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解决
作者:天子|发布时间:2024-06-29 02:38:45|字数:33152
“当家的,这龟儿子骂我们。”
“教训这哈儿!”
“揍他有钱拿蛮?不给钱揍他干啥子?”
这群绑匪基本没读过书,只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见识过乙丹的神力后,他们连打人的底气都没了。
贾贵道:“你个哈儿,说啥子我们就信啥子嗦?当老子也是哈的蛮?”
杨云摊摊手:“不然喃?你们守在这里有钱拿吗?要不这样,把人放了,你们跟我回去,让他先给你们三十贯……你的弟兄进了城,不能总住这种地方撒?落脚的地方也给你们找好,以后每天盯着他,他咋个跑嘛。”
带路男子看了看噤若寒蝉的一帮弟兄,凑到贾贵跟前,小声道:“当家的,他说的还阔以,要不要听他一盘?”
贾贵骂道:“你也哈了吗,这哈儿恃强凌弱,有那好心?”
杨云微微一笑:“你可以不信我,但要信钱不是?我这里有一块金饼,足够让你们在城里安顿下来了吧?”
说完,杨云从怀里摸出个不大的金块,丢了过去。
贾贵不顾仪态地从地上捡起,放在嘴里咬了咬,眼睛里顿时有了神采:“这哈儿好大的派头,随身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杨云再道:“现在轮到你们做选择了,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我这里有吃有喝,还能让你随时盯着欠债的人,说不定有啥子事情还能让你们帮帮忙,有的是油水。”
贾贵看了看眼睛冒光的一帮弟兄,咽了口唾沫:“正好过去看看那老东西在耍啥子花样,弟兄们我们走!”
……
……
杨云找来辆马车,请妇人和孩子坐上去。
贾贵拿到金子后暂时不跟妇孺为难,但他没有直接把人交给杨云,想先去客栈跟松梅谈判了再说。
杨云带着人从客栈后门进去,马车就停在门口。
松梅在楼上焦急等待,见杨云把贾贵带上楼,赶紧冲出房间,把杨云拉到一边问道:“好徒弟,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事情了结了吗?”
杨云反问:“你有三百贯给他?”
松梅摇摇头。
“那就没辙了,我本来说先给他们一点钱,把人稳住,结果人家不放心,非要来盯着,防止你逃走,至于你妻子和儿子,就在客栈门外,等商量妥当再还给你,怕你耍诈……”杨云道。
松梅破口大骂:“这些狗东西,真不是玩意儿!”
“你个老乌龟说啥子?”
贾贵怒气冲冲地道,“要不是看在这哈儿的面子上,老子直接把你婆姨卖切窑子,娃儿卖去当兔儿爷,现在既然找到你了,先把钱还来。”
杨云摆摆手,左右看看,把人招呼到松梅房间,里面摆着之前尚未来得及卖出去的几箱东西。
贾贵和带来的两名弟兄看到后眼睛发绿。
杨云正色道:“你们眼前这位道长跟以前的身份和地位截然不同,他得到王节度使赏识,以后这种财货有的是,而他又不能带在身边,就拿给你们抵债,你们变卖后直接消除欠款就是。”
“你个老油棍子,居然发达了?”
贾贵过去摸着箱子里的绫罗绸缎,就像几辈子没看到这么好的东西,嘴角都开始流哈喇子了。
“当家的,值不少钱呢。”旁边跟班脸上全都是贪婪之色。
杨云瞅了松梅一眼,道:“现在就是你们做选择的时候,要想拿到三百贯,就先保护好道长的安全,因为……有些人想找他麻烦,以后你们就是他的贴身保镖了……”
贾贵把全是铜钱的那口箱子合上,一屁股坐在箱盖上,翘起二郎腿问道:“以后经常有是吧?”
“对。”
杨云点头,“想要有收获就要有付出,你们的任务就是要盯住客栈外面那些家伙,不能让他们上来打扰道长清静。”
贾贵笑道:“没说的,老子守在楼梯口,谁敢上来削谁!”
松梅扯了杨云一把,苦着脸问道:“他们知道我底细,又随时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就不怕他们揭我老底?”
杨云对贾贵道:“还有一条,你们不能透露道长以前的身份,现在道长改道号为武尊真人,如果你们揭穿了,钱就没了,细水长流的道理懂不懂?”
贾贵瞄了眼松梅:“你个老油棍子又在装神弄鬼,还让你混出名堂来了哇?莫得问题,只要有钱拿,鬼才理会你个老东西是谁。”
“那就好,规矩就这样定下来,你们把他妻儿送上来哇?”杨云问道。
贾贵对手下招呼一声,手下马上下楼,过了不多时把松梅的妻儿带上来,松梅见到后没表现出多惊喜,目光里甚至还有怨责,似乎怪妻子坏了他的“好事”。
杨云道:“这就对了嘛,你们可以把东西拿走卖了,欠据也改成小额多份,让道长慢慢还,对外就说你们是受过武尊道长恩惠的俗家弟子,这回是主动跑来听候差遣,帮着做一些事的。”
“我们弟兄住哪儿?”贾贵又问。
“我给你们找间民院住,客栈就不要想了,人多眼杂,很容易露馅,还有就是让你的弟兄口风紧些,露了馅谁都没好果子吃!”杨云厉声道。
……
……
看起来无解的绑架案,杨云没花多少工夫就解决了。
贾贵带来的弟兄心满意足,抬着箱子下楼,送到后门直接用马车载走,暂时连松梅一家老小都顾不上了。
松梅神色不善,道:“好徒儿,你可真会给为师找麻烦。”
他当着妻子的面说这番话,妇人一听很意外,不知丈夫几时收了杨云这个能说会道,还能随手拿出金子的徒弟。
杨云板着脸道:“是你给我找麻烦好不好!他们走投无路,随时可能铤而走险,我这边用点好处收买他们,这才把事情解决,不然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现在妻儿都回到身边,你还想怎么着?”
松梅黑着脸不说话。
妇人问道:“相公,不知这位是……?”
“我徒弟。”
松梅道,“不过他是别人的徒弟,暂时挂到我名下,我借用他师傅的名号。”
妇人想到什么,恭敬行礼:“阁下是武尊道长高徒?久仰了。”
杨云看这妇人知书达理,也就不好在松梅的老婆孩子面前教训做人,现在他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把问题解决,剩下的麻烦事自然不能由他来兜着。
“节度使府未再派人来?”杨云问了一句。
松梅道:“你走后,谁都没来过……喂喂,现在我身边一大帮人跟着,这算怎么个说法?他们可不是善茬,我赌钱之所以输给他们……就是他们耍诈。”
杨云没好气地道:“人家握有你的欠条……再者有这些人跟在身边,你也多了可供使唤的打手,还想怎么着?如果有人来找麻烦,我不出手相助,你觉得自己能轻易抽身?”
“我用得着他们?”松梅差点蹦起来。
松梅眼里,贾贵这些人根本就不靠谱,关键时刻如何指望他们顶上去?
杨云轻描淡写道:“想要在成都这种龙蛇混杂之所立足,除了要有官府背景外,还得有三教九流相助,他们现在是你的帮手,为了拿到钱,比谁都怕你被人揭穿身份,所以,他们会尽心帮你。”
松梅气鼓鼓不说话。
杨云起身:“事情已解决,剩下就是你慢慢还债,有事你跟他们谈,告辞!”
说完杨云打开房门出去,带乙丹下楼离开。
……
……
杨云走后,松梅仍坐在那儿,生着闷气。
妇人走过去推推他的后背,问道:“相公,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松梅怒道:“怎能不气?让你在犀浦县城的客栈好好待着,不要露面,等我这边稳定下来自然会去接你们母子,结果倒好,你偏偏要到成都来,这下好了,被人盯上,本来不用还的钱却非还不可!”
“这不是担心相公在城里出事么?”妇人抹着泪,委屈地说道。
松梅道:“我怎么可能出事?官府好好招待着,还有官兵帮忙守门,可风光呢,要不是你……唉,这些地痞流氓没把你怎么着吧?”
妇人低下头:“他们还算客气,只说要钱。”
“哼哼。”
松梅似对妇人的说话有所怀疑。
妇人岔开话题:“当家的,那位小道长……好像很有来头,不是说您冒认他师尊,他怎的还……”
松梅白了妇人一眼:“你当他白帮我?平时拿我当猴耍,这小子鬼精灵。”
说完松梅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道:“去,出去找你师兄玩,别杵在这儿碍眼。”
毕丸林早就不想在房里呆着,一听这话打开门溜了。
孩子不在身边,妇人稍微放开一些,在松梅身边坐下,红着眼睛道:“相公莫要生气,要不咱别待在成都,想办法离开蜀地,到其他地方过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行。”
松梅不屑地道:“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混出名堂,让我继续跑江湖,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你不知道,现在谁都当我是仙人,连节度使府都来送礼……青羊宫够排面吧?现在还不是要听我调遣?你当前面大堂怎么聚集恁多道士?都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今非昔比了。”
妇人着急道:“可这一切总归是……骗来的啊。”
“除了刚才那小子,谁知我底细?”松梅仰起头傲然道。
妇人道:“知道的人可不少……”
松梅顿时萎顿下来,带着几分泄气:“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只要别碰上……今后彭州、益州这两个地方少逗留,这边熟人太多了,等过个十天半月,我们先把那群丧门星解决了,赚一点盘缠,就到剑南道其他州县游历,走到哪儿都有官府的人接待,有大把做法事的机会,随时随地都能赚大钱,这比什么都重要。”
“妾身听相公的。”妇人道。
松梅这才找回一点男人的尊严,笑了笑:“跟着我,你也没过几天好日子,以后就不一样了,谁见到我们都不能低眼瞧。”
妇人略带担心:“若是那小道长不告而别呢?”
松梅道:“他在成都风光得意,作何要走?我还巴不得他走呢,这小子很精明,有他在一天,我就没法好好赚钱……你当他好心找人来给我打下手?他这是派人盯着我,贾老大他们指不定被这小子收买了!”
第一百零一章 善后
杨云大费周章把贾贵等人安排到松梅身边,有着他的考量。
就算他要离开,从此以后松梅的前途跟他无关,他还是要做好“善后”工作……他最怕的就是松梅得意忘形,行事无所顾忌,他前脚刚走松梅就露出马脚被人拆穿,他这边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官府的人快马加鞭追回。
“有个债主在身边,这老小子会有所收敛,只要他继续保持如今这种谨小慎微的姿态,别人想揭穿他很难……另外,他身边多一些保镖,那些寻衅滋事的家伙就得好好掂量一下,如此也少了暴露的风险。”
杨云觉得这步棋走得不赖,至少把松梅不安份的心给压了下来,按照他所指定的方向前进,尽快这会给松梅增添许多烦恼。
第二天剑南节度使府传来消息,王昱要求松梅跟随他一道出征,帮助朝廷拿下雅西重镇会野。
松梅急得要命,赶紧派人去通知杨云,见面时几乎都在倒苦水。
“好徒儿,那什么火符咒,为师根本就不懂,王节度作何要让为师跟随他去前线……到了地方,为师啥都不会,不就露馅了吗?”
松梅根本不想从军。
军功什么的从来不在考虑范围内,松梅只想在此次剑南道道门划分势力范围时,从中分到一杯羹,以后可以带着弟子到剑南道各地做法事赚钱。
杨云道:“我可以把相关知识传授你,这样你不就多了一样神通吗?”
“不行,不行!”
松梅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态度异常坚决,“要去,也是徒儿你跟为师一起,否则为师宁可舍弃武尊这名号,回青城山种田。”
杨云冷笑道:“现在王节度已经做出安排,正所谓军令如山,你以为推辞就能推辞得掉?再者,你根本没必要太过惧怕,出征会野城获胜有你一份军功,败了那是王节度指挥调度不利,跟你一个道士有多大关系?”
松梅仔细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同意杨云的说法。
胜了有好处,败了就算被王昱迁怒,也不会拿他如何,毕竟如今他已是剑南道公认的道门领袖,在大唐整体崇道的氛围下,没人敢冒着触怒整个道门的风险置他于死地。
杨云道:“我知道你想留在剑南道逍遥快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随心所欲做法事,但只是做法事能赢得权力、名望和金钱?看看如今我们的待遇,在成都受到的尊重,还有金钱方面的收益,这是你做法事几十年都得不到的吧?”
“可……为师真不懂……”松梅继续强调。
杨云招招手,让松梅到他身边的地席坐下,道:“名义上你是我师傅,但其实我做你师傅绰绰有余,现在我就替家师把有关火符咒的诀窍告诉你,你回去后详加参研,这样别人问到你的时候也不至于露馅!”
“那行吧。”
松梅还是很不情愿,脸上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
若有选择的余地,打死他都不愿随军,但问题是现在他被节度使王昱强行征调,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学习。
这也是看到杨云从节度使府得到诸多好处刺激了他,毕竟松梅心中一直都有发财的美梦:“这小子仅仅凭借火符咒这一项,不知赚了多少钱,只要教会我,我比他见过的世面多,还顶着他师傅的名头,凭何赚不到跟他一样多的钱?”
……
……
能找到松梅这样的“替死鬼”,杨云庆幸不已。
倒不是说杨云看衰王昱此番领军,而是杨云不想被战事牵绊,对他来说出人头地的最佳方式并不是通过战争来证明自己,强如李忠嗣、王嗣业、高仙芝、封清常、哥舒翰、皇甫惟明等名将良将宿将,哪一个有好下场?
“作为未来的国舅爷,王昱算个屁啊,小肚鸡肠不能容人,以后不需要你向朝廷举荐我,我会靠自己……哦不对,靠姐姐杨玉环上位。”
杨云这个想法看起来没志气,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靠自身的能力远不如走裙带关系来得可靠,历史上杨国忠上位就是明证。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要牢牢把握住命运,必须在开元、天宝年间当然的男女主角李隆基和杨玉环身上动脑筋。
“在这里多待一天都是对生命的浪费,如今已经是开元二十一年的下半年,明年杨玉环就要正式登上政治舞台,扣除旅途所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啊。”
杨云写了封信,让人送去洛阳三叔家,先跟杨玉环联络一下。
他在信中没有介绍自己目前在剑南道受到的礼重,只说一直在外求学,顺带提了一句随名师修道,小有成就,准备去洛阳投奔亲戚。
“这封信送去,估计我那个便宜三叔要头大了,收个国色天香的侄女在身边养大还有用处,我这个侄子去了能做什么?连亲姐姐都不想养我,更何况叔叔?”
随后杨云去见了宋奇和宋贵山,把神仙楼要结业的事讲明。
宋奇对杨云做事不拘成法早有所料,态度相对平和:“东家不做这买卖,是要把店盘出去吗?”
杨云摇头道:“盘出去能值几个钱?这里最着紧的是酒和冰镇酸汤,眼看夏日过去,酸汤没了市场,倒是酒的生意或许会好许多,可惜我暂时无暇顾及这门营生。”
倒不是杨云没想过转让酒楼,问题是他得低调行事,要是让王籍知道了,他离开成都会横生波折。
“东家,现在我们的买卖越做越好,每日收益都在三十贯往上,你怎么这个时候选择歇业啊!”宋奇不解地问道。
杨云苦笑着回道:“师命难违啊……过几天我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为你们准备了五缸酒,每天卖半缸可以支撑十天,你们把它卖了当做遣散费,这栋楼的租金付到了明年春节,也就是说你们可以继续经营半年……就算不卖酒,光靠我教会你们的菜式,也可在成都酒楼独树一帜。”
“啊?”
宋奇和宋贵山,乃至六子都傻了眼。
买卖做到最好的时候,突然要歇业,而且杨云的结业方式似是要直接甩手不干,连买卖都让给宋家人,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东家,要不再商量商量,有钱不赚,实在……可惜啊。”
宋奇一阵心动,这酒楼就算不卖蒸酒,只凭借之前打下的好口碑,每天赚上几贯钱是有保障的,放在以前这可是难以想象之事,也比他们现在工钱加提成赚得多多了。但他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依然是一副惋惜的神色。
杨云笑着道:“要不你们收拾一下,跟我一同离开,到别处做买卖?当然我不会勉强你们,你们回去商议商议,这两天给个准信儿,我也好预做安排。”
……
……
杨云只是如此一说,在他的计划里,并不打算带老宋家人走,六子只是个伙计,更不在随行名单内。
这么说只是安宋家人的心,如此一来他们接手生意时,不会声张已经换了东家这一情况,延续以前做生意的风格,尽可能拖延暴露他行踪的时间。
但若宋家人答应追随,他也不会拒绝,毕竟人才难得,等到洛阳后,新的酒楼不怎么费力就可以立起来,很快就又能给他赚钱了。
距离王昱出征还剩下一天时间,杨云处理完酒楼事务,又到半山客栈,把火药制造的相关情况告知,只是配方上有所保留,还着重强调了“符咒”在配伍中的重要性。
工坊暂时停工,制造出来的近十万斤火药正抓紧时间送往雅西前线。
这样一来,杨云不用再前往工坊应卯,时间更为宽裕了。
为了让自己离开更加合情合理,他跟松梅讨要了一份“差事”,大概意思是松梅派他去寻找能够炼制仙丹的草药。
师傅随军出征,徒弟出去采药,合情合理。
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天下午,松梅的妻子,也就是杨云的便宜“师娘”突然登门求见。
杨云听到雅柔说有人前来拜访,到了房门外见到妇人时非常意外,对方竟然是单独前来。
“夫人如何找到此处的?”杨云问道。
妇人笑道:“这种场合,小道长最好还是称呼妾身为师娘,避免隔墙有耳。”
“呵呵。”
杨云笑了笑,“师娘。”
妇人点了点头,道:“小妇人夫家姓毕,本家姓宁,单名一个岚。”
“宁岚。”
杨云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年头女人有名字的很少,可见对方出身不凡。
宁岚继续道:“妾身问了乙丹,她说道长住在此处,于是特地登门答谢小道长多日来对外子的帮助,妾身这厢有礼了。”
杨云请宁岚到屋里坐下。
宁岚对杨云的高品质生活很惊讶,小小年纪住在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的大宅内,身边虽无仆从,却有四个活泼美丽的小萝莉照顾生活起居,渴了有冰镇酸梅汤,饿了有精美膳食……
“这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小道长果真不凡!”宁岚由衷地发出感慨。
杨云笑了笑,没跟宁岚过多客套,放到二十一世纪这其实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活,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况且他觉得自己跟宁岚的缘分仅限于这几天,没必要解释太多。
宁岚说是来感谢,但仅限于言语,她一家的情况并不好,欠下大笔外债,此番不过是来看看,希望得到杨云更多帮助。
“松梅道长明天就要随王节度出征。”
见气氛有些尴尬,杨云主动寻找话题,道,“若一切顺利,回来时他会得到许多犒赏,外面的债务可以还上,甚至还有结余,以后无论是回青城山,又或是立足益州发展,都有了坚实的基础。”
杨云给宁岚画了个大饼,大概意思是,你丈夫前途似锦,不需我来帮扶。
宁岚苦笑道:“外子是何等人,妾身很清楚,若无小道长相助,他实在……难成大事。”
“哦?”杨云很意外。
这妇人竟然对丈夫如此评价,丝毫也不顾及颜面。
宁岚目光热切:“若小道长能多相助外子,妾身感激不尽。”
杨云挤出些微笑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话。
明知自己没法帮松梅太多,不想给这妇人虚无缥缈的希望,但现在人家上门相求,哪怕真的是没有利益做交换,杨云好歹也得念着跟松梅“师徒”一场。
“唉,我跟他终归是两路人。”杨云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宁岚听到这话,明白杨云不肯施加援手,眼神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小道长能帮他到这里,已是他的造化,可若是他身份被人察觉,别说在剑南道立足,以后想走正途都很困难。”
杨云道:“若风声不对,便离开剑南道,总归他在青羊宫法会上闯出偌大的名头,到哪里都可以过活。”
宁岚问道:“不知小道长以后到何处发展?”
杨云心中“咯噔”一下,暗忖:“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知道我要偷偷开溜,所以跑来打探我的动向?我去洛阳找姐姐,难道还要带个便宜师傅在旁装腔作势,招摇撞骗?”
杨云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
宁岚似也感觉这个问题太过唐突,面带歉意:“妾身身无长物,便做了一些刺绣送给小道长,聊表心意,望小道长不要见外。”
说着让乙丹送过来一个小包袱,打开后里面有几块刺绣缎面。
杨云看缎面的绣活很精致,料想几个小萝莉会喜欢,但他自己对这些并不感冒。
“多谢夫人相赠。”杨云行礼相谢。
宁岚笑道:“怎还称夫人?”
杨云又是一笑,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师娘。”
“哎!”
宁岚听到杨云称呼她为师娘,心里喜滋滋的,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是假的也很高兴。
第一百零二章 相邀
杨云亲自送宁岚出门,却见曲巷口贾贵带着俩弟兄守候在那儿,一看就是一路跟随监视,生怕宁岚跑路。
贾贵见到杨云,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神色,笑嘻嘻地迎了过来。
“两位说完了?贵人这边请吧。”贾贵对宁岚道。
宁岚微微施礼,在贾贵手下护送下,往曲巷口而去,贾贵却不忙着走。
杨云瞥了贾贵一眼:“你还不走?守着我门口算几个意思?”
贾贵赔笑道:“高人,您才是真正的高人!前日里对您多有冒犯,望高人不要见外。”
之前一口一个“哈儿”,现在却口称“高人”,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杨云意识到,这贾贵要么是突然“开窍”了,要么便是知道了什么。
杨云皱眉道:“你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高人。”
“没认错,您真的是高人。”贾贵覥着脸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外面人都说您是武尊真人高徒,还说松梅那老东西就是武尊……他能是吗?我又不是不知他跟脚……如此一分析,您才是高人。”
杨云早就知道很多事情瞒不住贾贵,笑着摇了摇头:“他是骗子,难道我就不能是?”
贾贵嘿嘿笑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奉武尊真人之命下山帮助剑南道官府平贼,那火符咒也是您带来的,松梅自己都承认了,他到成都来就是走投无路了,想要冒个名骗点利,没料到高人您居然会成全他,真让他挂名……”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杨云问道。
贾贵道:“他欠我钱,我威胁他若不实话实说,就拆他老底,于是他一五一十都说了,还说您才是高人,跟着您混才有前途……”
“他倒是什么都敢说。”
杨云没好气地道,“既然你已知悉情况,也该知道他的债跟我没关系,别想让我替他还钱,而且只要我不爽,随时都可能揭穿他的身份,让他在剑南道混不下去,如此你们的债也就难讨到了。”
贾贵连忙摆手:“高人您可别如此,您既然都成全他了,不如成全到底,您老吃肉我们跟着喝口汤也成啊,总归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杨云早就料到贾贵不敢拆穿松梅的身份。
明知揭穿会鱼死网破,没人会放着眼前的利益不要,觊觎虚无缥缈的东西。若真撕破脸了,那定是某方撕毁了契约。
杨云道:“明日他就跟着节帅出征,你有何打算?”
贾贵笑道:“我们自然也会跟着,这里人生地不熟,留下来只会坐吃山空。不过您老请放宽心,我们帮您盯着,不会让他乱来的。”
“嗯。”
杨云并未拿出什么好处给贾贵,转身折返回院中,扔下一句话,“记住了,只有他混得好,你们以后才能跟着沾光,谁要拆穿他的身份,就是你们共同的敌人,千万别乱了章法。”
贾贵朝杨云行礼:“高人提点的是,我们把他当财神爷一样供着,谁想动他,就是动我们共同的钱袋子,非弄死不可。不过他是财神爷,您老就是玉皇大帝,总归你最大!有事尽管吩咐……”
……
……
松梅随军,百般不情愿,却身不由己,这天黄昏时分,他和一帮弟子被节度使府派来的侍卫“请”去了城西校场,准备次日一早出发。
杨云没去送行,也不打算翌日一早去校场践行。
当晚王籍本想邀请杨云去参加雅会,被杨云婉拒,他到酒楼处理了一下账务,正要回家,却在半路被人截住。
刘清媛带着十多名随从,挡住杨云去路,一脸气恼之色。
今天刘清媛穿着一身白色的武士服,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脸上薄施粉黛,短襟上衣,下面是肥大灯笼裤脚,显得精干简练,英气勃勃。至于她带的随从,靠前的是两名一身劲装的丫鬟,后面则是黑压压一拨短打小厮,俨然是上门挑衅来的。
“说好了卖酸汤给我,这才几天工夫就反悔了?我没给够你钱?”刘清媛叉着腰叱问。
杨云道:“这已经是七月,很快就是中元节,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为何还要弄酸汤?再者你以为要在夏天造冰,是简单的事?冰用完了!”
刘清媛不知道冰是怎么造出来的,只当是杨云用“法力”造冰,对身体损耗太大,又或者是去年冬天从成都西部的雪山里挖来放入地窖库存的冰块已告罄,当下不满地说道:“就算你造不出冰来,普通的酸汤也可以啊,本小姐在家中请闺中好友做客,跟她们夸下海口说随时都能弄到酸汤,这才几天就断供了,不是让我沦为笑柄吗?你分明是言而无信!”
“呵呵。”
杨云看刘清媛生气的样子,耸肩笑了笑。
刘清媛一看越发气恼了。
“认认真真跟你谈事,笑什么笑?”刘清媛气鼓鼓地问道。
杨云笑道:“若是我把制作酸汤的秘方教给你,你觉得如何?”
“当……当真?”
刘清媛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不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吐气如兰,脸颊潮红,神情非常激动,好像有了配方,能随时随地喝到可口的酸汤就是她人生的最高目标。
杨云道:“我的秘方,千金不换,若是你有东西能跟我交换,我就给你,若不然……”
“什么?给钱都不行?岂有此理!”刘清媛急了。
杨云说了给秘方,却不收钱,要她拿东西交换,刘清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换到在成都世家大族小姐闺蜜圈里最流行的酸汤秘方。
杨云道:“想必你也看到了,天下间只有我有秘方,拿出来卖了一个夏天,赚了个盆满钵满,若把秘方给你,我就不做这买卖了,在这益州之地会调制酸汤的就只有你一个,你想拿来做营生,或是自己享用,全凭你的喜好。”
“果真只有你一人知晓?”
刘清媛刚才还很生气,但想到酸梅汤的美味,再回忆自己之前每次拿出来请客,那些闺中姐妹欣然向往的模样,心中那得意自豪……
“独此一家。”杨云笃定地道。
刘清媛道:“那好,你开条件吧,只要我能拿出来,定答应你。”
杨云不想跟刘清媛过多纠缠,总归他马上就要离开成都,就算把酸梅汤的秘方送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东西其实很容易被人研究出来,不过是用乌梅和糖一起煮,这跟蒸酒、火药秘方大不相同。
杨云凑过去,在刘清媛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刘清媛听到后俏脸马上红了。
“你……无礼。”刘清媛娇叱道。
杨云笑道:“我的秘方只赠红粉佳人,花前月下一起品茗赏月,何等快哉?若小姐觉得我无礼,就当我没提吧。”
杨云有意刁难一下刘清媛。
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时,刘清媛突然道:“好,你的条件我应允了,今晚二更时分,城西别院,我请你赏花品月。”
“啊?”
杨云没料到刘清媛居然会答应。
刘清媛道:“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条件,要是再爽约的话,你不是男人!”
……
……
刘清媛对酸梅汤配方的热衷程度,大大超出杨云的预期。
这让杨云觉得“有机可乘”,本来不是很成熟的计划,开始付诸实施。
跟刘清媛约好夜会的地点,杨云拱手作别,回到家中,跟家里几个小萝莉交待一番。
“师父,什么叫跑路啊?”
等杨云把话说完,几个女孩都不解地望向他。
杨云道:“跑路的意思,就是收拾好东西,前往他处,大概意思就是说我们要暂时离开成都,到新地方生活。”
“哦。”
因为杨云早前已说过要搬家的事,安伦、雅柔和雅清三姐妹对此并无异议,她们的心思就是杨云到哪儿她们跟到哪儿。
乙丹却带着不舍地说道:“成都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繁华的地方,而且……这里离家近,我们不走……行吗?”
显然乙丹舍不得离开亲人,她跟杨云认识时间不长,平日吃得再好,杨云给她再多的尊重,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能跟照顾她多年的松梅夫妇相比。
现在松梅夫妇都在成都,她自然希望不走。
杨云道:“现在一切安好,不过之后好不好就难说了……你叔叔婶婶跟随王节度使出征,可战场上的事谁能预料到?若前线兵败,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乙丹螓首微颔,没有出言反驳,但杨云依然看出她眼中对家乡浓浓的眷恋。
杨云叹了口气,道:“现在不是商议的时候,总归你们要听我的,今晚我不在家,你们先搬到东门那边的客栈住,马车已备好,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第一百零三章 不同的前途
杨云估摸王昱不会轻易放他走,他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王籍身上。
以王籍对他的推崇和重视程度,不可能不让他留下来辅佐王昱,打仗不离父子兵,儿子肯定偏向老子,最初杨云还寄希望于王籍能“网开一面”,但现在看来,只有另外想办法才能安然离开成都。
傍晚时杨云带着四个女孩到神仙楼吃饭,王籍又来了。
王籍本来正在参加雅会,得知松梅翌日要跟王昱一道出征,立即放弃吃喝玩乐,来劝说杨云跟松梅一起为国效力。
“……高人您还是随军好,有您跟尊者双保障,想来攻取会野城不在话下,拿下这颗吐蕃顶在大唐咽喉部位的钉子后,功名利禄唾手可得,仅凭军功就可以直接做官,不比得到乡贡的身份后还要赴京赶考千军万马挤那条独木桥强多了?我大唐许多名将都起于微末,功成名就后显赫一时,青史留名。”
王籍对杨云急于离开成都一事有所察觉,现在王昱领兵出征,王籍很怕父亲遭遇失败,尽可能地让有能力的人随军。
如果没有姐姐杨玉环这条线,凭借军功做官未尝不是一条捷径。
比如安禄山,此时还是草原上一个无业流民,靠偷鸡摸狗维持生计。张守珪出任幽州节度,安禄山偷羊被抓住,张守珪拷问他,准备乱棍打死,紧急时刻高声喊叫:“大夫不欲灭奚、契丹两蕃耶?而杀壮士!”张守珪见他长得白白胖胖,语言豪壮,就放了他。从军后安禄山屡立功勋,张守珪心喜之下把他收为义子,短短七年便做到平卢兵马使,又过两年出任平卢节度使,成为一方诸侯。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安禄山,能遇到张守珪这样胆识谋略过人的上司,虽然跟王昱只是简单照过面,但杨云已确定王昱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从他轻视家道中落的女婿,任用公孙简、青鹤这等庸人便知不是良主。
杨云微笑着说道:“有家师在军前效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难道以家师的神通,还不足以帮到王节度?”
“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王籍道。
杨云笑了笑:“家师不推荐我随军……你知道我年岁尚小,会野城地处高原,乃穷山恶水之所,灵气缺乏,置身其间会折损修为,你也不愿意看到我打一场仗下来,法力全失吧?所以我还是留守好。”
“没尊者说的那么玄乎吧?我父亲领军,三番五次去雅州西边的大山作战,也没什么啊,听说偶尔会有头痛、疲倦、呼吸困难等症状,但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什么大碍,高人道行高深,更应该没问题才对。要不……高人跟我一起去见见家父,让家父知道高人的本事?”王籍仍旧不死心地劝说。
见王籍如此执着,杨云非常失望……王籍现在不但不能帮助他离开成都,反倒成为阻碍,就像狱卒看守犯人一样时刻盯着他,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杨云满肚子火气不知向谁撒,见雅柔、乙丹她们吃得差不多了,摆摆手叫她们先回去,然后对王籍道:“君子不强人所难,况且我现在年纪还小,不足以承担大事。”
王籍很着急,还在琢磨怎么才能劝服杨云。
杨云不想跟王籍过多纠缠,道:“今夜我还有事,不能在此久留,改日再聊吧。”
“有事?”
王籍闻言好奇地打量杨云。
杨云无奈地道:“刘家小姐邀我赴约……之前已答应下来了,不去不太好。”
王籍惊讶地问道:“刘兄的妹妹?她……她那么任性,怎么可能邀请您……还是大晚上的……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地,难道不怕惹人非议?不过佳人有请,爽约的话确实不怎么好!哈哈!”
王籍刚开始还不理解,但想到刘清媛刁蛮任性,此番请杨云赴约或许另有目的,不由一阵好笑。
杨云摇头叹息:“这也算佳人有约?”
王籍见杨云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乐得连嘴角都翘了起来,眉飞色舞道:“说起来这位刘家小姐年岁不大,比高人也就年长个一两岁,就算发展出什么来……呵呵,也是理所应当的,这男未娶女未嫁……哈哈。”
见杨云眼神不对,王籍赶紧打了个哈哈便当揭过。
杨云道:“我正为此事发愁呢,要不……王公子跟我一同赴约?”
王籍赶紧摆摆手:“刘小姐既然单独邀请高人,我怎能掺和进去?不过这里提醒高人一句,就算刘小姐表现得……粗鄙无礼,您也要多担待些,刘兄到底是我们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女娃子的心思很难懂,笑笑就过去了。”
“哦?”
杨云故作不解地望向王籍。
王籍拍拍杨云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道:“修行方面,高人您比在下强太多,但这男女之事,怕就不如在下了,毕竟您极少涉及红尘俗事,再者年岁……呵呵,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您只管去赴约便是。”
……
……
王籍很“识相”。
知道杨云佳人有约,立即自觉离开,生怕打搅杨云的好事。
王籍出得酒楼,来到外面大街,走了几步向右一拐,进入一条曲巷,公孙简正带着人等候在那儿。
“公子可有劝服他?”公孙简迎上来问道。
王籍摇头:“他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去。”
公孙简阴测测一笑,道:“这小子分明是在推诿,连他师傅都随大帅出征,他凭何不去?”
王籍瞄了公孙简一眼:“你为何如此巴望他们师徒去雅州前线?可是觉得只要他们不在,就不会惊扰你的好事?”
公孙简急忙解释:“公子误会了,在下能有何事?”
王籍冷笑不已:“鬼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其实杨道长说得很对,有他师傅随军,还要他跟着作何?就算他留在成都,也不会干扰你和青羊宫分配利益,他对这些琐碎的事情很不上心,你担心他作何?”
“这……这……”
公孙简被王籍揭破心思,一时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王籍道:“放心吧,他留在成都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会帮你看着他,不让他出来破坏你的好事,对于这一点你尽可放心,而且他留下来也不错,这样他们师徒分隔两地,前方和后方都能制造火符咒,一旦前线供应不上,成都这边也能及时补充……”
王籍目光中带着憧憬,对于自己不能上前线,也能帮到父亲自豪不已。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杨云留在成都的基础上,若杨云不在,没人帮忙造火药,他也就没法立功了。
公孙简问道:“是否派人盯着他?”
王籍笑道:“不用了,今晚他有美人相邀,最好不要惊扰到他,不然大家面子都会很难看……杨道长已快到婚配年龄,在城中名媛中很受欢迎,说不一定会就此在成都生根落叶呢!”
这话明显带着戏谑,王籍觉得杨云被刘清媛邀请夜会很好玩。
而且杨云还接受了邀请,这是否意味着杨云眷恋红尘,有了声色犬马方面的需求?这符合王籍的预期,他希望能用吃喝玩乐的事将杨云栓住,为节度使府所用。
公孙简则有几分不甘心,道:“总觉得这小子心怀鬼胎,公子还是派人盯紧了为好,以后也避免跟他走得太近,免得受他妖言迷惑,做出一些与身份不符之事!”
“知道了。”
王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钻进马车,回节度使府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夜会(上)
杨云赴刘清媛的约,时间定在二更。
因为各坊坊门会在上更时便关闭,杨云得提前出发,为避免耽误事,在确定没人盯梢后,杨云请来马车,先把四个萝莉和几大箱行李送到城东的客栈,这才动身前往别院所在的安青坊。
刘家是益州豪门巨富,城中宅院众多,但风景最好的还是要数上次杨云来过的城西这个庄园。
刘清媛作为已及笄的闺中少女,在这礼教并不森严的时代,不用守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以自由在家中别院邀请好友相聚。
当然为了避嫌,这种聚会邀请的都是闺蜜,只是当天赌气才请了杨云,但刘清媛也知道若消息泄露出去可能会败坏自己的名声。
“我还没嫁人,夜里邀请个男子来,外面定会说闲话……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此事。”
刘清媛暗自嘀咕。
时值夏末,天黑得很晚,上更前半个时辰刘清媛便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派到坊门附近的曲巷口等候。
“咚咚咚……”
坊门关闭的大鼓声响起,此时杨云刚好进入安青坊坊门。
丫鬟探头往左右看了看,突然冲出去一把拉住杨云,然后快速地带进曲巷,把杨云吓了一大跳。
“嘘,小道长,别声张,小姐叫我到这里等你,千万不要让人看到。”
听到气喘吁吁的娇弱女声,杨云不由莞尔,道:“行,你在前带路吧……我来的时候已经留意过了,没人注意到我们。”
丫鬟提着灯笼在前带路,杨云远远地跟着。从曲巷这边走,起码多走了一半路,绕道来到别院门前,丫鬟驻足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人,这才向与她隔着杨云五十步的杨云招了招手。
等杨云进门后,丫鬟赶紧进入院中,再次折身探头左右看了看,确定确实没人盯梢,这才放心地关上房门。
等门扣合上,丫鬟背靠着门板吐了口大气。
杨云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
到了自家府中,丫鬟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引着杨云穿过几个院子,由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处凉亭前才停下脚步。
“我家小姐说,公子在这里等候。”丫鬟躬身对杨云道。
杨云看了看天色,笑道:“现在已到约定时间,还不见倩影,难道你家小姐想爽约不成?”
丫鬟赶紧摆手:“我家小姐绝无此意,奴婢这便入内通传。”随即提着灯笼一路小跑而去。
看丫鬟走了,杨云没有继续待在凉亭,四下走了走。
刘家家大业大,同一个庄园,不同的院子,居然也有不同的景致。跟之前松井院南北混搭水天一色的景象不同,这个院子多假山、盆栽和怪石,然后引入一条小溪,溪底铺着一层白沙,流水潺潺,凉亭便建在小溪拐弯处。
暑热难耐,杨云弯下腰,轻鞠一抔水,感觉一阵清爽,忍不住脱下鞋袜,光着脚到小溪里行走,无比惬意。
就在这时,月门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刘清媛在丫鬟引领下来向凉亭行来,老远便朝正回首看来的杨云娇声叱责:“说好了二更天,是你提前到了,居然说我爽约?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杨云仔细打量,只见刘清媛在两名提着灯笼的丫鬟引领下,踏着月色而来,今晚她穿了一件白色罗衫,外套浅蓝色半袖襦衣,双臂绕着一条红色丝帛,下身穿一条镶着金边的百褶石榴裙,配合着她本来就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让人心旌荡漾。
刘清媛走到凉亭前,一把将其中一名丫鬟手里的灯笼抢过来,提到手上,娇声道:“你们先退下吧,这里由我招待。”
“是。”
两名丫鬟为免被迁怒,赶紧行礼告退。
刘清媛步入凉亭,把灯笼往石桌上一放,气呼呼地坐下:“我依约前来,你可以把秘方拿出来了吧?”
说着伸出娇嫩的玉手,目光如炬地看向十多米外的杨云。
杨云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一边穿鞋袜,一边笑着说道:“小姐什么都没做,一来便要别人交出看家的秘方,实在太过唐突了吧?说好今晚饮宴赏月,现在莫说是美酒佳肴,连一杯茗茶都未奉上……这便是小姐的待客之道?”
刘清媛腮帮子鼓得紧紧的,对杨云的质问很不满。
她暗自琢磨:“这里明明是我的地头,怎么他谈笑自若,好像他才是主人,反客为主了呢?”
杨云笑问:“赏月宴可以开始了吗?”
刘清媛瞥了瞥头顶弯月,嘟嘴道:“那你等着,本姑娘这就去安排。”说完起身走出凉亭,到了月门前向守候在这里的丫鬟吩咐一番,这才折返回来,道:“酒菜得花费一段时间做准备,不过等会儿吃完酒宴,你可得拿出秘方来,不能再耍赖不给了。”
杨云笑着摇摇头:“不行。”
“怎么还不行?”
刘清媛这回彻底恼了,可爱的双眸圆瞪,恶狠狠地望向杨云,声音都有些结巴了,“你……你可不能……太……太过分……这大晚上的本姑娘邀请你过府来,还单独跟你见面,传出去已有损本姑娘清誉……”
“你是要怪我吗?”
杨云摊摊手,一脸的无所谓:“其实这并非你清誉是否受损的问题,而是我用酸汤的秘方作等价交换,此番坐下来把酒言欢,乃是履行约定的其中一个重要环节,但我先声明,不能只喝酒,既然是宴会,总需要一点娱兴节目吧?”
“什么节目?”
刘清媛对杨云的无耻很惊讶,蹙眉不解地问道。
杨云道:“诸如歌舞表演,又或者别的什么,这要看主人如何安排。”
刘清媛气鼓鼓地道:“这么晚了,我上哪儿给你找歌舞姬?这不是难为人吗!”
杨云再度摇头:“我说的安排,不是请歌舞姬,而是由小姐亲自表演,以示诚意。”
“你……你……”
刘清媛气得全身发抖,纤手猛一拍石桌,忽然感觉疼得厉害,但她好面子,还不能说出口,眼睛瞬间潮湿,泪汪汪地看着杨云,“你这小道士,可不能太过分了!”
杨云道:“小姐如此说,让我心中好生难受……本是我用以赚钱的独门秘方,愿意跟小姐分享,只求今晚把酒言欢,如此要求不过分吧?却被小姐说得如此不堪……若小姐真这么认为,那我只好告辞了……不送……”
说完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下摆,转身就走。
“慢着!”
刘清媛见杨云去意甚坚,赶紧喝了一声。
刘清媛暗忖:“他分明是想反悔,故意给我设置难题,让我知难而退……哼,我都把他请来了,怎可半途而废?不就是歌舞表演吗,我多才多艺,还能让这小小的题目给难住?”
“唱歌我不会,但本小姐师从舞蹈名家,学了十多年舞蹈,可以在这里表演,不过我有言在先,表演结束后你不能再提过分的要求。”刘清媛意识到杨云占尽先机,想努力争取回主动权。
杨云驻足回首,看着刘清媛笑了笑,颔首表示同意。
刘清媛稍微松了口气,心中在想,只需表演一曲舞蹈,就能完成约定,拿到梦寐以求的配方,怎么看都是占便宜的事情。
而回到凉亭的杨云却暗笑不已:“这姑娘新莺初啼,对人情世故了解太少,光说不能提过分要求,关键是是否过分该如何界定?”
刘清媛站起来走到凉亭边,显然凉亭里狭窄的空间让她施展不开手脚。
她回首问道:“你想看什么舞?”
杨云对于舞蹈没多少研究,问道:“不知有何讲究?”
刘清媛横了杨云一眼,道:“我是问你,想看软舞还是健舞?看你就没见识,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杨云想了想,道:“所谓的软舞,应该是节奏舒缓、轻柔缓和的舞蹈,而健舞则是风格硬朗、曲风豪爽的舞蹈,我没说错吧?”
“你……你竟然知道这些……?”
刘清媛瞠目结舌。
杨云心道:“光听名字就能分析出来的,这刁蛮丫头还真以为自己是方家,别人都是外行……不过对于唐舞,我还真是外行,以后倒是要好好研究一下,话说大唐有不少舞蹈名家,长安、洛阳这些地方以后总会见识到……”
“我要表演了,你看不看?”刘清媛见杨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气恼地问道。
杨云道:“小姐请。”
刘清媛摆开架势,想表演健舞,以她活泼好动的性格,最喜欢如此舞蹈风格,但即将开始时又有迟疑。
她心想:“不行,今天穿着太过松散清凉,如果表演健舞,有可能会被他占便宜……”
“我表演绿腰,不过没有乐曲匠人伴奏,我只能清曲表演。”刘清媛道。
“好。”
杨云笑着回应。
刘清媛便在杨云面前,嘴里哼着曲调,扭动起腰肢,正式开始表演舞蹈。
第一百零五章 夜会(下)
绿腰,又名“录要”或“六幺”,乃是当下最著名的软舞舞蹈,亦属唐宋歌舞大曲之一。
白居易《乐世》诗题有解:“一曰绿腰,即录要也。贞元中乐二进曲,德宗令录出要者,因以名,后语讹为绿腰,软舞曲也。”
“绿腰”舞以舞袖为主,节奏先慢后快,舞姿轻盈飘逸。
自小练舞的刘清媛身姿纤细,表演绿腰可谓相得益彰,就算没有舞曲相伴,杨云也能从舞蹈中观赏到女子身姿的美态,尤其当刘清媛下腰或是展臂时,因其衣着松散,更是给人以想入非非之感。
不知不觉间,杨云居然和着刘清媛的表演打起了节拍。
一曲表演结束,刘清媛收势,见杨云面带沉醉之色,心中无比得意,问道:“怎样,本姑娘还算有几分本事吧?”
杨云笑道:“刘小姐的舞姿实在曼妙动人,让人以为置身仙境,亲眼目睹瑶池宴上仙女翩翩起舞。”
刘清媛心情转好,坐下来兀自有些娇喘吁吁,笑吟吟道:“你还算有点见识。”说完转头打量杨云,问道:“你懂舞曲?居然会打节拍?”
杨云当然不能说自己是门外汉,笑道:“略通一二。”
刘清媛舞蹈表演结束,丫鬟们开始上酒菜,等上齐后,刘清媛道:“舞蹈已经表演过了,现在酒席也已摆上,就等饮酒赏月……你可以拿出秘方来了吧?”
杨云没有举起酒杯,笑着摇头:“不可。”
刘清媛霍然起身,怒气冲冲地发出质问:“你想耍赖?”
杨云语气平和,反问了一句:“什么叫耍赖?”
“你明明说,不再提过分要求,把酒言欢过后就要把秘方给我的。”刘清媛咬牙切齿地道。
杨云道:“连酒都不曾喝一杯,就要我履行承诺……小姐以清曲表演绿腰舞,随便扭动几下腰肢,就换得我家传秘方,是否对在下不公平呢?”
“你……你简直无耻!”刘清媛骂道。
杨云笑着说道:“如此良辰美景,非要把一件高雅的事,说得如此功利,刘小姐你是否太过扫兴呢?”
言语间,杨云的目光在刘清媛身上逡巡,神色有些古怪。
刘清媛顺着杨云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发现衣服有些松垮,赶忙举起双手挡在胸前,紧张兮兮地四下打量一番,可四周杳无人影,别说能保护她的家丁,连个丫鬟都没有。
这时刘清媛才想起,为了防止自己夜会杨云的消息外泄,别院所有家丁都被她打发去了其他地方,就剩下十多个丫鬟和婆子,而且刚才上菜完毕,她打发丫鬟去隔壁院子等着,导致眼下身边无人可用。
“你……你想做什么?”
刘清媛终于紧张起来。
杨云道:“刘小姐以为我要做什么?”
刘清媛面带恍然之意,指着杨云道:“好啊,我早该知道你包藏祸心……你懂法术,而且造诣还颇深,至少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谁是你的对手,所以才苦心积虑,说要跟我月下共饮,借机调开我身边人,如此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到这里,刘清媛紧紧地捂住衣领,一脸惊恐地看向杨云。
“戏精!”
杨云白了刘清媛一眼,摆摆手道:“谁会对你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感兴趣?我乃修道之人,虽跟佛门六根清净不同,但至少不会做有伤风化的丑事。”
刘清媛娇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藏着几个模样周正的小丫头,还敢自诩为正人君子?”
杨云这才知道原来刘清媛对自己的情况调查得很详尽。
杨云正色道:“希望刘小姐明白,我府上的女孩子,都是我收的有仙缘的徒弟,我们是师徒关系,并非有什么龌龊事。”
“哼!”
刘清媛一脸不信,好像非要把杨云打入银贼行列才甘心。
杨云心想:“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些过了?她怎么紧咬着我不放?”当下皱眉道:“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真要动歪脑筋,有必要现在对你解释?再者,莫说她们只是我的徒弟,就算我的人品真如小姐形容那般不堪,也不该找几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在身边,而应该寻几个知情识趣的女子,年岁至少及笄才是。”
“你什么意思?”
刘清媛越发紧张了,因为她正好刚及笄。
杨云说这番话就像是暗示会找她一样。
杨云苦笑着说道:“刘小姐,正所谓当局者迷,难道你没发现,以我的年岁,根本就不可能沉溺于……男女之事吗?”
刘清媛怔了怔,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
对啊。
这小子年纪太小了,哪怕不是清心寡欲的道士,对那种事也应该有心无力才对。
我怕他干什么?
刘清媛想通这一点,恐惧尽去,但依然没给杨云好脸色看,她放下双臂,板着脸道:“你的条件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否则今晚的赏月宴到此结束。”
杨云道:“看来刘小姐也是性情中人,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其实这次我前来,真有一件事情拜托,若小姐可成全的话,那今天的赏月宴就到此结束吧,而且我也会将酸汤的秘方相送,另外还可告知小姐有关夏日制冰之法。”
“啊!?”
刘清媛震惊不已。
若答应杨云所请,今晚不但能学习怎么制作酸汤,还可以学到在炎炎夏日制冰?!
“那些冰,不是你从冰窖里找来的吗?”刘清媛杏目圆睁,不解地问道。
杨云摇头。
刘清媛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个诱惑对她而言实在太大了,她眨了眨眼,再一次确认:“这么说来,那冰是你用法术造出来的……今晚你要把法术教给我?”
杨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如此说也差不多吧。”
刘清媛道:“可是……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杨云道:“小姐乃守信之人,若你应允下来,我今晚就教会你如何熬制酸汤,还有造冰,而后小姐才履约。”
刘清媛心中惴惴不安,忖道:“他不会真让我跟他那……什么吧?”
“先跟你说好,若是你对本小姐有非份之想,莫说应允了,我立即叫人来把你轰出去!”刘清媛恶狠狠地说道,但这种威胁的话苍白无力,因为杨云真要做什么的话,她是没办法反抗的。
杨云摇头:“绝对不会冒犯小姐。”
“那你说吧!”
刘清媛急于了解杨云的条件,脸上全都是关注的神色。
杨云道:“我想请刘小姐帮我还有我身边几个女孩,离开益州,乃至蜀地。小姐莫要急着拒绝,以我对刘家的了解,你们拥有出蜀地的商队,帮我离开并非难事。”
刘清媛听到杨云所请,脸色一变,秋水双瞳反复打量杨云,生怕又一次被对方算计。
在杨云面前,她吃了太多亏,质疑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你跟你师傅是节度使府上贵宾,在之前的青羊宫道法大会上又力压群雄,正是风光的时候,你为何要离开益州?就算走,为何要让我刘家帮你?”刘清媛谨慎地问道。
杨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刘清媛蹙眉:“什么其一其二的,休想糊弄本姑娘。”
杨云叹道:“你只看到了我们师徒的风光,却不了解我们的无奈……其实,我们并不想为王节度使效命,只是为拯救剑南道百姓才出世,又因缘际会下来到成都,而今家师被王节度使勒令随军出征会野城,而家师之前卜了很多次卦,均显示唐军未必轻易取胜,战事将面临巨大的麻烦。甚至……”
“甚至什么?”
刘清媛追问。
杨云道:“甚至有可能会遭遇一场大败。”
第一百零六章 丑闻
“什么?”
刘清媛非常震惊,过了好半晌才道,“既然你们师徒已算到此战会败,为何不跟王节度使言明?”
杨云摇头:“战事尚未开启便先言败,这是扰乱军心。堪舆玄空之术在军中本就是忌讳,这种事谁去提都会触霉头,一旦遭遇失败,罪过就会落到谁头上。”
“哦。”
刘清媛仔细思索,杨云的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杨云继续道:“当然,家师也不会逃避责任,他会到战场上施展各种法术,竭尽所能帮助大唐获胜,但既然上天已有警示,也不能不预作绸缪,为师门传承考虑……”
“家师吩咐我尽快离开益州,如此就算其中一人蒙难,依然可保师门衣钵。可我乃一介修士,又是这般年岁,想单独离开蜀地,谈何容易?”
刘清媛眼里满是同情,点头道:“我本以为你们师徒都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但现在看来,你们师徒都很有担当,尤其是你师父武尊道长,明知此战凶多吉少,还亲赴前线……他让你离开成都这个是非之地,确实是为你好。”
杨云道:“如此说来,刘小姐答应交换条件?”
刘清媛撅起小嘴,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杨云:“本姑娘凭何相信你?”
杨云笑道:“我刚才所言,小姐最好别外传,否则这扰乱军心的罪名,谁都承担不起……小姐不需要相信我,这本就是一次交易,小姐派人掩护我出蜀地,我交给小姐酸汤配方和制冰方法,互利互惠。”
“这个嘛……”
刘清媛犹豫不决,冰镇酸汤对她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而且只需要帮助杨云离开蜀地,听起来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
但助杨云离开又涉及到剑南道节度使,她觉得关系重大,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你把配方给我,回头我一定帮你离开。”
刘清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始耍起了小心机。
杨云摇头:“刘小姐应该很清楚,天亮后王节度使便会启程前往雅州前线,成都这边也会因为战事开启而戒严,若会野城有变,蜀中要道更是会处处设防,到那时连刘家商队出入都很困难,小姐如何帮我?”
刘清媛气恼地道:“你既然知道城内要戒严,还让我帮你?”
杨云道:“王节度使出征,为避免被吐蕃派来的密探知悉,打草惊蛇,从未对外公布过,百姓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未来一两日内应该不会戒严,而刘家却不可能不知戒严之事,定会抓紧时间派出商队,这也是我前来相请的原因。”
刘清媛很不高兴,心想:“为何我家的事,他比我都明白?这两日好像真有商队出远门,莫非就是因此……”
杨云看到刘清媛一脸难色,笑道:“若刘小姐不肯相帮,此事便就此作罢,今晚就当未曾见过我便是……我在坊间客栈预定了房间,告辞了。”
杨云说完拱手,便欲转身离开。
刘清媛本来还要细细琢磨,一看杨云有作罢之意,来不及思索,赶忙招呼:“你先别走……有话好好说嘛,你要我帮你也可,但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不行。”
杨云断然拒绝,“此事小姐最好莫要泄露出去,尤其是我的身份,若被人知晓,徒惹麻烦。若小姐觉得以己之力无从相帮,千万莫要勉强。”
刘清媛气急:“谁说本姑娘没能力帮你?不就是找人带你出蜀地么?哼哼,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跟家里商队的几个管事都认识,只需跟他们知会一声便可,这有何难?”
杨云躬身道:“那就劳烦小姐现在就去通知一声,找个商队管事跟我接洽……此事办妥,我先将制冰的方法如实相告,等我出成都后,再将制作酸汤的方法告知小姐……你看如何?”
“到时候你跑了怎么办?”刘清媛蹙眉道。
杨云笑了起来:“酸汤跟制冰,显然是制冰难度更大,自古以来从未有之……至于酸汤,小姐何必那么在意呢?这炎炎夏日,荔枝、水蜜桃、梨子乃至蜜桔均可榨成果汁,若添加进冰块,那味道……啧啧……”
刘清媛听了眼前一亮。
巴蜀之地盛产水果,对于刘家这种世家大族来说,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有了水果叫下人榨成果汁,确实没有任何难度。
想到这里,刘清媛终于打定主意,对杨云道:“本姑娘姑且信你一次,这就去叫人把商队管事请来……不就是送你离开蜀地吗,举手之劳罢了!”
……
……
刘清媛知道不用再陪杨云喝酒,以及用唱歌、跳舞这种取悦于人的方式换取配方,暗自庆幸不已。
刘清媛叫丫鬟去请就住在本街坊的商队管事前来,闲着无事,二人坐回石桌前。
“不如与小姐共饮一杯?”
杨云看了满满一桌菜,伸出手拿起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笑着问了一句。
刘清媛一抬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秦楼楚馆里陪酒卖笑的风尘女子?你想喝自己喝,本姑娘可没兴趣陪你。”
杨云有些尴尬,举起酒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的,有些像醪糟水,女孩子喝倒是正合适。
一饮而尽,杨云拿起筷子夹了菜吃上几口,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到杨云的囧样,刘清媛心中别提多舒坦了,似乎主动权已完全落到她手里。
杨云吃吃停停,偶尔跟刘清媛对上几句话,刘清媛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傲娇模样。
过了许久,丫鬟带了一名四十出头,身材雄伟,皮肤黝黑,脸型方正,细长眼睛里闪烁着慑人光芒的中年男子,刘清媛立即起身相迎。
“雷叔叔,你来了。”
刘清媛跟这男子很熟稔,笑着迎过去。
杨云站在原地不动,并未有上前套近乎之意。
被称为“雷叔叔”的男子走过来,本来满脸笑意,但看到凉亭中还有一名年轻男子时,眼神一凝,敏锐的目光一扫,发现桌上的酒菜以及杨云面前只剩下半杯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姐。”
中年男子恭敬地向刘清媛行礼。
刘清媛笑着拉住中年男子的手:“雷叔叔,我还记得小时候,经常骑在你脖子上,玩过家家打仗,今年闹元宵的时候,你还陪我去城里看过花灯,转眼半年过去,身体可还好?这位是……嗯,坐下来同饮一杯如何?”
刘清媛本来想给来人介绍一下杨云,但想到杨云特殊的身份,泄露出去很可能会给刘家带来大麻烦,便缄口不言。
而她的这种反应,只能让雷姓男子觉得杨云身份“特殊”,跟刘清媛半夜于别院私会,想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不必了,明日商队就要出发,我这边还得准备一下……不知小姐唤老朽来所为何事?”雷姓男子看向刘清媛的眼神溺爱异常,但一举一动都非常恭敬,不敢越主仆界限一步。
刘清媛笑着道:“自小雷叔叔就疼我,难道我不能请你喝杯水酒?雷叔叔,你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们边喝边谈。”
“真不必了,小姐,明日出发就是几个月不落屋,我得跟家里人交待好。”雷姓男子耐心解释道。
刘清媛面露遗憾之色,道:“既然雷叔叔这般忙,那就等下次找个机会再跟雷叔叔饮酒叙话。言归正传,今天请雷叔叔前来,是有事相托……我有一个朋友想离开蜀地,奈何道路不熟,再者路上需要人帮衬,所以求到我名下来,我便想到雷叔叔。”
“哦?”
雷姓男子厉目扫过杨云,问道,“可是这位小兄弟?”
“正是。”
刘清媛颔首道。
雷姓男子近前向杨云打招呼:“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小姓杨。”杨云拱手回道。
“原来是杨公子,不知杨公子因何出蜀?”
雷姓男子一看就是那种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为人谨慎,看出杨云请刘清媛相帮不是什么好事。
杨云道:“其实我并非蜀地人,来自中原,只因琐事耽搁,滞留成都不归。如今听说西川将有大战发生,接下来一段时间道路难行,便想早些回故乡跟亲眷团聚。”
雷姓男子显然不信杨云的说辞,笑着问道:“你说你是中原人士?”
杨云早就料到会有此着,换上一口豫剧腔:“正是,我此行乃前往河南道。”
“原来如此!”
雷姓男子释然点了点头。
这年头许多人甚至连离家百里都做不到,跟更何况是学会几千里外地方的口音?杨云平时都是以蜀地口音跟人对话,等他拿出纯正的中原腔后,就算是老成持重的老江湖也很难察觉异样。
“小姐,此事老朽做不了主,得请示公子。”
雷姓男子不再问杨云,转头对刘清媛说道。
刘清媛面带拘谨之色:“雷叔叔,这件事……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我父兄知晓,所以才单独请雷叔叔过来……就请雷叔叔帮我这一回,我知道雷叔叔一向最疼我了。”
此时的刘清媛刁蛮不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雷姓男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雷姓男子神色阴晴不定,目光在杨云身上逡巡,眼神中不但有惊,更多是怒。
杨云心想:“自家小姐大半夜跟年轻男子私会,饮酒作乐,且衣衫不整,好死不死还被你撞见了,如此丑闻,你作为下人跟自家主子汇报,分明是自揭家短!现在刘家家主是不会对你如何,但日后怎么样就说不一定了。为保持家族清誉,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让你玩消失。如此一来,其实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悄无声息把人送出蜀地,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不知你会如何选择呢?”
“小姐,若不跟公子说一说,回头被公子知晓……”雷姓男子迟疑半晌,实在是承担不起后果,最后还是为难地说道。
刘清媛笑着宽慰:“雷叔叔请放宽心,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而且他离开蜀地后,跟我们刘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就当从来没见过他一样。”
雷姓男子天人交战好久,最后咬咬牙,点头道:“明日一早我带的商队便会出城,就让这位杨公子准备一下,城门一开就走……之前已跟东门守将打过招呼,误了时辰再想出去就难了。”
第一百零七章 谁说这是幽会
出行事宜很快便安排妥当,时间、地点和如何接头都跟杨云交待清楚后,雷姓男子这才带着略微有些惶恐的心情离开。
刘清媛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杨云利用,一颦一笑都在杨云掌控中,吃了亏都懵然未知。
“好了,本姑娘给你安排好一切,你这下总该把制作酸汤和冰的秘方交给我了吧?”刘清媛让丫鬟送雷叔离开,待凉亭里只剩下她跟杨云独对,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刘清媛道:“你直接说好。”
杨云问道:“可有文房四宝?”
“本姑娘记性好,诗歌记上一两遍就熟了,根本没必要拿纸笔。”
杨云笑道:“那你听好了,制冰的这些方法呢,就是硝石中加入水……”
“慢着,你说什么?硝石是什么东西?”
刘清媛一头雾水,连忙打断杨云的话。
杨云摊摊手:“姑娘不是说你能记住吗?”
刘清媛脸颊飞红,随即撅嘴不满道:“谁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啊,准备文房四宝。”
……
……
杨云把制冰方法写出来,交给刘清媛。
刘清媛仔细看过,眉头丝毫也未舒展开,她眨眨眼,随即抬头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杨云,问道:“你这写的什么鬼东西?硝石是何物?”
杨云道:“说起来这制冰跟制火符咒一样,均属于炼丹术的分支,其中硝石便是炼制火符咒的重要原材料,市面上极少见,好在我府上很多,平时神仙楼用的冰都是用硝石制成的。”
“你有硝石?那你为何不顺便带一些过来?”
刘清媛把秘方放下,瞪着杨云问道。
杨云笑了笑:“临时才想起告知小姐制冰之法,提前可未预料到这一节……”
“如此说来,你又是空口无凭?你……你简直无耻!”
刘清媛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极大威胁,每次以为交易成功,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一再被杨云羞辱。
杨云道:“明日走前,我会把硝石制冰的具体步骤告诉你,并画好图画,你按照我所列方法,就能造出冰来,任何季节都可以,而且可以反复利用。”
刘清媛气鼓鼓不说话,显然在没有实证前,她不再相信杨云的说辞。
杨云道:“制冰需要材料,不过制作酸汤却不难。”
说着,杨云看着刘清媛俏丽的面庞,不知不觉间,居然看得有些出神,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会如此好看,而且性格也很俏皮可爱,居然让他生出一种占为己有的冲动。
他赶紧摒弃这念头,心道:“我怎么会想入非非……这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以后跟她不可能会有交集。”
刘清媛道:“酸汤秘方在哪儿?”
杨云道:“酸汤的制作方法,说起来再简单不过,只需将乌梅和糖放一起熬制,加上桂花等调味料,掌握好火候便可……府上可有乌梅和糖?”
刘清媛赶紧让丫鬟去准备,虽然这里只是刘府别院,但吃喝用度齐备,厨房要找到乌梅和糖都不难,虽然这时代没有炒菜,但对大户人家来说菜色还是非常考究,调味料准备得非常充分,莫说桂花,还有许多市面上少见的佐料,都被丫鬟带了过来。
“这次你再骗本姑娘,一定让你走不出我家大门!”刘清媛恶狠狠地发出威胁。
杨云笑道:“为了让小姐相信,我只好亲自出马为你熬制酸汤……不如一起进厨房?”
“走!”
刘清媛浑然不顾自己世家千金的身份,直接带杨云往厨房去了。
……
……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忙活,一锅酸梅汤终于熬制出来。
等冷却时,刘清媛已在眼巴巴看着,嘴上偶尔嘟囔着什么,似在默背刚才杨云给出的佐料配方。
杨云道:“时候不早,小姐既已学会,为何不先回房休息?”
刘清媛翻了个白眼,道:“本姑娘不用你操心,只管把秘方交出来,别的就跟你无关。怎么样,可以喝了吧?”
杨云做出请的手势,道:“不怕烫,随便。”
刘清媛忍不住用木勺从锅里舀了一碗酸梅汤出来,开始一点点品尝起来,她要验证杨云给她的秘方是否就是此前喝过的酸梅汤的味道。
“怎么样?”
杨云见刘清媛抿了一小口后还在回味,不由问道。
“还行。”
刘清媛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用木勺舀起碗里的酸梅汤,轻轻哈气,然后送到嘴边喝起来。等喝完一碗,她还意犹未尽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木勺。
忽然意识到什么,刘清媛侧头发现杨云正打量自己,顿时连脖子都羞红了,她别过头,不跟跟杨云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总算你没骗本姑娘,不过你走之前,还是得把制冰的材料给本姑娘弄来。”
杨云道:“离开此处,怕是无法再来了……我回去时小姐可以派人一同前去……”
“别!”
刘清媛急忙道:“派人跟着,你定会搞鬼,还是本姑娘亲自出马算了,今晚你别住客栈了,我给你安排厢房休息,等明日坊门开启,我跟你回家取材料。”
杨云躬身行礼:“如此最好不过,我正愁此时投宿客栈有所不便,谢过小姐好意。”
……
……
别院内厢房众多,安排杨云落脚没有任何问题。
其实此时杨云无心睡眠,毕竟来日一早就要跑路,他必须得提前做好规划。随着精神力日益增涨,如今他跟家里的小萝莉沟通非常简单,在他的精神力引导下,雅柔轻松便能开启传送门,跟他进行交流。
杨云让雅柔把存放在家里的硝石给“取”来,“送”到他这边。
刘清媛回到别院闺房休息,手里捧着个大瓷坛,在杨云面前她需要顾及形象,只能用木勺舀起来慢慢喝,现在进了房放飞自我,直接对着坛口大口喝起来。
“真酸……不过,好过瘾啊。”
刘清媛喝了半坛,觉得胃不太舒服,但精神上却无比满足。
贴身丫鬟推开门进来,向刘清媛汇报了有关杨云入住厢房之事。
刘清媛吩咐道:“行,给我盯紧点儿,明日一早我还要跟他回家拿东西。”
贴身丫鬟道:“小姐,您还未出阁,这深更半夜的跟男子幽会,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
刘清媛瞪了眼贴身丫鬟:“谁说这是幽会?明明是……唉,算了,管人家怎么说,清者自清,我又跟他没做什么。再者以他的年岁,他能做何?”
“小姐,要不……我们这就回府吧,这一片巡街和把守坊门的都是我们刘家人,不用担心路上出问题。”贴身丫鬟苦着脸说道,她很担心事后被家里追究责任,小姐不懂事乱来,当丫鬟的不提醒不阻止那就是罪大恶极。
“现在回去才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父兄知道我这么晚归家,肯定会刨根问底,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说到这里,刘清媛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再说天亮后我还要跟他回家拿制冰的材料,怎能说走就走?你先退下……嘶,一下子喝这么多水,居然有些内急,你赶紧去拿恭桶来……”
第一百零八章 轻轻的我走了
刘清媛很高兴。
她觉得自己赚了大便宜,拿到渴望已久的酸汤配方不说,还顺带获取了亘古就未听闻过的在夏日制冰的方法,她那有限的生命中从未做过如此有成就感的事。
而且夜深人静跟男子在家中单独相会,她心中也有一种做坏事的强烈刺激感。
坊间三更鼓敲响,刘清媛仍旧未入眠,不知不觉便往杨云所住西厢院而去,进入院子,看到厢房里亮着灯,她蹑手蹑脚来到门前,想偷听一下里面的动静。
杨云耳聪目明,第六感尤其强烈,早就察觉到刘清媛到来,等刘清媛脑袋瓜凑到门板前想附耳偷听时,杨云招呼:“刘小姐,你有事吗?”
刘清媛生出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但脸上却挤出一抹笑容,娇声答道:“我过来看看,怕你偷偷溜走了!睡下了吗?”
杨云直接把门打开。
刘清媛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往杨云身上瞧,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眼角余光掠过,发现杨云衣衫齐整后,她才放下所有担心,抬起头来,瞪着杨云问道:“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
“呵呵。”
杨云笑道,“小姐不也一样?”
刘清媛做出恍然状,“哦,你明天就要出逃,所以今晚睡不着觉,是吧?正好本姑娘也失眠,聊聊?”
杨云看了看左右,“就在这里,还是哪儿?”
刘清媛丝毫也不顾男女有别,跨步进入房间,大大咧咧道:“这是我家,我想在哪儿跟人聊天都行。”
进屋后她直接来到靠窗的地席上坐下,杨云跟着过去,坐到席案对面。
“小姐怕我逃走?实在大可不必……呶,这是你需要的制冰材料……”
杨云顺手把地席旁放置的一口半大木箱拖到近前,打开盖子,里面全是白色晶体。
刘清媛不解地问道:“这个……就是你说的硝石?你……既然你带来了,为何之前不说?”
杨云摇头道:“我是空手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领我来的丫鬟……我不过是作法,把东西从家里搬云过来而已。”
“胡说,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神奇的法术?”刘清媛连连摇头。
杨云笑着一伸手,箱盖自动合上,然后木箱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后徐徐落在刘清媛面前的地席上。
刘清媛惊讶得合不拢嘴,她试着去挪动木箱,发现很沉,大约有十几二十斤重。然后她俯下身,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确定这木箱没有任何机关。
“你……你的法术……真有那么神奇?我怎么觉得不可信呢……”刘清媛有些晕晕乎乎地说道。
杨云道:“修道者鱼龙混杂,这世间多数道士都是以坑蒙拐骗的手段行走江湖,难免落下不好的名声,但也不能否认其中有大神通者,就比如说我和我师傅……”
刘清媛一脸羡慕,问道:“你的法术……能不能教给我?”
杨云笑着摇摇头:“法术可没那么容易学……”
“那你还收弟子?我做你弟子,总归不会委屈你吧?”刘清媛生气地道。
杨云道:“学法术,天资最为重要,而且其间要经历千辛万苦,小姐生于富贵人家,从小未经历过世间苦难,体会人世沉浮,怎能领悟道法奥义?”
“那也总比嫁人强……”
刘清媛赌气一般说道。
“什么?”杨云问道。
刘清媛发现自己失言,连忙岔开话题:“既然材料带来了,不如教我怎么制冰……你放心吧,天亮前定能把你安全送出城去。”
“好。”
杨云闲着无事,欣然应允。
刘清媛见杨云站起来,舒展下腰身,一股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是男子,并不是平日里秉烛夜谈的闺蜜,一时间心跳加速,面颊再次红了起来。
为掩饰尴尬,她咳嗽一声,然后翘首问道:“你是在这里教,还是出房去?”说到这儿她掏出手巾擦擦脸,摇头道:“这屋实在太闷了,你看……我都出汗了。”
杨云笑着点头,带着木箱,跟刘清媛出了厢房。
随后又是近一个时辰的忙碌。
……
……
四更鼓刚敲过不久,杨云便乘坐马车离开刘府别院。
此时坊门尚未开启,不过刘家手眼通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坊门,路上遇到巡城兵马,车夫亮出刘家的招牌就顺利过关,让杨云有些忐忑的心安放回去。
杨云先去安伦她们下榻的客栈汇合。
刘家派来的人轻松叫开富春坊坊门,马车直接停在客栈门前,杨云下车后进入大堂,昨晚打过招呼留守的店小二,正趴在柜台上睡觉。听到脚步声,店小二睁开惺忪的眼睛,就着灰暗的烛光,看清楚杨云来了,连忙直起身来。
杨云丢了一吊铜钱到店小二面前,店小二睡意尽去,眉开眼笑地引领杨云上楼。此时房间里几个丫头已洗漱完毕,收拾妥当,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看到杨云,都非常高兴,接下来就是搬运行李。
很快一切搞定,载着杨云五人和行李的两辆马车在“吱嘎”声中,往约好的东门水井坊刘府仓库而去,到了地方,天地依然一片黑暗,刘府商队已一切就绪等候出发。
“杨公子,先跟您说清楚,此行途中会路过几个哨卡,您千万别强出头,若有人问及,您就说是账房学徒。”
刘家商队管事雷焦跟杨云嘱咐一番,他也是唯一知道杨云跟刘清媛有着“亲密”关系的存在,关于杨云的来历,他对商队中人三缄其口。
杨云恭敬行礼:“在下一切听从雷当家吩咐。”
“那就上车吧,趁着天没亮,我们赶紧出城,争取用一个时辰抵达龙泉驿……”
……
……
安伦、雅柔和雅清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前面这辆马车车厢放了两大口箱子,乙丹坐不进去,就跟杨云一起坐在车架上。
两辆马车位于商队靠后的位置,很不显眼,旁边有骑马的护卫来回游走,坠后的则是徒步的趟子手。
商队出城前行进缓慢,毕竟黑乎乎的看不清道路,而且还不能燃起火把照路,刘府商队乃是通过买通门关出城,并无官府公文,说白了就是走私。
刘府商队往来于成都与川外几大城市之间,而今天这个商队更是很凑巧,乃是先往东都洛阳,再往长安贩货,所运全都是蜀地特产,到洛阳和长安交给自家商铺慢慢销售,换成当地货物再运回蜀地来,一来一回可赚取一倍利润。
也只有刘家这样累世门阀,才能支撑起如此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商队。
出城时并无官差上前查验。
随着城门开启,马车压根儿就没停,穿过瓮城,驶过横跨于护城河上的吊桥便算出城了,往东南走二十里就来到龙泉驿,大唐在官路中每隔二十里就会设驿站,供官差和过往商队挂靠休整。
商队有骡马代步,平原地带一个时辰走二十里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山区的官道,可能连十里都走不了,若涉及渡河,那就更耽搁时间,一天能行进百八十里就算不错了。
商队继续前行,天色大亮时,商队已经到了龙泉山半山腰,此时旭日东升,空气能见度很高,回望成都那高耸的城楼,杨云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轻轻的我走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洛阳,我来了!”
“那里将会有完全属于我的舞台!”
第一百零九章 绿油油的
辰时三刻。
太阳还在东方的地平线上,王昱已然踏上征途。
这次说是要保持低调,但对外早已不成为秘密,益州世家大族基本都清楚内情,而且剑南节度使府筹备会野城之战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保密方面形同儿戏。
王昱带着白启元等幕僚出城,松梅和一帮徒弟以及自动投靠的“护卫”裹挟在马队中前行。
王籍和公孙简不用去前线,此番跟在队伍中,只是恭送王昱出城。
王昱对儿子的孝心并不上心,根本就没有留下来单独交待的意思。
如此一来,王籍自然也就无法向王昱提出让杨云随军之事,无奈之下只能找来堂姐王莲,做出一番交待。
“三弟放心,我会照顾好武尊道长,不让他受任何委屈。此番出征准备齐全,我大唐定能一举拿下会野城。”
王莲信心十足地道。
王籍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有武尊前辈相助,想必胜利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哦对了,昨晚四姐找过我,询问四姐夫的情况,不知近来四姐夫在雅州前线如何了……”
王莲摇头叹息:“节帅未提及,四姐夫也没有书信回来,确实让人揪心。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接下来……大帅依然会让四姐夫领兵,冲锋陷阵在前,而攻城战向来又是死伤最为惨重的战事……”
“唉!”
王籍幽幽叹息,“父亲还是对四姐当初的选择耿耿于怀,这又是何苦呢?四姐夫若战死沙场,四姐不知会多伤心,日后父女反目……其实四姐夫建立功勋,本该名正言顺撤下来休整,没人会说什么,现在这样,反倒会给人一种凉薄……”
王莲嗔怪地看了王籍一眼,主动打断他的话:“三弟,这些话岂是人子能言的?你还是多想想学业吧,我走了。”
王籍看了眼远去的王昱,颔首道:“六姐走好。”
“驾!”
王莲打马离去,王籍目送马队悉数出城,才折身回府,宽解姐姐王倩去了。
……
……
当天成都城门设防,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出。
城内人心惶惶,那些就算不知有战事发生的人,通过城防变化也能猜到端倪。
王籍陪姐姐吃过午饭才想起找杨云,他想请杨云继续制造火符咒,以备不时之需,去了工坊未见到人,又去杨云家中和神仙楼,也都不见人影。
“怎么回事?高人跟刘小姐夜会,彻夜未归?”
王籍并未想过杨云会离开成都。
他带着人四处找寻,把杨云平时去过的地方寻了一圈,日头西斜,依然一无所获,感觉情况不妙,立即派人通传公孙简来见。
公孙简当天在青羊宫,代表节度使府与剑南道各道家宗门代表密商势力划分,王籍的近随找上门来,他还有些莫名其妙,匆忙回到节度使府见过王籍,才知道杨云失踪了。
公孙简扁扁嘴,不以为意地道:“左右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道士,对于他的下落,三公子为何如此着紧?”
王籍破口大骂:“什么不入流的小道士,正是他把你举荐的青鹤道人折辱得体无完肤,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不对,不会是你气不过,派人把他暗算了吧?要动手便在法会上正式斗法,用下三滥的手段可不是正人君子。”
公孙简一脸冤枉之色:“公子,瞧您说到哪里去了?节帅出征,鄙人肩头责任重大,何至于要对一个小人物出手?那不是自贬身份吗?”
王籍狐疑地看了公孙简几眼,“你说不是你,如何证明?昨日我才跟他见过面,今日一早城门便封闭,坊间也设下禁制,除了官府的人,谁能带走他并藏匿起来……难道说,他还在刘府未出?”
王籍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我怎未想到这一点?不行,我这就去找刘公子,非得找到高人的下落不可。”
……
……
王籍匆忙去找刘元卓。
刘元卓听说任性妄为的小妹请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到别院半夜私会,无比震惊。
“此事在下怎么没听说过?王兄莫要乱说,污人清白。”刘元卓强装镇定地说道。
王籍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不过是小事而已,刘兄怕什么?杨道长乃世外高人,法力高深,连立功勋,跟刘家完全配得上……就是不知武尊真人这一脉,是否允许门人成婚……哈哈……”
刘元卓很焦虑,不知该如何跟王籍解释。
过了好半晌,刘元卓才叹道:“王兄或有不知,其实……王、刘两家定下婚约,小妹,本是要嫁入王家的。”
“啊!?”
王籍一听眨了眨眼,随即满脸都是懵逼的表情,脱口问道,“嫁给谁啊?”
刘元卓苦笑道:“如今王家还有谁已成年却尚未嫁娶的?”
王籍怔了怔,道:“还有六姐,四弟,但四弟是庶出……哎呀,不会是我吧?”
刘元卓无奈地点了点头。
王籍脸都绿了,就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可……可能……我……我跟令妹之间……这误会未免有些……太大了……此事……休……休要再提……”
刘元卓叹了口气,他也不支持把妹妹嫁给王籍,倒不是说他认为王籍跟刘清媛之间谁配不上谁,而是他不想让妹妹的婚姻牵扯进政治利益中去。
刘家有意撮合王籍跟刘清媛,主要是因为刘家两代人未曾在中枢占据高位导致呈现衰落的迹象,地头蛇再强,遇到过江的强龙还是只能屈服,不然就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刘家把嫡出的小姐嫁给剑南道节度使最受宠的公子,便是想凭借政治联姻,为刘家带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兴盛。
过了好半晌,王籍心情才平复下来,问道:“令妹在何处?”
刘元卓摇头:“刘家门风甚严,从小就不允许家中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打小便请来名师教导琴棋书画,可我那小妹脾气倔,管束越严她就越叛逆,为此没少挨揍。如今小妹年已及笄,经常在家中别院召集益州世家千金聚会,自得其乐。家中长辈见不伤风化,且可与各大家族保持良好的关系,也就听之任之。”
“这段时间,她基本在跟一帮闺蜜厮混,我连她影子都碰不到,谈何了解她的行踪?至于你说的昨晚杨兄弟前去别院拜会,我也是现在才得知情况,不过正如你所言,大可不必担心,杨兄弟毕竟是道士,舍妹怎会跟一个方外人产生私情?但这件事毕竟牵涉到你跟小妹二人的婚约,你有疑问,我派人去问过便是。”
……
……
刘元卓派心腹去打听,别院下人为避免自家小姐名誉受损,只说杨云来过后很快就走了。
王籍听到回报,有些心不在焉,他还在想有关自己跟刘清媛的婚约。
“看来王兄只能去别处找找了。”
刘元卓双手一摊,流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没有丝毫犹豫便把事情推出去。
“嗯。”
王籍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告辞。可当他抬头面对刘元卓时,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总觉得自己的脑袋绿油油的,最后拱了拱手,扬长而去,这让刘元卓非常尴尬。
刘元卓来到窗前,目送王籍骑马远去,摇头叹息:“早知如此,便不该把婚约之事告知他……唉,小妹也是,大晚上居然请男子入府,还让人获悉内情,这……这不是自揭丑事吗?”
……
……
刘元卓当着王籍的面,有很多事情不方便说,王籍离开,他也赶忙下楼,去别院找自家小妹。
此时刘清媛正在闺房捣鼓她的冰镇酸梅汤。
下午她熬制了一大锅酸梅汤,又按照杨云的方子制成冰块,此刻将冰敲成冰渣放入碗中,再舀入酸梅汤,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感觉无比惬意,就在此时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吓了她一大跳。
“哥,你来此作何?女儿家的房间是你一个大男人可以随随便便进来的吗?”刘清媛做贼心虚,转过身体,把背后的瓷碗给挡住,厉声质问。
刘元卓并未留心桌子上盛放酸梅汤和冰的瓷坛、木匣,跪坐地席上,瞪着妹妹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我怎么了?”
刘清媛语气变得迟疑起来。
刘元卓道:“你昨晚是否跟姓杨的道长于别院私会?”
刘清媛蹙眉,气恼道:“我见个朋友而已,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
刘元卓嗔怪道:“你若是跟闺中姐妹相见,谁都不会责备你,但你是跟男子相会,还是夜里,他……跟节帅府的三公子是知交,你明知道家里已决定把你嫁入节帅府,这……这不是让王三公子难堪么?”
“我又没说非嫁给他不可……这世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王家虽然如日中天,但伴君如伴虎,难保王节度不会触怒陛下,祸及子孙,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
刘清媛别过身子,没有跟刘元卓对视,委屈地说道。
刘元卓非常诧异,没想到妹妹会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放缓了语气,道:“妹妹,我知道你想找个如意郎君,但良配绝对不会是个道士,而且杨公子年岁太小,来历不明且身家单薄……”
“关于你嫁到王家,乃是祖辈、父辈慎重考虑后所做决定。我刘家不比从前,二叔公病故后,朝中便无人帮忙说话,多少权贵惦记我刘家的名望、地位、产业?多少家族想取而代之?”
“现如今节帅刚取得西川大捷,在朝如日中天,若此番领兵拿下会野城,便可光宗耀祖,进位上柱国不在话下。王三公子一直都是节帅最疼爱的儿子,你嫁给他,不会辱没你。况且你也见过了,他为人豁达,义薄云天,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跟你有什么不般配的?”
刘清媛回过头,愤愤道:“要嫁你们嫁,我嫁谁我做主,你们硬要我嫁,我一头撞死,让王三公子跟我尸首成婚去吧!呜呜!”
说完掩面而逃,没有给刘元卓任何软言相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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