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分道
作者:王不过霸|发布时间:2024-06-29 02:40:34|字数:33242
“此事我等也在查!”五官中郎将府中,李儒看着陈默认真道:“毒杀太后这等事情,我便是再蠢也不可能去做,此事颇有蹊跷。”
“也就是说,这皇宫之中,还有不受太尉掌控之人藏在暗处?”陈默皱眉看向李儒道。
“不错。”李儒点点头道:“何太后被废之后,被迁入永安宫中,除此之外,我等并未有半分不敬,而且为免受人口实,宫中侍卫是受太仆掌管,此前我已问过王允,但当日宫中侍卫已然不知所踪。”
“但不管如何,这件事依旧会记在太尉头上。”陈默听到王允的名字,心中一动,看向李儒道:“不过我更担心弘农王被害,王允此人,你可查过?”
“查不出。”李儒摇了摇头:“此人被封为太仆之后,行事颇为低调,深居简出。”
直觉告诉陈默,这件事跟王允脱不开关系,毕竟当时在场的,基本都是王允的人,若说无关,陈默不信,但对付这种身居高位的名士,不能全凭猜测,你没有证据,也不能办他。
董卓如今本就因为废立之事,被人敌视,若再来个冤杀名士的名声,之前好不容易拉拢来的人心,恐怕就得散了。
“我觉得此事不便再追查,不管查出是谁,于太尉名声都无助益,反会让人觉得太尉是在推脱、诬陷。”陈默摇了摇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弘农王断不可再被人害,否则太尉这几日建立的声望将要毁于一旦。”
大家对董卓本就抱有极大的偏见,已经认定太后是为董卓所杀,这个时候就算查出真相,大家也只会愿意相信自己所认可的真相。
李儒点点头,有些欣赏的看向陈默道:“陈将军虽年少,做事却颇为持重,可担大任。”
“问题看清楚了,解决自然也就不难了。”陈默对此却是不甚在意,至少目前,董卓不会给他什么大任,司隶校尉目前来看,其实也比较容易得罪人:“若无要事,在下先行告辞。”
“慢走!”李儒起身相送。
离开五官中郎将衙署,陈默没回军营,信步走在街道上,看着稀稀疏疏的行人,全无当初热闹繁华之感。
不知怎的,便走到春暖格外。
“陈将军?你如何在此?”春暖阁的阁主,那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见到陈默,微微一怔,连忙上前问好。
“怎么?如今春暖阁不欢迎我了?”陈默脸上露出笑容,少了几分往日的天真,但多了几分阳刚之气,对女子更具魅力,虽然他来春暖阁次数不低,但在春暖阁却是颇受欢迎的。
“如今春暖阁已被袁公赠予太仆。”阁主摇了摇头,低声道。
懂了,王允显然不欢迎自己来。
“姊姊能否帮个忙?”陈默看了看周围,将阁主拉到一旁的小屋里。
“陈将军,我等也都是苦命之人,这朝廷大事,我等也……”女子有些为难道。
“放心,不需冒险,那王允每日见何人你且记录下来,我会派人在附近,你姊姊将东西交给这些人便行。”陈默低声道:“定会有姊姊的好处。”
说着,陈默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如意塞到对方怀中,这是董卓给他的赏赐。
“只是如此?”女子狐疑的看着陈默道。
“仅此而已。”陈默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事情却也不难,女子看了看手中的玉如意,又看了看陈默,最终点头道:“也罢,最近那太仆常带北军中侯来此。”
“何颙?”陈默点点头道:“那此事便拜托阿姊了,在下先行告辞。”
不走不行,这女人时不时的摸他两下,让陈默很尴尬。
女子看着陈默的囧样,不禁咯咯直笑,陈默走的更快了一些。
回到家中时,已是华灯初上,云思已经为他备好了热水。
“夫君多日奔波,想必已然疲惫,妾身听得夫君今夜回来,特命人备好了热水沐浴。”云思微笑着看着陈默道。
“一起吧~”陈默点了点头,连日奔波,确实需要放松一下。
“嗯~”云思细弱蚊吟般的应了一声,跟着陈默去了浴房。
……
一夜无话,清晨的光辉透过窗纸照在细腻的肌肤上,已经穿好了衣裳的陈默帮云思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拉上了丝被后,方才离去。
司隶校尉平日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多,但如今算是非常时期,首先河南尹要治理好,四周围的匪患要处理,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做实事是真忙,陈默现在也不怕得罪权贵,反正现在真正的权贵基本都是韬光养晦,现在出来蹦跶的,多半是没看清局面在胡乱闹事的,正事办不了,闹事倒是一个个擅长,仅仅一个偃师令之事,便引出来一大堆知交好友。
“你这般做,不知要得罪多少人。”这日,陈默与曹操相聚,看着陈默道。
“没办法,那偃师令贪赃枉法的罪证如今就在河南尹衙署,很多人好像都看不到,或许看到了,但那不是他们想看到的,他们看到的,只是我为董卓做事,天下社稷要真靠这些人,那这天下也该亡了。”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士人之间的这张网必须打破,如果朝廷连河南尹都管不了,那这朝廷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王子师寿宴,可曾邀你?”洛阳看着陈默突然转开话题道。
“没有,他怎会邀我?这些事背后若无他在支使,你信否?”陈默摇了摇头,最近几天他从春暖阁得到了不少名单,他知道,春暖阁的名单其实只是一小部分,但就这一小部分,已然有些触目惊心,他低估了士人对董卓的排斥,也高估了士人对汉室的忠诚,这些人,宁愿毁了汉室也不愿让董卓掌权,这是陈默没想到的。
“真巧,我也没有。”曹操叹了口气拿出一封请帖,见陈默疑惑,嘿笑道:“昨夜我从伯求那里顺来的,我准备去看看,或许这几日便要离开了。”
“就剩我一个?”陈默苦笑,却也没有阻拦。
“洛阳已然糜烂至此,你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救国我准备试试另一条路。”曹操将请帖拿在手中看着陈默笑道:“王允此人,工于心计,却心胸狭隘,为兄离开后,贤弟当心此人,若觉事不可为,当尽早抽身,如今的洛阳,就如一泥潭。”
陈默点点头,对着曹操抱拳道:“那便预祝兄长功成,明日午时之前,我会将上东门的人手撤走,默便不送兄长了,王允今日寿宴不在春暖阁,应当在其家中。”
“果然何事都瞒不过贤弟。”曹操闻言却是苦笑道。
“另一条路,也未必好走,兄长需要些名声。”陈默坦然道:“毕竟你我如今名声都不好听。”
“不怪我?”曹操意外道。
“其实……我现在也有些不确定当初选择是否对,董卓虽有气魄,但……”陈默捏了捏眉心,士人对董卓的排斥有些出乎陈默的预料,几乎是抱着拿汉室跟董卓同归于尽的气魄来做,他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最后天崩地裂,对他们就真的有好处?
或许真有,这天下无论何人掌权,士人都是绕不开的,所以他们敢去毒杀何太后,既然有这个胆魄,董卓刚入京的时候,为何不把这魄力拿出来把董卓给赶出去?
“其实啊,董卓如今所做的,是所有人想要却不敢做的事情,董卓开了先例,自然也就没用了。”曹操端起手中的酒觞冷笑道。
“前路漫漫,兄长保重!”陈默端起酒觞,也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
“嗯,贤弟也早思退路吧,再这般下去……结果绝非贤弟想要。”曹操看着陈默叹道。
陈默点点头,他也的确有这个想法。
当下,曹操收了请帖,跟陈默告辞离开,径直往王允府上去,至于如何说的,陈默不清楚,但次日,曹操借献刀之名欲刺杀董卓之事很快在城中传开。
“将军,曹将军走了。”城门下,典韦来到陈默身边,躬身道。
“通知崔耿,紧闭城门。”陈默点了点头道。
“喏!”
很快,吕布率兵赶至,看着紧闭的城门皱眉道:“何人值守,还不快开城门?”
“是温侯。”陈默策马过来,对着吕布一礼道:“刚刚接到消息,有人欲行刺太尉,我特命人紧闭城门以防贼人走脱。”
“陈将军?”吕布策马来到陈默身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陈默道:“你可知是何人刺杀太尉?”
“尚不知晓。”陈默摇了摇头道:“温侯可知?”
“便是你那知交曹孟德!”吕布说到这里,杀机一现。
“不可能,没理由。”陈默摇了摇头道。
“某亲眼所见。”吕布森然道:“你欲包庇此人?”
“温侯,我敬你英雄,但陈某也非好欺之人!”陈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吕布道:“孟德兄不可能做这等事。”
“那你打开城门,我奉命追击逆贼!”
“可有太尉调令?”陈默一伸手道。
“走得匆忙,未曾要到!”吕布不耐烦道。
“若无调令,恕难从命!”陈默看着吕布,分毫不让道。
“废话!”吕布大怒,手中方天画戟一探,直取陈默。
“谁敢伤我家将军!”陈默身后,典韦大吼一声,双手各持一把环首刀,踏步间护在陈默身前,一刀将吕布画戟劈开,怒目圆睁,怒视吕布。
第一百零一章 孤独
“咣~”
双刀与画戟在空中摩擦,带起一溜火星,刺耳的铮鸣声让四周将士耳膜好似被重锤锤了一把。
“唏律律~”
吕布这一戟,也没想要陈默的命,是以并未出全力,但典韦却是护主心切,吕布猝不及防下,不但画戟被弹回,巨力涌来,坐下赤兔都唏律律的人立而起,被吕布一把拉住。
目光看向典韦,犹如锁定猎物的猛兽,不惊反喜,弃了陈默画戟一抖直取典韦:“好本事,再吃一戟!”
“怕你不成!?”典韦怒哼一声,双刀一架,这一次,吕布有了准备,刀戟相交,又是一声铮鸣。
只是这一次,典韦只觉双臂发麻,蹭蹭蹭后退数步。
吕布亦是手臂发麻,眼神却更加亢奋,他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这等势均力敌的对手,眼见典韦无码,也不追击,一指典韦道:“好本事,可敢上马与我相斗?”
“有何不敢?”典韦扭头四顾,想要找匹战马。
“典韦,骑我的!”陈默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典韦。
典韦一翻身,跨上陈默的战马,双刀一扬,再战吕布。
只是典韦显然不习马战,与吕布这种马上将激斗颇为吃力,不过二十个回合,便有些招架不住。
陈默显然也看出了不妥,伸手一摸兜囊,一枚飞镖已经射向吕布,嘴中喝道:“看刀!”
吕布虽然再与典韦交战,却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听到声响,连忙侧身闪避。
“都停手吧!”陈默恐典韦有失,连忙召回典韦又取出一枚乌铁镖道:“温侯,刚才我乃故意射偏,你若再无礼,我便射你马了!”
陈默一手飞镖在军中也是闻名的,数次在战场上斩杀敌将都是用的飞镖,吕布虽然不惧,但面对一个从马上下来的典韦都觉出力,陈默若专奔着赤兔射,他也担心伤了爱马,只得住手。
看着手捏飞镖,不怀好意的看向赤兔的陈默,吕布面色发黑,他还是第一次在战斗中被人威胁,而且还没招。
陈默今天算是真正领会了一次吕布带来的压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吕布道:“温侯,职责所在,无太尉调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等着!”吕布心中暗恨,却拿陈默没办法,自己奉命追杀曹操,但陈默也是奉命封锁城门,只是没想到陈默连自己都拦,一脸郁闷的勒马转身,却也没去再找董卓,直接转向下东门出城。
孟德兄,能帮你的,便只能到这里了!
看着吕布离开的方向,陈默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他昨日看过曹操的命运,命数未曾变化,气运却提升了一些,说明这次不会有事反而会提升运数,至于运数是否能够转变为命数,那就看曹操的造化了。
“将军,那人便是吕布?”典韦看了看自己手中两把被崩开缺口的环首刀,询问道。
“嗯,此人有并州飞将之称,自幼长于边塞,与胡人厮杀,练就一身本事,莫要气馁,多练练骑术。”陈默看着典韦笑道。
“若非兵器不称手,也不会如此。”殿内有些郁闷道。
陈默看了看典韦手中两把缺了口的环首刀笑道:“我请铸刀匠师为你铸两口好刀。”
典韦点点头,又看了看吕布的方向道:“将军,我也想用戟。”
“方天画戟?”陈默意外的看向典韦,这东西可不好练。
“不是。”典韦想了想吕布的方天画戟,摇了摇头道:“那东西用起来不好使唤,我想要能如刀一般单手持的。”
“也好,洛阳中几位厉害的匠师我都认识,明日便让他们帮你打造。”陈默仔细想了想,单手持的戟,不能太长,但要马上作战的话,也不能太短了,还是要跟铁匠好好商量一番。
也是陈默交游广阔,这洛阳上到王公贵胄,下到三教九流,陈默都有来往,铁匠自然也不例外。
“多谢将军!”
吕布绕道下东门再追,自然已经找不到曹操踪影,至于陈默守着上东门没有调令不让出,虽然阻碍了追击,不过也是秉公执法,这件事也没人追究,只是陈默跟曹操交情颇深,仍旧有不少人怀疑陈默是否故意阻拦吕布。
下午的时候,太尉府已经下发海捕文书,捉拿曹操。
对此,陈默也无能为力,只能祝曹操逢凶化吉,躲过此劫了。
洛阳看起来似乎平静了许多,但……哪有过真的平静,士人似乎重新找到了平衡点,开始相互连接,在袁绍离开后,开始重新结成一张罗王,开始向董卓渗透。
当然,何颙、周瑟、伍琼这些人都得到了董卓的重用,反倒是陈默这个司隶校尉,似乎游离在这个圈子之外,董卓并没有进一步重用他,而士人的圈子,如今已经对陈默闭起来了,杨修在陈默回来之后不久,便被家中召回,隔天辞了从事之职。
李儒对陈默倒是不错,也经常跟陈默商议事情,但也仅此而已,陈默以及他的部众,似乎游离于整个朝堂之外,每日朝会虽然都会参加,但基本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被所有人排斥,那种感受并不好,似乎曹操离开以后,在这洛阳,除了家人和部下之外,似乎连个说话之人都没有了。
“陈将军?”这日,早朝散去,陈默正准备回家陪陪云思,王允突然追上来。
“原来是王司徒。”陈默微笑着看着王允,王允这些时日窜的很快,已经被升为司徒,不过也失去了对宫中的戍卫之权。
“孟德之事,多亏了陈将军。”王允笑着低声道。
“何事?”陈默一脸惊讶道:“曹贼行刺太师,此乃大罪,司徒慎言。”
“孟德的刀是自老夫这里得去,只可惜,功亏一篑!”王允看着陈默笑道。
陈默看着王允,眯起了眼睛笑问:“司徒不怕我泄密?”
“你不会,陈将军少而有智。”王允摇头笑道。
如今董卓信任的,是王允,是何颙,是郑泰、周瑟、伍琼,而陈默空口白话,就算说了,董卓会信?陈默是聪明人,所以他不会说。
“似乎有些道理。”陈默点点头笑道:“不过司徒既然知道末将不笨,也该知道,我不可能去行刺杀之事。”
“此乃莽夫所为!”王允点头笑道:“老夫今日找陈将军,乃是为天下为汉室而来!”
“位卑力弱,怕是要让司徒失望了。”陈默摇了摇头道。
旁人来找他,陈默或许会考虑一二,但王允的话,陈默一个字都不信,他若想为天下为汉室出力,最好的方法是贴着董卓,梳理天下,至于为何寻自己,自然是看重陈默手中的兵权了。
袁绍、曹操相继离开,洛阳兵权几乎全部收归董卓麾下,士人虽然被董卓拉拢,但手中却无半点兵权,董卓麾下兵马,皆由亲信率领,士人根本插不上手,这个时候,手握一校兵马的陈默自然也就被他们盯上了。
“不会的,老夫看人向来颇准。”王允微笑道。
“是吗?”陈默点点头,对着王允一礼,转身离开。
准不准不知道,不过最近老师给自己送来的书信中,提及关东诸侯已经开始暗中联合之事,陈默觉得王允突然来找自己,恐怕跟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离开皇宫,陈默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几圈,他不是太喜欢将烦恼带回家中,让家人跟着一起担忧。
刚才没有跟王允达成任何共识,但王允已经透露出合作意向,虽然对于王允此人不是太看得上,但陈默更担心王允接下来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现在对汉室还存有一丝挽救的想法,但王允这些人现在一步步把董卓捧得很高,这并非好事!
不知不觉,陈默来到昔日与卢植相遇的凉亭,凉亭中有人在对弈,庭中还摆放了一张琴案,一少女正在抚琴。
琴棋书画,陈默除琴之外,样样精通,此刻闻得琴声,似乎头脑一下子空灵了许多,仿佛很多烦恼一下子都被抛开了。
这种感觉挺奇妙,忍不住闭上眼睛,沉浸在那琴声的世界中。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突然停了,陈默心中生出几分不舍来。
“校尉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陈默睁眼看去,正见荀爽对着他招手。
“难得听闻如此美妙琴律,不忍打断。”陈默上前,对着两人躬身一礼道:“见过慈明公,伯喈公。”
与荀爽对弈的老者,便是蔡邕,陈默与其并无交情,蔡邕乃是董卓强行招入洛阳的,以往虽在朝会碰面,却并无交集。
“久闻陈校尉乃当世神童,莫非也懂音律?”蔡邕微微颔首道。
“不懂,只是听着心神突然空灵,仿如被洗涤一般。”陈默摇了摇头道。
“伯喈不知,此子琴棋书画,除琴之外,样样精通,唯独这琴,似乎不愿去学。”荀爽笑道。
“哦?”蔡邕微微惊诧,对着陈默点点头道:“既如此,慈明正好不济,陈校尉若是无事,便与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叨扰。”陈默对着蔡邕一礼,在荀爽不爽的表情中跪坐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朝堂议事
下棋这种事,陈默也算轻车熟路了,以往跟卢植下,境界不同,被卢植压着打,但套路熟悉以后,拼的就是脑力以及精力了,这一点上来说,陈默可以碾压当今所有棋艺差不多甚至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人。
毕竟棋艺达到系统神仙评价的专精水准的,多半已是年过半百了,更高的,就算棋力不俗,但精力也跟不上。
卢植文武双全,哪怕已经年迈,但精神也同样充足,面对陈默死缠烂打,还是赢多输少,但蔡邕虽然棋艺与卢植相当,但精力上,显然没办法跟卢植相比。
棋盘过半,已经明显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陈默也觉得有些胜之不武,落子过半之后,主动负子认输,对着蔡邕一礼道:“伯喈先生棋艺,在下是不及的。”
“但若继续下去,老夫多半会输。”蔡邕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好啊。
“太尉之事,你如何看?”蔡邕一边收子,突然问了一句。
陈默抬头,皱了皱眉,心中开始猜测这两人不会是被王允忽悠来的说客吧?
“董公为人,默不想多做评价,但如今汉室气运,系于其身,汉室如今内忧外患,实难再经波折。”陈默想了想,直接道。
他不想这些人再闹腾,虽然知道不可能,董卓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出格,九月底何太后下葬,趁机跑了皇家坟墓,这在很多人看来,无疑是大罪,但陈默知道,这也是无奈。
如今京师之地,原本洛阳各部禁军有三万,董卓陆续从西凉调来近五万西凉精兵,八万精兵,只是河南尹如何供养?而各州郡今年已经以各种理由推脱拒绝交纳赋税,都被各州郡截留,而董卓如今能够把持朝政,就是手中有足够的武力威慑,所以军粮、军饷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此外朝中官员的俸禄,不说三公九卿,陈默这个司隶校尉,每年实领俸禄一千两百石,而他这个级别的,洛阳包括董卓麾下将领,有三十多个。
关中赋税如今还能收上来,以往全国供养变成现在一州加一郡供养,如何养得起?
董卓自己的俸禄不要,但手下官员的不能少,他现在要拉拢士人,别管对方是否真心向他,但这俸禄一断,同样会有很多人不满。
刨皇陵,肯定是大罪,但朝廷要正常运转,不是口说就够的,得要钱啊,所以哪怕此刻陈默被董卓无视,被士人不待见排斥,依旧希望能够维持住眼下的稳定,只要稳住了,能把豫州、兖州的税赋搞定,至少朝廷运转是没问题的。
王允暗中算计,尤其目的,但大多数士人,就算跟着王允把董卓给推下来,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好处可拿,甚至还不如现在。
但问题是,能看清这个问题的,没几个,而能看清的,却出于各自的目的,或保持沉默,亦或者推波助澜,这个朝廷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崩了。
至于董卓本人是否在这期间做的过了,或是人品怎样?陈默不想评价,没有意义,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只看结果不问缘由的。
蔡邕顿了顿,摇头叹道:“这洛阳无数士人,但能如校尉这般看清的却不多。”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起来,潺潺的琴音犹如流水一般环绕,似乎想要舒缓三人之间的压抑气氛,陈默叹了口气,跟两人一礼道:“叨扰两位,末将先行告辞。”
蔡邕和荀爽闻言各自起身,蔡邕勉强笑道:“若校尉有所需,可来寻老夫。”
陈默点点头,蔡邕乃当世大儒,董卓对蔡邕可是相当倚重的,有些事,陈默跟董卓说不上,请蔡邕出面或许更有用。
“此子年幼,却能心系天下,其眼光之长远,非常人能及。”看着陈默离去的背影,蔡邕叹了口气道:“慈明兄,我觉得子师真的错了。”
“两人救国之路不同,此子于全局出发固然不错,但董卓此人,纵有匡扶之志,却无德以信天下,终究难为士人所容!”荀爽点点头,陈默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但这是单纯站在汉室的角度,但董卓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他辅佐汉室对不对,而是他本身德行不被士人认可,没有资格去做这件事,哪怕现在权势滔天,但不得人心,终究难以长久。
“唉~”蔡邕叹了口气,这关键就在天下士人不认可董卓,或者说,董卓的出身、名望本不该做他现在做的事情,只是就如陈默所言一般,汉室经过这些变故之后,威望已然动摇,实再难经历一场变动,这孰重孰轻……或许不是没人懂,只是他们选择无视这一点而已。
……
次日一早,陈默照常来到嘉德殿上早朝,天子和董卓还没来,不过气氛却有些不同,群臣在四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陈默也不参与,只是侧耳倾听。
群臣说的,却是最近西河黄巾余孽郭太领兵攻略河东郡,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这几年黄巾余部作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河东距离洛阳太近,当初董卓便是率军从河东不到三日便抵达洛阳附近,对洛阳是可以构成威胁的,所以朝廷不能置之不理。
月初时,董卓已派其部将牛辅率军进讨郭太所部,但昨日传来消息,牛辅为郭太所败,这有些让人惊讶,似乎是于夫罗也参与其中,与郭太联合将牛辅击败,群臣讨论的正是这件事情。
如果只是单纯的黄巾余孽还不是太要紧,但于夫罗所率的可是匈奴骑兵,这冬天一到,河水冻结,一日之间便能奔袭至洛阳,对朝廷威胁太大。
河东……
陈默心中一动,在人群中找到蔡邕的身影,此刻蔡邕正与荀爽、王允等人商议什么,也不犹豫,小步来到蔡邕身边,对着蔡邕一礼道:“蔡公、荀公,子师先生。”
“陈校尉?”王允看着主动来找自己的陈默笑道:“陈校尉有何事?”
“为郭太之事而来。”陈默笑道:“黄巾余部本不足为惧,但于夫罗的匈奴骑兵入冬后,可直接威胁洛阳,末将有意率部出征进讨,只是人微言轻,希望诸位可以助力。”
王允闻言摇头笑道:“陈校尉太过高看我等了,此事还需太师做主。”
陈默还想说什么,却见董卓已经扶着刘协进来,群臣连忙闭嘴,陈默也对着三人一礼,转身退回自己的位置。
君臣见礼之后,董卓直接询问河东之事,董卓的西凉军要震慑诸军,不能轻动,所以这次董卓想要从原本的洛阳禁军之中挑选将领率领北军五校前去征讨郭太。
“陛下!”陈默当即踏前一步,躬身道:“末将愿往。”
陈默?
董卓看向陈默,心中倒是有些意动,陈默是眼下朝廷中,除了他西凉嫡系之外,比较能打的将领,若派陈默出击,或许可行。
“司隶校尉曾于汝南以少胜多,大破葛陂贼,对黄巾颇有经验,或许可行。”蔡邕出列,微笑道。
董卓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王允突然出列笑道:“陛下,太师,陈将军之勇略自然少有人及,但司隶校尉有监察四方之责,自陈校尉上任以来,洛阳四周政治清明,如今民心未稳,若轻易调派司隶校尉前往,未免大材小用,况且陈将军年少,若将他派出,岂非让人笑我朝廷无人可用?”
董卓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过司隶校尉确实无暇分身,诸公可有其他人举荐?”
“淳于琼、赵融、夏牟,皆乃前西园将领,其能不下司隶校尉,可使其三人领兵征讨郭太。”班列之中,郑泰出列,对着天子和董卓躬身道。
此三人,皆有名声,董卓摸着胡须点头道:“便命淳于琼为主将,赵融、夏牟辅之,点北军五校及虎贲、羽林二校出兵征讨!”
“太师英明!”群臣连忙躬身道。
陈默看了王允一眼,也跟着群臣齐声应和,接下来,朝堂之上讨论的却是一些削减朝廷开支的事情,将一些不必要的官位剔除,此外朝廷一切事情尽量从简,以及豫州、兖州两州刺史拒绝上交赋税,是否罢免之事讨论。
关于这件事,群臣讨论的却是颇为激烈,若罢免两州刺史,恐人心浮动云云,反正群臣是不建议以罢免的方式来威胁刺史上缴赋税,但如何让他们上交,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此外袁术离京之后,盘踞南阳,截断荆州,扣留荆州上缴赋税,群臣也认为袁家四世三公,袁术此举也有赌气成分,当以安抚为主。
朝廷如今的烂事一大堆,陈默有些无奈,如今朝堂之上群臣容他不得,他本想借征讨之名进占河东,然后像当初董卓盘踞河东不应诏一般,却被王允阻止,这让陈默有些郁闷。
不过以淳于琼三人的能耐……陈默觉得这事自己还是有些机会的。
一直到散朝,群臣也没讨论出个结果,陈默跟着群臣一同散去,心中却在琢磨着等淳于琼三人战败之后,如何说服董卓选自己为将
第一百零三章 拜访蔡邕
夜已深,靠在床榻上,身边的佳人已然酣然入睡,陈默却是睡不着,脑子里想着白天朝堂之上的事情。
以王允为首的士人重新编织而成的大网将自己孤立在外,在这些人的影响下,董卓这边也并没有重用自己的意思。
虽然有心为国尽忠,但陈默尝试许久,也没办法重新进去,或者,可以像孟德兄那般主动上去给人利用来换取士人的重新接纳和信任,曹操本为宦官之后,是不被士人接纳的,当年就是凭着将蹇硕的舅父给打杀,被士人所认可,如今则是给王允当了一次刀,这个方法无疑是不错的,但如今对方要自己做的事情,可不是刺杀董卓那么简单,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这也是陈默想要借郭太之事脱离洛阳的原因。
再留下去,难免深陷泥潭,而如今朝廷这个泥潭,却不是自己能够添平的,他想匡扶汉室,但也不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
外放,最好能得一郡太守之位,但谁能帮自己?
李儒?
陈默否决了这个念头,李儒是比较欣赏自己,但不可能让自己离开,按照陈默的原计划,先借讨贼之名去河东,然后借讨贼之名向董卓要钱要粮要官,最好能够在司隶校尉的基础上,兼领河东太守。
“夫君何事忧心?”云思不知何时醒来,如同猫儿一般依偎在陈默身边。
“夜风甚凉,莫要染了风寒。”陈默伸手拉起丝被,盖在云思身上,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今日朝堂之事,有昔日姊妹今日来说过。”云思乖巧的抓着丝被,只露出一个脑袋,抬头看着陈默道。
“春暖阁的消息向来灵通。”陈默点点头笑道。
“夫君既然识得蔡翁,何不请蔡翁相助?”云思轻声道。
“蔡翁?”陈默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如今朝廷已经派出人马,况且,我与蔡翁也只是一面之交。”
“妾身是说,若夫君真去了河东,河东卫氏与蔡翁有姻亲之好。”云思微笑道。
也就是说,陈默若有机会去河东,可以通过蔡邕这条线与河东卫氏套些交情,地方上,若有当地豪门望族相助,很多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没你想的那般简单,当年蔡翁之女嫁入卫氏,不久那卫仲道便气绝身亡,卫家曾以此迫害蔡翁之女,交情……”陈默摇了摇头,既然有心入主并州,并州豪族大户他都是经过一番调查的,并州豪族虽然不多,但太原王氏、河东卫氏都算得上是豪族,这两族,一个是王允家族,另一个是当年大将军卫青之后,王家已然交恶,卫家若是入住河东,初期必是拉拢的对象。
卫家一直觉得是蔡邕之女克夫,这些年也在不遗余力的在舆论上想要坐实这一点,姻亲之好是不错,但若这姻亲断了,那可比仇人都厉害。
“还有这些曲折?”云思闻言仔细想想,也大概明白了,若两人婚后幸福,那两家关系自然就好了,但现在卫家觉得是蔡邕之女克死了卫仲道,那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陈默点点头,他也没指望能从蔡邕那里得什么好处,不过如果淳于琼他们能败,陈默如今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蔡邕和荀爽二人了。
“不说这些,睡吧。”陈默看了看宠妾,挥手扇灭了油灯,将丝被一拉……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陈默命人去蔡府投了拜帖,不管如何,蔡邕是陈默如今不多数能够帮到陈默且也有可能愿意帮他的人。
淳于琼三人领兵,还是值得期待的,虽然这样的心思不对,但陈默真的希望这三人能败,这样一来,王允这边,能够用到的武将就更少了。
或许是因为受董卓所重,所以名声受损,蔡邕府上,如今拜访之人不多,所以陈默的拜帖很快有了回信。
次日上午,陈默带着精心挑选的礼品来到蔡府拜见。
“陈公子可在偏厅稍待,家主正在待客,有些……”蔡府管事显然没想到陈默会来的这般早,有些歉意道。
“无妨,是我叨扰才对,烦请带路。”陈默微微颔首道。
……
“蔡公,董贼之行你也看到了,值此社稷危难之际,若蔡翁能振臂一呼,天下有志之士必然群起响应,到时何愁大事不成?”正厅里,王允看着蔡邕,热切道。
“子师!”蔡邕的言语重了一些,看着王允道:“你可曾想过,若真如此,汉室威严何在?陛下又该置身何处,就算杀了董卓,那今上呢?我等要尊帝还是尊王?难不成,再来一次废立?”
如果群雄讨伐董卓,那到时候该尊刘辩还是该尊刘协?若继续尊刘协,那岂不是证明董卓做的其实没错,那些所谓义士与叛贼何异?但若尊刘辩,再谈一次废立,皇家威严就成了一个笑话,这绝非蔡邕愿意看到的。
“这……”王允皱眉,看了看蔡邕道:“我等可以尊帝亦尊王!”
就当一笔糊涂账过去便行了,甚至激进一些,杀一个,留一个,当然,这个罪名不能由他们来背。
“胡闹!”蔡邕一拍桌案怒道:“如今国家艰难,我等身为汉臣,正该辅佐皇室肃清寰宇,中兴汉室,尔身为人臣,如何生出这等不臣之念,若如此,你与董卓又有何异?”
王允被说的面红耳赤,他如今身为当朝司徒,虽然是董卓给的,但如今洛阳士人,袁隗告病不出,荀爽隐退,其余人几乎都是以他为尊,哪个还敢这般当面指责于他?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便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幽幽琴声,琴音飘渺、空灵,令人不觉间心情舒畅,种种愤怒、不平的怨气也渐渐消散。
蔡邕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子师好自为之吧,老夫已然年迈,无心过问俗事,或许慈明是对的。”
“既如此,允便不叨扰了!”王允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蔡邕一礼,转身离开。
“家主~”管事送王允离开,方才回来,对着蔡邕道:“司隶校尉陈默,已在偏厅等候,是否将其唤来?”
“失礼于人,理当我去见他。”蔡邕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心烦,皇室的威信,士人的颜面,董卓的出身,他夹在期间却难左右逢源,想要坚守本心,但世事却往往不如人意,让他颇有心神疲惫之感,还好女儿在身边,每日以琴声舒缓心情,才让他好受一些。
当下起身去往偏厅。
……
陈默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琴声,非是他没听过,云思也会弹琴的,但不说难听,但在陈默看来,也就那样,直到那日在凉亭中听过那女子琴声之后,才知音律到深处,亦能达到触动人心灵之感,心中萌生出几分想要学习音律的想法。
沉浸在那淡淡的琴音之中,陈默竟没发现蔡邕已经到来。
管事看着闭目听琴的陈默,想要上前将陈默唤醒,却被蔡邕阻住,示意管事离开,径直来到主位跪坐下来,看着陈默的样子,心中的烦躁也少了几分。
不知多久,琴声停了,陈默也渐渐清醒过来,看到蔡邕,连忙见礼道:“小子无状,蔡翁恕罪。”
“无妨,小女琴艺可堪入耳?”蔡邕微笑着摇了摇头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不知怎的,陈默脑子里崩出这么一句话,顺口说出。
“妙句。”蔡邕点点头笑道:“昔日将军所做论战,我曾想收录书库之中,却又觉杀伐之气过重,但若论文采,将军已不下当世任何人,只是不知为何少有将军诗赋问世?迄今为止,老夫也只知论战一篇?”
“蔡翁恕罪,只是在末将看来,如今天下动荡,我辈要做的乃是为国效力,诗赋虽能陶冶情操,却难救国!”陈默歉意的看着蔡邕道,他虽然文采不错,但要说当世少有,陈默是不信的。
“若是十年前,老夫定要骂你。”蔡邕闻言叹了口气道:“白白荒废了这般好的天赋,但如今看来,或许将军才是对的,如今的朝廷,需要的不是我这等酸儒,而是将军这等能在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义士!”
“蔡翁言重,世间万道,皆有其理,之时在下所选之道不同尔,若因此便说诗赋无用,也太过武断。”陈默摇了摇头:“蔡翁双绝之名,默是十分敬佩的。”
蔡邕乃当世大儒,但有两样技艺却是堪称当世之罪,一为书法,蔡邕的飞白体可是当世士人争相效仿的字体,另外一绝便是琴,虽然陈默没听过,但见识过刚才那蔡邕之女的音律之后,陈默是不敢小觑的。
“都说你为人和煦,最擅与人交际,为何此番却将自己置于此地?”蔡邕看着陈默,不得不说,陈默很懂言语之学,至少与他谈论,不会觉得不舒服,宦海浮沉数十载,蔡邕很清楚这说话其实也是一种能力,而且很重要。
“善于交际,并非一味逢迎,有些事,能让,但有些事不能让!”陈默沉默片刻后,认真道。
“说得好!”
第一百零四章 偶遇,闲聊
“说得好,许多人浑浑噩噩一生,却也不明此理啊。”蔡邕看着陈默,想想自己这些年,不也是在一直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么,有些感慨地叹道:“只是人生在世,身如飘萍,这道理说来容易,但做来却是万难。”
宦海浮沉,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局势、周围的人会推着你去做,这一点,蔡邕感受很深,而陈默目前还在坚守着自己,但又能坚守多久?
琴声再度悠悠响起,只是陈默此时已经无法再体会那股超脱感,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污秽之感,不是琴声,而是自己,身在洛阳,多少事情是他不想做却又做了的?自己以往的坚持,真能守住?
“昭姬未经世事,年幼无知,将军莫怪。”蔡邕却是皱了皱眉,随即摇头一笑。
“意境高洁,默一俗世之人……”陈默摇了摇头道。
“将军不通音律,能够体会其中意境,已是不凡。”蔡邕摇了摇头道:“人呐,未经世事,想法总会有些……此曲虽好,然小女未经世事,未能得其神韵。”
“敢问此曲何名?”陈默疑惑道。
“高山流水。”
“原是此曲,难怪。”陈默笑道。
“将军也知此曲?”蔡邕意外道。
“高山流水觅知音,伯牙、子期之情,令人艳羡。”陈默点点头:“默虽不通音律,但这些事情都有典故记载。”
“可惜,知音难觅。”蔡邕眼中闪过一抹慈爱,摇了摇头,跟陈默谈论起一些文学诗赋,有些惊讶的发现陈默虽然少有诗作现世,但却所学颇丰,谈古论今,未有丝毫滞涩,其一身之所学,给蔡邕的感觉不像是在与一少年郎说话,反而似是在与卢植、荀爽这般的人谈论学问,一时间竟不知时光流逝,直到家仆前来询问饭食方才醒悟。
“正好,贤侄留下来与我一同用膳如何?”蔡邕看着陈默邀请道。
正事还没说,倒是讨论了一通学问,陈默也是博学之人,臧家藏书被他看遍,入洛阳之后,又借刻书,对各家先辈读书心得、感悟也有涉猎,单就做学来说,陈默跟蔡邕能聊的有很多,许多不解之处也能得蔡邕点醒。
“不了。”陈默起身,摇了摇头道:“离家时,已与家人约好回家,改日当设宴邀请蔡翁才是。”
“也罢。”蔡邕点点头,亲自将陈默送到厅堂门口,吩咐管事将陈默送出府门。
晚膳时,蔡琰好奇的看了父亲一眼道:“父亲今日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这大概是蔡邕自被董卓胁迫入洛阳以来,最开心的时候。
“结识了一位少年奇才。”蔡邕点头笑道:“此人与你年岁相仿,然所学之丰,比之为父也不差多少,我儿或许可以考虑一二。”
“当初父亲答应过孩儿,此生不再相迫。”蔡琰放下手中的汤,淡然道。
蔡邕闻言神色一滞,叹了口气,当年他和卫家交好,应下了这门姻亲,蔡琰懵懂之年,十三岁嫁入卫氏,结果嫁入卫家之后,那卫仲道便一病不起,不到半年撒手人寰,蔡琰被卫家视作灾星,不知受了多少屈辱,后来被蔡邕一门生偷偷送回,但自那之后,父女便立下约定,除非蔡琰应允,否则绝不再嫁。
其实蔡邕那段时间也挺憋闷的,卫仲道本来就是个病秧子,他是顾及两家情面,再加上事先有约,方才将女儿嫁出去,谁知道卫家直接把卫仲道之死怪罪在蔡琰头上,自家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进了卫家一圈,一直照顾卧病在床的卫仲道,结果人死了还要受卫家人污蔑,这口气,当年还在江东的蔡邕可是直接跟刘宏书信理论。
别看当时蔡邕被流放,属于戴罪之身,但作为当世文坛翘楚,而且还当过刘宏老师,只要不涉及政事,刘宏还是很护短的,卫家这些年连个太守都没出,就是蔡邕那一封信的功劳,本就已经衰颓的卫家,如今也只是靠着先祖余荫在苟延残喘,只能在河东一郡之地当个豪门望族,听起来似乎也很厉害,但卫家鼎盛时期,那可是天下大族,与弘农杨氏,汝南袁氏也不差多少,如今却已远不如杨家、袁氏这等大族辉煌了。
不过这事给蔡琰带来的心理阴影却是很大。
而且卫家虽然受到了惩罚,但蔡琰克夫之名却是越传越广,这些年也有人登门求亲,大汉风俗,对于娶寡妇这种事情,并不排斥,但一来蔡琰本身抵触再嫁,二来说实在的,那些人蔡邕也看不上。
“不会迫你,这样,改日为父设宴请他来家中,不提此事,我儿与他见上一面,若是愿意,自然是好,便是不愿,为父绝不再提。”蔡邕一来心忧女儿日后婚事,二来却也真的觉得陈默不错,有坚持,有能力而且品行端正。
蔡琰也知父亲这几年一直着急自己婚事,不忍父亲难过,便点头应下。
“还有今日你曲中有几处改动。”蔡邕突然皱眉道:“这高山流水乃旷世奇曲,怎能枉改?”
“父亲不也说过,学问不可死学?女儿觉得此曲这般改,更具意境。”蔡琰看着父亲道。
“你呀,未经人世沉浮,你改掉的那些,方是这曲中真谛,不过这也怨不得你,待你日后经历的多了,自会明白,如今你心中多有幽怨之气,自悲自怜,向往圣洁,只是这世间……唉……用食吧。”蔡邕说到最后也不说了,很多事情,没经历过,就是不懂,这是天赋才情所无法弥补的,说再多也没用。
……
陈默自然不知道有人惦记上自己,离开蔡府之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结果到最后,正事竟然给忘了,看来过两日还得再来拜访。
正走着,眼前突然一暗,被人挡住了去路,抬头看时,正看到吕布低头看着自己。
“温侯怎在此处?”陈默退后了几步方才见礼,这种被人居高临下的感觉,真不是太好,他如今说来也不低,但吕布却高出他一个头。
“闲来无事,随意走走。”吕布摇了摇头,跟陈默还了一礼,疑惑的看了看四周道:“你那位部将呢?”
“军营训练。”陈默笑道:“在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必整日带着护卫。”
“司隶校尉若是也不算大人物,布却不知陈校尉所言的大人物有多大?”吕布跟陈默并肩而行,看得出来,他其实也挺孤独,在这洛阳,也没什么朋友,士人……至少目前没几个拿吕布当回事的。
“像温侯这般。”陈默随口聊道。
“嘿~”吕布闻言却是咧嘴笑了笑,笑的很假:“你这是在嘲讽于某?”
“为何嘲讽?”陈默笑问道。
“背主之贼~哈~”吕布说到最后,眼里有些怒火,那些人不问缘由便给他扣上这么一个帽子,虽然没人当面跟吕布说,但吕布又不是耳聋,这么长时间,总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人言可畏,有时候这人能听到的,通常都是他们想听到的东西,而所说的,却又是对他们有利的东西,只是将军常年守卫边疆,未跟这些人接触过,建阳公已死,在下也不好说人短处,温侯若想化解这些,不妨去为建阳公祭奠祭奠。”陈默笑道。
死者为大,人已经死了,你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而且丁原也确实是你杀的,人家抓着这点不放,你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都没办法辩解,最好的辩解就是啥也别说,用行动来告诉大家,我是被逼的,最好能流些泪。
“某又无措,为何?”吕布冷哼一声,看向陈默的目光中带了几分不满。
“这世间之事,并非非黑即白,对错在人心,有时候,你我都是活在他人的眼中,很多事,都是做给人看的。”陈默对于吕布的杀气自动免疫,一边走一边道。
“那活的岂非很憋屈?”吕布皱眉道。
“温侯大概没有败过吧?”陈默笑问道。
“自然!”吕布傲然道:“某十二岁便上马杀敌,自云中杀穿朔方,无人是某十合之敌!”
“我败过,而且败过很多次。”陈默笑道。
吕布:“……”
为何感觉这句话很有气势?
陈默看向吕布笑道:“所以,为了生存,我会委曲求全,人首先得生存,然后才能说其他,温侯未逢一败,是好事,是温侯的本事,但没有经历过那一次次跌倒,为了生存却不得不爬起来,或许也是憾事。”
吕布皱眉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但……
扭头,看向陈默,吕布突然问道:“为何你年岁明明比我小,但跟你说话,似乎在与年长之人说话一般?”
“大概……”陈默笑道:“默在委曲求存这方面比较擅长吧,今日你我偶遇,闲聊几句,温侯这么问,我便说说自家看法,温侯若听不进去,就当默在胡言便是,我家到了,温侯可要入府一叙?”
“不必。”吕布摇了摇头。
“那……末将便告辞了。”陈默对着吕布一礼,转身推门而入。
吕布看了看陈默的背影,想了想,似乎陈默说的很有道理,但再一想,这家伙是不是叫自己故意去败?士人果然都一样,话都说不明白,蠢!
不过跟此人说话,倒是不讨厌。
第一百零五章 初见
吕布似乎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之后几日,倒是常常以各种理由去找陈默。
总的来说,董卓对吕布是不错的,不过一来丁原的事情让吕布在道德上就处于挨骂的地位,二来董卓出入都带吕布在身边,防止了好几次刺杀,让人更不喜吕布。
如今吕布的处境就是士人不待见他,而西凉军将领却是嫉妒吕布被董卓宠信,也排挤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说起来也是吕布太过高调了一些。
陈默偶尔也会点点,比如第二天,吕布便向董卓告假,去祭拜了丁原一番,平日里,也低调了许多,甚至董卓的护卫之责,吕布也是请董卓让他和华雄轮流来。
华雄是董卓麾下悍将,跟随董卓多年,结果吕布一来,感觉上好像是华雄被疏远了,心里自然不好受,现在吕布跟董卓这么一请命,而董卓也答应了,这样一来,华雄就承了吕布一份人情,而华雄作为董卓麾下老将,又是昔日董卓麾下第一勇士,华雄这个口子拉开了,其他将领对吕布的排斥自然也就少了不少。
其实吕布手中的牌是不错的,只是不会用,很有趣的一个人,明明想跟陈默亲近,却又不主动开口,多数时候都是装作恰巧遇上,然后顺理成章的同行,谈不上多喜欢,但也不会讨厌,性格孤傲,却又渴望旁人认可。
“人就是如此,你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温侯你勇武无双,但你在厉害,除了你手下的将士觉得跟着你打仗痛快,于旁人而言,温侯强弱与否,其实并不重要,而你如今又受太师器重,位高,不屑于旁人,却又相让人家佩服你,怎么可能?”洛阳下了细雪,不大,但纷纷扬扬下个不停,两人走在雪幕中,陈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你说这些太过繁琐。”吕布能够实实在在感受到这几天大家对自己的态度不同了,但跟那些人说话,武将还好些,跟士人说话,一个字累,反倒是陈默这个边缘人说话虽然也弯弯绕绕的,但却不让人讨厌。
“官场……不,与人相处,就是这般,不违背原则的东西,退一步有时候比寸步不让更好,温侯厉害的是拳头,其实没必要变太多,若真的你与我一般,恐怕也没有这冠绝天下的勇武。”陈默咂咂嘴,扭头看了一眼吕布那比自己粗了好几圈的胳膊,哪怕是藏在衣服里,也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爆发力,如果吕布真的跟官场老油条一般,到了战场上,还能有那种有我无敌的气魄吗?估计很难。
“这话倒是不错!”吕布傲然道。
陈默:“……”
这人不能夸。
见陈默不说话,吕布想了想道:“这似乎并非去臧府之路。”
“拜访蔡翁。”陈默点了点头道。
“你去吧,那老儿……”吕布闻言,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蔡邕说话,有时候理解起来比较困难,吕布跟蔡邕也没什么交情,不想去。
“平日里若是无事,可来臧府,最近很闲。”陈默看着吕布的背影,突然笑道。
“某很忙,不一定有空,若是有暇且正好路过,便去看看。”吕布装作不在意的顿了顿,也没回头,继续大步离开。
这种性格……陈默摇了摇头,不去评价,继续往蔡邕府上走去,他跟蔡邕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这几日没事的时候会去下棋,顺便蹭顿饭,不过今天,是蔡邕主动相邀,陈默觉得应该早些过去,虽然谈得来,不过陈默总觉得蔡邕最近对自己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贤侄来的正好,且先入席吧。”蔡邕见到陈默显然颇为高兴,对着陈默招手笑道。
“叨扰蔡翁。”陈默客套一番后,径直入席,却见席间已有一女子,虽未见过,但看身段,正是当日凉亭中抚琴女子。
今日见得正脸,给陈默的感觉是很漂亮,但还不足以令人惊艳,最吸引人的,反而是她身上那股文静、淡雅的气质。
微微一礼,陈默也没多看,径直入席,盯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看是很失礼的,蔡邕显然是将他视作亲近之人,这次吃的算是家宴,或许还有其他一些意思在里面,但人家把你当自己人是想亲近,你把这里当成你家可就是无礼了。
“此乃吾女,名琰,年岁与贤侄相仿。”蔡邕给两人介绍了一番:“陈将军少年英雄,文武双全,其名吾儿当听过。”
“小娘琴声动人,默是十分钦佩。”陈默对着蔡琰微微一笑,开口称赞一句。
蔡琰轻轻颔首:“将军也通音律?”
“不懂。”陈默摇了摇头笑道:“这也正是在下钦佩之处,能让在下这不懂音律之人沉浸其中,小娘于琴艺一道,已然超越技之极限,小娘年岁与我相仿,却能在一道之上,达到此等境界,实在令人钦佩,他日必为琴道大家。”
“将军过誉。”蔡琰轻轻摇头道:“将军棋艺、书画皆有过人造诣,家父少有夸赞人,但这几日琰所闻皆是将军之名。”
说到这里,多少有些抵触的情绪在里面,蔡邕都快把陈默捧上天了,这说得多了,反而容易败人好感。
陈默疑惑的看向蔡邕,没事说自己干什么?
“难得见到少年英杰,老夫也是爱才。”蔡邕笑道:“对了,贤侄可有婚配?”
“家中有一妾氏,婚配之事,尚需经家母同意。”陈默摇了摇头。
蔡邕闻言点点头,理当如此,妾氏的话,谁没有。
“若是将军他日有了亲事,女方却要求将军赶走妾氏方可成婚,将军可愿?”蔡琰突然问道。
陈默疑惑的看向蔡琰,也没多想,摇了摇头道:“我那妾氏虽身份低贱,但却是患难之交,虽弃之亦无人会管,然于默而言,心难安,况且此等女子无疑乃妒妇,便是委曲求全,娶回家中,他日也会家宅不宁。”
“将军为一妾氏如此,是否不值?”蔡琰有些好奇,这年代,妾氏相互赠送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见解不同吧,出身有时候是没得选的,况且这也并非妾氏的问题,若有女子尚未入门,便插手家事,此乃德行有亏,况且一女子肯在我落魄时不离不弃,寄人篱下,便是妾氏,得势时为求富贵便相弃,其人又与禽兽何异,或许连禽兽都不如。”陈默微笑道。
一开始也只是蔡琰好奇所问,不过陈默所答,多少与如今的观念有些相悖,两人的交谈也开始从妾氏问题,延伸到女诫,再后来就不再拘泥于某书,蔡琰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父亲所言博学,陈默熟读万卷不说,其论点往往叫人有种耳目一新之感。
“兄长既然如此博学,棋、书、画皆有不俗造诣,为何独不学琴?”一番畅谈,蔡琰跟陈默倒是亲近了不少,称呼也在蔡邕的建议下以兄相称。
“家师弹琴时……”陈默脑海中不由出现臧洪当年给自己示范弹琴时的样子,揉了揉眉心道:“有些……不太文雅,所以一直觉得弹琴便是如此。”
臧洪于音律并不精通,当年为了提起让陈默的兴趣,故作高雅之态,但其造诣显然没有蔡琰这么高,这么故作姿态,结果声音毫无美感不说,而且弹了几下不但断了三根琴弦,手指也鲜血淋漓,从此,陈默就没了学琴的兴趣。
陈默虽然说的委婉,但蔡邕大概能够猜到,能让一个天资横溢而且好学的弟子对一门学问避如蛇蝎,臧洪当时想必十分狼狈吧。
“确实未曾听说子源于音律之道擅长。”蔡邕忍不住笑道。
一场家宴,也算是宾主尽欢,而且蔡琰所学之丰,也让陈默有些惊讶,自己有系统神仙相助,得了过目不忘之能方有今日所学,这蔡家女与自己一般年纪……莫非生来就有过目不忘之能?
宴席过后,又与蔡邕对弈几盘,蔡琰在旁抚琴,倒是颇为享受,直到入夜,陈默方才告辞离开。
“我儿觉得此子如何?”蔡邕让管事送走陈默后,看向蔡琰笑问道。
“便如父亲所言一般,博学多才,人亦风趣。”蔡琰一边弹琴一边道。
“若为父选他为婿,我儿可愿?”蔡邕闻言笑道。
蔡琰想了想陈默刚才宴席上的姿态,陈默自然没多想,但蔡琰是抱着以考教夫君的目的去见陈默的,闻言脸上也有些发红,低声道:“兄长未必愿意。”
“自有为父去说。”蔡邕好笑道。
“婚姻之事,自是由父亲做主。”蔡琰将头低的很低。
其实这年月的婚嫁,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在成亲前能见面的不多,像今日这样蔡琰亲自老考教,更是少之又少,也可说是绝无仅有,要想谈情说爱上一段时间,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为父这几日便去说。”蔡邕摇头笑了笑,这两年,为了能帮女儿招到满意的女婿,蔡邕可是愁白了不少头发。
第一百零六章 要兵
“公子,今日有人持陈家名帖前来,想见公子,在下看其落魄,令其暂居府中。”回到臧府时,却见臧府管事找来,躬身道。
“哦?”陈默闻言笑道:“若他无事,便叫他来书房吧。”
陈登离开时,陈默曾托他帮自己找寻一些人才,如今看来,却是人才到了。
只是不知,能让自家这位兄长推荐过来的,是何等人才?
很快,管事带着一名青年来到书房,二十岁上下,虽然衣着落魄,但颇有气度,眉间予人一种颇为严肃之感。
“满宠见过司隶校尉。”青年见到陈默,微微一礼道。
“不必多礼,坐。”陈默放下陈登送来的书信,对满宠有个大概了解,能力是有,但行政手段颇为残酷,曾任高平县令,为官期间,因查贪腐之事,将人给拷问致死,因此,不为人所喜,弃官之后,便没人再用,正好碰到自洛阳离去后的陈登,被陈登推荐到陈默这里来。
“多谢。”满宠跪坐在陈默对面。
“伯宁兄所学是法家?”陈默笑问道,感觉满宠对律法颇为严肃,执法酷烈。
“不是,宠曾师从崔恽。”满宠摇了摇头。
崔恽乃清河名士,清河崔氏旁支,虽是庶出,但其名声在清河一带不低,虽未入仕,但学问却是不错的。
“观伯宁兄过往,执法甚严,以为伯宁兄是法家学徒。”陈默笑道。
“儒可教化万民,却不能治恶,治国当以法为主。”满宠认真道。
其实大汉治国,一直以来也是以法为主,只是执法成本太高,有时候地方宗族、世家各家内部都有自己的宗规、家法,种种冲突,加上自先帝开始,地方势力越加强盛,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最近有一困惑,伯宁兄可否为我解惑?”陈默看着满宠笑问道。
“校尉请讲。”满宠肃容道。
“如今洛阳局势,太师独揽朝政,但群臣暗中连结,欲除太师,然大汉接连受波折,汉室威严一再受损,此时已经不起再一次政变,我欲稳住朝局,然眼下局势,却有心无力,伯宁兄可有破局之法?”陈默叹道。
“没有。”满宠很肯定的道:“莫说校尉如今只是司隶校尉,便是校尉能位列九卿,眼下朝局为太师独掌,然百官联合,太师便是真有匡扶汉室之心,亦无力,何况校尉?以在下愚见,洛阳如今已回天无力,将军当退而自保,谋得一地以待时变。”
虽然这也是陈默的想法,但再度听到此言,心中还是有些叹息,默默地点点头道:“我已谋划向太师请命出兵河东平叛,若能入河东,如何能得太守之职?”
“结交卫氏。”满宠肯定道:“若能有卫氏相助,则校尉可借卫氏之力,屯驻河东。”
“若卫氏不愿又当如何?”陈默笑问道。
“驱贼以攻之,让卫氏主动来求。”满宠说的是阴招,但脸上却是一脸正气,没有丝毫别扭之感。
“是否太过……”陈默微笑着问道。
“当此非常之时,校尉若想有所作为,不可有妇人之仁,若校尉真有此意,请恕宠不能相从。”满宠起身,对着陈默一礼道。
“莫急,我却有此意。”陈默伸手虚虚一按,微笑道:“实不相瞒,如今各郡属官,皆由当地世家掌握,若不加以限制,便是能得郡守之位,也不过一傀儡,若伯宁兄愿意,可暂为我门下从事。”
满宠闻言沉默了片刻后,看向陈默道:“校尉如今处境并不好。”
陈默闻言点点头道:“以眼下来看,确实如此,但就如伯宁兄一般,我们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洛阳前路已断,但于我而言,并非毫无退路,否则伯宁兄不会来此,可对?”
满宠看着陈默,默默地抱拳一礼道:“可暂入校尉麾下,但若他日校尉势穷,宠……”
“必不留难!”陈默起身,对着满宠还了一礼笑道。
“见过校尉。”满宠点点头,正式拜道。
“暂且为我处理文案,眼下虽无消息,但我这段时间看过那郭太、于夫罗的情报,以淳于琼三人之能,未必能胜,静待便可。”陈默笑道:“不会太久。”
“还有一事。”满宠肃容道:“宠来之时,元龙先生让宠带话,关东诸侯已开始联络起兵勤王,各镇诸侯已经开始秘密招兵买马,校尉想做之事已不可能,此乃大势,望校尉早作打算。”
嚯~
陈默闻言有些失神,最终有些无奈的点点头:“这是要逼死弘农王啊!”
满宠没有说话,对着陈默一礼过后,转身离开。
事实上,关东诸侯在各地秘密招兵买马,之前朝廷已经得到一些风声,董卓一直没动,还接受周瑟等人提议,将袁绍、张咨等人任命为各郡太守,也是向各地士人示好,只是如今看来,董卓显然是做了白工,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但若真的杀了弘农王,关东诸侯一样会起兵,而董卓身上的罪孽是别想洗掉了。
三日后,弘农王刘辩在永安宫中被人毒杀,这一次,陈默没有出来说话,大势已成,这位当了几个月的天子,最终成为这场博弈之中的牺牲品,百官虽然哀痛,却没人站出来要严查,而董卓也没有说话,至于陈默……此时再站出来,就是无端得罪董卓的同时,又得罪百官了,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蔡邕这几日有些消沉,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端倪,却又无力回天,跟陈默一样保持了沉默。
十一月,三辅之地羌族叛乱,攻略郡县,董卓命牛辅为汉安都护,率军坐镇西凉,同时,淳于琼三人在介山一带遭遇于夫罗偷袭,紧跟着又被郭太率军击溃,不但兵马折损大半,粮草辎重也被郭太夺走,三人不敢回朝复命,带着残军径直奔往河内,转道冀州投奔袁绍去了。
“嘭~”
董卓将手中的竹简狠狠地扔在地上,目光森冷的看向王允等人:“这便是司徒说的上将?”
自入冬以来,几乎没有什么好消息,传回洛阳的,都是噩耗。
蔡邕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董公,河东比邻洛阳,冬日河水结冰,贼兵若不剿灭,旦夕可兵寇洛阳,需得尽快派兵剿灭。”
“太师,不知还有何人可以领兵出征?”刘协目光看向董卓问道。
“这……”董卓皱了皱眉,西凉军已经调出一部分去平定羌乱,剩下的还要维护洛阳稳定,不能轻调,余下禁军经此一战,没了八千,剩下的……
“陛下,太师,司隶校尉陈默,勇谋兼备,昔日曾以少胜多,击溃葛陂贼,麾下将士亦训练有素,臣以为,此人可以为将!”不等众人说话,王允突然出列道。
人群中,陈默挑了挑眉,看向王允,稍稍惊讶之后,也算明白了,王允之前推荐淳于琼等人讨贼结果又败了,牛辅讨贼失利,但那是董卓嫡系,董卓没有责罚,但淳于琼三人不但败了,而且还直接带着人马去了冀州,这事董卓肯定要追究,这个时候,将自己推出来,若胜了,是他识人有功,若败了,董卓的怒火就都落在陈默头上了,而陈默和淳于琼不同,陈默现在可没什么地方可去。
“陈将军?”董卓将目光看向陈默,如今不动西凉军的情况下,貌似朝中能用的将领,也就剩陈默了:“你可愿往?”
“太师!”陈默出列,叹了口气道:“如今北军五校以及西园军已被带走,末将如今能带者,不过本部人马,贼人连胜,气势正盛,末将便是有心报国,然兵微将寡,烦请太师能多拨些人马于我,无需太多,只需再于末将五千人马,末将有信心得胜。”
五千?
董卓微微皱眉,去掉牛辅带走的人马之后,他手下西凉军已然不多,如今关东诸侯秘密招兵买马之事,董卓已然知晓,此时更不可能把西凉军分出去,但洛阳禁军北军五校还有虎贲、羽林都被淳于琼他们带走了,现在剩下的,戍卫洛阳以及各处城关也需要人手,哪有多余的兵力给陈默。
但若不给,八千人都没打赢,让陈默带着两千人去,的确有些不妥。
“陛下!”蔡邕再度出列,对着刘协一礼,随后又对董卓一礼道:“老臣倒是有一法。”
“蔡公请说。”董卓对蔡邕是非常尊敬的。
“可命陈校尉暂领河东太守之职,陈校尉到河东之后,可就地募兵讨贼,一应钱粮,可从河东府库拨调!”蔡邕躬身笑道。
“这……”王允皱眉道:“蔡翁,司隶校尉本就权重,如今再以一郡太守相托,是否过了?”
王允是想让陈默背锅,可没想让陈默去当太守,虽然同级,但在自主权上,如今的一郡太守,可比司隶校尉大多了。
蔡邕没有回答,躬身一礼后,退回班列,反正计策已经出了,要人打胜仗,却既不给兵,又不给权,神仙才能打赢。
“司隶校尉一心为国,臣以为,可行。”李儒微笑道,对于陈默,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虽然两人立场不一,但李儒知道,陈默是一心为汉室的,至少比王允这些人靠谱。
“那便命陈默暂去司隶校尉之职,领河东太守,兼任左中郎将,有募兵之权,待讨贼过后,再行封赏!”董卓拍板道。
“臣,遵命!”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天子一礼。
第一百零七章 出征之前
“蔡翁,方才多谢相助!”散朝之后,陈默匆匆追上蔡邕,躬身道。
“如今朝中,除你之外,也确实难寻良将。”蔡邕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陈默道:“此番前往河东赴任,先去拜访卫士,可惜老夫与卫士有些……无法帮你引荐,不过卫家卫觊,德行尚可,你可去寻他或可助你。”
陈默点点头,蔡家和卫家的事情,陈默自然是知道的,蔡邕能让自己去找卫家,足见对自己看重。
“今日若是无事,便来我府中一叙吧。”蔡邕看了看往这边凑过来的王允,微笑道。
“好,我且去安排一翻。”陈默点点头,朝廷给了他三天准备时间,时间上是很充裕的。
不过王允看样子并不是来找蔡邕的,对着蔡邕一礼后,便来到陈默身边:“陈使君!”
“司徒有礼。”陈默微微欠身,对着王允一礼笑道:“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王允跟陈默并肩而行,边走边笑道:“以使君之能,此番出征,必能一举歼灭贼军。”
“淳于琼、赵融、夏牟,皆为良将,他们都败了,在下此番未必能胜。”陈默摇了摇头,这还没打仗就夸下海口,那就有些自负了。
“不同的,使君这一番出手却是绝妙,竟能说动蔡公为使君出言。”王允笑道。
“司徒有话,不妨直言。”陈默笑道。
“老夫与河东卫氏有些交情,若使君愿意,老夫不但可说服卫氏助你,同时王氏也可为使君臂助。”王允微笑道。
并州苦寒,能够称得上大族的,也只有卫氏和王氏二族,有他们相助,绝对可事半功倍。
陈默闻言,扭头打量着王允笑道:“我想定没有这般简单,司徒若有吩咐,可直言相告。”
“吩咐不敢。”王允看了看四周,拉着陈默来到一边,低声道:“若使君能在河东得势,老夫已暗中联络关东诸侯,待诸侯起事之时,使君可等董贼将兵出战时,趁洛阳空虚,跨河攻入洛阳,届时允愿为内应,你我合力诛除国贼!”
陈默摸了摸下巴,点头笑道:“此事后议,如今默尚未出兵,能否击败郭太所部尚未可知,此事言之过早。”
其实陈默现在有些可怜董卓,掏空心思结好士人,但最终这些被他费尽心思拉拢的人,却在想着如何除掉他。
王允也没着急,只是看着陈默笑道:“那便助使君旗开得胜。”
“多谢司徒,若无其他事情,默先告退!”陈默对着王允一礼,转身离去。
“司徒公!”看着陈默离开,伍琼上前来,躬身道:“他是否答应?”
“未曾,此人奸猾,心机颇深,届时能否为我所用,尚未可知,可惜那淳于琼,坏我大事!”王允脸上的笑容不见,一脸阴沉道。
若淳于琼此番能够得胜,按照王允之前的想法,是让淳于琼率军占住河东不动,他在朝中想办法为淳于琼谋得太守之职,等到时机成熟之时,洛阳空虚,淳于琼等人趁机挥兵攻入洛阳,斩杀董卓及其党羽。
谁能想到,八千禁军再加上卫家相助,仍旧被郭太击败,让陈默有了机会。
“是否请卫家助陈默?”伍琼问道。
“传讯于卫家,蔡邕有意许其女于陈默为妻。”王允看着陈默的背影笑道,陈默这次,不能胜,卫家与蔡邕有隙,他不需明说,卫家也知道该如何做,他可不想多欠卫家人情,之前淳于琼败北,卫家对王允便有所不满了。
“此言当真?”伍琼震惊道:“蔡翁他……”
“我如何知道?”王允瞪了他一眼,蔡家的私事他哪里知道,但要让卫家帮忙出手阻拦陈默,只有这个办法,皱眉道:“不过蔡翁这段时日与陈默过从甚密。”
“下官这便去办。”伍琼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
陈默回到军营,将高顺、满宠、李庆、鲍庚、钟云、余昇以及典韦等一干部将集结起来,将他出任河东太守之事说了一遍。
“将军,我部现在只有两千人马,淳于琼那些人八千大军都打不赢,我等如何能胜?”鲍庚挠了挠头道。
“打仗,以智胜!”陈默摇了摇头道:“诸位且看,郭太这支人马起于西河一带,却能快速进入河东地界,最快,便是走白波谷,然这一带,却有韩暹、杨奉等白波贼阻道,若说这两支人马毫无瓜葛,那绝无可能。”众将点了点头。
“此前打葛陂贼,我便说过,这打仗,战场不能叫敌人来选,而且他们有于夫罗所率匈奴骑兵,来去如风,我等若要追击,很难追上,所以我们先要做的,不是去寻他们决战,得寻得其要害,令他们受我等摆布,夺了主动权,这仗该如何打,就是我们说了算。”陈默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道:“这是这段时间郭太所部大概流窜方向,介山、稷山、桑泉,但我们这一次,但诸位可想过,河东最重要的地方是何处?”
“自然是安邑。”鲍庚道。
安邑乃河东郡治,论重要性,自然是最高的。
“安邑虽然钟繇,但城池坚固,且兵马粮草充足,我若是郭太,但凡有其他选择,便不会攻此城,他们是流寇,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方是上策,而非集中兵马攻城。”陈默摇了摇头。
“盐监?”高顺抬头,看向陈默道。
一旁的钟云闻言恍然道:“不错,盐监掌管盐池盐务及盐税,河东最大的税赋便是自此而来,若能攻占此处,得益甚至比攻占安邑更大。”
“而且折损也少。”陈默点点头道。
“所以高顺!满宠!”陈默看着高顺肃容道。
“末将在!”高顺踏出一步躬身道。
“这里钟云、余昇加上你的三部人马,由高顺统帅,今日便出发,以最快速度占据盐监,获取盐监掌控权,记住,到了盐监之后,迅速收编眼见县卫,由满宠暂领盐监令,安抚民心,将盐监财物控制,记住,我如今为河东太守,无我命令,盐监财物任何人不得擅动,违者……杀!”
“喏!”五人领命,对着陈默一礼,各自离去。
“典韦、鲍庚,你二人所部随我出征,李庆,你负责后勤调度,立刻前去准备,三日后启程,不得有误!”陈默起身道。
“喏!”三人躬身一礼,领命而出。
一切安排就绪,陈默没在军营久留,径直离营去了蔡府,不管如何,今日能得河东太守之位,蔡邕出了不小的力气,必须前去感谢一番。
“贤侄此番出兵可有把握?”蔡邕将陈默迎来内堂,自有家仆奉上汤水果品。
“把握还是有一些,不过朝廷只给一纸诏书,一校之兵,恐怕需些时日。”陈默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随后又摇头道:“且我听闻,那于夫罗亦在贼众之中,默这些年虽也打过些仗,但与骑兵较量却少有,不敢言必胜。”
“匈奴兵虽多壮勇,然统属不严,重击必散!”蔡邕想了想道。
匈奴人包括如今的鲜卑、乌桓,并没有像大汉军队这样军纪严明,打顺风仗是一把好手,但若遇上强敌,便是各族单于都不能让那些匈奴勇士上马拼命,更多的时候一遇到强敌便会一哄而散。
陈默闻言点了点头,但前提是你必须能让其感受到威胁,否则这仗还是不好打。
“还有一事,本是这几日欲与你说,但如今你将出征,老夫便先与你说。”蔡邕犹豫了一下道。
“蔡翁为何这般客气?”陈默笑道:“但说无妨,默只要能够做到,定不推诿。”
“你觉琰儿如何?”蔡邕笑问道。
“蔡家小娘姿容脱俗,且温婉贤淑,自然是极好的。”陈默看着蔡邕,心中隐隐有了些预感蔡邕要说什么。
“我欲将小女许配与你,你可愿意?”蔡邕笑眯眯的道。
“这……”陈默心中早有猜测,闻言倒也不是太惊讶,想了想道:“在下对蔡家小娘是有些倾慕,不过这婚姻大事,还需征得家母同意。”
“我已书信往徐州于陈家。”蔡邕笑道:“贤侄不知,当年琰儿不过十三,便嫁入卫氏,本以为是一桩好姻缘,那卫仲道也颇有才学,奈何其久病缠身,琰儿入门不久,便撒手人寰,之后那些事情,贤侄也该知道,自琰儿归来之后,便对婚事有所恐惧,老夫也答应过她,若非她愿意,便不会迫她嫁人。”
陈默点点头,难怪当日蔡邕会让他和蔡琰同席,这么说来,那蔡家小娘是看上了自己?
摸了摸脸,陈默看着蔡邕笑道:“能得蔡家小娘垂青,自是默之福,只是如今出征在即,也不好再见,母亲那里,默会书信一封。”
等他在河东立稳跟脚之后,也准备将母亲接来,虽然蔡琰是寡妇,但大汉对于娶寡妇是支持的,而且门第方面,说起来,陈默都有些高攀,一旦能娶到蔡琰,那对于陈默来说,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将晚,陈默明日还需去跟人商议粮草辎重之事,当下起身辞别蔡邕,径直回家。
第一百零八章 疯狂募兵
“将军!”夜已深,陈默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高将军?”陈默开门,看着门外的高顺有些惊讶,高顺应该已经出发才对。
“有件事需提醒将军,是以连夜赶回,部队还在前行,此事说完之后,末将便走。”高顺对着陈默一礼道。
“何事?”陈默将高顺迎进来,笑问道。
“盐监确为河东税赋要地,然却非军事重镇,此处地势易攻难守,若要入主河东,当先下蒲板,此处乃河东要冲,只要占据此处,桑泉、万泉、荣河等地皆在掌控。”高顺带着陈默来到地图前,指着风陵渡往上的方向道:“且有山脉阻隔,向东至大阳一带,借可保全。”
“我知道,不过我让你屯驻盐监,可并非为了郭太!”陈默指了指地图,盐监距离安邑不过四十里,陈默看向高顺笑道:“将军只管守住此城,剩下的事情,我来!”
“将军手中只有两部兵马,这……”高顺皱眉道。
“两部已经足够,入了河东,自然有办法募得兵马,将军担忧知晓,不过此番我等敌人恐怕不止是郭太,将军只需记住,无我将令,任何人兵马,都不可放入!”陈默看着高顺肃容道:“到盐监之后,只管加固城防,征募兵马便可,另外,四周乡庄,若能自保,便自保,若不能,愿意入城过冬者,帮他们提供必要的住所,总之只需确保盐监不破即可。”
“喏!”高顺点点头,既然陈默有他的计划,那自己也便不必多言了,当下起身告辞离去。
接下来两日,陈默带着李庆往来各部索要粮草辎重,只要有人敢在这事上跟他为难,陈默也不多言,直接动手强抢,然后找李儒来处理,夜里则与云思缠绵。
这次出征,自然是不可能带家眷的,陈默就算占据了河东,也没准备跟董卓撕破脸面,云思等人留在洛阳还不至于危及性命。
不过此次一别少说也有几个月,多少心中会有些不舍。
三日后,陈默留下李庆负责运送粮草辎重后,自带两部人马离开洛阳,直奔小平津渡口,河面已然冰冻,在试过可以跑马之后,陈默令众将渡河,直抵河北县。
“县中有多少县卫?”陈默并未绕城,而是直接带兵入城,将县令、县尉招来,询问道。
“将军是何人?”那县令皱眉问道。
“河东太守!”陈默拿出自己的印玺给对方看,而后道:“从现在开始,各县县卫接受我调度。”
“这……”县令皱眉道:“县中只有县卫六十七人。”
“留下十七人,其余五十人,跟我走!”陈默直接道。
“使君,不妥吧,县中也需维持安定,且最近贼人猖狂……”县令皱眉道。
“重新招募,况且,便是贼人来了,六十七人也守不住。”陈默直接让县尉将县中县卫尽数招来。
县令无法,陈默显然并非在跟他商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看着陈默将县中大半县卫抽调。
招到人手之后,陈默也不废话,直接带人出城,自典韦部下挑出五人担任什长,伍长则自这些县卫之中挑选出来。
“鲍庚!”出城之后,陈默看向鲍庚道。
“末将在!”鲍庚连忙上前一礼。
“带领本部兵马,赶往蒲板,安排蒲板守御,最迟三日,我必赶至。”陈默道。
“喏!”鲍庚答应一声,率部离开,陈默直接带着人马直奔东垣,得了东垣县卫七十,而后马不停蹄折道向西,再度路过河北县时,又将那县令刚刚征募的五十名县卫带走,如此,三十日之内,硬是被陈默成功募集到四百还算有些战力的兵马,自军中选择什长带领,原本的什长则安排为队率,队率提拔为屯将,如此一番整顿,陈默手中便多了一部兵马。
而后陈默又传令河北、东垣、大阳等数县每县再支援一百人过来,让他凑足两千人马。
“将军,这些新兵无甚战力,要之何用?”鲍庚有些嫌弃的看着这些东拼西凑起来的兵马,其中多半还是刚刚征募来的壮勇,这让一直习惯走精兵路线的鲍庚很不适应,这些人要上了战场,恐怕还没怎么打就得一哄而散了吧。
“虚张声势。”陈默闻言笑道:“郭太所部有兵马至少一万,再加上那匈奴骑兵,而且跟昔日葛陂贼不同,他们是流寇,便是攻破城池也不会占领,我等想要如同昔日打葛陂贼时一般断其粮草,各个击破很难。”
鲍庚点点头,这个确实有些难,但虚张声势有用么?
“你将军中军侯、屯将、队率、军司马尽数调出来于我,你负责驻守此处,重新在军中挑选新的将官,告诉他们,这一仗只要能胜,那战后他们的便能保住官职。”陈默看向鲍庚道。
“喏!”鲍庚答应一声。
陈默军中的军侯、屯将、队率基本都是当初西园选将时一起训练的,算是同门了,后来被陈默收了不少,这些人的能力,至少当个军司马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以前手中无兵,只能担任这些职位,如今既然自己已经掌权,这些人才自然是第一批提拔的。
“将军,下一步该如何做?”鲍庚跟在陈默身边,躬身问道。
“守城。”陈默找来地图看了看,微笑道。
“蒲板乃重地,所以我留你下来,你所部将士再加一部新兵于你,无战事之时,你可将此地新兵训练一番,无需多厉害,只需知道军纪便可,李庆送来辎重也会囤积于此,所以此地至关重要,乃我军咽喉,断不可有失。”陈默说到最后,神情有些严肃。
“末将领命,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鲍庚肃容道。
陈默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点点头后,便带着大郎和典韦所部离开,直奔桑泉。
亮明身份之后,跟之前不同,陈默将兵马屯驻桑泉之后,便是巩固城防。
“使君,可是贼匪杀到?”桑泉县令有些疑惑道。
“暂时没有,不过贼匪来去如风,我部兵马暂无力与其正面硬抗,如今正是冬季,我欲将此地作为中心,协同桑泉十里八乡做个联防。”陈默一边微笑解释,一边命人前往盐监,让高顺将各部军侯、屯将、队率进行提拔,而后将崔耿、钟云、余昇三将召回,这三人都是昔日西园选将时出色的人才,高顺那边已经占据了盐监,局势目前来说已经稳定,把三人都放在那里,有些浪费。
待三人抵达之后,陈默已经将桑泉县进行了整编,原本的县卫被收编,又从城中征募得一部人马,而后又亲自游走各乡,说服各地宗族、三老与县进行协防,设立烽火台,他以往在当利时,曾帮臧洪策划剿匪,对于如何将乡里联合起来颇有经验。
在桑泉待了三日之后,陈默又去解县依法炮制,河东有十九县,其中临汾、平阳、襄陵一带为白波贼占据,安邑陈默不准备动,其余十五县,陈默花了一月时间尽数驻军,但多半都是留下一队率,剩下的都是新军,军中队率、屯将、军侯皆被陈默提拔为军司马,分守各县,如此一来,陈默在一月之间,手中便平白多出六千人马。
这还不算各地乡里宗族集结起来的民勇,大半个河东被陈默连成一片,皆被陈默掌控,虽然都是新兵,但这些人守城的话足够了,陈默则带着典韦所部开始寻找郭太所部主力。
至少目前,陈默这个河东太守通过这一连串的行动,将各县都掌握在手中,又跟当地宗族有了一些交情,算是初步立足了。
接下来,便是该借着郭太这支流寇立威了,只是郭太等人最近一直不露面,让不少人有些着急,不过这件事,陈默并不着急,刚刚多了淳于琼的粮草辎重,还有劫掠所得,那些粮草应该可以让他们吃一段时间,不过也不会太久,还是得出来继续劫掠,陈默已经在各县之间做好了联防,又占据了盐监,只要来年开春之前,将郭太这些贼寇逼出来就够了。
至于作为郡治的安邑,陈默反而没有去管。
这些时日,倒是河东卫氏派人过来,询问陈默为何将盐监封闭?言语间倒是颇为客气,盐监是河东重要财源,卫家作为河东望族,这盐监的贸易,他们是十分倚重的,如今陈默直接将盐监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卫家虽然有些存货,但一旦盐监供应断了,对卫家的损失可不小。
陈默则是以讨贼为重,待破贼之后,自会解封为由,让卫家的人稍安勿躁。
自己入河东以来,卫家一直没有消息,直到感觉自己利益受损,方才跑来,虽然说的客气,但多少有些质问之嫌,而作为河东望族,河东经济、地方官吏,都跟卫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陈默要想稳坐河东,若是正常情况,对卫家只能捧着,很容易一步步被卫家架空,所以这次,陈默选择剑走偏锋,河东作为自己选中的根基,只能有一个声音,但迫害名士望族这种名声,陈默担不起,但卫家的声望却必须打压下去,所以从一开始,陈默对卫家的态度就很明确,先打压,再拉拢,还要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第一百零九章 后知后觉
“将军,又有那郭太的消息了!”典韦大步冲进来,对着陈默道。
“哦?”陈默闻言却也不着急,指了指地图道:“在何处,画出来。”
“这……”典韦看着地图,抓了抓头皮,抬头看向陈默道:“猗氏在何处。”
“教你平日多人些字,跟大郎学学。”陈默无奈的在地图上点了点:“他们出现在猗氏。”
“在猗氏东北的韩家乡一带。”典韦一把将笔杆握在拳中,端详着地图,却迟迟不落笔,半晌才看向陈默道:“这地图上如何分方向?”
陈默:“……”
“猗氏东北是吧?”陈默从典韦手里接过笔在地图上画了个红圈,同样的圈子,在地图上还有七个,都是这些天传回来的情报。
“韩家镇没事吧?”陈默将笔挂在笔架上问道。
“没有,韩家镇在发现贼踪之后,第一时间燃放烽火,按照将军吩咐,末将麾下人马分作十队,一旦发现烽火,便拖着树枝向烽火燃放的方向进发,做大军驰援之相,同时四周各处乡庄也会燃放烽火警示四周,贼人眼见无机可乘,盘桓半日后,见援军果然到来,便率军撤退了。”典韦摇了摇头,陈默做的乡里联防,当年可是将东莱一带的山贼逼得饿死了许多,如今放在这里,同样适用。
“命人通知满宠,盐监之事,交由高顺便可,命他尽快赶来这里,有要事与他商议。”陈默笑道,他此番来河东,可不只是剿匪,还要将河东的权利拿在自己手中,如今自己布置的局已经做成,以安邑为中心布了一个口袋阵,郭太要不想饿死,只能往安邑去。
“喏!”典韦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
“这陈默究竟是何意思?”安邑,卫家祖宅,其实卫家在河东扎根多年,家族产业早已遍布河东,往日里,河东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卫家的耳目,但如今,陈默一来,第一件事便是封城,借着,乡里联防,的确让郭太等人难以攻略郡县,但卫家在各地的商铺,几乎都空了。
原本,卫家在得知陈默竟要娶蔡邕之女时,心里多数人是膈应的,毕竟蔡琰容貌才华,卫家也是有人觊觎的,甚至不少人在陈默还没来的时候,已经准备给陈默一个下马威了,只要陈默到了安邑,以卫家的手段和人脉,把陈默控制死是绝无问题的,就算他手中有兵也没用,两千兵马,卫家的家仆、护院加起来都不止这个数。
陈默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在河东有所作为,更别说剿匪了。
现在陈默到了河东,但却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第一步就是封锁盐监,不等卫家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将数县以太守名义控制,等陈默逐步将各城尽数控制,只余安邑的时候,卫家突然发现,他们被孤立了。
给陈默准备的手段压根没用上,更要命的是,陈默封锁各城,对于讨贼来说,那自然是有利的,但于卫家而言,卫家在各县的铺面几乎都跟卫家断了联络,财货无法流通,这其中的损失,外人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卫家的商铺可是覆盖整个河东的。
拉下脸来去请陈默通融,陈默却再三推脱,态度倒是颇为礼貌,甚至还款待卫家派去的人,耐心解释,一副为大局着想的样子。
但卫家掌权者也都是经历过世故的人物,哪不知陈默这看似客气以礼相待,但实际上根本就是一步步锁死他们的出路,削弱和打压卫家,而且这手段,比直接上来明刀明枪的跟你来要可怕的多。
要是陈默真的上来就带兵来找茬,卫家反而不怕,这天下悠悠众口,就算你今天把卫家重创,日后也绝对能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但陈默所为,却是一步步变被动为主动,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陈默那客气的表面下,对卫家不怀好意。
卫觊跪坐在桌案后,他的桌案上摆着地图,没有听旁人的议论,眉头却是越锁越深。
“不知好歹,我等这般软语相求,他却还是推拒,待这次贼患过后,看他在这河东之地还有何立足之地!”一名年轻人冷哼道。
“够了!”卫觊有些听不下去了,拍了拍桌案,看向四周的族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这么多人,只看出陈默在为难他们,就没一人看出卫家真正的危机?
“家主!”众人见卫觊动怒,声音顿时没了,一个个疑惑的看向卫觊。
“调动我们所有能够调动的人力,修固城防,准备作战吧。”卫觊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十五岁的少年郎,心机却是颇为深沉啊。
“家主!”一名年轻族人皱眉道:“陈默这般扶我们卫家脸面,我等难不成还要帮他?”
不说蔡邕要将女儿嫁给陈默的事情是否是真的,单单就陈默入河东以来,根本不把他卫家放在眼中这件事,众人对陈默的怨气就极重。
“帮他?”卫觊抬头,看着这些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族人,无奈摇头道:“现在是自救,诸位难道未曾发现,陈默将各县已然通过这种乡里联防的手段连接在一处,唯独安邑一带未有做任何布署?”
“就算他做,我等也不能帮他!”那人梗着脖子道,卫家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在河东的地界上,吃过这么大的亏。
“蠢货!”卫觊忍不住站起来,一脚踹翻桌案,指着那族人骂道:“现在不是我们帮不帮人家,而是人家是否愿意帮我们,就剩下安邑一带未曾布署,也就是说,现在对郭太而言,最容易进攻的,反而是安邑,我卫家庄园、田产都在安邑,城外田庄九成是我卫氏所有,若陈默心狠一些,只需放任郭太来攻,我卫家数百年积累,便要毁于一旦,还想叫人家不能立足,从那陈默封锁盐监、蒲板开始,他已经在此立住了跟脚,如今卫氏想要生存,还得看陈默的!”
“这……”
卫觊向来温文尔雅,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如此大的火,但卫觊所言,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一名老者道:“那郭太也曾受我等恩惠,况且安邑城池坚固,城外更有重重壁垒阻隔,郭太也没胆量来攻吧?”
卫家在河东扎根数百年,莫说安邑,从桑泉到安邑这一片最肥沃的土地,至少有一半田产是卫家的,而安邑这里,作为卫家大本营,城外十里之内的耕地,基本都是卫家的,若论财力之雄厚,卫家可不下当世任何一家。
“恩惠?”卫觊叹了口气道:“远叔,郭太助我等驱除敌对,你们暗中支援郭太盐、粮草以及铁器,莫非真以为我不知?昔日那算是交易,但并非什么交情,更非恩义,如今他们被陈默逼得走投无路,如何会顾忌那些?他们是贼寇!”
“家主,现在该如何是好?”卫觊如此一说,众人顿时慌了,看着卫觊道。
“按我之前所言,加固城防,此外城外坞堡也需着人驻守,层层防御,远叔持重,便由你带着一些田契、房契去见陈默,卫家愿意全力支持使君,并愿献上田契,待贼人退后,愿意资助郡府十万石粮草,三百名精壮之士。”
“家主,过了吧?”几名年轻族人皱眉道,这么多东西,哪怕是卫家,也要伤筋动骨了。
“多?”卫觊叹了口气道:“我只怕他不收。”
以陈默的手段来看,要说陈默在来河东之前,没猜出卫家有意针对的话,卫觊是绝对不信的,但这才是那陈默可怕之处,笑眯眯的将刀子一点点捅进你胸口,做事却是雷厉风行,果决异常,根本不给这边反应的机会,就将你给扔进了陷阱里。
与这样的人为敌,绝不是卫觊想要的。
至于蔡邕要将蔡琰许配给陈默,那是人家蔡家的事情,蔡琰已经被驱逐出卫家,跟卫家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因为这个,而得罪陈默这般的敌人,绝非智举。
“家主放心,我这便去办!”卫远答应一声,立刻去找地契、房契,准备献给陈默。
卫觊又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众人见状不敢多言,连忙各自去指挥人手加固城防,搬运物资,同时通知城外乡庄准备御敌。
这安邑一带的农庄,多是卫家佃户,卫家的命令有时候比朝廷的命令都要管用,统筹起来,却是比陈默容易多了。
卫觊的打算,是效仿陈默一般,希望这烽火狼烟,能够吓退来犯贼兵。
卫家人忙碌了半天,卫觊一直在正厅中主持事物,直到傍晚时,突然衙署主簿跟几名卫家家人冲进来。
“家主果然妙算,那郭太真的带领兵马赶来了,我等在外的十几个庄子都被郭太率兵摧毁,如今正朝安邑方向而来。”
“伯儒兄,这可如何是好?”那主簿有些焦急道。
“莫慌,已有准备。”卫觊无奈叹息一声道:“诸位随我上城去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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