数百鲜卑人被杀的一个不剩。
  “将军,这些女人怎么办?”魏续有些为难的看着这些衣不蔽体的女人。
  吕布摘下肩膀上的斗篷一丢,盖在一个已经被鲜卑人砍死的女人身上:“留下些粮食,活着的人,请帮我等清理战场,我们走。”
  说完也没理会这些女人,径直带着人马继续北上,这样的惨剧太多了,如果每到一处就要帮忙照看,他们这支人马根本走不快。
  吕布的首要任务,就是将侵入渔阳境内的鲜卑人和乌丸人尽数赶出去,所以他走的很快,军队携带的粮草并不多,他们的粮食,都是从胡人身上夺来的,以战养战,吕布的五千兵马在不到十日的时间里将整个渔阳郡来回洗刷了三遍,被他屠戮的鲜卑人、乌丸人不下万人,余下的鲜卑和乌丸人纷纷撤走,不敢再与之为敌。
  而吕布的攻伐却并未停止,在确保渔阳境内没有残留的胡人,陈默的先锋大军也已经抵达河间之后,吕布便率领着这支人马直接自沽河而出,沿着鲜卑人逃走的方向一路北上,直接杀入了草原地界,当陈默抵达渔阳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以后,从草原那边传来的消息,吕布已经屠灭了十八个部落,斩首三万。
  多吗?
  不多,甚至远远不够,不提鲍庚之仇,这次在胡人叩边下,死在鲜卑人和乌丸人屠刀下的幽州百姓又何止这个数。
  而吕布出征前,陈默给的命令就是不留俘虏,这一次朝廷出征,不接受任何投降,这也是陈默自成为诸侯以来,第一次展露出血腥的一面,血债就要拿血来还,不管塞外那些鲜卑人、乌丸人是否无辜,但谁管过死在这场劫难中幽州百姓是否无辜?
  哪怕当年对羌人的时候,陈默都是以怀柔之策来对待羌人,但这一次出兵,陈默从一开始下的命令就是绝户,汉军所过之处,不准有胡人活人在。
  吕布跑进草原,原本让这一带的乌丸人和鲜卑人松了口气,吕布用杀戮,唤醒了鲜卑人对飞将的记忆,如今吕布走了,虽然汉朝的军队来了,但总没有吕布那种压迫感,大不了撤回去就是。
  蹋顿也好,鲜卑部落首领也罢,都是这个打算,但现实却给了他们沉痛一击。
  马超、庞德、张绣以及被陈默命令统领临时拼凑起来骑兵的赵云,这四支人马虽然人数上不及吕布,但论凶悍却是丝毫不差,加上辽西各地百姓对这次胡人入侵恨之入骨,四支人马所过之处,辽西百姓自发相助,送粮的送粮,带路的带路,四路骑兵或分或和,加上陈默率领步兵一路直取卢龙寨,逼得蹋顿不得不提前退走,至于袁尚,见势不妙,当即带领残存的将士逃往辽东,作为这次胡人南下的带路党,他们在辽西虽然占领了几座城池,但却遭到当地百姓的疯狂排斥,根本无法在当地立足。
  卢龙寨,陈默终究没有赶在蹋顿退兵前抵达,只是挡住了少部分乌丸人的退路,与马超、赵云等人前后夹击,将这支没能及时逃走的乌丸人留在了辽西,大军在卢龙寨一带休整。
  “当时,鲍庚将军便是在此处战死,至死都是站着的。”说话的,是一名袁尚麾下的部将,卢龙寨破之后,不满袁尚跟蹋顿勾结的行为,果断背叛,自领两百多人在无终一带集结了一些幽州义士抗击胡人,保护百姓,陈默抵达之后,便主动率部要求投降。
  在得知对方参加过卢龙寨之战时,陈默有那么一刹那,想要直接砍了对方,只是最终,陈默忍住了。
  “主公,鲍将军的人头,尸骸也找到了。”赵云带着一个盒子来到陈默身边,躬身道。
  陈默打开盒子,鲍庚的人头已经腐烂,看不出本来的面目,陈默抱着盒子,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鲍庚,再等等,等我为你报了仇,就带你回家!”
  “命人为鲍将军打造棺椁,收敛尸身,就把棺椁放在这里,他战死的地方,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为他报仇!”陈默扭头,将盒子递给赵云道。
  “喏!”赵云接过盒子,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主公。”牵召来到陈默面前,躬身道:“此前我军能势如破竹,一者,是因为胡人散乱,并未集合,二者是他们激起了民怒,我军所到之处,幽州百姓皆倾力相助,让他们无所遁形,但若过了卢龙寨,便是胡人地界,再想这般,恐怕便不易了。”
  “子经放心。”陈默点点头:“我虽愤怒,却绝不会拿我麾下将士的性命当儿戏,但此战势在必行,我要用乌丸人的血,让草原上胡人知道,我汉家不可轻辱!”
  “末将必誓死效力!”牵召躬身道。
  “去准备吧,后勤粮草一到,我军便出征。”陈默站在女墙上,远远眺望着远方,淡然道。
  “喏!”


第三百零六章 纵马塞外
  “主公,若是要攻,需得尽早。”辽西,卢龙寨,陈默跟一众大将研究着攻打乌丸的战略,蹋顿乃乌丸王部,势力主要分布在白狼山、柳城这一带,也是陈默此番征讨的主要目标,牵召看完地图后,对陈默道。
  “哦?为何?”陈默抬头,询问道。
  “主公请看这里,滨海这一带地势低洼且险,尤其是到了夏季,雨水会让这一带泥泞不堪,难以行军,若敌军再守住要道,我军大军再多也过不去,若是拖延到冬季的话,这北地苦寒,我军将士恐怕受不住。”牵召躬身道。
  “原来如此。”陈默点点头,此番他征伐乌丸,兵分三路,一路便是吕布,如今已经杀进草原,行踪飘忽不定,以战养战,这算是一支偏师,至于主力大军,陈默此番启用老将韩琼为将,张郃、高览辅之,统领多数步军走滨海一带,只等粮草抵达,便走滨海攻入乌丸地界,最后一路,则是陈默这一路,人数不多,且多为骑兵,走卢龙寨,身边以牵召、赵云、马超、庞德、张绣统领。
  三路进发,虚虚实实,大胆启用了冀州降将韩琼、张郃、高览这些在冀州军中有足够威望的将领。
  至于这三人会否趁机造反,去辽东投靠袁尚,这点上,陈默还是有些信心的,临别之际,他也跟三将说过,冀州、幽州如今已定,若他们此时还念着袁氏,那幽州将再起战乱,不但百姓荼毒,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们拿下幽州,凭一个残破的幽州,能与陈默对抗?
  况且袁尚如今已经在幽州失了人心,如何与他斗?
  当然,话没有这么直白,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而且韩琼、张郃、高览家眷如今都在洛阳,冀州军的家眷也被迁往河内,陈默这边对将士的待遇可不差,就算这三人想要反,军中那些冀州将士都未必会答应。
  陈默治理冀州可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如今时代也早变了,甚至对韩琼三人,陈默也是有信心的,这才是他将三人单独派出去的原因。
  至于为何他不主持主力,反而带着偏师来到卢龙寨,祭奠鲍庚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陈默觉得这里是制胜的关键,蹋顿迎战韩琼主力,他这里可以从后方杀出,直奔对方老巢,把柳城拿下,断了其后路。
  不管再怎么恨对方,在战略上,陈默都会给予对手足够的重视,他不会拿自己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粮草辎重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命韩琼动兵吧。”陈默点点头,既然知道了这个劣势,自然不会再犯,当下命人传令韩琼,在夏天到来之前,越过滨海,进击柳城。
  “喏!”牵召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子龙。”陈默沉吟片刻后,对着帐外喊道。
  “末将在!”赵云进来,对着陈默躬身一礼道。
  “你骑兵指挥的不错。”陈默看着赵云笑道,这段时间,赵云可是生生将一支杂牌骑兵带出精锐骑兵的威势,而且跟马超、庞德、张绣三人的风格不同,赵云带领骑兵有很强烈的幽州特色,灵活机动,不拘泥形势,而赵云本身的性格也比较沉稳,是陈默比较欣赏的那种。
  “主公过誉,末将早年在公孙将军麾下待过几年。”赵云谦逊道。
  “义之所在,生死相随;可惜了,此生无缘得见那白马义从的威势,若当年公孙伯珪未死,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胡患。”陈默感慨道,乱世争雄,太多英杰死在了自己人手中,以至于异族胆敢横行。
  赵云也是有些感慨,不管公孙瓒身上有多少毛病,但在对胡人的问题上,公孙瓒无愧白马将军之名。
  “此番征战,你已立下战功。”陈默敲击着地图,想了想道:“以你的本事,继续担任我护卫有些屈才了,正好这次你带出来的那三千骑兵,今后就交由你统帅,官职暂时不能给你太高,破虏校尉,权限也正好带起三千兵马来,不过你的任务跟马超他们不同,算是这边的中军吧。”
  那三千杂军,多是在胡人南下这段时间,辽西、渔阳各地自发抢了胡人战马跟胡人抵抗的义士,陈默此番北上,纷纷来投,陈默让赵云负责,如今既然成军,赵云也证明了他的能力,陈默自然不会继续让赵云担任自己的亲卫,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建立一份功业才行,否则过几年,他怕赵云就打不动了。
  “只是云若离开,主公身边少了护卫……”赵云没有立刻领命,而是有些犹豫道。
  这次陈默领的是偏师,身边护卫多少有些不足。
  “你是看不起典韦?”陈默笑道。
  “嗯?”门外,典韦探出脑袋,幽幽的看着赵云。
  “末将绝无此意!”赵云连忙摆手道:“云领命!”
  当下,赵云在典韦不爽的目光中,跟陈默领了令箭,正式出任破虏校尉,成为陈默麾下又一支骑兵的将领。
  “别看了,准备一下,我们也要出征了。”看着典韦的表情,陈默有些好笑道:“走吧。”
  “喏!”
  ……
  “大王,袁尚趁您未归之际,率部回来带走了他们的人。”柳城,蹋顿刚刚回来,部下将领便前来汇报,袁家带着投奔他们的汉人走了。
  “去了何处?”蹋顿闻言大怒,喝问道。
  “去往辽东方向,大王,是否派人追击?”
  “不用了,就知道这些汉人靠不住!”蹋顿郁闷的摆了摆手,追,现在怎么追?汉人现在打回来了,他得先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行,当下道:“去把各部族长叫来,有要事相商!”
  “是!”
  很快,蹋顿所辖的各部落族长在蹋顿的邀请下来到柳城。
  蹋顿看向众人道:“各位,汉人打来了,卢龙寨,海滨一带,都是汉人军队,具体有多少人,现在还不清楚,此番召集各位前来,便是看看各位的想法。”
  一众部落头人闻言面面相觑,公孙瓒死后,已经有很多年汉人没有跟他们较真了,当然,也是这次南下杀得太狠的缘故。
  一名部落头人犹豫了一下,看向蹋顿道:“大王,此番汉人来势汹汹,所为者,应该是去岁我等在幽州做的太狠,不如派使者去商议求和如何?”
  “求和?”蹋顿皱了皱眉,有些不愿,这次因为汉军来的太快,而且杀得也太狠,他们根本没抢到多少东西。
  “不错,汉人所要的,不过是人口、财富,那袁家带来了不少人口,如今袁家离开,这些人口又走不了,我等可以将这些人口送给他们,再送一些战马,以平息其怒如何?”另一名部落头人点头称赞,这个方法不错,看汉人这次的架势,没人愿意跟汉人打。
  又一名头人闻言皱了皱眉道:“这一仗未打,我们就要向汉人服软?让各部勇士如何看?汉人会否因此轻贱我等?”
  蹋顿闻言,默默地点点头,战斗是他们先挑起来的,现在汉人大军来了,他们就立刻求和,不说汉人会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这一仗未打就跟人求和,别说以后在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就算在乌丸族中,楼班、苏仆延这些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更别说重夺单于之位了。
  “阿布力格说的不错,就算要求和,也不能是先在!”最终,蹋顿看向众人沉声道:“必须让汉人知道我乌丸勇士的厉害,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欺辱的,要想攻打我们,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然后,才能和他们讲和而非求和!”
  看着不少头人还是有些不满,蹋顿冷笑道:“大家也不想把刚刚到手的财富再拱手送回去吧?”
  众人闻言一惊,难道这些东西不是蹋顿出?
  “大王所言甚是!”反应过来的各部族长当下点头道,从蹋顿身上割肉,他们不心疼,但现在要从自己身上割肉的话,那就得重新商量商量了,不就是汉人吗?打他!
  “好,各位族长尽快调集各族勇士,准备迎战汉人!”蹋顿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笑了,当即起身朗声道。
  “是!”
  众人各自起身离开,回去各部准备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七日后,各部精锐尚未完全集结,西边传来战报,一支汉人骑兵四处袭击乌丸部落,已经有三个万人部落被对方攻破。
  “大王,那吕布颇为凶残,所过之处,不留活口,我族中五千勇士迎战,不过半刻便被吕布击溃,一路追击上百里,五千勇士,如今活着的就剩下这三百来人了!”柳城中,一名部落族长狼狈的跪在蹋顿面前,神情凄厉道:“那吕布连女人和小孩儿都不放过,请大王为我等那无辜族人报仇啊~”
  “草原上的规矩,不杀幼儿!”另一名族长怒道:“那吕布太过分了!大王,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大王!”一名年迈的老者道:“可以先派人去找到那陈默,谴责此事!也可趁机打探军情。”
  蹋顿点点头:“也好,不过吕布也要打,鲜卑人畏之如虎的飞将,今日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


第三百零七章 三万大军的合围
  “将军~”
  斥候飞马靠近军阵,吕布一勒马缰,右臂缓缓举起,在他身后,周仓、胡车儿犹如两尊凶神一般停在他左右,周仓坦胸露腹,胡车儿样貌狰狞,顾盼间,好似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在两人身后,旗兵护着一杆大旗,上书‘汉卫将军吕’的字样,大旗迎风激荡,猎猎作响。
  绵绵不息的战马响鼻声中,四千余旗兵在吕布身后缓缓停下,那一片黝黑的铠甲犹如一片黑色的死亡丛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锋利的马刀迎着东升的朝阳,反射着冰冷的寒芒。
  “讲!”看着飞奔而来的斥候,吕布淡漠道。
  “将军,前方发现乌丸骑兵集结,正在从三个方向向我军靠近。”斥候躬身道。
  “最近的在哪个方向?”吕布摸着赤兔的鬃毛,询问道。
  “东南方,人数约在八千左右,据我军已不足十里,另外两个方向……”
  “先灭这一路!”斥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吕布打断,敌军的具体数量,他显然并不关心,至于人数的差距在目前的地势下,只要吕布的先头部队能够击破敌军,那剩下的就是一场追歼战,草原人散乱的军纪注定他们不能打这种硬仗,现在为了围堵自己,却自作聪明的选择了这样的山谷地形。
  如果是不熟悉草原人习性的将领,可能还真被吓住了,但吕布自小长于边陲,很清楚草原人所谓的狼群作战方式,实际上就是正面攻坚能力不足,只能以游击、袭扰的方式跟敌人耗,这种地形,来再多,吕布都不惧。
  “带路!”吕布双腿一夹马腹,赤兔前行,后方的骑阵也缓缓跟上。
  “喏!”斥候答应一声,调转马头,跟在吕布身侧为吕布引路。
  不到十里的距离,对于对向行驶的骑兵来说,并不远,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双方已经能够互相看到对方的身影。
  “杀!”
  没有太多激励人心的话语,吕布只是简单地一个字,话音落下,赤兔马似乎已经闻到了战争的气息,兴奋地刨动着四蹄,身后,则是四千余精锐骑兵,朝着对面数量是自家一倍的乌丸骑兵,却没有丝毫畏惧,甚至发出兴奋地嚎叫。
  对面的乌丸人也没想到吕布会是这样一个反应,按照他们本来的算计,吕布在察觉到被包围之后,只有后退一途,被他们驱赶进死地,然后慢慢耗死,只需要看着他们死前绝望的挣扎才对。
  但现在,吕布却率领着人马直接朝着他们杀来了,只有他们一半的兵力,乌丸首领甚至觉得吕布疯了。
  但对方已经发起了冲锋,他们不可能不应战,而且以这里的地势来说,面对敌人,他们也只有进或退两条路可走,此刻面对吕布反常发起的冲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嗷~”
  乌丸骑兵的骑阵开始向前冲,只是在这样并不算宽阔的谷道中,双方指挥上的差距就出现了,吕布的骑兵能迅速发动冲锋,而对方,却像个臃肿的胖子一般,起势很慢,慢到……
  为首的乌丸将领想要让开先锋的位置,眼角处一缕红芒闪过,扭头看时,却见一将已经一马当先杀到,手中一杆奇怪兵刃已经带着尖啸落下来,那乌丸将领只来得及抬起并起,一缕寒芒闪过,吕布已经策马自他身侧冲过,人头冲天飞起,最后的意识中,只看到那将领在越过自己之后,如同一把利刃闯入后方的人群,那奇形兵刃所过之处,四周围的乌丸将士如同割草一般被对方扫落。
  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人头落地的瞬间,被从后冲上来的战马踩爆。
  双方尚未接敌,自家主将便没了,不等四周的人反应过来,对方一员杀神已经直接杀入了人群,砍瓜切菜一般在短时间内杀空了一片。
  乌丸人也算是战争民族,但哪见过这般凶残,一个人对着八千人砍的场面实在让人有些震撼,缺口就这样被吕布轻易撕开,紧随而至的骑兵涌上来时,乌丸军队的士气已经跌落到谷地,已经有人开始调转马头跑,但后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乌丸骑兵还在继续前冲。
  在汉军骑兵尚未赶到的时候,乌丸人自己的兵马先纠缠在了一起,接下来的战争,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八千乌丸骑兵随着吕布的横冲直撞,从一开始的溃退彻底沦为了溃败,那方天画戟仿佛成了催命符一般,直杀得乌丸人哭爹喊娘,狼狈奔逃。
  吕布则是纵马率兵直追,一直追杀出山谷才算终结,乌丸兵的尸体铺满了十几里的谷道,残存的乌丸骑兵早已被吕布杀得胆寒,一出谷就疯了一般四散逃去。
  “将军,敌军另外两路兵马已经从后方杀到,似乎是想要两面夹击!”侯成从后阵冲上来,大声道。
  “慌什么?”吕布将方天画戟落在一名尸体的皮革上擦拭,冷声道:“调转马头,后部改前部,继续砍,接着杀!”
  说完,吕布调转马头,架着赤兔朝着后阵方向飞奔而去。
  后方的两支乌丸兵马合兵一处,足有两万兵马冲进了谷道之中,原本以为,吕布已经插翅难逃,准备配合前方的骑兵将这所谓的飞将彻底绞杀在此处,正追的起劲,却见对方的人马突然渐渐停了下来。
  “他们被挡住了,杀!”为首的,乃是蹋顿心腹将领,也是此番围剿吕布的总帅,此刻眼见汉军骑兵停下,只当对方被挡住了去路,正想一鼓作气,联合另一边的乌丸骑兵将吕布彻底绞杀在此,便在此时,对方已经调转了马头,开始朝着这边冲锋。
  侧翼方向,吕布手提方天画戟,已经催马跃过三军,一马当先的朝着乌丸大军杀出,四千余骑汉军此刻再吕布的带领下犹如四千头饿狼。
  吕布突然将方天画戟往马背上一挂,摘下肩上的雕弓,在战马疾驰间,飞快的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双方此刻间隔,有近两百步之遥,对面的将领甚至没看到吕布的动作,却听破空声起,下意识的躲了躲,胸口一凉,在乌丸大将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自己胸前已经多了一截箭杆。
  哪怕是此时,双方间的距离也足有一百五十步之遥,将领抬头,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直冲而来的吕布,噗通一声,跌落马下。
  吕布一箭射出,便收起了弓箭重新拎起了方天画戟,对于同一个人,他从不会射第二箭,几乎就在对方将领落马的瞬间,吕布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方天画戟,口中一声厉喝:“杀~”
  四千骑兵,在吕布的带领下在大地上卷起一股洪流,人数虽不及敌军多,但带起来的气势却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叫直面他们的乌丸将士魂飞魄散。
  “挡住,挡住他们!”其他的乌丸武将看着如同一团火焰般杀进来的吕布,惊慌大叫。
  吕布左冲右突,就好像一团真正的烈火一般,所到之处,那方天画戟犹如死神的镰刀一般,无情的吞噬着乌丸人的生命,赤兔马纵声长嘶,铁蹄踏碎大地,身后的汉军骑兵眼见自家将领如此豪勇,更是一个个情绪亢奋,咆哮着杀进来。
  乌丸骑兵虽众,却被吕布杀得胆战心惊,抱头鼠窜。
  吕布杀得兴起,纵声长啸,身后跟随的魏续等人闻声却是迅速分散开来,各领一支人马在乱军中来回冲突,迅速破坏着乌丸人的阵型。
  他们配合默契,忽聚忽散,在乌丸军中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乌丸人本就不怎么样的军阵,就这样被撕扯、分割成碎片。
  一开始,还有几名乌丸将领努力指挥大军,毕竟吕布的兵马不多,这个事能看到的,但吕布专门杀得就是这种人,谁嗓门儿高,那很快便会被吕布盯上了,到后来,汉军所面对的,就是一片没有统属,互相践踏,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的乌丸兵。
  两万人的骑兵被四千余人的骑兵追杀,几乎难以想象,但就是在这里发生了。
  吕布带着人马一路追赶,从山谷的另一边杀出,看着四散奔逃的乌丸人,吕布厉声喝道:“继续追杀一日,明日在潘贡山汇合!”
  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人,径直带了一支人马挑了一个人最多的方向追杀过去。
  魏续、侯成、宋宪、成廉、魏越、曹性六将见状,也各自带了一支人马继续追着乌丸人跑。
  这一仗,一直从白天杀到夜晚,一直杀到黎明,吕布才放弃了追击,带着人马前往潘贡山与部将汇合。
  这一仗,蹋顿聚集了三万人马想要将吕布这支偏师吞并,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三万人马被吕布追着砍了近百里,三万大军最终回到柳城的,不足一万,这可不是累计杀得,而是一战就被吕布灭了近两万之众,此战之后,飞将之名,威震白狼山,乌丸人闻风丧胆,蹋顿更是连夜向楼班求援,希望集结三王部与汉军决一死战!


第三百零八章 退兵的条件
  “主公,乌丸使者到了。”卢龙寨,衙署,典韦带着几名被用头套包住了脑袋的人进来,对着陈默一礼。
  吕布一战以少胜多,击溃三万乌丸骑兵,令乌丸各部闻风丧胆,更是邀请乌丸单于出面,希望能够集结力量对抗这次汉军的复仇之旅。
  使者并不知道陈默在卢龙寨,他们先去的是滨海一带韩琼大营,然后被套上了头套一路送到卢龙寨来。
  陈默挥了挥手,周围的亲卫将这些乌丸人的头套摘下。
  “看什么?此乃我家主公,当朝大将军,还不下拜!”看着这些乌丸使者傻不愣登的看着陈默,典韦顿时怒了,一脚将为首的使节踹倒怒骂道。
  “参见大将军!”一众乌丸使者闻言大惊,连忙朝着陈默跪下来,稽首下拜,随着汉军此番北征,大将军陈默之名在草原上可不比吕布的名头小。
  “不必多礼。”陈默摆了摆手道:“尔等此番来,是受何人之命?”
  “回大将军,我等此番前来,乃是受单于所托。”一众使者躬身道。
  “楼班啊。”陈默点点头:“说说吧。”
  “喏!”一众使者依足了礼数,不但汉话说的溜,礼数也做的足够,姿态摆的很低,为首的使者哪怕被典韦踹了一脚,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对着陈默一礼道:“此前蹋顿大王私自南侵,绝非单于之意,我家单于对于汉室向来敬畏……”
  “楼班对我大汉有多敬畏,本将军未曾看出,但乌丸寇掠幽州,杀我子民,辱我大汉妇人,多我大汉粮食,本将军看的很明白,尔等前来若只是说这个,那便请回吧。”陈默摆了摆手道。
  “大将军息怒!”使者连忙道:“为表歉意,单于特命我等带来牛羊千匹,良驹百匹奉于大将军,望大将军能息雷霆之怒,此战之前,我族向来与汉邦交好,先王丘力居还曾多次率族人前来相助汉邦。”
  “丘力居?”陈默在笑,只是笑容却让人觉得冰冷彻骨:“你是说他当年拉拢张纯叛汉?还是屡屡寇掠我青徐并冀四州之地吏民?尔等对交好二字是否有所误解?照尔等这般说法,我如今出兵乌丸,也是在与尔等交好了?”
  “不敢,此乃……”使者急忙道:“此乃先王莽撞,如今楼班单于继位之后,从未敢有半分不敬。”
  “不能与尊敬,本将军还是分得清的,此番乌丸寇掠渔阳、辽西,戮我大汉子民何止十万?千头牛羊,百匹战马,就想让我收兵?你让本将军如何去面对幽州那数十万失去家园,失去妻儿,失去丈夫的百姓交代?又让我如何向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交代?本将军缺你这些东西?”陈默脸上的笑容更冷。
  “大将军息怒,这些只是我家单于献上的一些心意,并非赎罪。”使者头冒冷汗,连连拜道。
  “想要讲和,拿出诚意来,若只是这些的话,东西可以留下,你们直接滚回去叫楼班来开战吧。”陈默冷然道。
  “我等临行前,单于有过交代,大将军只需提条件,只要我等能够做到,定不会拒绝。”那使者连忙躬身道。
  韩琼兵逼白狼山,吕布四处游荡,所过之处,几乎都是一片死地,乌丸王庭显然不想让这场战争继续进行下去。
  “条件?”陈默笑道:“也行,第一条,凡是乌丸治下汉家子民,给我尽数放回来;第二条,我要良马五千匹,牛羊各十万,算作对幽州百姓的补偿。”
  “这……大将军,是否太多了些?”使者一脸为难道。
  “多?”陈默看着使者,淡然道:“我来给你算算,此番就当是蹋顿私自南下劫掠,渔阳、辽西二郡,战死将士不算,光是百姓伤亡,目前我军有记录的,便有十八万,我此番一路走来,辽西之地,满目疮痍,百里无人烟,都是拜耳等所赐,别跟我说吕将军杀了多少人,若非尔等先动手,根本不会有此事,既然动手了,就别怪我等反击,便是你乌丸灭族了,那也是尔等咎由自取!我说的数,少一头牛、一匹马、一只羊都不行。”
  “这……我等尽力。”使者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先答应下来了,躬身道:“不知大将军何时可以让吕将军撤出我部范围?”
  “不急,还有一条,若这个条件无法答应的话,其他两条就没意义了。”陈默摇了摇头。
  “不知大将军还有何要求?”使者心下一凛,沉声道。
  单是前两条,乌丸已经很难拿出来,这最后一条,恐怕。
  “蹋顿,我要活的。”陈默看着鲜卑使者笑道:“这个应该不难吧?”
  “大将军,蹋顿大王乃是我乌丸三王部之一的大王,更是单于的左膀右臂,您要他……这……”使者闻言,面色难看道。
  “我不管他在乌丸是什么身份。”陈默看着使者冷然道:“护乌丸中郎将,乃追随我多年的将领,却死在了卢龙寨,本来吗,这战场之上,生死各安天命,鲍庚战死沙场,也是武人的荣耀,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辱其尸身,更将其头颅悬挂城门!我汉家儿郎可以战死,但绝不能侮辱,蹋顿,必须要,如若不能,就回去告诉你家单于,准备开战吧。”
  使者心下发沉,蹋顿可是手握重兵,而且在乌丸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要杀他谈何容易?这种事,自己决定不了,只能无奈道:“可否容我等回去与单于商议。”
  “可以。”陈默无所谓的点点头,示意亲卫给他们戴上头套,把他们带回韩琼那里,将他们送回去。
  “且慢!”使者连忙道:“大将军,可否先休战?”
  “我尚未答应议和,如何休战?”陈默摇了摇头:“仗还是要打的,你家单于何时答应了我的条件,再休战不迟!”
  “大将军此举,未免欺人太甚,莫非当我乌丸无人!?”使者怒道。
  “是啊,有问题?”陈默点点头。
  使者胸口一闷,点点头道:“好,汉家有言,鱼死网破,既然大将军不怕,我不相信,区区一个吕布,数千疲兵,能胜我乌丸十万控弦之士!”
  “那就把这十万控弦之士拉出来,让本将军看看,是否够资格吓退我!”陈默冷然道:“滚!”
  “请吧!”典韦挥了挥手,示意亲卫上前,给他们带上头套匠人带走。
  “还望大王莫要后悔!”使者戴上了头套,喋喋不休的离开了。
  “主公,如果他们真的交出蹋顿,我军真要退兵?”看着使者离开,典韦疑惑的看向陈默,此番虽然未曾调动主力,但陈默麾下骑兵尽出,加上韩琼那边的冀州军,此番出征人马足有五万余,这般大的阵仗,若是曹操收场,总觉得不痛快。
  “你以为,就算那单于答应,蹋顿会坐以待毙?”陈默不屑地笑道:“丘力居死后,他可是做过一段时间单于的,若非苏仆延和难楼率部奉了楼班为单于,如今乌丸的单于还是他,这样一个人,怎会坐以待毙?如果那楼班真的对蹋顿动手的话,那自然最好,乌丸必然陷入内乱,我军正好可以趁机攻入白狼山。”
  “所以,主公根本没想和谈!”典韦恍然道。
  “怎么可能?我刚才说的那些,他们只要都能做到,我一定退兵,做人得言而有信。”陈默摇头道。
  “那接下来该如何?”典韦问道。
  “奉先此番扬威,可说是立了大功,韩琼那边也已经与乌丸人开始接战,此时正是我军自卢龙寨出,直抵柳城之时,准备出征吧!”陈默笑道。
  吕布已经让乌丸人焦头烂额,那接下来,赵云、马超、庞德、张绣四将也该出动了。
  “喏!”典韦大喜,当下前去下令。
  当日,赵云、马超、庞德、张绣四人各领兵马自卢龙寨而出,陈默也带着典韦率领三千步军自飞龙寨动身。
  九千骑兵浩浩荡荡自卢龙寨而出,效仿吕布,沿途所过,只要遇到胡人部落,便立刻率军围剿,赵云的天赋也渐渐显露出来,论骑战,赵云当真不差,若麾下这些骑兵能再磨合两年,便是不如吕布,应该也不输多少了。
  “主公,您笑什么?”车架上,看着拿着竹简笑起来的陈默,典韦也跟着咧嘴笑,随后才问道。
  “天佑我军,此番又出了一位大将之才。”陈默看着竹简,他是真开心:“我还担心此战之后,幽州这边只凭子义一人难以顾全,如今却是不必担心了。”
  北边的边地,陈默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他将徐荣、华雄、太史慈这些麾下最能打的将领放在边地,便是为了威慑胡人,只是幽州边境太过广阔,还有大片没有长城防守之地,虽然此前已经定下吕布镇守并州,太史慈镇幽州,但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够,如今多出来一个赵子龙,震慑边关,却是足够了,怎能不高兴。


第三百零九章 再败
  幽暗的夜色下,一骑乌桓骑兵游荡在草场上,这里距离柳城已经很近,最近这段时间,吕布率领着他的骑兵犹如狼群一般肆虐乌桓各部,大量的部落开始东迁,同时也更加警惕,少有风吹草动,便举族备战,就连夜里,都到处是这样四处巡视的游骑。
  一枚冰冷的箭簇无声无息的掠过虚空,无情的刺穿了那游骑的咽喉,游骑的身体陡然挺立起来,双手慌乱的扼住自己的咽喉,试图将那穿喉而过的羽箭拔出,只是力量随着鲜血的不断溢出而迅速流逝。
  噗嗵~
  无尽黑暗袭来,游骑的身体在马背上晃荡了两下,颓然的摔落在地上。
  昏暗的夜空下,数百骑如同幽灵般自四周出现,看着远处的部落,又看了看地上那乌丸人的尸体,马超扭头看向赵云道:“子龙将军,你这箭术神了。”
  “过奖!”赵云微微颔首,虽然马超比他小了十岁,不过赵云不管待谁都是比较有礼的。
  “话说这是何处?”马超看着远处的营寨皱眉道,若不是正好碰到赵云,他都找不到这处部落。
  “距离柳城应该已经不远。”赵云估算了一下他们离开卢龙寨的时日,眼下应该已经相当接近柳城了。
  “那这个部落,子龙将军要不要?”马超有些跃跃欲试的看着赵云。
  赵云见他这模样,笑着摇头道:“小心些,我率部在四周游弋,防止敌军察觉。”
  既然遇上了,正好两支人马联手,可以做很多事,眼下吕布的军队飘忽不定,他们这四路人马的任务就是伺机攻入柳城,断掉蹋顿的后路。
  “多谢!”马超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一挥手,身边一名将士拿出一支竹哨吹响,四面八方,渐渐响起了马蹄声,数支人马朝着这边汇聚而来,在马超身后迅速汇聚成庞大的骑阵,随着马超开始冲锋,夜色下,排山倒海的啸声中,马超所部朝着那部落席卷而至。
  厮杀声,怒吼声,在夜色下响成了一片,或许,对于许多乌丸人来说,有些残忍,但赵云和马超都是属于边地出身的将领,很清楚这乌丸人平时是牧民,或许还会很好客,但当他们跃过边塞,进入大汉境内的时候,他们会化成凶恶没有人性的野兽。
  乌丸的牧民可怜,可当他们劫掠汉民的时候,又有谁可怜过汉家百姓?
  赵云带着人马游弋四周,看着远处部落渐渐化作火海,有乌丸人仓皇逃出的时候,会被赵云率部击杀,厮杀声持续了大半个夜晚,直到天色将明之时,才稍稍歇止。
  ……
  “嘭~”
  柳城,蹋顿留守在这里的守将听说柳城四周的部落也开始遭遇汉人的洗劫,大量乌丸部落开始继续向白狼山迁徙,顿时怒了。
  “吕布也便罢了,这赵云、马超、庞德、张绣,不过无名之辈,也敢欺辱我军!?”守将把酒碗扔在地上,咆哮道:“集结人马,给我找到距离此处最近的汉军,我要亲手斩下他们的首级!”
  不出战也不行,一个吕布已经让乌丸人的草场大幅度缩水,如今这新出现的四支人马再这么杀下去,恐怕这柳城以西的草场都会成为汉人的牧马场,乌丸勇士在汉人面前将再难抬起头来。
  至于这场战争是谁挑起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汉人在侵略他们最肥沃的草场,在削弱他们的生存空间,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是!”
  当下,部将答应一声,转身便去集结各部落兵力,准备将这赵云、马超、庞德、张绣四人一一扫平,让汉人知道,不是所有的汉人都叫吕布,想要在乌丸人的地盘上撒野,这些汉人还不够资格!
  ……
  “嘿,这个时候,乌丸人还敢主动出击?”天明之后,赵云跟马超已经找到了柳城的方向,正商议着如何攻城,却得到斥候回报,这乌丸人不在城里好好待着,竟然敢出城来,顿时乐了。
  “这草原上的部落与羌人有所不同,他们善游射,但不善守城,若让他们守城的话,可能还不如出城来战厉害。”赵云笑着解释道,他当年以白马义从的身份跟随公孙瓒征战塞外,对于乌丸、鲜卑人的习性还是了解的,这草原上的人,野战还是很厉害的,但不善攻城或是守城,卢龙寨若非袁家来攻,若让蹋顿自己来攻的话,八百人便能将乌丸人挡住。
  “巧了,我也善骑战!”马超咧嘴一笑道:“子龙将军,不如你我联手,再败他一回,好叫这帮乌丸人莫要太过自大。”
  赵云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当下看着四周环境道:“孟起去将其引来此处,我率部伏于山后,只待贼军过来,我便从侧后方杀出,截断其军势,孟起正面厮杀,如何?”
  “妙!”
  当下,两人商议一番之后,赵云带着人马前去埋伏,马超则叫人前去引那些乌丸人前来。
  乌丸将领自被吕布一战以少胜多,以数千破三万之后,这段时间士气正低落,急需一场胜仗来告诉所有乌丸族人,汉军并非都是吕布,马超主动迎战,正合了他的意,当下率领人马浩浩荡荡的追着那些前去吸引敌军的汉军骑兵一路尾随而至。
  “吾乃西凉马超!”马超看着浩浩荡荡杀来的乌丸骑兵,人数不少,心中大喜,这段时间都是说吕布如何如何骁勇,虽然马超也知道吕布的威名自己恐怕有所不如,但这并不代表他服气,要知道,在投陈默之前,他马超也是号称西凉第一勇将的,怎会甘心被吕布压住了风头,如今见到乌丸大军,正想以此一战,来向世人证明,他马超之勇,不输吕布。
  “贼军可有人愿意前来送死!?”马超来到两军阵前,斗将这种事,在中原是没什么活路,真敢跑去阵前斗将,那跟找死无异,但胡人因为物资匮乏,加上崇拜强者的缘故,反倒是比较喜欢这种方式决胜。
  乌丸将领闻言不怒反笑,难得还会有汉人将领愿意斗将,当下扭头看向四周:“何人于我拿下此人!?教他知道何为勇士!”
  马超性格桀骜,尤其是那副嚣张的样子,实在欠揍。
  “我来!”一名乌丸勇士大吼一声,朝着马超飞奔而来。
  “噗~”马超兴奋地策马狂冲,坐下乃是大宛名驹,速度极快,两匹战马对向冲过,但见寒光闪过,那乌丸勇士已经被马超一枪刺落马下。
  “乌丸勇士?”马超看着这些乌丸人,朗声笑道:“尔等在与我说笑?”
  说话间,又是两名乌丸勇士策马冲来,马超却丝毫不惧,手中长枪一摆,兜头砸向左边的乌丸勇士,那勇士连忙举槊招架,眼前一花,却见马超的长枪已经没入同伴的胸膛,刚才那看似威猛的一砸不过是虚招,乌丸勇士顿觉上当,策马冲过之际,调转马头便想再战,只是尚未转身,便觉后心一凉,却是马超顺手赏了他一枚投枪。
  顷刻间,连杀三名乌丸勇士,让乌丸军的士气出现一丝不稳,阵型也有些骚动,却是那三名乌丸勇士的部下没了统属,有的想要进攻,有的不动。
  马超虽然喜欢斗将,但也不是不通兵法,相反,在战场上,他有着狼一般的敏锐嗅觉,敌人出现破绽,这种时机,怎能错过?
  当即大吼一声,长枪一挥:“杀!”
  身后两千骑兵奔腾而起,马超更是一马当先杀向那乌丸的帅旗。
  “勇士们,杀!”乌丸将领眼见那马超竟然当枪匹马冲向自己,心中虽然惊惧,但也不能在此时弱了气势。
  正在两支人马对冲之际,乌丸军的后阵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声,一支人马从山后杀出,直接闯入乌丸后阵,乌丸军尚未完全展开冲势,后阵已经被对方凿穿。
  却是赵云率部杀到了。
  混乱中,没人注意对方有多少人马,草原军队本就不以军纪见长,马超军队远少于他们,还敢一战,此刻突然遭遇袭击,草原军队散漫的军纪在这个时候就成了最致命的弱点。
  前军刚刚与马超厮杀在一起,不想后阵一乱,前军也跟着乱了。
  两支人马前后夹击,乌丸人瞬间散乱,朝着各个方向逃去,待赵云和马超汇合之后,乌丸军已经溃的差不多了,乌丸将领见状,只能带着人马撤退。
  赵云和马超一路追杀,直至追杀到柳城下,见对方又派出兵马来支援,方才止住,收拾兵马,从容退走。
  这一仗,乌丸将领本想给汉军一个下马威,也激励己方士气,谁知道却被赵云和马超摁着一路打,士气没有激励,己方反而损失了数千人马,只能灰头土脸的退回城中,不敢再出。
  赵云和马超在退兵之后却没有远离,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就是柳城,在四周攻下了几个部落当做营地,准备汇合了庞德和张绣之后,再一起商议攻城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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