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女王入城


  在王宫花园的深处,亚历山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近在眼前的箬莎,即便已经从开始的惊喜中冷静下来,可他还像是因为没有想到而感到意外的样子。
  箬莎对亚历山大的这种神情颇为满意,不过她正忙着收拾身上显得有些凌乱的衣服。
  西西里女王已经进入阿里亚里多德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相信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闻讯向王宫赶来,箬莎可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她急匆匆的想要尽快收拾停当,也就顾不上去听亚历山大的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亲密话语。
  “你应该庆幸我为了行动方便没有穿那些特别麻烦的衣服,否则大概这个时候就会有人知道我们刚刚干了什么,”箬莎稍稍抱怨了一句,然后又展颜一笑“不过我对你倒也还是满意,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那些卡斯蒂利亚女人没有能得逞。”
  箬莎的话让亚历山大也不由轻声失笑,他很想告诉箬莎男人在某些方面总是不知足的,即便是在其他女人那里已经尝尽了甜头,可是该如同没喂饱的饿狼的时候也照旧会显得饥不择食。
  不过他显然没有蠢到这个地步,而且他们两个耽误的时间的确太多了,未免显得有些紧迫。
  西西里女王突然出现在王宫,这让巴比亚里多德的贵族们很是意外。
  他们原本做好要迎接女王的各种准备一下子被打乱,而且更糟糕的是因为不知道女王为什么要秘密进城,这很是引起了一些人的胡思乱想甚至手忙脚乱。
  亚历山大倒是没有想到箬莎的冲动举动引起了些意外的变故,听的城里有人忽然不见了踪迹,他先是觉得有些意外,接着不禁向着箬莎哈哈大笑起来。
  站在亚历山大面前的几位大臣神色无奈的看着这位准国王,他们同样没有想到有人因为担心害怕就自己露了马脚,现在看来女王悄悄进城纯粹只是一时兴起,这从女王没有带多少随从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是很多人大概真的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妹妹因为对哥哥的思念而做出的擅自之举,毕竟这位西西里女王的名声在外,不论是与法国人的战争、统一西西里还是在塞维利亚城外那惊人的胜利,都很难让人想象这位女王会像个小女孩般做出这种任性的事情。
  “人们总是喜欢用各种各样的猜想揣摩别人,更没想过或许最简单的答案就在自己眼前。”亚历山大稍显感慨地摇摇头,他并不意外有人对他充满敌意,但是却这么阴错阳差的暴露了自己却让他觉得有些无语。
  “殿下,”唐·阿布赫瓦皱着眉开口了,尽管已经公开宣誓效忠,但是在没有正式加冕之前人们还是要考虑到一些必要的顾忌,所以人们还依旧以摄政王称呼亚历山大“这个时候我们应该立刻派人去追捕那些逃犯。”
  亚历山大向法院院长看了眼随即轻轻摆手:“不算了,院长你要我以什么理由去逮捕他们,难道就因为我妹妹突然进城来看望我,而他们恰好出城,我就以这种罪名宣布他们为罪犯?”
  法院院长想要再说什么,可看着亚历山大似乎的确已经不想再追究那些人的样子,再稍稍考虑一下后终于没有再开口。
  霍哈尔比那加洛斯站在旁边一直默默的看着,自从几次举动令人失望之后,民政官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亚历山大对他有表现出的冷淡。
  这让民政官在痛定思痛之后决定重新审视自己之前那些显然考虑不周的种种行为。
  霍尔比纳加洛斯算是个能够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的人,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之前几次错失良机的原因所在,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扭转在摄政王心中的印象,那么他的地位很可能就要被很多后来者取代。
  唐·卡彭迪没有能够跟着一起来到巴里亚里多德,这开始让霍霍哈尔比那加洛斯暗中窃喜,但是现在他却开始担心或许那个监狱长有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威胁到他地位的人。
  两巨头和三贵族是亚历山大如今在卡斯蒂利亚宫廷里最大的支持者,因为和平进军而确立的身份和重要让他们的地位比其他贵族都更加超然。
  甚至即便是唐·卡彭迪也要比他们稍稍逊色半筹。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地位就是不可替代的。
  霍尔比纳加洛斯觉得应该小心谨慎些了,所以他就比其他人更加注意摄政王的一举一动。
  这就让他有些意外的很快发现,摄政王似乎对女王的到来真的很高兴。
  让民政官多少有些感到困惑,在他想象中这对兄妹看似亲密的关系,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利益的结合,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这是民政官一下子有了新的发现,他觉得或许之前人们的一些猜想出现了错误,就如同摄政王自己所说,或许最简单的答案就在眼前。
  就因为有很多人与他有着相同的想法,对于西西里女王的到来人们有着种种猜想,甚至还有人揣测着摄政王或许未必愿意看到女王在卡斯蒂利亚人面的强硬态度。
  所以有人在一番揣摩上意之后,考虑是否应该稍稍向西西里人展现出卡斯蒂利亚的强硬,或许这样恰好能够让不便于表现出真实想法的摄政王满意。
  霍尔比纳加洛斯之前也是这么想过,他甚至觉得如果能够在适当的机会公开搓一搓那位女王的威风,也许就正好迎合了亚历山大的心意。
  可是新的发现让他觉得似乎应该改变一下想法了。
  “殿下,请允许我提出个异议,”民政官向前一步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中开口了“女王陛下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完工是不合适的,这有损于陛下的身份,所以我认为依旧应该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霍尔比纳加洛斯的话让几个卡斯蒂利亚大臣大感意外,虽然他们也对女王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王宫感到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却又暗暗松了口气。
  亚历山大之前向他们描述的迎接西西里女王的那些步骤过程让他们很是有些踌躇,毕竟西西里人在塞维利亚击败了贡萨洛这已经足够让人恼火窝心,形势的变化让西西里人成了盟友,可这并不意味着对他们就没有敌意。
  所以对亚历山大要如此隆重的迎接西西里女王和她的军队,这多少让卡斯蒂利亚贵族们心里有些不舒服。
  现在女王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就让他们暗暗琢磨或许可以趁机改变迎接的形式,至少那种隆重得如同迎接征服者般的过程大概可以说服摄政王减去那么几个步骤。
  可这是怎么回事?
  霍尔比纳加洛斯居然主动提出依旧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而这偏偏又是由作为行政官的他提出,这让很多人不禁怀疑霍尔比纳加洛斯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连连受挫变得有些脑子不正常了。
  可接下来亚历山大的反应让人们一下子意识到,或许行政官这次终于号对了脉。
  “就这样,虽然这有些繁琐,不过我的妹妹应该享有如此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亚历山大不是以商量,而是完全以决定的口吻做出的回答让人们心头一震,有人不禁诧异的看向行政官,到了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恰恰是行政官准确的猜到了摄政王的心思。
  箬莎有趣的看着那些卡斯蒂利亚人,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与这些卡斯蒂利亚贵族们打交道。
  她发现这些人和那不勒斯或是西西里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特点。
  或许是多年来受到摩尔人的影响太深,与西西里人略显粗暴简单的方式相比,伊比利亚人的情绪往往看上去显得更加含蓄,不过骨子里似乎却有着更加极端的冲动。
  “我会让我的胸甲掷弹兵按时入城,”箬莎向那些卡斯蒂利亚贵族说,她注意到那些人听了她的话后有的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来,不过她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我的卫队会保护我的御用马车抵达大教堂,不过我其他的军队将在城外待命。”
  箬莎的话让那些原本脸色难看的大臣稍感意外,他们纷纷向亚历山大望去,希望从摄政王那里得到什么启示。
  亚历山大同样有意思的看着那些大臣与箬莎之间的来来往往,他能够理解这些人作为卡斯蒂利亚人对箬莎那种复杂的感情。
  严格的说,作为一个正常的卡斯蒂利亚未来君主,他原本也应该对西西里人和箬莎有的那种对外国扶植者既感激又忌惮,甚至有些憎恨的复杂情绪。
  只是这多少有些难为他了,而且他也想要卡斯蒂利亚人明明白白的知道,他与西西里女王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因为这还关系到接下来他们即将同时面对斐迪南这个强敌。
  那时两国军队将会结成真正的联军,而亚历山大甚至已经想好了这支军队的统帅由谁来担任。
  一声声的嘹亮号角从安托万门一直向着巴利亚里多德大教堂的方向蔓延而去,每当号角声即将落下时,都会有下一个号手接着前面人的曲调继续吹响号声。
  这是卡斯蒂利亚特有的一种仪式,这种继承自早先部落时代的号角传声是用来迎接最尊贵的客人的一种隆重的礼仪,据说当时接待最尊贵的客人时,那些号手会从部落领地的边沿一直伴着客人一路吹响号角直到到达目的地。
  卡斯蒂利亚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这种号角传声的仪式了,上一次如此隆重还是在迁都巴里亚里多德后,伊莎贝拉夫妻第一次正式进入这座城市。
  胸甲掷弹兵前进的队伍是雄壮的,他们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头盔上漂亮的红色羽毛在风中不住飘摆,精致的马刀和挂在鞍上专门为胸甲掷弹兵们设计制造的骑火枪让他们看上去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又异常勇猛。
  很多人看到这些武器时就不由想起了塞维利亚的失败,这样站在路边看着这支军队的巴利亚里多德人心情复杂,有些因为情绪激动更是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胸甲掷弹兵明锐的察觉到了那些隐隐透出敌意的目光,他们队形迅速变得紧密起来,随着军官发出的只有他们听得懂的命令,掷弹兵以一个前进中的防御队形把女王的马车紧紧围拢在中间。
  阿里亚里多德大教堂已经近在眼前,让人们没有想到的是亚历山大已经提前在那里等待。
  在大教堂广场的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把广场围得水泄不通,气氛多少有些压抑,有人低声轻语,立刻就被旁边的人示意打断。
  一些贵族心情忐忑地站在亚历山大身后不远的地方,这个时候即便是提议举行这一仪式的霍尔比纳加洛斯也已经有些后悔。
  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广场上的民众们不稳的情绪,那其中有兴奋,也有茫然,更有些人显然对西西里人的到来十分不满。
  “你干的好事。”站在霍尔比纳加洛斯旁边的收税官莫拉达托看也不看的对行政官愤愤的说“我要提醒你,如果接下来发生什么意外,我想大家是不介意让你出来当这个替罪羊的。”
  霍尔比纳加洛斯的眼角微微一颤,他向站在稍稍靠前的唐·班德拉兹的侧脸望去。
  似乎是感觉到行政官逃过来的求助眼神,唐·班德拉兹微微扭头向他看了一眼,不过随即就又回过身去。
  霍尔比纳加洛斯觉得身上开始发凉,这不是因为秋天的变化,而是冷汗已经渗透了他的衣服。
  而在稍远点地方,一个卡斯蒂利亚贵族正在与法院院长低声说着话:“听说唐·卡彭迪如今在马德里很是得意,甚至有人称他为马德里的新市长,是这样吗?”
  “别相信这些,都是谣言,”唐·阿布赫瓦说完之后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殿下显然对监狱长很信任,而且我听说他把教皇陛下伺候的也很满意,所以你懂的……”
  听着法院院长的话,贵族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然后接下来小声的提议邀请法院院长大人在有暇到著名的红房子去聚上一聚。
  远处通往安托万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骚动,尽管还很远,但这骚动就如同从大海上涌来的波浪,一层层翻滚着向着广场上涌来。
  人们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西西里女王的车队到了。
  尽管对那位女王和他的军队感情复杂,但是强烈的好奇依旧占了上风。
  年轻,美貌,勇敢而又睿智的女王,这对于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来说,都是难以抵抗的魅力足以让人们对西西里女王产生巨大的好奇心。
  而箬莎之前那些奇迹般的经历更是让人们津津乐道。
  甚至有人觉得如果卡斯蒂利亚军队是败于这样一位传奇女王的手中似乎也并不丢人,甚至还是一种骄傲,当然这样想的人大都不敢把这种想法宣诸于口,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兴致勃勃的想要一睹女王的风采。
  胸甲掷弹兵的出现引起了一片惊呼,高大威武的士兵与帅气挺拔的军服引来了无数满是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男人们沉默的眼神与女人们发出的尖叫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特别是当几名精心挑选的胸甲掷弹兵催动战马,踏着近乎一致的步伐在队伍的前面押步前进进入广场时,很多女人已经因为激动喊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看着这一幕,亚历山大嘴角微微上翘,他倒是没有想到箬莎把他对一直拥有魅力的军队的描述贯彻的如此彻底。
  很显然,这种具有很大装饰性的仪仗骑兵在战斗中表现如何暂且不论,但他们足以能够凭借着俊朗威猛的外表获得大多数人的好感。
  所有的胸甲制弹兵迅速向着广场四周分散,他们高大的马头对着人群,所有人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有意无意的放在挂在马鞍的枪套边。
  这些都是参加过塞维利亚会战的老兵,其中有些甚至曾经跟随当时的伯爵小姐远征巴尔干,正是因为有着他们的保护,亚历山大才放心的决定在巴里亚里多德大教堂广场上公开迎接箬莎。
  马车缓缓停下,在无数双饱含各种情绪的目光注视中,车门打开。
  先是一位女官在女仆的搀扶下缓缓下车,接着被所有人等待着的西西里女王走下了马车。
  看到箬莎的那一刻,广场上的人们不禁大吃一惊!
  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西西里女王居然没有穿着宫装,而是披挂华丽盔甲,手里还握着一柄镶嵌宝石雕刻华丽的指挥权杖。
  阳光照在大教堂的广场上,清爽的秋风吹拂过马车前那人儿与阳光争辉的金发。
  箬莎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这让她头顶王冠上的宝石幻化出几道耀眼的光芒。
  然后她向远处的亚历山大望去,很多人在这时注意到了她脸上浮现出的温馨笑容。
  箬莎迈步向前走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毫无疑问,这一刻广场上最耀眼的就是西西里女王靓丽的身影。
  亚历山大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看着渐渐走近的箬莎,他微微张开两臂。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暗暗松了口气。
  原本应该向女王行礼的摄政王用拥抱让双方站在了平等的地位,这让卡斯蒂利亚人很是欣慰。
  按照之前的安排,这个时候阿里亚里多德大教堂的钟楼应该开始鸣钟。
  不过就在那洪亮的钟声尚未响起时,人们看到西西里女王做了个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女王停下来,她双手捧着指挥权杖献向摄政王,同时女王那如天鹅般修长白皙的颈子微微低下,王冠微倾向着摄政王深深鞠躬。
  广场上骤然一静,接着就突然爆发出了如雷般的欢呼!
  与此同时,钟声响起,洪亮的钟声响彻广场,与震天欢呼瞬间汇成了如潮般的激烈声浪。
  在欢呼声中亚历山大向前走去,他毫不犹豫的把箬莎紧紧拥在怀中,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双美丽的眼睛,他低下头接着亲吻她脸颊的机会,在箬莎耳边说:“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个,但是我的妹妹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你会拥有一个世界。”


第三百零一章 助人为乐马希莫
  一个年轻人匆匆忙忙的穿过一条街道,他是从对面的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在穿过街道的时候他来回左右看了看,在确定的确没什么危险之后,这才快步跑过去。
  然后他在钻进一条小巷之前又向身后打量了一阵,然后才稍稍放心的走进了小巷深处。
  这个年轻人的打扮很平常,似乎是特意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
  走进小巷之后,年轻人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有些胡疑的向着巷子里面看着,等确定前面出现的那几条身影当中的确有他要见的人之后,他这才向那几个人走去。
  对面几个人当中走出了个个头不算很高的中年人,他有着一副外乡人的容貌,打扮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符合当地的风潮。
  年轻人有些嫌弃的皱起了眉,这些粗俗的乡巴佬虽然说起来也算是他的同乡,可他对这些人却从心底里看不起。
  “没想到您会亲自来,”中年人对年轻人行了个礼用略显讨好的语气说“我想您一定给我带来了很重要的消息。”
  “是很重要,”年轻人有些不耐烦的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亲自来见你。”
  说着年轻人向男人身后的那些随从挥挥手要他们站得远些,看到那些人不愿意离开的样子,他就不快的让中年人看去。
  “都离得远点儿,”中年人立刻吩咐手下把他们打发远远的,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您给我带来什么了?”
  “是老罗维雷,”年轻人用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符透着戾气的神态不快的说“那个老家伙可能要正式宣布废掉我父亲的教皇身份了。”
  “哦,是吗?”中年人并没有太过意外,神情间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神态似乎会引起年轻人的不满,于是他又赶紧说“不知道枢机们这次会不会同意主教的提议呢?”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会想办法打听打听,”杰弗里说着向男人看了眼冷冷的说“你的国王听到这个一定很高兴,不过你要记得提醒他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您的话给国王带到。”男人赶紧向杰弗里保证,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否会兑现许诺,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情了“不过如果您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助国王,我想也许就更好了。”
  “你要让我干什么,带头反对我的父亲吗?”杰弗里有些恼火的反问,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么干是否会让亚历山大六世伤心,让杰弗里生气的是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在被流放之后,亚历山大六世并没有把他最小的儿子和儿媳一起带走,杰弗里和夏桑不得不暂时躲到他们在罗马以南的卡西诺的领地里去暂避风头。
  好在不论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失势还是后来爆发的战争,都没有波及到卡西诺,杰弗里甚至在战争结束之后借着混乱返回了罗马。
  只是这位罗马王子很快就发现他已经失去了以往的地位与权势,罗马贵族们虽然没有把它拒之门外,可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被人轻视的失落。
  这让杰弗里对亚历山大六世充满了怨恨。
  他觉得亚历山大六世故意不带他走是对这么多年以来怀疑他并非自己亲生子的报复,所以如果能够给父亲找点麻烦,杰弗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
  让他庆幸的是,亚历山大六世在罗马留下的势力当中谁人大多数人并不认可他,可还是有些人决定推举他为自己小团体的领袖。
  这当然并非是因为杰弗里有什么优秀的领导才能,只是因为他是教皇的儿子。
  很多人依旧认为亚历山大六世不会这么甘心的大权旁落,他或许正在伺机而动,随时准备重返梵蒂冈重掌大权。
  这么想的人当中除了他之前的手下,当然也包括他的敌人。
  譬如老罗维雷就始终对这个劲敌不敢放松,而且他返回瓦伦西亚也让老罗维雷耿耿于怀。
  因为亚历山大这个时候正在伊比利亚,老罗维雷很担心那两个人会再次合作。
  所以当杰弗里找到老罗维雷向他提出愿意支持他重选教皇时,老罗维雷只是稍感意外随既就答应了亚历山大六世这个最小儿子入伙的请求。
  只是杰弗里很快就发现在老罗维雷那里他并没有什么地位,更说不上发言权,老罗维雷之所以同意他加入,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连亚历山大六世自己的儿子都反对他。
  这让杰弗里很是失望,同时对老罗维雷是否会真的支持他接管夏桑在那不勒斯东北部的领地感到了怀疑。
  在俩人结婚的时候,夏桑的名下有一块虽然规模不大却也物产颇为丰富的领地。
  这个叫阿尔维托的地方虽然远离那不勒斯,而且因为孤悬在外统治起来一点都不方便,可是杰弗里却很是急于想要把那里掌握在手。
  只是即便阿尔维托并没有被那不勒斯直接吞并,可是从那不勒斯女王展现出的强势和他与亚历山大之间并不融洽的关系上,杰弗里觉得那位女王收回那块领地也是迟早的事情。
  杰弗里希望得到老罗威雷的支持,而他交换的条件就是站在自己父亲的敌人一边。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盘算似乎有落空的迹象,老罗维雷对他并不重视,而试图废黜亚历山大六世的决心却又是那么强烈,这让杰弗里变得有些左右为难,犹豫不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斐迪南的人突然找上了他,而向他提出的条件则是杰弗里怎么也无法拒绝的。
  斐迪南向杰弗里许诺,如果他能够帮助自己,那么未必不可以考虑将来甘迪诺公爵的头衔由杰弗里或是他的子女继承,特别是如果玛利亚·德·卢纳的儿子没有后裔,那时候杰弗里就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甘迪诺领地,而不用担心乔瓦尼的女儿会和他争夺公爵的头衔。
  尽管这个许诺实在还很遥远,可杰弗里也实在是难以拒绝这个巨大的诱惑。
  不论是对于乔瓦尼还是凯撒,杰弗里都没有任何感情,这让他自己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儿子。
  至于乔瓦尼的子女他甚至已经快忘了他们长得什么样子,这就让他对谋夺兄长的领地没有任何精神上的负罪感,唯一担心的也只是斐迪南是否会食言。
  不过当他听说亚历山大在利比利亚似乎混得风生水起,甚至有可能要继承卡斯蒂利亚王位时,或许是抱着一种“即便我捞不到好处,也不能让你舒服”的心思,杰弗里开始频繁的与斐迪南的人接触。
  杰弗里如今住在罗马城南的一座大宅子里。
  这是一栋二层楼的建筑,借助着精湛的手艺,建筑师把这栋房子的二楼建得比一层更加宽大,整整一圈向外探出悬在半空的飘窗让这栋房子就如同一个硕大的蘑菇耸立在三角街的尽头。
  杰弗里回到家的时候,还没有进门就远远的看到了停在自家门口的马车,马车上的醒目的标记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用力攥了在身边用来装饰的配剑,在忍了又忍之后还是因为愤怒从车里跳下来,怒气冲冲的冲进了房子。
  杰弗里的突然出现显然让仆人们大吃一惊,他们手忙脚乱的给主人让路,不过这倒是多少拖延了些时间。
  至少当他绷着一张黑黑的脸闯进2楼起居室的时候,看到的是他的妻子夏桑正坐在铺着软绒垫子的长条凳上,认真的听着托斯卡纳与罗马涅都主教朗读一首诗歌。
  杰弗里的到来似乎让那个两个人有些意外,他们诧异的看着一脸狐疑的打量着他们的杰弗里,看着他在房间里似乎搜寻什么,可因为什么都没有找到又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马希莫只能遗憾的向夏桑抱怨自己已经失去了继续朗读下去的心情。
  这让夏桑很不高兴,她站起来想要与杰弗里争执,却最终被马希莫用眼神劝住。
  “看来今天只能到这里了,不过我很高兴明天能继续为您朗读这些诗歌。”马希莫彬彬有礼的向夏桑告辞,甚至杰弗里尽管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没有忘了向房子的主人打个招呼。
  “夫人,看来您的丈夫并不怎么关心您,”这站在大门口时,马希莫对送他出门的夏桑用有些感慨和不平的语气说“否则为什么我很少看到他陪着你呢?”
  “杰弗里……正在忙着一些事,不过主教您说的也对,他并不关心我,否则也不会急着要回到阿拉贡去了,”夏桑说着就有些恼火起来“我发誓如果他要去继承什么甘地诺的领地,我一定不会跟着他去那种摩尔人才待得习惯的穷乡僻壤。”
  夏桑的话让马希莫微微一愣,他但是早就知道杰弗里为了能顺利继承阿尔维托,甚至不惜反对他的父亲。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复杂许多,这让马希莫不禁开始担心,杰弗里为了当上甘迪诺公爵,究竟会赶出什么事来。
  当初伤害乔瓦尼的凶手究竟是谁到现在实际上依旧没有定论,这让很多人也一直在怀疑杰弗里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毕竟那时候夏桑和乔瓦尼兄弟都传出了有私情的种种谣言,而以杰弗里那熊孩子的举动,未必没有可能胆大包天的策划一场复仇的谋杀。
  一想到这个,马希莫不禁微微有些紧张起来,他看了看自己马车附近的几个随从这才稍稍放心。
  “夫人,我可以想象您一个人孤独的住在这么大一座房子里是种什么感受,所以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我是很乐于帮助您开解的。”
  马希莫用更像贵族而不是个教士的口吻殷勤的劝慰着夏桑,直到他觉得两个人站在大门口的时间实在太长,或许杰弗里又可能要闹起来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开。
  不过马西莫并没有急着回家或是前往梵蒂冈,他要马车沿着大道一直向南,最终在一片到处都是繁忙景象的宫殿前停下。
  马力诺宫的扩建工程依旧在不停的进行着,而按照一些参与修建宫殿的建筑商人们的说法,马力诺宫要想完全竣工,至少需要5年,或者更久的时间。
  其实这已经算是很短的时间了,在这个时代修建一座宫殿所花费的人力财力和时间是难以想象的。
  斯福尔扎家曾经在罗马城里修建了一座颇为美轮美奂的宫殿,只是从奠基那天开始一直到宫殿落成将近40年的时间过去了,随着斯福尔扎家的没落,最终住进这座斯福尔扎宫的,却是罗马城的新贵,托斯卡纳与罗马涅的都主教大人。
  不过马力诺宫现在还是有着很重要作用的。
  在亚历山大不在罗马的这段时间,马力诺宫成了所有“贡布雷派”的人来到罗马的落脚点。
  不论是亚历山大那些女人派到罗马的使者,还是贸易联盟来往平凡的信使,人们已经习惯在马力诺宫碰头见面,相互传递各自知道的消息情报。
  如果说加洛林宫是一个亚历山大公开获取整个欧洲情报的地方,那么马力诺宫如今正渐渐变成“贡布雷派”的人在罗马的内部情报中转站。
  马希莫的到来让马力诺宫的守卫们一阵骚动,人们都知道这位都主教大人如今是罗马城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很多人都想拉拢他以便给自己一方壮壮声威,特别是现在如今教皇宝座悬空的时候,能够争取到这样一位有着重大影响的主教支持,无疑是收获巨大的。
  只是让人们意外的是,这位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坚定朋友却似乎对是否支持公爵老丈人成为教皇态度暧昧,甚至有声音说都主教曾经公开反对废黜亚历山大六世。
  马希莫沿着台阶走上去,这里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也曾经在这里和各地来的使者官员们接触,不过现在他忽然觉得也许马力诺宫需要一位主人了。
  “得有人让所有人知道他们都该做些什么。”马希莫心里这么捉摸着,如果说亚历山大为他们指出了前进的方向,那么现在他们需要的是有个人能带着他们向着这个方向前进。
  特别是在罗马,随着贸易联盟的规模正变得越来越大,马希莫觉得需要有个人站出来。
  走进一个房间,马西莫先是关上门,然后从身上摸索出几把钥匙。
  他打开了隐藏在墙壁上的一个暗柜,这个柜子有着十分复杂的机关,如果没有这几把精心配置的钥匙,或者是根本不知道打开所有锁的正确顺序,一旦触及机关,隐藏在暗柜夹层里的药液就会迅速溢满暗柜,顷刻间里面存放的东西就会彻底毁掉。
  马希莫小心翼翼的打开柜门,这里存放的都是他与亚历山大还有其他人之间来往的重要信件。
  其中送信人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信会最终落在谁的手中,有些甚至是由一些不相干的人送上门来,而那些接到信件的仆人,也只是把信投进一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的普通箱子,然后等着有专人来把这些信件分门别类的送到收信人的手中。
  马希莫拿着蜡台走到桌边,随即坐下来开始耐心的用亚历山大交给他的方法破译着信中的内容。
  每隔一段时间密码都会重新设置,而每个人手中的密码索引本就成了破译密码的关键。
  没有两个人的密码索引本是相同重复的,这就最大程度的防止了可以会因为种种原因导致的泄密,而编译与破译使用的密码索引又各不相同。
  正是这么一连串复杂多变的谨慎方法,让亚历山大和他的手下们能尽最大程度的保守住自己一方的秘密,同时他们也不遗余力的试图掌握别人的秘密。
  至少现在马希莫已经知道杰弗里已经和斐迪南勾结在了一起,虽然知道如果把这一切报告给亚历山大可能会让教皇很是不快,但马希莫并没有打算多为教皇的心情考虑什么。
  不过一封外表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信引起了马希莫的注意,他知道这种的有着暗记的信件显然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于是马希莫小心的打开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出乎他的意料,这封信来自遥远的地中海对岸,而且写信人显然也并非只给他一个人写了信中的内容。
  “奥斯曼的内战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激烈许多,我跟随着伊斯玛仪的军队一路向着奥斯曼帝国的腹地进发,让我惊讶的是沿途看到了很多被屠杀的部落和被剥夺了自由的平民……”
  这封信是欧康妮写的,而她则是在求援。
  “他们的平民也许应该感谢教规中禁止把同信者当成奴隶,但他们现在的处境与奴隶没有什么区别,这都是赛利姆为了铲除麦哈麦德的党羽采取的手段,这场争夺苏丹宝座的内战已经因为到了关键时刻让双方无法罢手,哪怕这个时候又有敌人已经入侵他们的国家……”
  “所以我不得不请求再次给予萨法维人更多的支持,因为伊斯玛仪已经决定发动一场自他入侵奥斯曼以来最大的进攻,如果成功,他可以在奥斯曼人的东部地区造成巨大的威胁,这可能会让赛利姆把目标转向他,所以我需要你们能够提供的所有帮助。”
  看着信,马希莫不由沉浸起来。
  几年下来,他已经从那个只会做女人卧室的流浪修道士变成了一个大权在握的都主教,或许有朝一日他甚至可能会成为教皇,这让马希莫的眼光也变得与以往早已不可比较。
  欧康妮的这封信当然也应该已经送往卡斯蒂利亚,相信亚历山大应该是已经有所决定。
  不过马希莫倒是忽然觉得这件事似乎可以成为能够利用的好机会。
  于是他准备好纸笔,在稍微琢磨了一番措辞后,开始这么写到:
  “尊敬的枢机主教大人,在您百忙之中如此打扰诚惶诚恐,不过有这么两件偶然听说的事情我想向您报告一下,一件是教皇的儿子杰弗里似乎正和阿拉贡国王斐迪南来往甚秘。
  另一件是威尼斯人似乎试图利用奥斯曼人的内战重新夺回丢失的领地。
  不过据我所知,威尼斯人这种与奥斯曼人结盟的举动可能会引来很大的反对和争议,而他们在不久前刚刚加入了伦巴第的中立同盟,因此尊敬的大人,我觉得他们需要您的帮助……”
  写到这里,马希莫摇摇头又叹口气,感慨的自语:“唉,我真是个助人为乐的人啊。”


第三百零二章 今日之友,明日之敌?
  随着“嘭”得一声闷响,沉重的跳板落在了码头上。
  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人们开始蜂拥着下船。
  一个穿着件黑色旅行外套的年轻人走在人群里,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和大多数人不喜欢海上生活的人一样,在嗯海上的一路颠簸已经快要让他精疲力竭。
  好在他的身边有两个随从替他拿着行李,这倒是让他轻松的不少。
  走在跳板上,年轻人的身子本能的随着跳板上下的震动来回晃着,为了保持平衡他张开两臂,那样子看上去十分可笑。
  年轻人的滑稽样子引起了在码头上等客的妓女们的哄笑,她们一边笑个不停一边向年轻人不停的招手,这就让那个年轻人有些更加紧张。
  跟在后面的随从立刻腾出一只手搀扶住主人,这样年轻人才得以继续往前走,直到他的双脚踩在地上,这才长出了口气。
  站在码头上的年轻人有些好奇的向四打量着,这是他第一次远离家乡来到这么遥远的地方,不论是人们的衣着打扮还是房屋建造的独特风格,都与他以往所熟悉的一切截然不同,这让他多少有些紧张。
  那几个妓女像他走了过来,丰富的经验让她们这种有钱的富家少爷的钱应该是最好赚的,背井离乡又人生地不熟,有时候他显然就需要个“胸怀宽广”女人的贴身照顾,所以他应该是不会拒绝她们好意的。
  只是那几个妓女还没有走到年轻人身边,他的那两个随从就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他们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这几个妓女,似乎并不因为她们是女人就有所放松。
  这让那些妓女察觉到这个年轻人似乎不是个很好的业务对象,于是她们很聪明的留在原地只是向他看去,等着他的回应。
  年轻人像那几个妓女打量了两眼,然后给随从们打个招呼就向着码头外走去,这让那几个妓女很是不快,不过看着随从即便是离开时也握着短刀刀柄的手,那几个女人聪明的把抱怨的话咽了回去。
  “不要太紧张,这会让我们看上去更显眼。”
  年轻人是这么吩咐随从的,不过他自己走不到哪去,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而且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也是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东西。
  奥孚莱依踏上伊比利亚半岛土地的时候,9月的中旬已经过去。
  他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离开比萨之后并没有直接赴任,而是绕道西西里,然后才坐船前往伊比利亚。
  在西西里,奥孚莱依匆匆检阅了留守在西西里岛的西西里军队,在听取了一些从卡斯蒂利亚返回的负伤官兵的报告之后,他也多少对即将赴任指挥的那支军队有了大致的印象。
  卡斯蒂利亚军队是一只充满了矛盾的武装,这支军队既有新式军人的影子,又深深烙刻着老式军队的痕迹,正因为这样卡斯蒂利亚人往往在勇猛战斗的同时,却又难以避免的会暴露出旧式军队那些致命的弱点。
  奥孚莱依觉得这是一个真正的挑战,所以从离开比萨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设想该如何训练和改造卡斯蒂利亚人的现有武装,而从西西里人那里听到的报告也让他心里渐渐有了些想法。
  只是要想把这样一支军队完全按照他的不想去重新编制,训练,和加以对其整体的战争熏陶,这一切必须要得到亚历山大的全力支持。
  同时奥孚莱依也深深的知道,他的职责就是一个军队的总管而不是军队主官,所以他必须要清楚的明白什么是自己负责,而什么又是他不能去碰触的。
  这多少让奥孚莱依觉得有些困难,毕竟与罗马忒西亚军队不同的是,亚历山大是罗马忒西亚军队的直接主官,不论是他还是贡帕蒂都只是亚历山大在军队中的副手。
  而卡斯蒂利亚军队都不同,严格的说作为廷臣,奥孚莱依在宫廷里只需要像亚历山大负责,而在军队中他的主官是贡萨洛。
  也就是说,在大战略上他可以完全按照亚历山大的意图去做,可一旦涉及到具体的军务,奥孚莱依则无权越过贡萨洛与亚历山大联系。
  任何军队都不会容忍一个喜欢越级的军官,无论他有多么深厚的背景,对于这样的人,一旦触犯这个禁忌就绝不会有人再愿意继续合作。
  奥孚莱依知道这样的处境会让他在军队里多少有些尴尬,而且他也很担心贡萨洛是否能够与他合作愉快。
  不过他也知道正因为有着这么多种种难题,亚历山大不远千里的把他从意大利调到卡斯蒂利亚,甚至为此不惜让他从波河防线上撤下来。
  想到这个奥孚莱依多少有些惆怅,事实上在越过波河与明乔河之后,虽然奥孚莱依自己的行动多少有些瞻前顾后踌躇不前,但是他却已经做好了与贡帕蒂一起向威尼斯发动进攻的准备。
  为此他甚至已经大致制定了一个颇为积极的计划,而且他也已经开始着手为这个计划做着种种后勤准备,一旦贡帕蒂那里一切就绪,他甚至有把握不需要多久就可以向威尼托地区腹地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歼灭式进攻。
  或许到了那时,双方再坐在谈判桌前的态度就会发生巨大变化,说不定到时候威尼斯人唯一能够保住的只有他们那几个可怜的湖上小岛了。
  只是这么个宏大的计划却只能停留在纸上,这让已经暗暗把这个计划命名为“奥孚莱依计划”的参谋长多少有些失落。
  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车上的旗帜引起了奥孚莱依的注意,他隐约记得曾经见过旗上的徽章,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让奥孚莱依义卖的是那辆马车在他旁边停了下来,这引起了他和随从的警惕,不过随即从车上下来的一个人让初临贵地的奥孚莱依终于松了口气。
  堤埃戈有些感慨的打量着奥孚莱依,他们两个也已经很长时间不见了。
  想想上次见面时这个年轻人还是个腼腆的士兵,可是现在他却已经成了罗马忒西亚公国军队的参谋长。
  而他自己的身份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巴伦西亚现在是个很奇怪的样子,这个奇怪就在于当地官员已经宣布按照刚刚接到的国王下达的命令,对商人堤埃戈进行通缉。
  其罪名是与外国敌对势力勾结,阴谋颠覆阿拉贡王室。
  这样一个严重的指控足以让堤埃戈随时人头落地,这可是吓坏了一大批与堤埃戈有生意往来的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商人。
  特别是巴伦西亚的丝绸市场,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以至不论是大量囤货成品丝绸的商人还是在当中买低卖高的掮客,全都一时间人心惶惶,这也导致丝绸市场上的价格一日数变不停攀升。
  而且人们很快发现城里原来生意兴隆的“东印度公司巴伦西亚办事处”已经关门歇业,而另一家“加泰罗尼亚防务公司”则早就人走楼空。
  可就是在这种局势之下,在巴伦西亚城不到20法里的甘迪诺领地,玛利亚·德·卢纳却忽然公开为堤埃戈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
  在宴会上玛利亚·德·卢纳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堤埃戈,她甚至让她的一对儿子女与堤埃戈拥抱,并称呼他为“我孩子们的新父亲”。
  这个举动在巴伦西亚地区引起一片哗然。
  人们固然对玛利亚·德·卢纳这种公开宣布自己为他人情妇的行为感到意外,又为波吉亚家这几乎已经完全不加掩饰地站在斐迪南的对立面而大为吃惊。
  而让人们感到更加疑惑的是,巴伦西亚城里的官员们对此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就让很多脑子灵活的人隐约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异常。
  而之后以巴伦西亚大主教为首的一批贵族纷纷前往拜访甘蒂诺公爵领地,也让人们终于从这诡异当中品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丝绸市场的价格渐渐开始回落,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巴伦西亚官员们宣布通缉令前的几天,曾经有些突然出现的市场上的陌生掮客大量吃进了成批的低价丝绸。
  而后这些人在因为谣言使得丝绸价格几乎快要飞到天上去时大批脱手,而之后不久,在甘迪诺领地上的那场宴会就隆重召开了。
  巴伦西亚城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稍稍细心的人就会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城里的加泰罗尼亚人多了起来,而且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这些人干的应该不是什么务农做工的安分营生。
  “加泰罗尼亚防务公司”并没有主人被通缉放弃他们的业务,相反就在距城外不远的一座农庄里,一批批的加泰罗尼亚人正忙着进进出出。
  他们大多进去的时候满脸希冀,出来的时候喜笑颜开,他们的口袋变得鼓鼓的,握着家伙的手,也变得孔武有力。
  而这一切却都是在那些数钱数的手抽筋儿的巴伦西亚官员们在眼皮底下发生。
  堤埃戈是坐着玛利亚·德·卢纳的马车来迎接奥孚莱依的,甘迪诺公爵的徽章在巴伦西亚畅通无阻,即便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可是守卫关卡的卫兵们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记住吧朋友,这里是巴伦西亚,波吉亚这个姓在这里是可以和所有圣徒们并列的。”
  堤埃戈的话让奥孚莱依有些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商人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堤埃戈说的没错,甚至都没有一点点夸张。
  他在沿途的路上很多地方看到了关于捉拿卖国贼商人堤埃戈的通缉令,甚至还看到了一两幅画得还算酷肖的画像,可即便这样马车也依旧畅通无阻的经过那些大街小巷,最终从看似戒备森严的城门通过,驶上了通往城外农庄的道路。
  “巴伦西亚人与阿拉贡王室的关系很不好吗?”奥孚莱依有些好奇的问。
  “不,你应该说巴伦西亚属于阿拉贡王国。”堤埃戈看着外面一片金黄的田野眼神中闪过丝忧郁,然后他忽然回头问奥孚莱依“你觉得如果有一天公爵成为了阿拉贡国王,他该怎么解决这种局面?”
  奥孚莱依一愣,他承认自己还真没有想过这个,同时他也对堤埃戈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感到意外。
  而后他或者意识到,这应该不是堤埃戈的野心。
  “老爷,我是说殿下想要成为阿拉贡国王吗?”奥孚莱依小心的问,他觉得在这类事情上自己真的很幼稚,无论是眼前的商人还是乌利乌或是马基雅弗利,他们都远远要比自己在这方面更清楚亚历山大的意图。
  “我只是说如果,”堤埃戈狡猾的回答“不要听我的胡言乱语,也不要因为这个受到我的影响,要知道即便是争夺王位也是由女王陛下向斐迪南发起挑战,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奥孚莱依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堤埃戈望着他的饱含深意的眼神就把话咽了回去,同时随着回味堤埃戈话中的意思,奥孚莱依突然觉得身上微微有些发凉。
  马车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罗马忒西亚公国与西西里王国,这两个国家因为一对同母异父兄妹的关系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这对兄妹是天然的盟友,也是一起创建了自由贸易联盟这一庞然大物的创始人,他们兄妹感情深厚,甚至有时让人觉得更像是情侣。
  但这毕竟只是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在他们身后的是两个,或者更多的国家。
  罗马忒西亚公爵将会成为卡斯蒂利亚国王,而西西里女王也有望成为阿拉贡的君主,这看似是个让所有人都很满意的美好前景。
  但是如果其中有一方不满足于只获得现在的一切,那么阿拉贡王国很可能就会成为这对兄妹与这两个国家发生巨大矛盾,以至分裂的导火索。
  一个国家由夫妻和兄妹统治是截然不同的,而且无论是时代还是信仰都不能让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像古代埃及那样解决这一难题。
  随着局势的变化,亚历山大的手下们已经开始渐渐意识到了将来可能要面临的这似乎无法避免的局面,而且他们相信西西里人中也未必没有人有着同样的想法。
  那么将来会不会再次发生一场不可避免的“伊比利亚内战”?
  奥孚莱依向堤埃戈撇了一眼,他知道这个商人与箬莎关系密切,同时他也想起了在西西里亲眼见到过的那些军队。
  在奥孚莱依看来,西西里人和卡斯蒂利亚人一样,大部分依旧保留着老式军队的浓重痕迹,但是直属女王的掷弹兵团却不论是训练还是更重要的内涵,都已经有着一副崭新的面貌。
  这支军队更像是如今罗马忒西亚军队的浓缩甚至是升级版,这曾经让他感到耳目一新,可是现在却让他不由开始担忧起来。
  他暗暗琢磨着如果有朝一日要与这样一支军队交手会是什么情景,或者说那时候西西里军队大部分已经完成了如掷弹兵团化的变革之后,罗马忒西亚或是卡斯蒂利亚与这样的敌人交战,又是什么结果。
  作为军人的习惯让奥孚莱依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假设,而得出的结果却是让他觉得实在不容乐观。
  这让奥孚莱依不由更加急切的想要见到公爵,同时他对该如何对卡斯蒂利亚军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又有了新的认识。
  “我什么时候可以启程?”奥孚莱依问着“殿下想要我尽快看到巴利亚里多德。”
  “不要着急朋友,”堤埃戈说“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现在巴伦西亚的局势十分微妙,或许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见奥孚莱依露出不解的样子,堤埃戈向他解释着:“斐迪南当然不会甘心巴伦西亚对他的命令如此藐视,所以他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做着种种准备,即便如今这种时候不能擅动武力,不过他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所以?”奥孚莱依暗吸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量平静。
  “所以你也许要在这里稍稍停留一阵,或许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忙。”堤埃戈说着向奥孚莱依看了眼,注意到奥孚莱依眼中并不掩饰的戒备,就向他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扣留下来的,毕竟将来很多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奥孚莱依没有再开口,这次伊比利亚之行虽然刚刚踏上这片土地,可接二连三的意外已经让他意识到,或许这趟旅行中发生事是他一生当中以往20多年都未曾经历过的。
  不知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奥孚莱依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亚历山大,他已经听说箬莎正带着西西里军队向阿里亚里多德进军。
  如果是之前他会因为听到这个喜出望外,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心头一丝如阴云笼罩般的阴郁。
  将来究竟会怎么样?
  奥孚莱依感到困惑,作为一个士兵他实在不擅于考虑这些问题,这也就让他显得更加迷茫。
  而在巴比亚里多德王宫中,箬莎也正问着亚历山大同样的问题:“我们将来怎么办?”
  看着箬莎严肃的眼神,亚历山大不得不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从某些作为兄长不该看的地方挪开,然后他用同样严肃的语气说:“我正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才那么着急的要你来巴里亚里多德,你不觉得你现在需要一个继承人了吗?”
  亚历山大的话让箬莎的眉梢轻轻挑起,弯成了两道漂亮的弧形,然后她轻声一笑,边看着亚历山大边向身后的卧室房门缓步退去:“那么,就让我有一个继承人吧。”


第三百零三章 我来过
  马德里的埃尔帕多瓦宫中,亚历山大六世正在看信。
  写信的是个让他出乎意料的人。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
  当听说这封信是老罗维雷写来的时候,亚历山大六世丝毫没有掩饰他的诧异。
  不过随即他就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信中的内容,想来是老罗维雷已经想要和他摊牌,做出一定的许诺,然后迫使他主动退位,这封信大概就是这种最后通牒了。
  这让亚历山大六世有些愤怒,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不过他还是扯开蜡封,想要看看老罗维雷在信里会有些什么把戏。
  但是让亚历山大六世没有想到的是,这封信中没有丝毫关于要逼迫他退位的内容,相反老罗维雷对他的家事倒是颇为关心,其中就很隐晦地透露了个让亚历山大六世几乎暴跳如雷的消息。
  “杰弗里和斐迪南勾结在一起了?”
  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自己那张干瘦的脸好像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即便隔着一个地中海,也似乎让他从信中看到了老罗维雷那幸灾乐祸的笑容。
  亚历山大六世并不认为老罗维雷在挑拨他与杰弗里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杰弗里根本还没有那个分量让未来的教皇亲自出马去对付。
  所以说这一切显然都是真的,只是为什么那个让他最不喜欢的儿子会干出这种事,就不是亚历山大六世能够想象的了。
  不过在信中他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斐迪南似乎像杰弗里作出了某种许诺,虽然还不知道许诺的是什么,但足以让杰弗里做出那么愚蠢的决定。
  想到斐迪南的手段,亚历山大六世不禁忧心重重起来,他并不担心杰弗里,事实上他一直怀疑杰弗里是瓦诺莎和人私通的结果,这样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杰弗里。
  可是如果斐迪南利用杰弗里打击他,这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棋子。
  那么斐迪南会许诺什么呢?
  亚历山大六世心头不住琢磨着这个问题,同时他也在想老罗维雷向他透露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老罗维雷不可能这么好心,那么他一定是有所求。
  亚历山大六世渐渐的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明白了老罗维雷的想法,于是在斟酌一番之后拿起笔来开始写信。
  教皇原本以为这封信并不难写,但是渐渐的他却发现似乎有些难以下笔。
  这让他开始有些诧异,随即心中不禁略显感慨。
  这封信是写给亚历山大的,如果是以往他会很自然的提出他的要求,甚至或许还会以教皇与老丈人的双重身份刻意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
  而亚历山大似乎也愿意为老丈人效劳,至少在以前他表现的不错。
  甚至想想当初凯撒那么多次的给亚历山大制造了种种麻烦,可只要卢克雷齐娅在亚历山大面前哭诉哀求,他总是能够多多少少的原谅他那讨厌的大舅子。
  甚至亚历山大六世觉得如果当初凯撒遇到的不是箬莎而是亚历山大,或许还能抱住性命。
  正是这种通过卢克雷齐娅把两人联系起来的关系,这让亚历山大六世觉得他们之间多少还算是亲密的。
  但是忽然间,亚历山大六发现他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给自己的这位“女婿”写信了。
  用命令的口吻显然已经不太合适,而他却又实在拉不下脸来写出请求的词句,最终在琢磨了好一阵之后教皇干脆把老罗维雷那封信再次封好,然后在信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交给了已经等待的随从。
  他相信亚历山大明白他的意思,那么至少这样可以免去他用那种尴尬口吻的难堪。
  做完这一切教皇走到窗子边,看着远处成片的如黄金铺撒遍地的矮橘树林,亚历山大六世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时代变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觉到了身边发生的变化。
  或许是出于多年来在权力倾轧的顶峰较量博弈的经验,亚历山大六世有种预感,这种变化不只是因为他个人处境的改变,甚至远在意大利的梵蒂冈和整个基督世界都似乎站在一个可能决定未来方向的十字路口。
  或许退位是个不错的选择?
  突然,亚历山大六世心里闪过这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念头,随后这个念头就被他死死摁下。
  波吉亚家的人,是不会因为畏惧权势带来的危害就退缩不前的。
  波吉亚家的人,是权势的主人,也是它的奴隶。
  这是所有波吉亚的命运。
  阵阵凉风吹进窗子,在睡梦中的箬莎本能的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她光滑圆润的肩膀微微动了下,然后整个身子挤进了身前那个温暖的怀抱。
  亚历山大伸出手指沿着箬莎高挺的鼻梁滑动着,然后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箬莎似乎有所感觉,她的眉梢皱了皱,鼻子里发出声似是不忿的轻微“哼”声。
  天色还很黑,透过星光可以隐约看到外面房屋的轮廓。
  这里是距王宫不远的一处房子,房子的主人是伊莎贝拉的前私人财库官唐·马克洛斯拜恩。
  这处房子原本是唐·马克洛斯拜恩名下的一份秘产,也就是说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甚至就是他的管家也并不知道自家老爷在外面还有这么一处产业。
  唐·马克洛斯拜恩当初置办这份产业倒也不是为了风流快活,他喜欢这里的清静,而且有时候需要哥没有人能够打扰他的地方想一些很重要的。
  当初作出投靠亚历山大的决定就是在这里,那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临时雇来照看房子的门房都被他打发走了。
  不过当亚历山大向他提出要他给自己找一所还剩僻静的房子时,唐·马克洛斯拜恩毫不犹豫的推荐了自己的这所外宅。
  而且他还向亚历山大保证,“绝不会有人打扰殿下的清静和兴致”。
  对于财库官如此会做人,亚历山大是颇为赏识的。
  于是他很干脆的接受了财库官的馈赠,同时向唐·马克洛斯拜恩暗示,或许在将来的政府当中需要他为自己“尽一份力”。
  伊莎贝拉的私人财库官,这是个掌握着伊莎贝拉以往所拥有的巨大财富钥匙的人。
  这么说并不是他掌握着一个装满黄金珠宝的宝库,而是他比任何人都熟悉伊莎贝拉拥有嗯嗯的那些财富的去向与脉络,掌握这个要比得到一堆黄金更加重要。
  而亚历山大也知道唐·马克洛斯拜恩借着手中掌握的这些东西待价而沽,不过亚历山大并不介意用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码“买”下他的那些货物。
  箬莎又动了动,亚历山大低头看去发现她已经醒了。
  “什么时候了?”箬莎问了一句,然后就突然坐起来,她不顾毯子从身上滑下,以致即便是在黑暗中依旧可以看到的一片醉人白皙,而是依旧急急的问“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再睡会儿。”
  亚历山大把毯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轻轻扶着她的肩想让她重新躺下,但是箬莎这次却没有乖巧的听话。
  “快天亮了,我必须马上离开。”
  箬莎说着从床上下来,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头天晚上被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试图把它们一件件的穿起来,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个对她来说显然太过艰巨的任务,以至最终不得不无奈的坐在了床边。
  “你就像是过了12点就要恢复真容的灰姑娘,只是我不知道你的水晶鞋藏在什么地方。”亚历山大笑着从后面轻轻揽住箬莎“放心吧,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可我们还是应该小心,要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箬莎顺手拉过一件似乎是披风的东西轻轻披在自己身上,她站起来向前几步然后转过身看着亚历山大“你就要成为国王了,不该因为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遭遇挫折。”
  “这可不是什么毫无意义的事情,”亚历山大向箬莎伸出手,要她到自己身边来“要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盼着你生下一个孩子,这对他们太重要了,因为这关系到太多人未来的前途。”
  “可这并不是让你继续把我留在这里的理由,”箬莎似乎有些生气“我想即便是我被发现和一个摩尔人在一起,也要比被人看到和你在一起好得多。”
  亚历山大无奈的耸耸肩,他知道即便是西西里女王和军队的统帅也难免会莫名其妙的闹上一阵小情绪,甚至之前有多么温柔,现在就会有多么不讲理。
  “巴伦娣快要来了是吗?”箬莎忽然问“你应该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了,这个要比我还要紧迫。”
  亚历山大稍稍沉默,他知道箬莎说的不错,随着继位典礼临近,究竟由谁坐在他的旁边成为了被无数人关注的问题。
  历史上的君主因为需要有一个身份血统高贵的继承人而与原来的妻子离婚的例子早已经是数不胜数,而是每当这个时候国王身边的那把悬空的王后宝座就成了无数人争夺的目标。
  只要想想卡斯蒂利亚的王后这个身份,想来欧洲各国的宫廷里会很愿意看到接上这么一门亲,甚至如果条件合适,即便是马克西米安也未尝不会考虑再用一个女儿或是侄女换取与卡斯蒂利亚的联盟。
  这个时候巴伦娣的身份就显得十分尴尬甚至危险。
  即便老罗维雷成为了教皇,可巴伦娣的身份也未必足以保证她能成为卡斯蒂利亚王后。
  这个其实只要想想就可以明白。
  亚历山大以乔迩·莫迪洛·阿斯塔玛拉的名义继承卡斯蒂利亚,这原本就是个很容易引起争议的事件。
  私生子的身份成为他戴上王冠的重大障碍,以至他不是通过法统,而是武力夺取王位。
  正因为这样,很多人不禁琢磨亚历山大是否会为了证明自己的合法性,而迎娶一位血统纯正的公主,而且如果仔细想想,这也的确是能够让他尽快得到欧洲所有宫廷认可的最佳捷径。
  而巴伦娣的出身显然不能满足这个需要。
  同样是私生子,如果说之前和亚历山大近似的出身让巴伦娣能够稳稳的坐上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宝座,那现在她就要为这个发愁了。
  想想巴伦娣现在一定心急如焚,箬莎就不禁有种稍带恶意的小小得意。
  公爵夫人的宝座或许没有人能够和她争夺,但是王后的宝座她却未必坐得稳,这么看来还是只有妹妹的身份才真的是唯一。
  “那么她什么时间到?”箬莎又问了句,见亚历山大微微扭过头去,箬莎就伸手扳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黑暗中,亚历山大目光闪烁,而箬莎也并不开口。
  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亚历山大首先打破了僵持。
  “现在暂时不能让她来,罗马忒西亚需要她主持局面,”亚历山大先说了句,看着箬莎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他只好继续说“我已经考虑过,巴伦娣必须作为我的王后。”
  说到这,亚历山大在夜色里用无奈的眼神看着箬莎。
  “哦,是吗,”箬莎扭过身把光滑的后背对着亚历山大,然后向后靠了靠依偎在亚历山大怀里,眼睛望着窗外已经略显黯淡的星光“能说说理由吗?”
  亚历山大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箬莎柔滑的长发,和她一起看着窗外。
  “首先巴伦娣是我的妻子,”这么说着他看了眼箬莎的脸上的神情,然后才继续说“不论是罗马忒西亚的建立还是后来她作为我的监国,巴伦娣付出的都太多了,她做的一切已经证明她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我没有任何可以指责她的地方。”
  “一个合格的妻子啊。”
  箬莎用有些奇怪的语气重复着亚历山大这句话,然后她修长的脖颈轻轻扭动转过头望着亚历山大的侧脸。
  “那么你告诉我,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我会是个合格的妻子吗?”
  亚历山大微微一愣,随后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这时候东方已经隐隐映出一抹青白的光亮,仔细听也已经可以隐约听到城里偶尔晨鸣的鸡鸣声。
  “其实我们都做不了合格的妻子对吗?”
  箬莎从亚历山大怀里站起来,她赤足做到窗前,任由沁凉的晨风透过薄薄的纱帷吹拂在身上。
  在外面渐渐明亮的晨光中,箬莎的背影看上去如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然后她忽然转身,带动起的纱帷从她身前划过,掩住她的身影。
  她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亚历山大,在背光的暗影中,看上去是那么明亮。
  “我或许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妻子,但是我可以成为你最好的帮手,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呢,所以我的哥哥,我可以把妻子的位置让出来,但是却绝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望着箬莎,亚历山大稍稍出神,随即不由感慨丛生。
  教皇的信是在几天后才送到的。
  当全身泥泞狼狈不堪的信使站在亚历山大面前时,他那可怜的样子为他换来了几个金币和两瓶朗姆酒。
  看到信里的内容,亚历山大稍稍有点意外,不过却也没感到多少奇怪。
  杰弗里一直就是个熊孩子,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偏偏还是个可以把他的愚蠢行为轻易付诸实施的熊孩子。
  所以他的父亲讨厌他,他的兄弟们疏远他,终于他的妻子则一直乐此不疲的用找情人给他添光加彩。
  或许正因为这个,杰弗里就变得更加性格乖张,这就又让他的亲人们和他更是疏远。
  这样一个杰弗里会干出和斐迪南勾结起来这种事,就一点不觉得意外了。
  唯一让亚历山大没想到的,是斐迪南为了占上风,连那么个熊孩子都要利用。
  至于老罗维雷给亚历山大六世写这封信的目的也很明显。
  如果说杰弗里为了一己之私勾结斐迪南对付家人,已经触犯了波吉亚家最大的禁忌,那么对老罗维雷来说,谁阻止他儿子成为米兰公爵,谁就是他最大的敌人。
  为此他甚至可以不惜和亚历山大六世这个宿敌暂时联合起来。
  斐迪南一直怂恿马克西米安进军伦巴第,这无疑是真正触及了老罗维雷敏感的神经。
  而且虽然与亚历山大的关系并不融洽,可眼看着女儿就要成为卡斯蒂利亚王后,这也让他怎么也无法容忍斐破坏这件好事。
  亚历山大可以想象,对那两个玩弄权术的老手来说,当忽然发现可能有一个共同敌人时,从多年宿敌到这暂时握手言和,或许只是一眨眼那么短暂。
  而亚历山大六世会把老罗维雷的信给他送来也只是出于作为教皇的最后一点尊严。
  “看来我得有所表态,”亚历山大对站在一旁的唐·班德拉兹说“请为我准备一份声明,措辞要稍微严厉而且一定要明白的表达出我的决心。”
  暂时充当书记官的马德里市长准备好了纸笔,然后静静的望着亚历山大。
  “第一,作为波吉亚家的一份子,我对我的兄弟乔瓦尼的遗孀和孩子如今的处境深表关心,同时重申对他们拥有甘迪诺领地与爵位合法继承权的支持和保护……”
  亚历山大说到这里,注意到市长手里正在记录的羽毛笔似乎一顿,他微微摆手示意他继续记录:“其次我宣布,我将正式派使者前往罗马忒西亚,宣布公爵夫人巴伦娣·德·朱里安特·贡布雷为未来的卡斯蒂利亚王后!”
  原本因第一个声明而浮想联翩的唐·班德拉兹,在听到亚历山大的第二个宣布后不禁一呆,他手中羽毛笔笔尖上的一滴墨随即落下,在纸上留下了很醒目的一个漆黑墨点。
  9月的伊比利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过这所有的纷争变故都不能与卡斯蒂利亚摄政王乔迩·莫迪洛·阿斯特玛拉的登基相比。
  尽管加冕典礼的日期定在了10月,而且因为情况特殊显然没有时间邀请其他国家的君主观礼,但是卡斯蒂利亚王位的更迭依旧引起了整个欧洲的震动。
  不过在此之前另外一个更加引人注目的事件则让所有人的目光彻底聚集在了这座欧洲的西南半岛上。
  亚历山大宣布建立由卡斯蒂利亚与西西里人组成的联军,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则是战功彪炳德高望重的贡萨洛。
  两个国家的强大军队突然交由一个人指挥,这样做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即将发动战争。
  而敌人显然就是阿拉贡的斐迪南。
  让人们注意的是,作为不久前还和贡萨洛在战场上生死较量的对手,箬莎却对亚历山大的这一决定表示了毫无保留的支持。
  再联想到作为西西里女王,同样拥有对阿拉贡宣称,整个欧洲惊讶的发现,不知不觉中这对兄妹已经分别向欧洲最强大的王国之一展现出了他们的野心。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斐迪南听说了他的宣布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而且他也实在并不关心。
  现在已经深秋,伊比利亚半岛也已经进入了每年的秋汛季节。
  这个时候发动战争显然是并不合适的,不过对亚历山大来说还有另外一件更加牵动着他的心的大事。
  在得到了亚历山大的启发和曼努埃尔的资助后,达·伽马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再次远航探险的准备。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如历史上那样再次沿着新航线前往东方,而是探索一条截然不同的航道,达·伽马将会在亚速尔群岛做最后的补给之后,就一路向西航行。
  他的目的地,是迄今为止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却仍然没有被证明的北大陆。
  这样一个壮举意味着发现新世界的时间将会比历史上真正发现北美大陆早上足足40年!
  正因为这40年,历史上被称为亚美利加洲的新大陆不但会有个完全不同的名字,而且未来的新世界的格局也必将会截然不同。
  “这才是我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当听说达·伽马的船队已经如期起航后,虽然知道箬莎并不会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亚历山大还是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然后他收拾心情,走向摆在桌边的地图。
  那上面,阿拉贡的地形俨然在目!


第三百零四章 不可回避的战争
  碧波浩淼的海面上,一条巨大的大船时起时浮的在海上用船艏劈斩开雪白的浪花游弋着。
  这是一条三桅三层的克拉克帆船,这种较之卡拉维尔帆船更适合在远洋航行的庞大船只,因为拥有着更多的横帆提供速度和更大的空间运送货物而逐渐受到远洋冒险家的青睐。
  不过这条克拉克帆船并不是一条商船,而是一艘可怕的战舰。
  船两侧一个个封闭的窗口后面是整整上下两排威力巨大的火炮,设计者几乎绞尽脑汁利用每一寸可以利用的空间,以便把那些足以致命的可怕武器塞进这条船的肚子。
  不论是甲板上可以看到的那黑乎乎的炮身,还是隐藏在下沉炮舱舷窗后面的那些更大的家伙,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震慑直至彻底摧毁认为可能是敌人的任何目标。
  杰姆斯·哥伦布这时候在甲板上来回走着,上下颠簸的船身丝毫没有影响他悠闲的步伐,他甚至似乎还挺享受这种如坐秋千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了在岸上时遇到过的那些漂亮女人,他不能在她们的身上感受过这种美妙的起伏。
  一个身影从通往下层甲板的舱口冒出来,那人似乎有些害怕似的小心的探出半个身子,在看到杰姆斯之后还要慢慢的向上走了几步。
  杰姆斯也注意到了那个人,他立刻招招手示意那人过来,看到那人终于打着胆子走上甲板,他就露出了笑容。
  那是个皮肤透着罕有的暗红色泽的女人,黑色的短发趴伏在她的头上,虽然同样有着黑色的眸子,但有异于东欧或是南欧女性的外貌让她看上去另有一番风韵。
  这女人身上穿着件半袖的短衫和一条只盖及大腿的裙子,那衣服的样子和花式也与任何地方的款式别人不同,润滑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健康有力的臀部被那条短裙包裹得鼓鼓的,这让她看上去透着一种粗犷的野蛮美。
  这其实更应该说是个女孩,她的年纪不大,虽然发育的不错,可是脸上那难掩的稚气却依旧透露了她的实际年龄。
  女孩小心的走到杰姆斯面前,在他那如同看着什么艺术珍品和稀有物种的目光下,她小心翼翼又有一些费力的发出几个简单的单音。
  杰姆斯却显然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他转身向着远方看了眼,指了指那片依旧什么都看不到的大海尽头。
  “我们很快就要到了,要知道你在那里可以看到你做梦都没有见过的奇迹,”说到这杰姆斯又上下打量了下女孩,摸着下巴用欣赏的口气说“不错不错,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比我当初刚见到你的时候好多了,不过你还应该多吃点肉这样看上去才更丰满。”
  女孩显然不明白杰姆斯在说些什么,她贫乏的词汇量也无法让她表达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在这条对她来说大的吓人的船上所有人都对她充满好奇和恶意,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一直在保护她,可能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所以在她心目中杰姆斯是个真正的好人,他不但给她吃喝,让她单独坐在船上的一个小角落里,还不让太受到其他人的骚扰,为了这个杰姆斯甚至和那些人动过刀子。
  在女孩看来,眼前这个人显然是这条船上最厉害的,因为所有人都害怕他听他的指挥,他们对他的称呼她听不懂,不过很显然杰姆斯就和她家乡的那些部落头领,或者比头领还有更大的祭司们一样有权力。
  “你该让他穿一件更正经的衣服。”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女孩赶紧本能的躲到杰姆斯身边,看清来人她才稍稍松口气。
  她认识这个人是杰姆斯的好朋友,或者还是他的帮手,这人的地位显然要比其他船员高,可是却依旧要听杰姆斯的,这让女孩不再那么害怕。
  “如果不是有你在,她穿成这个样子晃来晃去早就变成渣了,”一个胡子灰白的老水手走过来也打量着女孩,然后有些奇怪的问杰姆斯“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花大价钱把她从部落里买下来可是自己又不享用,这可不像你。”
  杰姆斯笑了笑,他扭头看看躲在身边如同胆小的鸬鹚般的女孩,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短发,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在抚摸一件很珍贵的货物。
  在与亚速尔群岛附近与一条劫掠船交易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了这个女孩。
  那些海盗似乎也知道一件货物可以卖到的价钱一定不少,正因为这样女孩才得以幸免遭到可怕的蹂躏,因为那样会让货物贬值。
  杰姆斯当即就慷慨地掏了一大笔钱买下了这个女孩,然后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船上,给她吃最好的食物,喝就是杰姆斯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纯淡水,而且严令任何人不许侵犯她。
  他说话算数,为此他甚至惩罚过自己的水手。
  这让水手们很好奇,纷纷猜测杰姆斯究竟要把这个女孩怎么办,甚至有人猜想他会不会鬼迷心窍的想要娶她。
  “你不懂,要知道我们迄今为止已经找到了很多的珍宝,你不觉得黄金和宝石虽然珍贵但是却已经太多了吗?”杰姆斯看着老水手说。
  “是吗,我可没这么觉得,”老水手抬脚跺了跺船板发出咚咚的声响“这下面装的东西虽然不多,可只要运到陆地上就足够我们挥霍很久,如果我知道你的目的不止这些,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不懂,”杰姆斯得意的说“我们能带上岸的这些财富虽然很多可没有什么新意,要知道对有些人来说这些财宝虽然能起很大的作用,可他们追求的已经不只是简单的黄金和宝石。”
  杰姆斯说着向前走一步,用似乎怕女孩听到,但实际上她绝大部分都完全听不懂的低声问:“告诉我,如果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会不会对她有兴趣?”
  “你在说什么呀?”老水手有些生气似的说,他看向女孩目光中丝毫不掩饰那种炙热,那种热情和他的年龄很是不符,这让女孩吓得又不禁往杰姆斯身边靠了靠“如果你愿意把她给我,我可以不要这次出海该得那一份。”
  “嗯,”杰姆斯对老水手的反应很满意,他抬起手在老水手面前晃了晃隔开了他那火热的视线,然后好吩咐着“去告诉弟兄们都小心点,我们就要靠岸了,这一次和以往可是不同。”
  “你已经决定了吗?”老水手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要知道葡萄牙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我又没想把他们怎么样,”杰姆斯用有点夸张的委屈口吻说“之前我们可是还一起合作打败了卡斯蒂利亚的舰队。”
  “现在那个舰队归你了,”老水手趁机奉承了一句“不过你觉得这样就可以和葡萄牙人在海上掰手腕了?”
  杰姆斯摇摇头:“当然不是,而且公爵也不允许这样做,只是亚速尔的那些岛不能完全由葡萄牙人占领,如果公爵没有说错,那么那片群岛对我们来说就太重要了。”
  “公爵,”老水手撇撇嘴,他没见过那位总是被杰姆斯挂在嘴边儿的罗马忒西亚公爵,按照杰姆斯的说法那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不过对他们这种在海上混日子的人来说,贵族,还是个公爵离他们可就太过遥远了“你已经打算和那个公爵干了?”
  “我们不能永远靠冒险混日子,更不能永远当海盗,”杰姆斯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发出声叹息“看看克里斯托夫就知道了,伊莎贝拉给他的许诺换来的是监狱,他以为用一次次的冒险就能获取财富和地位可最终一无所获,如果不是我,他如今还在监狱里待着呢。”
  “那么跟着那位公爵干又有什么好处?”
  听到老水手的疑问,杰姆斯露出得意笑容:“公爵可以让我们成为真正的海军而不是海盗,当然我们依旧可以兼职副业,不过那和纯粹的海盗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可以用合法的薪水和战利品在岸上挥霍而不用担心被抓,而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封号和地位。”
  老水手撇了撇嘴又点点头:“这就是你费尽力气为那位公爵搜刮财富的原因?你想用那些钱打动他?”
  杰姆斯不置可否的看了眼老水手,他知道自己手下当中有些人对他的选择不以为然,就如同酒糟鼻,他觉得当一个海军太受约束了,所以他选择离开继续干他那永远上不了台面的勾当,至于其他人也未必完全认可他的想法。
  不过这不要紧,杰姆斯早已经想好,他已经注意这次回去之后就向亚历山大正式提出愿意归附在他手下的要求,在以往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合作,而现在杰姆斯决定主动向亚历山大表示效忠。
  他会做出这个决定,多少是受了他的哥哥克里斯托夫·哥伦布遭遇的刺激,伊莎贝拉对哥伦布的许诺换来的是牢狱之灾,这让杰姆斯清楚的意识到,如果不能真正进入贵族圈子,那么他们这些人就永远是随时可以被割掉的韭菜。
  杰姆斯不想经历哥哥那种遭遇,而且如果有一个可以让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他甚至可以愿意用手中所有的财富交换。
  毕竟财富可以通过继续冒险获得,而成为贵族的机会却是稍纵即逝。
  杰姆斯相信以亚历山大对新殖民地的关心,他肯定会继续投下巨资组建更加庞大的冒险团队,到了那时会有大批的航海专业人士闻讯而来投其麾下,如果他不尽早确立自己在亚历山大身边的地位,就可能会被别人挤出圈子。
  克里斯托夫已经落伍了,他到现在依旧顽固不化的认为单纯的航海就可以为他们换取财富和地位,杰姆斯对他这种迂腐的想法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随着新殖民地的开拓,和如亚历山大所语言的那样新世界的发现,一个前所未有的海上争霸的时代即将到来。
  在这么个甚至可能会改变世界面貌的巨变前,一个单纯的航海家或是海盗,根本就无法适应如此巨大的变化。
  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成为那些拥有着强大海军的海上强国队伍中的一员。
  杰姆斯不在乎他的那些财富,只要亚历山大能够给他这个机会,他甚至可以无偿地把它们完全捐献出来为亚历山大建造海军作出贡献,因为对他来说哥伦布家族是否能够兴旺就在于他能不能抓住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杰姆斯又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她那因为没有依靠而显得如受惊小兔般的神态和她那充满异域风情的外貌让杰姆斯越看越满意。
  “再给她找些吃的,肉和酒不要吝啬,”杰姆斯对老水手吩咐着“还有再叮嘱那些小子们,谁要是敢对她动手动脚我就砍掉他们的爪子。”
  “好吧,反正是花你的钱,”老水手无奈的答应着,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可是你究竟要把她怎么样,难道买回来就是为了把她养得胖胖的?”
  “当然不是,”杰姆斯又放低了声调对老水手说“她可是件无价宝,还记得我刚才对你说有些人对财富已经没有兴趣了吗?”
  “记得,那又怎么样?”
  “所以当你想要打动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就必须送给他一件他能真正感兴趣的礼物,”杰姆斯说着瞥了眼旁边的女孩“她就是那件能让人感兴趣的礼物,相信我,如果运气好她能让我们大家出人头地。”
  老水手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看了眼女孩,然后摸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说:“不错不错,如果我是那个人,看在这样一份礼物上也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老水手的话让杰姆斯露出了笑容,回头看看远处的海面,那里依旧看不到陆地的影子,不过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卡斯蒂利亚宫廷的大门向他敞开,而打开这扇大门的钥匙就是身边这个来自新殖民地的印第安女孩。
  1502年的9月7日是个让很多葡萄牙人人终身难忘的日子,即便再过多少年,他们也会对自己的子孙们不停的重复这一天所看到的壮举。
  由达·伽马指挥以三桅卡拉维尔帆船“大风暴号”为旗舰的探险队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的特茹河港口出发,向着大西洋深处航行而去。
  按照计划这支有7条远洋海船组成的探险队将首先到达亚速尔群岛,在经过补给休整之后,他们将会一直向西,去探索那片迄今为止还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他们将面临着什么,这让人十分担心却又异常兴奋。
  等船队出港的时候,无数的人站在岸边看着那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幕。
  巨大的帆船,高耸的桅杆,还有那具有压迫性的犀利火炮,让葡萄牙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一个海上帝国的崛起。
  而就在几天之后,同样是在特茹河港附近,却是在去港口稍远的孤独角的尽头,一座巨大的大理石雕像正树立起来。
  那是一座恩里克王子的半身像,和以往大多数的雕像不同,这座恩里克王子的半身像腰部以下的位置被塑造成了一条正乘风破浪驶向远方的航船。
  船头上围拢的几个小天使预示着上帝也在启示着这位葡萄牙海洋霸业的开启者去探寻远方的秘密,而王子手中拿着的一幅海图,则体现出这位葡萄牙王子那巨大的野心。
  当初在确定这座雕像地址之后,曼努埃尔亲自参加了它的奠基仪式,而现在他和他的新王后一起再次来到了孤独角。
  工地上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不过曼努埃尔并不在意。
  他太兴奋了,因为就在几天前达·迦马的探险船队已经离开里斯本。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大西洋东部那片神秘的海域。
  种种迹象证明,在那里很可能有一片大得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神秘世界在等着被发现,占领,掠夺和开拓。
  曼努埃尔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当他在妻子身上驰骋的时候就想象着达·迦马扬帆破浪的壮举,这就让他更加兴奋无比。
  曼努埃尔希望尽快再有个儿子,这样他才可以有个继承人,否则按照葡萄牙与卡斯蒂利亚多年来相互联姻的传统,他担心也许有一天他的王位有可能会落到卡斯蒂利亚人的手中。
  胡安娜神色冷漠的看着远处热闹的工地,她可以察觉到那些葡萄牙大臣们对她的微妙态度,不过她喜欢那些人对她那种既忌惮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葡萄牙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胡安娜琢磨了一下,想起应该是从塞维利亚之战的胜负传来之后。
  从那个时候开始,葡萄牙人对曼努埃尔这位第三任王后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方面他们对她比以往更加恭敬,另一方面他们显然又开始担心她和历任卡斯蒂里亚出身的王后一样,试图对葡萄牙发生影响。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来自亚历山大,胡安娜想起了那个神奇的年轻人。
  是他突然出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不但把她从被永远囚禁的绝望都拯救了出来,甚至帮助她成为了葡萄牙王后。
  想到那个以她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份出现的年轻人,胡安娜忽然觉得身上有些说不出的燥热,她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
  在这一刻,以往与曼努埃尔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尝试过的异样感觉,突然就袭击了她。
  胡安娜立刻有些不安的向四周看了看,好在人们都已经被正在矗立起来的安里克王子雕像的壮观场面吸引,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胡安娜微微松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对亚历山大产生了那种异乎寻常的感觉,或许正是他的神秘与非凡的表现令她着迷。
  曼努埃尔兴奋的走了过来,他手上脏兮兮的,昂贵的丝袍一角也破了个洞,那是他刚才帮着拽动雕像绳索的结果。
  “这真是一座雄伟的雕像不是吗?!”
  曼努埃尔隔着老远就对胡安娜大声说,他脸色通红,因为激动声音也显得有些急促,不过那种因为喜悦而异常兴奋的样子却是让胡安娜有些意外。
  因为能够成为戴上王冠纯粹是因为走运,所以一直以来曼努埃尔一直想表现的像个真正受过君王教育的合格国王。
  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就如同那些传说中的明君一样喜怒不形于色,时日久了倒是的确让他变得阴沉了许多。
  所以像现在这样过于兴奋,就让人觉得很突兀。
  不过曼努埃尔现在完全不在意这个,他太兴奋了,通往东方的新航线让葡萄牙成为了迄今为止可以垄断获得东方财富机会的国家,而现在探索新殖民地又可能会带来惊人的成果。
  这让曼努埃尔觉得自己的确是上帝选中的幸运儿,甚至与伊莎贝拉比起来,他更符合一个新圣地君主的身份。
  “在我看来,也许您更希望那座雕像是您本人。”
  胡安娜对曼努埃尔淡淡的说,或许是因为多年在修道院里逐渐形成的习惯,即便做了王后她依旧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有人给我建一座凯旋门,”曼努埃尔并不在意妻子的态度,对他来说与胡安娜结婚和与玛利亚姐妹结婚没什么区别“那必须是一座比罗马人留下的凯旋门更加辉煌的伟大建筑,只有那样才能彰显出这个时刻的伟大,我希望那时我们两个的形象可以雕塑在最醒目的门柱上。”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胡安娜微微躬身,跟在她身边的女官和随从们立刻紧跟着弯腰唱喏。
  曼努埃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转过身看着恩里克王子巍峨高大的雕像,看着远处港湾里如织般穿梭的船只,曼努埃尔对那些纷纷向他鞠躬行礼的大臣和民众招手示意。
  这一刻他毫不怀疑的相信,自己的这个愿望是一定可以实现的。
  或许是这意气风发的机会太少了,曼努埃尔这种异乎寻常的兴奋一直维持到回到王宫。
  而后他就被早已经等待着的,有驻巴里亚里多德的大使派出的使者带来的消息深深的震撼了。
  “卡斯蒂利亚和西西里组成了联军,那个贡布雷向阿拉贡宣战了?!”
  曼努埃尔几乎是瞠目结舌的看着手里的情报,他先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一眼那个使者,然后曼努埃尔忽然发出了透着神经质般的笑声。
  正如曼努埃尔一样,所有的欧洲宫廷全都被伊比利亚发生的变故震动了。
  谁都没有想到亚历山大会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在他登基前夕发动战争。
  而对于斐迪南来说,这是一场虽然已经注定却绝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降临的战争。
  他在国内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他的军队还在那些贵族的手中,他的补给还不知道从谁那里获得,甚至在萨拉戈萨的宫廷中对于是否要以卡斯蒂利亚和西西里兵戎相见还分歧很大,这个时候他却突然要面对来自两个国家联军的进攻,这让斐迪南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而在国外,他最大的同盟马克西米安似乎也已经陷入了他自己的麻烦之中,一封封送往维也纳的信件换得的只是各种借口无休止的拖延。
  就是在这时,斐迪南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在听说亚历山大六世失踪之后就被箬莎派往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交界处的西西里人,与已经奉贡萨洛命令同时向边境集结的卡斯蒂利亚军队一起,在9月最后的一天越过两国之间作为分界的蒙卡约山,进入阿拉贡境内。
  战争就是在这种看似战云密布,可实际上人们认为往往会扯皮上很久的时候突然爆发了。
  完全没有准备的阿拉贡人在蒙卡约山东坡的堡垒几乎是在完全没来得及抵抗的情况下就被两国联军攻陷。
  而后,联军沿蒙卡约山与杜罗河之间形成的河谷向东推进,他们的目标,俨然就是埃布罗河位于萨拉戈萨平原上游。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斐迪南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
  联军没有在攻破蒙卡约山堡垒之后乘胜向萨拉戈萨逼近,这固然是因为担心孤军深入可能会对自己不利,但是更有可能他们的目标就是阿拉贡境内埃布罗河上游的水源!
  一直以来困扰着萨拉戈萨和其附近地区的水源问题始终是历代阿拉贡宫廷的巨大困难,而随着最近几年气候变化造成的种种影响,这个隐患已经变成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现在如果让林军控制了埃布罗河上游的水源,那么等待萨拉戈萨的就将是无可避免的灾难。
  所以当听到联军的动向之后,斐迪南阻止了他那些还在争吵不休的将军们。
  他用平静的语气开口下令:“准备开战。”
  听到国王的命令,他的将军们纷纷脸色大变。
  他们知道,这场战争,危险了!


第三百零五章 10月风潮
  一直以来萨拉戈萨被称为四河汇聚之地,这听上去似乎是个土地肥沃草木茂盛,水源充沛的好地方。
  但实际上从建立这座城市那时候起,萨拉戈萨就一直被日益严重的荒漠化所困扰,同时更为获得更多的水源绞尽脑汁。
  以至就是在摩尔人统治时期,当时的统治者们也因为水资源的匮乏而不得不每年向上游的卡斯蒂利亚缴纳大笔的水税。
  萨拉戈萨是个很奇特的地方,这里河流纵横,但是却又偏偏有着极其严重的水土不均的现象,一边是每年因为会带走大批泥沙导致河道频频改向而造成的埃布罗河的泛滥,一边却又是土地干涸,因为地下储水环境被破坏殆尽以至年年都会出现大面积干旱的糟糕局面。
  除了萨拉戈萨城,这种令人担忧的局面也出现在整个萨拉戈萨平原地区,更糟的是从多年来留下的各种残存的水文记录上可以看出,这种现象正变得越演越烈。
  斐迪南不能容忍联军可能会控制埃布罗河上游水库,这意味着将会威胁到整个萨拉格萨地区。
  如果的敌人再更加疯狂些,或许那种兄妹就有可能彻底破坏上游水库,那样萨拉戈萨可能真的要面临可怕的命运了。
  而让斐迪南更加担忧的是,萨拉戈萨上游水库正位于两国边境一个颇为模糊的地方,在如今这种边界划分并不明显的时代,往往纠纷就是出现在这种谁也说不清一些地方归属的理由上。
  斐迪南十分担心这可能是那对兄妹的一个阴谋,即便与阿拉贡的战争没有完全爆发,他们也可以借着这次进军把那片地区据为己有,那样他们就控制了埃布罗河上游唯一由阿拉贡人掌握的水库。
  而一旦战争规模扩大,那个水库就是悬在萨拉戈萨头上的一柄随时可以斩落的利剑。
  战争中最让参与者难受的一种情况,就是主动已经被敌人掌握,不得不按照敌人事先计划的那样一步步的随着对手的安排走下去。
  这会给人一种被牵着鼻子的无奈感。
  现在的斐迪南就是这种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应战,即便他还没有做好发动战争的准备,但是不是由他来决定。
  甚至他无法选择一个更有利于自己的战场。
  除了这个,让斐迪南更加恼火的是指挥这支军队的是贡萨洛。
  对这个伊莎贝拉的爱将,在某些方面斐迪南甚至比伊莎贝拉还要熟悉。
  伊莎贝拉喜爱贡萨洛的勇猛与忠诚,甚至对他的桀骜不驯也视为是爱将特有的人格魅力。
  但是斐迪南却更加清楚在贡萨洛那看似粗鲁无礼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太多的东西。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或许并不是个合格的宫廷里的阴谋家,但却是个十分聪明的军人。
  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在伊莎贝拉面前他是个大大咧咧的军人,与斐迪南打交道则是个桀骜不驯的兵痞。
  现在他为亚历山大效劳,费迪南有种感觉,就是似乎贡萨洛又开始扮演一个全新的角色了。
  贡萨洛用兵老辣,这绝不能因为他在塞维利亚的惨败就无视他那卓越的指挥才能,正因为这样斐迪南在下令出击的时候,心里满是苦涩。
  没有比被敌人安排的明明白白更痛苦的,那就好像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可依旧闭着眼睛往前闯一样。
  如果对此一无所知或许即便失败也不会太过遗憾,但是明知道敌人已经摆开阵势等待着自己自投罗网,却不得不迎头而上,这让斐迪南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被蛛网黏住的飞虫,只能徒劳的做着无谓的挣扎。
  翻越蒙卡约山的联军数量并不多,这看上去似乎是个机会,如果能在敌人大部队到达之前首先先消灭这支先头部队,那么对处于不利境地的阿拉贡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鼓励。
  不过斐迪南和他的将军们对这个选择却十分谨慎。
  蒙卡约山位于杜罗河和埃布罗河之间,这座两国边境上最高的山峰是属于比利牛斯山脉东段的支脉。
  尽管距离比利牛斯山脉已经很远,但是从整座山脉向南延伸的支脉依旧形成了一片断断续续的高耸山地。
  而连接两国之间道路的,则是这些破碎的山地中间的一条条山谷和早先干涸的河道形成的通道。
  这样的谷道在整个蒙卡约山附近随处可见,这就给试图阻止联军进攻的阿拉贡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他们不知道联军主力会从哪个对方穿过蒙卡约的山脉,而已经进入阿拉贡领地的联军先头部队也成了他们的心腹之患。
  斐迪南的将军们给他的建议是为了稳妥起见不要轻易分兵,因为这也许正是他的敌人希望他做的。
  对这个建议斐迪南是赞成的,他知道自己并不擅于军事,于是干脆把指挥权授予了他的将军们。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务必要保住埃布罗河上游水库,绝不能让卡斯蒂利亚人在那里站稳脚跟。
  斐迪南的决心是很大的,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任何妥协可言,虽然在他的将军们看来这么做无疑正中敌人圈套,但是在斐迪南来说,将军们看到的只是战场上的胜负,而他考虑的是阿拉贡未来的生死存亡。
  即便这场战争失利,斐迪南也必须确保阿拉贡整个国家将来不会受到威胁,那么埃布罗河上游水库就成了这场战争当中对他来说最至关重要的一环。
  阿拉贡的贵族们显然也意识到他们正面临着一场艰难的战争,原本还互相推诿的贵族开始竭尽全力组织他们的军队,同时宫廷里那些拖沓怠慢的廷臣们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到处奔走为即将出征的军队筹集车辆,征收补给,整个阿拉贡宫廷终于动起来了。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我们的祖辈与摩尔人抗争了几个世纪,所以不论会牺牲多少人和延续几代我们都绝不妥协,”斐迪南在对他的大臣们发出对联军宣战的宣告时是这样说的“现在我把我能够转让的所有权利授予你们,我希望你们用胜利回报我对你们的信任。”
  斐迪南的讲演不可谓不充满激情,这让那些原本对战局抱着悲观情绪的将领们多少振奋了起来。
  而对于那些并不了解局势的贵族们来说,这依旧是一场如以往那样漫长的战争。
  于是他们也做好了与这场战争一起度过往后漫长岁月的打算。
  “这不会是一场很久的战争。”
  巴里亚里多德的王宫中,箬莎再次穿上了她那件华丽耀眼的盔甲。
  女王对西西里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的装束,在让卡斯蒂利亚的大臣们耳目一新的同时,也清晰的感觉到了西西里女王的战争决心。
  这让他们暗暗感到惊讶,甚至有些人看着那对兄妹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巴里亚里多德的贵族们想象不到这对兄妹怎么会对战争有如此浓厚的兴趣,哥哥如是,妹妹居然也是这样,甚至表现得还更加狂热。
  而且箬莎的话也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很多人坚决反对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他们的理由儿很充分,在国王加冕仪式前发动一场对另一个王国的战争,这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因为不是以国王的身份挑战阿拉贡,这可能会给斐迪南以足够的借口占据道义上的优势,所以即便要打一场仗,也应该在加冕仪式之后。
  而且有人认为让战争发动的太过仓促,以致即便是很多卡斯蒂利亚人也万万没有想到战争突然就这么降临了。
  “大人们,我向你们保证你们看到的将是一种以前从未见到过的战争方式,”箬莎的目光扫过那些卡斯蒂利亚人“我们的军队不会和敌人持续很久,更不会让敌人把战争拖进漫长的冬天,对我们来说占领城市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的是斐迪南的妥协。”
  箬莎的话让卡斯蒂利亚人觉得意外,他们不知道这位女王哪里来的信心认为战争可以很快就出现结果,更不明白她如何确保斐迪南会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
  不过贡萨洛从前线送回的信让他们多少从中看到了一些端倪。
  卡斯蒂利亚与西西里联军在两国边境上的行动是迅速的,或者说西西里人成为了进攻的主力。
  贡萨洛在信中不止一次的感叹西西里军队那令他惊诧的效率,这也给了他尽早结束这场战争的信心。
  “确立一个明确的目标发动一场战争,然后在这场战争把我们拖入无法脱身的泥潭迅速结束它,这是我们的目的,”亚历山大在回信中肯定了贡萨洛做出的判断“我之所以在加冕仪式之前发动战争为的就是提醒我们大家都不要让自己陷得太深。”
  而箬莎给贡萨洛的回信则是这样写到:“尊敬的将军,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就明白了我们的意图,对于你卓越的指挥才能我深有信心,你在塞维利亚的失败是不公平的,因为你面对的是一支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军队,现在你是他们的指挥官,我相信以你的才能一定能够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
  “……另外将军,经过我的观察我认为有必要提出这样一个建议,西西里与卡斯蒂利亚人的训练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这会导致在战场上出现双方协调不力的局面,因此我建议您尽快组织一支由双方士兵共同承担的混合部队作为双方之间的联系,这样才能更有效的将两支军队结合起来……”
  当箬莎把这封回信给亚历山大看时,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妹妹的确是个天生的王者。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个骄傲的人,他甚至敢于当众斥责教皇,也会毫不顾忌的讽刺一位国王为“某个小国君主”。
  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天生是不为君主们所喜爱的,至于伊莎贝拉对他的宠爱那纯粹是个异数。
  箬莎不是伊莎贝拉,也绝不会用那种完全宠惯的方式试图得到贡萨洛的效忠和认可。
  她是西西里女王,还是一位军队统帅,更重要的是贡萨洛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
  她不需要以一位女王的身份屈尊降贵去获得一个将军的好感,而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大方的把自己军队的秘密展示在他的面前。
  她在表示出对这位杰出将领的敬意同时,也要让贡萨洛知道他是如何失败的。
  同时她也要让那个桀骜不驯的人明白,即便他拥有一只同样训练有素的军队,那么她也可以毫无悬念的击败他!
  对贡萨洛·德·科尔多瓦这样的人,一味笼络显然是不会得到他的认可的。
  斐迪南曾经这样做过但是却自取其辱。
  而现在箬莎则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在向他表示出善意的同时,也展现出了强硬的态度和之所以能在战场上击败他的卓越军事才能。
  “你真可爱,我的妹妹。”
  看着那信,亚历山大不由低下头在箬莎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到了站在门口的女侍官发出的一声重重的咳嗽。
  亚历山大无奈地向箬莎耸耸肩,自从女侍官入宫之后他就再也不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把西西里女王带到他们幽会的那所房子去了。
  这让亚历山大不由考虑是否该建议箬莎换个贴身女官,不过想想这显然更不合适。
  毕竟现在女侍官已经算是他们的“同谋”,能够找这样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并不容易。
  箬莎站起来向亚历山大调皮的眨眨眼睛,她知道女官一直试图保卫她的“名节”,而且为此曾经不止一次的提醒她,与哥哥的这种关系是多么危险的游戏。
  而随着两人身份地位的变化,箬莎也清楚的知道要维持这个秘密会变得越来越难。
  只要想想将来有一天如果她真的怀孕,却又根本无法解释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那么有心人只要稍稍注意,就可以推测出接近真相的可能。
  毕竟作为君主,他们不可能时刻在一起,那么如果在她与亚历山大某次相聚会面不久之后她突然宣布怀孕,那么就是很愚钝的人也未必不会想到某种可能。
  是不是应该考虑找个丈夫了呢?
  箬莎想了想,随后还是决定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亚历山大有着很强的独占欲,箬莎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
  这让她既高兴又有些烦恼。
  随着箬莎地位的稳固,即便是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西西里贵族,也已经开始考虑王国统嗣传承这个严肃的问题。
  所以尽快有一个继承人成为了摆在箬莎面前的要务。
  这其中那些早早选择向她效忠的西西里人最为着急。
  箬莎如果是一位平常的女王,或许还不至于让人们这么忐忑不安,但是她经常亲临战场的举动,让人们不得不为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暗自忧心。
  如果女王发生意外,而她又没有一个自己的继承人,西西里王国将要由谁继承?
  这个问题不止一次的曾经被人私下议论,得出的结论也很是让很多西西里人暗暗担忧。
  作为女王同母异父的哥哥,即将加冕的国王亚历山大显然是第一人选,但是作为西西里曾经的国王,斐迪南显然更有资格宣布收回本属于他的权利。
  而对如今的西西里人来说,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于是,从进入巴里亚里多德之后不久,一些跟随箬莎的西西里贵族将领,就开始为箬莎物色他们认为合适的丈夫人选。
  尽管加冕仪式的时间仓促,以至很多欧洲宫廷无法派人前来观礼,但伊比利亚的贵族还是纷纷齐聚巴里亚利多德。
  其中一些曾经的王室后裔俨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候选人。
  女侍官成了西西里贵族们争相拉拢的目标,他们希望她在女王面前为自己支持的人选争取更多机会。
  西西里人的举动自然没有瞒过亚历山大的眼睛,终于在一次两人难得的单独相处时,亚历山大主动提起了这个俩人之前都刻意回避的话题。
  “或许我应该找个不会让你担心的男人,一个宦官?”
  箬莎有些调皮的问,这时候的西西里女王只是个因为情人的嫉妒而沾沾自喜的女孩。
  “那我一定要亲自确定他的确是个宦官。”亚历山大故意恶狠狠的说,然后他微微皱起眉自语着“不过这的确是个该让我们都在意的事情了,我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所以这也是你急于发动对阿拉贡战争的原因?”箬莎忽然认真的问。
  听到箬莎的询问,亚历山大不禁宠溺的亲吻她的额头。
  “我的妹妹,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如果最终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创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战胜阿拉贡。
  当10月的秋风把巴里亚利多德城中的枫树染上一片殷红的时候,有关前线战争的消息也纷纷传来。
  贡萨洛已经到达了前线军营,同时联军如箬莎预想的那样,西西里军队在接到命令后首先向阿拉贡境内发起了进攻,而卡斯蒂利亚人则暂时集结在蒙卡约山隘口,随时准备侵入阿拉贡。
  当这些消息传来的时候,巴里亚利多德先是引起一阵轰动,接着人们终于恍然大悟。
  在很多人还认为或许联军还只是刚刚开拔向边界行军的时候,西西里人却已经越过了蒙卡约山。
  而卡斯蒂利亚人则大兵压境直指阿拉贡。
  另外原本应该正坐镇马德里的贡萨洛,却能那么快的赶到前线接管军队。
  这一切都只说明一件事情,在还没有进入巴里亚里多德之前,亚历山大已经下定了向阿拉贡开战的决心!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联军可以如此迅速的完成对阿拉贡的进攻部署。
  这时,在惊讶于亚历山大那惊人野心的同时,有人想起了箬莎之前说的那句话——“这不会是一场很久的战争。”
  10月初,乌利乌带着亚历山大六世的一封信来到了巴里亚里多德。
  他的到来引起了个小小的轰动,对这位摄政王的御前官人们已经早有耳闻,当见到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亚历山大身边的摩尔人时,很多人已经开始暗暗琢磨以后该如何和他打交道。
  亚历山大六世的信中并没有再提到杰弗里或是波吉亚家的其他人,而是对亚历山大向他推荐的那个叫尼古拉·哥白尼的波兰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当听说这个人如今就在蒙蒂纳之后,教皇在信中要求亚历山大务必要把这个哥白尼送到马德里来。
  “这是一个可能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人,我很高兴你发现了他,或许有朝一日这个人可以成为我们手中最有力的武器,不过现在最好把他置于你我的保护之下。”
  教皇在信中毫不吝于笔墨的表示了对那个叫哥白尼的波兰人的重视,这让亚历山大很是欣慰,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老丈人在私生活上糜烂不堪,但却的确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眼光。
  如果说手中的军队是为他在世俗世界开疆拓土的利器,那么博罗尼亚大学就是亚历山大在精神世界中攻城略地的一柄利剑,而尼古拉·哥白尼无疑就是这柄利剑锋利剑刃的一部分。
  至于这柄利剑那致命的剑锋,则是他为亚历山大六世早已准备好的那洋洋洒洒的论纲宣言。
  “现在我并不在意我的敌人是否执意要剥夺我头上的三重冠,因为我已经决定在马德里建立更加遵循上帝意志的信仰,这一切是因为你的支持,我的孩子,现在我唯一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够让我回到瓦伦西亚的玫瑰花园。”
  看到这个结尾亚历山大轻声一笑,他把信收好,然后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外面的房间门口。
  看到他,正围在桌前沙盘周围高声议论的军官们不由安静下来。
  正认真看着沙盘的箬莎抬起了头,随即向亚历山大露出微笑。
  “你来的正好,”箬莎手中的指挥杖在沙盘上轻轻一点“我们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


第三百零六章 熊孩子
  刚下过雨的路面上坑坑洼洼到处泥泞,时不时经过的马匹车辆溅起的污水泼在路人身上,引来阵阵叫骂。
  一辆马车的车轮在水坑里颠簸了一下带着大片的污泥向前滚滚而去,站在车边的一个小贩擦着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向着马车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车里的人当然不知道有个平民对他这么无理,坐在遮挡着厚实窗帘的车厢里,杰弗里正在把玩手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
  这枚戒指看似普通,不过对杰弗里来说却是意义重大。
  这是斐迪南派人给他送来的信物,这枚红宝石戒指证明着斐迪南对他的许诺。
  杰弗里刚从一位很有声望的枢机主教那里离开,那位主教是老罗维雷的重要支持者,而他拜访那位主教的目的是为了揭发他的父亲与他的姐姐卢克雷齐娅之间不容于世的畸形关系。
  他向那位枢机主教证明,卢克雷齐娅的儿子小乔安妮并非是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孩子,而是他父亲造的孽,而他的姐姐早在认识罗马忒西亚公爵之前就也有着那种不伦关系。
  按照杰弗里的说法,也正是因为这个亚历山大六世才会极力促成卢克雷齐娅与贡布雷之间的那段缘分,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掩饰他犯下的可怕罪行。
  那位枢机主教显然被杰弗里的这些话吓呆了,他用怀疑的语气问着杰弗里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要获得清楚的明白他,这是在指责一位教皇和他的亲生父亲与亲姐姐。
  而杰弗里的回答则是“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真正基督徒的良心和贵族的尊严”。
  杰弗里忘不了那位枢机主教当时看他的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不过还有掩盖不住的狂喜。
  杰弗里并没有见过卢克雷齐娅的儿子,不过只要想想那个孩子叫乔瓦尼,就足以引起他的愤怒。
  即便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也忘不了妻子夏桑与乔瓦尼之间暧昧的关系,为此当乔瓦尼遇害之后,他甚至不惜冒着被误会为凶手的风险,用刻薄的语调对夏桑说:“我对他的死一旦不难过,唯一遗憾的是动手晚了。”
  他的这话后来被亚历山大六世所知,在被严厉苛责之后,亚历山大六世用不无讽刺的语气对他说:“如果乔瓦尼真的是你杀害的,尽管我很愤怒,可至少能证明你有些胆量能当个阴谋家,可实际上你连当个凶手的勇气都没有。”
  杰弗里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亚历山大六世看着他的那种眼神,那不只是因为对他出身的怀疑而产生的嫌弃,而是完完全全的轻蔑。
  从那个时候起杰弗里就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要彻底毁了波吉亚家的每一个人,哪怕他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姓氏才拥有如此的地位。
  所以当他得知老罗维雷试图废黜亚历山大六世时,杰弗里立刻毫不犹豫的主动找上了亚历山大六世的宿敌。
  而且当斐迪南的人刚刚向她露出试探的意思是,他就毫不保留的显露出愿意和斐迪南合作的意愿。
  而他唯一的条件,就是有朝一日把乔瓦尼的老婆孩子赶走,自己成为甘迪诺公爵。
  杰弗里用一块丝绒轻轻擦着戒指上的红宝石,他相信刚刚向枢机主教透露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老罗维雷那里。
  杰弗里在这里耍了个滑头,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罗维雷而是只告诉了那位枢机主教,这其实是他打着待价而沽的念头。
  毕竟由别人转述未必那么可靠,相信老罗维雷一定想要从他这里亲耳听到事情的前前后后,那么他就一定得提前准备好用来交换的筹码。
  杰弗里觉得或许可以尝试让老罗维雷支持他的妻子夏桑对那不勒斯王位的宣称。
  那不勒斯与西西里的统一让西西里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而如今西西里女王却还没有继承人。
  随着那不勒斯王室成员的相继去世,夏桑突然间成了那不勒斯王室中最接近王位的一个。
  这是以往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杰弗里不由得动心了。
  如果西西里女王无后而终,那么夏桑作为那不勒斯一系继承那不勒斯甚至整个西西里王位也未必没有可能。
  尽管这个念头说起来似乎如同白日做梦,可是万一实现了呢?
  而且即便没有成功也毫无害处,甚至或许还可以用这个和斐迪南讨价还价。
  一想到这些杰弗里就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当个阴谋家的本事的。
  他这个时候急切的想要看到亚历山大六世听说安歇关于他的流言之后会气成什么样子,终于卢克雷齐娅,他根本就不关心她会怎么想。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街上走着,拜罗马城几个世纪前建立起的那一整套复杂的城市排水系统所赐,虽然台伯河在入秋之后有过几次大的汛情,城市大多数地方倒是还没有遭遇水患的威胁。
  至于著名的七丘,那些地方是不用担心会被淹的。
  马车沿着台伯河向西莲山的方向驶去,汹涌的河水时不时的拍上岸来溅起大片的浪花。
  杰弗里看着滚动的浑浊河水不要想起了乔瓦尼。
  乔瓦尼的死成了一个谜,过去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谋杀他的凶手。
  杰弗里有时候也会猜想乔瓦尼人生的最后那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而他当时又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显然无法想象到当时的情景,他只记得当看到乔瓦尼的尸体时他几乎兴奋的笑出声来。
  或许接下来他又要哈哈大笑了,不过一想到最近夏桑似乎和那个马希莫过从甚密,他原本的好心情就一下子又变坏了。
  总有一天也要把那个马希莫干掉,杰弗里为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他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自己都可以让一位教皇冠冕落地,对付一个枢机主教应该更是简单得多了。
  马车摇晃了两下,拐上了通往西莲山的道路。
  身后台泊河涌动的声响越来越小了,杰弗里在马车里时不时的挥动一下拳头,他猜想这个时候夏桑一定和那个马希莫在什么地方鬼混,这让他就对那个人更加憎恨。
  马车突然又是剧烈摇晃了两下,坐在车里的杰弗里一下子被晃得东倒西歪,他的头重重撞在了木板上,疼的他不禁发出一声痛叫。
  “你在干什么蠢货!”
  杰弗里用拳头在车板上狠狠的砸了两下骂着车夫,就在他想着回去之后就把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赶走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短促的惨叫。
  就在杰弗里刚刚一愣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时,突然伴着一阵刺耳的声响,马车摇晃着向着坡下猛的滑去!
  杰弗里惊慌的大叫起来,他用力抓住一块突出的木板奋力想把身子从车窗探出去,但是马车却顺着斜坡越滑越快。
  随着车身发出的吱呀吱呀的痛苦声响,杰弗里觉得车身似乎随时都可能崩坏破裂。
  终于在一声沉闷的响声中,承受不住剧烈颠簸的车轮碎为数块,倾覆的车厢立刻如同一个硕大的木桶般沿着湿滑的道路向坡下滚去。
  杰弗里惊恐的叫喊着,在不住的翻滚中,他看到坡下的台伯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声惊恐绝望的叫喊,已经几乎完全破碎的车厢猛的撞击河岸边的一块石头,先是向上弹起,接着轰然落入河中。
  车厢在河水中不住翻滚,隐约还可以看到有一只手从已经破碎的车门缝隙中探出,但是很快车厢倾覆,浑浊汹涌的河水包裹着如同一大堆碎片般的车厢残骸,向着下游滚滚而去。
  有人看到了这场可怕的悲剧,他们聚集在河岸边指指点点,不过却没有人愿意去帮助那个车里可怜的遇难者。
  “一个倒霉的贵族,”有个人说了一句,还拿几块石头顺手扔进河里,好像那样就可以让那辆马车沉得更快“看来上帝真的显灵了。”
  “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件事报告城防军,那样也许我们还能拿到笔赏金。”
  另一个人这么建议着,这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于是有好几个人赶紧转身向着最近的城防军驻所跑去。
  在这些人群当中,有一个看上去毫不显眼儿的中年男人也站在看热闹的人当中看着那辆逐渐消失在河中的马车,直到完全看不到了踪影,男人才顺手收拾了一下身上略显破烂的旅行袍子,把一个一看就是出门做生意用的背篮挎在背后挤出人群,向着远处走去。
  半山别墅中,老罗维雷独自站在靠近后山斜坡的花园围墙边看着山下的罗马城。
  他隐约记得亚历山大似乎很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每次到这里来拜访的时候都喜欢多在这个花园里流连一阵。
  老罗维雷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地方,虽然可以居高临下的俯瞰整个城市,但是他觉得这里太偏僻,离梵蒂冈就更远。
  如今半山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了,康斯坦丁还在费拉拉,他现在正满心热忱的等着伦巴第协议的实施,然后他就可以走马上任去当他的米兰公爵了。
  而巴伦娣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来,或者说在她还没有正式嫁给亚历山大之前,她就已经把蒙蒂纳当成了她的家,而不是这里,更不是热那亚。
  老罗维雷感觉到了孤独,他觉得他的儿女们就和其他他认识的那些家族的年轻人一样没有良心,一旦长大就各奔东西,完全不把父母放在心上了。
  这么想着老罗维雷就摇摇头,他发现自己突然有些多愁善感,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老了。
  一个仆人快步走来,先是向他报告枢机主教大人的拜访,接着报告说有位城防军的军官要求得到他的召见。
  老罗维雷多少有些意外,他知道自从亚历山大六世的秘书诺梅洛成为罗马护民官之后,这个人牢牢的把城防军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所以会有一位城防军的军官要来见他这多少有些突兀。
  这让老罗维雷不禁小心起来,他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不过枢机主教的来访倒是让他多少放下了心。
  诺梅洛至少还不会蠢到同时要和两位枢机主教过不去,而且认真说起来这位罗马护民官同样也是亚历山大的人,那么他应该不会干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情。
  老罗维雷决定先见那位城防军军官,不过他没有想到对方给他带来的是个让他不由微微一愣的消息。
  “杰弗里·波吉亚?”
  “是的大人,这是件很遗憾的事,”军官恭敬的回答“护民官大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命令我立刻把这个消息向您报告,大人请问您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吗?”
  “请告诉诺梅洛大人……哦不了,就这样吧。”
  话到嘴边的老罗维雷停了下来,他摆摆手示意军官可以离开,然后他抚摸着颌下已经一片灰白的浓密胡须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到仆人向他报告枢机主教已经来了,老罗维雷才从尘之中醒来,他看着兴奋的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藏的枢机主教露出了疑问的眼神。
  “大人,有一个好消息要向您报告,杰弗里·波吉亚不久前刚来拜访过我,他说了些您一定很感兴趣的事。”
  老罗维雷脸上闪过了一丝短暂的恍惚,随意就神色平静的示意主教说出他的来意。
  主教立刻兴奋的向他报告杰弗里的那些指控,而且时不时的还会说一下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这会让他彻底名誉扫地,不,是直接堕入地狱,”主教毫不掩饰对亚历山大六世的恶感“这些年我们被一个恶徒牢牢抓在了手里,梵蒂冈的名声因为他已经坏到了极点,现在我们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个不名誉的人了。”
  老罗维雷安静的听着,同时心里迅速的琢磨着刚刚听到的关于杰弗里遭遇以外的消息和主教说的这件事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关于杰弗里是否就是因为他的这次愚蠢举动送掉性命,老罗维雷是完全不怀疑的。
  他唯一意外的是“那些人”下手会这么快。
  想想向自己报告这件事情的是诺梅洛手下的军官,再回味一下诺梅洛与亚历山大的关系,老罗维雷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无疑是个毫不掩饰的警告!
  虽然在杰弗里这件事上老罗维雷选择与亚历山大六世合作,以换取两个亚历山大对康斯坦丁成为米兰公爵的支持,但这并不意味着如果可以给亚历山大六世以致命一击,他就会甘愿放弃这个好机会。
  正因为这样,“那些人”才会在决定干掉杰弗里之后立刻把这件事向他透露,这显然是在警告他不要在关于亚历山大六世父女这件事上打什么主意。
  至于“那些人”都是谁,老罗维雷心里是多少有数的。
  枢机马希莫,护民官诺梅洛,或许还有同样身为枢机的乔凡尼·德·美蒂奇。
  老罗维雷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美蒂奇家的人对亚历山大吞并佛罗伦萨显得不以为然,而且在很多时候他们还会表现出对压力山大的支持,这让他怀疑或许亚历山大和美蒂奇家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主教还在兴奋的提出种种建议,直到终于发现老罗维雷似乎并不是很高的兴致。
  “我的朋友,我对你为我做的一切十分感激,不过这次我们可能无能为力了,”老罗维雷稍显讥讽的发出个“哼”声“有些人他们太着急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少了个麻烦。”
  “你在说什么大人?”主教不解的问。
  “是这样的,就在离开你的住所不久之后,杰弗里·波吉亚的马车就因为意外掉进了台伯河。”
  看着主教先是不可思议,接着瞬间明白了什么之后变得煞白的脸,老罗维雷声音沉沉的说:“所以我说有些人太着急了,这件事情……”
  他摇摇头看了眼似乎因为惊惧还没有清醒的枢机主教,眼中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枢机主教离开后,老罗维雷慢慢走到了花园里,如亚历山大那样透过矮墙看着山下的罗马城,他再次陷入沉思。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好像想通了什么的老罗维雷走回到屋里开始写信。
  “我亲爱的巴伦娣,作为一个父亲不得不关心你如今的处境,如果亚历山大到现在依旧没有向你正式发出前往卡斯蒂利亚的邀请,我觉得你就应该认真考虑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了,好的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我想这可以帮助你尽快实现你的愿望……”
  看着信使离开的背影,老罗维雷心头微微一松。
  就在刚听到杰弗里追河的消息时,他同样因为意外和不安有些失态,但现在老罗维雷却觉得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如果说过去的杰弗里是个熊孩子,那么现在他就已经变成了个可能会给所有人带来麻烦的灾星。
  所以在最初的意外之后,冷静下来之后的老罗维雷虽然从杰弗里的死中看到了威胁和警告,可也看到了个能让自己的儿子尽快实现米兰公爵梦的好机会。
  “罗德里戈,让我再帮你一次,接下来就该是你给我回报的时候了。”
  老罗维雷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梵蒂冈轻声自语,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喜欢这个地方了。


第三百零七章 阿拉贡的反击
  巴伦娣盯着远处那座被脚手架围着的高大建筑。
  上面人影晃动,时不时的可以听到从那边的工地上传来的各种嘈杂声响。
  巴伦娣曾经在很近的地方看过那座建筑,那是个里面装了很多复杂机械的庞大迷宫。
  这座建筑是达芬奇根据亚历山大在河边建造的那辆水利风车而设计的。
  不过它要比风车复杂许多,而且能够被河水驱动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扇叶齿轮也多得吓人。
  按照达芬奇的说法,这座巨大的固定式水力塔能够提供足够的力量让巨大的锻造锤行动起来,这甚至可以彻底改变铁匠们的工作方式。
  巴伦娣对达芬奇制造的这个大玩具不是很感兴趣,她只知道这东西很费钱,因为那个大胡子老头已经从她手里讨走了至少能够装备半个团的经费了。
  不过巴伦娣牢记亚历山大的叮嘱,只要是达芬奇的要求她从未拒绝。
  或者说,在她想来这也许只是为亚历山大为的一些爱好兴趣买单。
  “至少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总比对女人感兴趣好得多,”巴伦娣曾经很满足的这样对阿什莉说“他没让我经常遇到哪个领地里的村姑领着他的私生子找上门来,或是和那些妓女纠缠不清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当初和他订婚的时候,我还以为也许要一辈子为他解决这种麻烦。”
  听了公爵夫人这话,阿什莉就露出很是羡慕的样子,至于公爵大人那些人尽皆知的风流韵事,她聪明的无视掉了。
  一个侍女走进来向巴伦娣报告枢机大人的信使正在外面等着,这让巴伦娣有些意外。
  和卢克雷奇娅总是念念不忘她的家人不同,除了公事,巴伦娣和罗维雷家几乎已经断了来往。
  所以当初在听说卢克雷奇娅为了求得对凯撒的原谅,在亚历山大面前哭诉哀求时,巴伦娣既恼火卢克雷奇娅的任性愚蠢,也对丈夫的英雄气短很是不满。
  而老罗维雷信中的内容,则让巴伦娣意外之余陷入沉思。
  即便很讨厌那个比萨的花瓶,可杰弗里的指控实在太恶毒了,其中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还牵扯到了亚历山大的儿子。
  巴伦娣异常白皙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点着,说起来虽然她的容貌不能和其他的女人相比,但是她那较之别的女人都细腻洁白的肌肤,却是亚历山大最为着迷的。
  信中的内容太过让人惊讶,这让巴伦娣在想了很久之后才开始考虑父亲的意图。
  很显然老罗维雷把这件事告诉她,是在向她露出所谓“善意”。
  自从当初与家族发生裂痕之后,巴伦娣就以一种异常冷静的方式彻底改变了与罗维雷家的关系。
  如果是以往,或许她这么做还不会让老罗维雷太过在意,可随着她有可能会成为卡斯蒂利亚王后,老罗维雷也不得不重新重视起这个几乎已经被他放弃的女儿。
  把关于卢克雷奇娅的事告诉巴伦娣,就是他想和巴伦娣缓和关系的手段。
  老罗维雷相信巴伦娣一定会很好的利用这个消息,至于她究竟会怎么做他并不关心。
  亚历山大六世和卢克雷奇娅……
  巴伦娣觉得那个杰弗里简直就是个不知所谓的蠢货才会造出那种谣言。
  这除了让他彻底被波吉亚家族抛弃,并且顺便得罪了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大概就是老罗维雷甚至都会觉得他死的一点都不冤枉,否则牵扯进这种谣言,即便是未来的教皇也要小心些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给了老罗维雷机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巴伦娣,这不但让他可以借机修复与女儿的关系,而且还甩掉了个不小的麻烦。
  一想到父亲的这个如意算盘,巴伦娣的嘴角就不由轻轻翘了起来。
  “卢克雷奇娅,你这个蠢女人,我是不是应该让你用比萨回报我呢。”巴伦娣自语了一句。
  她能够想象当听到那恶毒的谣言时卢克雷奇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那一定是惊慌失措而又显得孤独无助,如果亚历山大在旁边,她肯定会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失声,那种像个小可怜似的样子也一定会引得亚历山大心疼不已。
  “只会勾引男人的蠢女人。”
  巴伦娣又低声轻骂了一句,她从银质笔盒里拿出一支羽毛笔用削笔刀轻轻修着想要写信,可她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她再次拿起父亲那封信认真看着,这一次巴伦娣的情绪显得冷静了不少,于是渐渐的,她从父亲的信中看出了些什么。
  父亲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巴伦娣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
  这显然是个趁机打击亚历山大六世的好机会,虽然可能会因此得罪亚历山大,但以巴伦娣对父亲的了解,即便不能完全利用这件事,可至少也要换取一定的好处。
  那么老罗维雷把这件事透露给她,就不会只是希望父女之间重归于好了。
  巴伦娣认真琢磨着,再又仔细想了想梵蒂冈如今的局势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很显然,老罗维雷并不想彻底得罪两个亚历山大,不过也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才要让自己通过卢克雷齐娅把这件事透露给远在伊比利亚的那两个人。
  想通这个的巴伦娣把羽毛笔放回到了银质笔盒里,然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拉动了身边的绳铃的拉绳。
  随着轻轻敲门声,一个侍从官推开墙上的一扇小门从隔壁走了进来。
  “命令下去准备车辆和随行的队伍,还有请马基雅弗利大人来,告诉他我要出一趟远门。”
  “殿下请问你要去哪?”
  侍从官惊讶的问,在他印象里公爵夫人几乎从没离开过蒙蒂纳,更不要说是罗马忒西亚。
  “比萨,我要正式出访比萨。”巴伦娣神态威严的说。
  ……
  刚刚被洪水冲刷过的平原上留下了满目疮痍,好像是被上古的巨人降临大地一番肆虐后的惨烈情景让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如同被撕裂之后又在地上不住践踏过的画卷。
  田野与道路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到处都是被洪水钟毁的农田和被连根拔起不成样子的树木残骸,稀烂泥泞的土地踩上去就会深深陷在里面,让人根本无法正常行走。
  贡萨洛紧皱着眉梢望着眼前就破败荒凉的一幕,这个军队要在这样的地方挣扎前行,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以致一天下来整支队伍走不出多远。
  这和他在马德里时得到的命令完全不同,按照当初的激化他应该迅速占领埃布罗河上游的水库,而不是在这里和崎岖难行的道路拼死拼活。
  更重要的是有西西里和卡斯蒂利亚组成的前锋部队已经越过了这片洪泛区,而他的主力还没有和前锋取得联系,这就意味着那支部队将孤军深入,面临危险。
  贡萨洛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箬莎之前所说的这就是一场完全不同的战争的真正含义,很显然,这和他以往所经历的那些战争真的不同。
  这是一只似乎更注重各方协调的军队,从和西西里人接触中,他就可以感觉得到没有任何一支部队可以单独行动,整治西西里军队就如同一架严丝合缝的机器般运行着。
  不过这样一来当面临眼前的麻烦时,整只军队也不可避免的同时陷入了困难之中。
  至于前锋,贡萨洛得到的最后报告是他们正在洪泛区边沿地区进行骚扰,很显然,他们正准备在那里为正困在洪泛区里的主力建立起一块安全的登陆场,这样一旦度过这片该死的洪泛区,就可以迅速把部队展开。
  这是唯一让贡萨洛感到安慰的消息,现在他只是祈祷阿拉贡人不要那么早的出现。
  事实上贡萨洛的担心是多余的,阿拉贡军队,或者准确的说是由贵族们组成的阿拉贡联军这时候还正在各地征召集结。
  大约3300名由斐迪南组织起来的王军这时候还在慢慢吞吞的为出发做着种种准备,无论是随身携带的个人物品,还是从大到帐篷小到炉架的宿营装备则还由那些大臣们和闻讯而来的商人们讨价还价。
  这让斐迪南很恼火但是却又毫无办法,这3300人的军队已经是他能够是拿得出来的最大的兵力,只是这些已经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
  很多大臣对国王这样一支数量不小的常备军颇有微词,所以当斐迪南试图扩大王军规模时他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按照斐迪南和他的将军们制定的对策,首先集结起来的王军将迅速向埃布罗河上游地区前进,在那里他们要立刻建立起一条有效的防线,不过却不能主动出击,因为他们还要等待贵族联军的到来。
  利用坚固的防线拖住敌人,现在已经渐渐进入深秋,如果走运或许他们能够把战争拖进冬天,到了那时双方将不得不入驻冬营,这就足以给了阿拉贡做好充分准备的机会。
  斐迪南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了转年开春之后,到了那时他的军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敌人因为劳师远征势必居于劣势,而且他有信心在这漫长的几个月当中利用他那圆滑的手腕在巴里亚里多德找到愿意与他合作的人,到了那时后院失火的亚历山大将不得不被迫撤兵。
  斐迪南的计划看上去还算完美,至少在敌人已经入侵的被动局面下这是他能够做出的唯一选择。
  前线传来的消息也让斐迪南精神一振,在这样一个季节入侵他国是要冒着风险的,洪水似乎成了斐迪南最有力的盟友,现在卡西联军被挡在洪泛区的另一边,这让他们完全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听到这个报告的斐迪南兴奋得把这个好消息迅速告诉了他能见到的每个人,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正匾得人心慌慌的阿拉贡人稳定下来。
  而后传来的报告不但证明了这个消息的确凿,而且还有斥候兵被特意召进宫廷像那些将军和贵族们报告亲眼见到的情景。
  “他们的马车陷在泥里,有些驮马累的当时断了气,那是一大片沼泽,人一旦踩进去就很难拔出腿来,他们被陷在那了大人们,至少我离开的时候看到不止一只敌人的军队不得不在烂泥里铺上毯子将就过夜。”
  斥候的描述让阿拉贡的将军们喜悦不已,而贵族们则哈哈大笑起来。
  即便是最狂妄的将领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向敌人发动进攻,如果现在是初春,阿拉贡人就真的要紧张了,可现在是秋天,随着冬季来临敌人必将陷入困境。
  萨拉戈萨终于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向斐迪南提出是否还要那么急着召集贵族们的军队。
  “要更快些,”斐迪南并没有因为这个好消息就昏了头,他与其说是知道西西里军队的实力,不如说是更了解贡萨洛,所以他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尽快把那只入侵阿拉贡的部队先消灭掉,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个麻烦。”
  贵族们对国王的谨慎不以为然,而将军们却对斐迪南的想法颇为赞成。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和贡萨洛打过交道,有些还和他一起打过仗,这也让他们比别人都更清楚那个卡斯蒂利亚人的厉害。
  如果有机会能够击败贡萨洛,这对那些将军们来说当然是个件好事,所以他们在更加积极的做着准备的同时,也按照斐迪南的命令派出军队向着埃布罗河上游附近推进,寻找那支敌人的前锋以便伺机予以歼灭。
  一阵闻上去就带着特有的伊比利亚味道的秋风吹过,库拉什不由打了个喷嚏。
  库拉什不太喜欢这个地方,虽然是在内地,但是这里这空气似乎总是湿乎乎的,这和巴尔干那好像总是带着股干热的气息完全不同。
  从家乡出来已经很久了,虽然库拉什早已经习惯这种到处漂泊的日子,但是想起在巴里亚里多德的奥摩,他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他们兄弟的父母死的很早,父亲留下的那点微薄的土地不足以养活他们兄弟,而库拉什不想如其他人家对付次子那样把奥摩赶进修道院,所以他才背井离乡打算为家里挣出份家业。
  多年在外拼搏之后他回到了家乡,不过却没有想到接下来卷进了更大的战争之中。
  现在不单他自己,甚至连奥摩也卷进了这样一场远离家乡的战争,这让库拉什觉得这完全违背了他当初的初衷。
  不过想想自家兄弟在女王宫廷中似乎混得不错,库拉什就又高兴了起来。
  他们家只是个没什么势力的小地主,虽然对弟弟寄予厚望,但库拉什也很清楚以当初他们家的局面,奥摩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某个宫廷里担任君主的随从,或者有人能够看到他的才华加以重用,不过那却不知道是要到何年何月了。
  而现在的奥摩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女王身边的参谋侍从,而且据说因为对他在之前的几场战斗中的表现十分满意,女王已经给他写了推荐信,这让他能够重新回到博洛尼亚大学进修,而且这一次他凭借女王的推荐,他很可能会成为某位大师的亲传学生。
  这让库拉什觉得自己一家终于有出头的日子了,作为一个士兵他的前途在战场,不过库拉什却从不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决定士兵命运的往往是那些宫廷里的权臣,而他希望奥摩有朝一日成为那样的人。
  一个斥候快马跑来,他先事用库拉什听不懂的话快速的说了一通,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迅速做了几个手势。
  不过这时候跟在库拉什身边负责翻译的一个士兵已经把那个斥候的话报告给了他,听着报告,库拉什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由不同国家的军队组成的联军看似强大,不过也有着明显的弊端。
  语言不通足以造成致命的灾难,这一点亚历山大早在意大利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所以他身边最早的那批猎卫兵在为他作战的同时还被命令必须学习更多的当地语言。
  这的确难倒了很多人,除了一些真正有的语言天赋的人之外,绝大部分人除了能听懂简单的日常对话,其他的几乎一无所获。
  这让亚历山大不得不在筛选出一些在产生必要的通用军语要他们必须学会之外,更多的是教授简单的手语。
  而一个合格的斥候,是必须学会这些在亚历山大的所有军队中都通用的军用手语的。
  不过为了与阿拉贡的战争,库拉什这次还是带了个翻译,而且这还是箬莎亲自安排的。
  斥候带来的是个坏消息,一支大约1000人的阿拉贡军队正在沿着埃布罗河南岸向西推进。
  他们的目的地很明显,就是上游的水库。
  这让库拉什有些为难起来。
  他的任务是为贡萨洛的主力开辟出一片前进阵地,为此以便确保在占领埃布罗河上游时联军的特意不会遭到敌人的袭击。
  但是现在斐迪南显然想趁着贡萨洛进军不便的机会派兵进驻埃布罗河上游,这就无疑对接下来的战局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库拉什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作出决定,是阻击那支阿拉贡军队还是确保贡萨洛主力侧翼的安全。
  在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库拉什下达了命令。
  位于阿拉贡境内的埃布罗河上游,一般指的就是流经比利牛斯山脉南麓河谷,然后进入阿拉贡西部高原的那一段。
  因为落差和地势的原因,这段埃布罗河河道狭窄水势湍急。
  早在罗马帝国时代,罗马人在这里就筑起了很长的水坝和开凿了沿河水道,以便利用埃布罗河上游的水势形成一个颇为便利的水上交通网。
  只是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和罗马人的势力撤出伊比利亚,那些水坝逐渐废弃,最终变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
  在摩尔统治时代,当时的摩尔王国统治者们曾经试图恢复罗马人的工程,只是多年战乱让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得以实现。
  直到13世纪,阿拉贡终于彻底夺回位于埃布罗河流域的土地之后,随着局势逐渐稳定,阿拉贡人才再次考虑重新修建罗马人遗留下来的上游水坝。
  同时阿拉贡人筹划着利用罗马人留下的水利设施的基础,建造水库以便改善下游萨拉戈萨的困境。
  两个多世纪的时间,让阿拉贡人这个野心勃勃的计划已经颇具规模。
  同时这也清楚的证明了阿拉贡人的决心,绝不允许埃布罗河上游水库有任何闪失!
  拉普琴河谷是埃布罗河流入阿拉贡西部高原的河段中落差最大的一段,在这里阿拉贡人利用早年罗马人建造水坝时重要地点的遗迹标注,从一个多世纪前就开始建造起一道异常兼顾的大堤。
  一支阿拉贡军队缓缓的在河谷东部的道路上前进着,他们是从萨拉戈萨来的先头部队。
  按照命令,他们的任务就是阻击任何试图接近这段河谷的卡西联军。
  一阵风吹来,队伍前面的旗帜不禁来回摇摆,走在最前面的士兵不由脚下微微放缓,看向同样被风吹得不住晃来晃去的十字架。
  一个老兵舔了舔舌头,眼睛紧盯着十字架的顶端,直到看到那上面挂着的一串摇铃终于不再那么疯狂的响动,他才稍稍松口气。
  “我们得尽早离开这,”老兵对旁边的一个同伴说“看到那串摇铃了吗,每次响得最厉害的时候就都没好事,相信我这可灵验。”
  老兵的话让旁边的同伴不由用力攥了攥手里的长矛,然后才压低声调问:“都会出什么事?”
  “上次我们在那不勒斯就是遇到了法国人的袭击,当时我差点把命丢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指挥我们的还是贡萨洛,据说当时他还抱怨我们不该在十字架上挂那些响铃,说那纯粹是异教徒的风俗。难怪会召来厄运……”
  说到这,老兵不由抬头向十字架顶上望了一眼。
  一阵风吹来,那串响铃又发出阵密集的声响。
  不知怎么,老兵的心不由立刻跟着那清脆的铃声一阵狂跳!


第三百零八章 萨拉戈萨之夜
  王宫中,斐迪南焦急的等待着前线传回的报告。
  在外人面前他不能显得惊慌失措,他必须看上去镇定自若信心十足,而实际上他这个时候焦急的心态是任何人难以想象的。
  埃布罗河水库对阿拉贡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几年来持续严重的干旱已经让萨拉戈萨地区面临着可能会有一天出现附近的水系彻底干涸的迹象。
  这个时间可能要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快得多,或许不需要几代人,萨拉戈萨城就有变成一座死城的危险。
  斐迪南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那会让他成为阿拉贡历史上最失败的国王。
  一个几乎把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统一起来的国王和导致阿拉贡走向没落的君主之间距离居然是那么近,这种巨大的落差是斐迪南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斐迪南身子动不动似乎要站起又要提醒自己要冷静,他身子微微有些发僵的坐在那里眼睛死盯着门口。
  一个随从快步走进来,他头上还满是汗水,手里拿着个沾染着泥渍的信封:“陛下前线来的报告!”
  随从的紧张终于影响了斐迪南,他立刻站起来走上两步从随从手中拿过报告,稍微停顿了一下深吸口气才缓缓打开。
  然后谁曾看到国王先是迅速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然后才一点点的开始仔细看。
  随着目光闪动,斐迪南的脸上便出现了激动兴奋,到了后来他的脸色涨红,拿着信的双手也微微抖动着。
  然后他把信合在手中,双手合十手指抵着额头嘴里轻轻发出喃喃自语:“上帝呀感谢你,这是奇迹,是奇迹。”
  过了好一会儿斐迪南抬起头来对那个侍从说:“去把那个送信的人叫来我要亲自问问他一些情况。”
  侍从立刻应声而去,没有多久就带着个满脸疲惫,手里还拿这个酒壶边喝边走的士兵走了进来。
  “告诉我前线战斗的结果,我是说你们怎么取得胜利的?”
  斐迪南说着想起什么又想起什么对一旁的侍从挥挥手:“不要打扰我们,我要仔细听听来自战场上的人的报告,还有去召集所有人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取得的胜利。”
  侍从原本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应了一声快步向外走去,而且还不忘国王的吩咐随手把门关上,然后他立刻沿着走廊向着王宫另一边一路小跑着去通知那些正在宫中的廷臣们。
  很快人们就知道了前线传来了好消息,阿拉贡军队在于侵入西部领地的敌军交战中获得了首次的胜利。
  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瞬间让宫廷里一片欢腾,压抑许久的阴郁气氛一扫而空,有人建议召开盛大的舞会以庆祝对于胜利,有人则干脆叫着仆人把好酒送上来祝贺这来之不易的喜讯。
  所有人都围着那个士兵急切的问着战斗的经过,这让已经喝了很多酒的士兵一时间转来转去,头昏眼花。
  “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不是吗,这真的应该好好庆祝。”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贵族一边叹息着,一边把满是酒气的嘴向着旁边正为他倒酒的女仆身上嗅来嗅去,然后在女仆似嗔似喜的尖叫声中哈哈大笑着一口喝下杯中满满的葡萄酒。
  斐迪南笑盈盈的看着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大厅,他以往是很在意礼仪和规矩的,但是今天他没有呵斥那些有些放肆了的大臣。
  所有人都太兴奋了,自从卡斯蒂利亚的变故发生之后,阿拉贡就一直面临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从斐迪南不得不逃离卡斯蒂利亚,到突然面临一场毫无准备的战争,阿拉贡似乎一下子处于完全被动挨打的局面,以至战争还没有爆发很多人就已经闻到了失败的气息。
  这种对胜利毫无信心的情绪是最为可怕的,即便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如果失败情绪蔓延也往往前途多舛,何况他们面对的还是曾经击败过法国人的对手。
  这种忐忑不安一直压抑在所有人的心头,当斐迪南下令出兵保护埃布罗河上游水库时,人们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他们一边盼望着阿拉贡军队能够取胜,一边却又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时间就是在这样的煎熬与矛盾之中过去,就在所有人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好消息终于传来了。
  “这是上帝在帮助阿拉贡。”一个贵族忽然大声说“我们应该举行一场盛大的感恩弥撒,这样可以让所有萨拉格萨人都知道这个喜讯,必须让他们知道阿拉贡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
  “对,应该这样,”斐迪南立刻大声应着,不过接着他话锋一转“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取得的胜利还很小,小到只是把敌人的前锋赶进了埃布罗河,如果这是异教徒的献祭那我们就未免太小气了些。”
  斐迪南的‘俏皮话’引起了廷臣们的一阵轰然大笑,他们当然知道国王是在说反话,不过这也很有道理,毕竟他们现在获得的胜利只是击败了敌人派出的先头部队,而他们更大的敌人是贡萨洛。
  不过这个胜利已经足以让阿拉贡人重拾信心,他们相信既然能够打败卡西联军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彻底的击溃入侵的敌人。
  宫廷中的欢笑甚至是胡闹一直延续到了半夜,到了后来随从们不得不把那些喝的醉醺醺的廷臣一个个送出宫去。
  斐迪南也喝了很多酒,他看上去也显得太兴奋了,以至似乎还不过瘾,又让人把那个士兵叫来给他仔细讲一讲前线的经过。
  随从把那个已经喝得摇来晃去的士兵带进房间后就转身离开,当房门关闭时,斐迪南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站走过去抓住那个士兵的衣领,拖着他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拿起旁边一罐清水猛地泼在他脸上。
  士兵立刻打个机灵,他先是茫然的看着站在眼前的国王,然后立刻慌慌张张的想要站起来。
  “做好,”斐迪南命令着他“再给我仔细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打败了陛下,”那个士兵有些呆呆的重复着他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就是败了,我们遭到了袭击,那些卡斯蒂利亚还有西西里人没有直接占领水库,而是在半路上伏击了我们,就是这样陛下我们打败了……”
  “只有这样?”斐迪南愤怒的质问着“告诉我详细的经过,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可是我只知道这么多陛下,当时战斗开始的时候,我正在第二队里我是个鼓手,我们那时候还正在行军,所以前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然后一下子就都乱了。”
  尽管已经这样讲了不止一次,可那个士兵一回忆起之前的经历脸上还是露出了惊恐的神情,这似乎感染了斐迪南,让他那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隐瞒下失败的实情,甚至不惜伪造胜利的假象,斐迪南为自己面临的如此境地感到悲哀。
  但是他却必须这么做。
  从开始就浓重的失败情绪已经让阿拉贡人处于不利局面,如果现在再听到前线首战失利那么很可能就会引起恐慌,甚至可能会有人提出与卡斯蒂利亚和谈。
  这是斐迪南绝对不能接受的,他宁可与那个乔迩·莫迪洛·阿斯塔玛拉打一场可能会延续几代人,以至让两个国家完全无法摆脱的战争,也绝不能向那个篡位者妥协让步。
  “不,我还有办法,我还可以去找葡萄牙人。”斐迪南愤怒的来回转着,之前他虽然试图与曼努埃尔结盟却遭到拒绝,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他相信只要让出的利益足够我得让那个葡萄牙人动心就可以打动曼努埃尔。
  让出葡萄牙与卡斯蒂利亚之间一些有的多年纠纷的土地,这应该足以满足曼努埃尔的胃口和虚荣心,至于这样可能会遭遇卡斯蒂利亚人的憎恨,斐迪南已经顾不上那些。
  他相信只要能够击败亚历山大然后回到卡斯蒂利亚,那么做出的这一点牺牲就不算什么,甚至如果顺利他可以直接宣布自己在如此情况下为外孙查理的全权摄政。
  这么想着斐迪南立刻开始给曼努埃尔写信,他已经找好了一个最合适的信使,看着局促的坐在那里的士兵,他觉得尽快把这个人远远打发出萨拉戈萨是最明智的选择。
  斐迪南的这封信写得十分困难,他几次写着写着觉得不满意就又重新写,直到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之后,他才终于写好了这封给曼努埃尔的亲笔信。
  看得信中一些还是不尽人意的地方,斐迪南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修改,而且他想想觉得或许这样看上去更显得他态度诚挚,至于曼努埃尔是否能够感觉到他这种恳切的心情就不重要了。
  然后他想了想,又从手上摘下个宝石戒指放到折起的信封里。
  把信封好,看着逐渐冷却的封蜡变成了暗红的一坨,斐迪南从旁边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个钱袋和信一起交给了那个士兵。
  “听着我要你立刻出城,这里的钱足够你到里斯本的路费了,我建议你还是坐船更好,记住路上不要与任何人接触,如果有人问你关于前线的事情就按之前说的那样回答,”说着斐迪南把要递出去的钱袋和信又往回稍稍一收“还有如果我听到任何关于前线的不利谣言,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士兵惶恐的点点头,当斐迪南要他伪造前线胜利的虚假消息时,这个士兵就知道自己已经遇到了大麻烦。
  现在他能离开萨拉戈萨还有笔丰厚的路费和,这让他不禁暗暗感激上帝的怜悯。
  “立刻就走连夜出城,我会让人把你送出城去。”
  斐迪南有些烦躁的向那个士兵摆摆手,他不想再见到这个人,这会让他总是想起为了讨好那些贵族不惜撒谎的耻辱。
  夜色深沉,铺着石板的道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骑快马沿着街道向前奔跑,马上的人身上裹着挡风的斗篷,被风一吹斗篷鼓胀起来,就好像是夜晚的蝙蝠。
  远处已经出现了城门迷糊的影子,塔楼上的灯火在夜色里看上去也异常的清晰。
  两人中跑在前面的那人回头向跟着的同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后面的人立刻做了个明白的手势,他尽量压了压头上的帽兜,或许是受了同伴情绪的影响,他也不由有点紧张起来。
  两个人继续沿着街道向前催马奔跑,只需要再过两个街口,他们就可以到达城门下面。
  突然,十字路口的拐角里闪出出了几条身影,虽然那些人离得还有些远,可多年在战场上的生死经验,让后面那人立刻有种危险的感觉!
  那些人来得是那么快,以至他根本顾不上前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同伴,自己立刻毫不犹豫的向马身上伏下。
  一阵短促的风声迎面而来,几道黑影在黑暗中以几不可见的速度一闪而至。
  前面的骑手甚至来不及察觉发生了什么,就被迎面飞来的弩箭射倒。
  同时那几个人也已经拔出藏着的剑,向着后面那个刚刚躲过弩箭,直起腰来的人扑了上去。
  那人几乎想都没想就从腿上拔出绑着的匕首,狠狠一刀刺在了马股上。
  战马的痛苦嘶鸣响彻了寂静的街道,同时因为疼痛那匹马疯了似的迎着那些冲上来的人狂奔而去。
  战马健壮的躯体狠狠撞在一个人身上,巨大的冲击一下把那人直接撞得向后倒撞,和后面同伙一起摔倒在地。
  马上的人丝毫没有停留,他用足全力夹紧马腹,一只手进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奋力摘下挂在鞍边的盾牌,用足力气挥动起来。
  沉重的盾牌立刻变成了一件可攻可受的武器,凭借着坚固盾牌的抵挡,马上人撞开了一柄刺来的剑,同时用盾牌边沿狠砸在那人的肩膀上,随着一声惨叫,那人摔倒在地,捂着被砸断的肩骨不住惨叫着。
  那人不停挥舞盾牌,他的坐骑更是疯了似的不顾一切的向前狂奔,瞬息间,已经从围攻的那些人中冲了出来。
  “你们休想打赢一个真正当兵的!”
  马上人发出声大喊,他没有打算去管同伴,而是狠狠的踹动马镫,在马刺与匕首伤口的刺激下,坐骑踏下脖颈,不停的向着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几声破风的锐响从耳边掠过,那人本能的俯下身。
  可突然间他觉得后背上好像被狠狠的咬了一口般剧痛传来,接着身子不由得向前一贯。
  他知道自己中箭了,不过应该并不严重。
  因为他在战场上看到过被弩箭直接贯穿身体的人,也见过被射中心脏立刻送了性命的。
  他现在至少还活着,那就还暂时不足以致命。
  城门附近有城防军,跑到那里就可以活命!
  这个念头让那人忍着疼痛催动坐骑不住奔跑着。
  身后传来了追杀者密集的蹄声,那人没有回头,而是用尽力气用手里已经显得异常沉重的盾牌边缘撞了撞战马的身子,他的右腿这时候使不上一点力气,这让他知道应该是腿上也负了伤。
  他的眼前有些模糊,这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不过他咬紧牙没命的向前跑,只想尽快赶到城门那里。
  一声急躁的低喊从身后传来,那人却精神一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前面道路尽头的城门影子,甚至也看到了塔楼上似乎被惊动正向下张望的卫兵影子。
  “得救了。”
  那人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他这时候觉得手脚冰凉全身无力,几乎随时都会摔下马去。
  城门下的守卫也已经被街上的动静惊动,他们警惕的盯着远处黑乎乎的街道,当看到远处街道上出现的身影时,他们立刻发出大声的警告。
  “救救我,我是国王的信使!”
  被追赶的人用尽全力喊着。
  城门口的卫兵们一阵骚动,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半身甲的军官几步来到卫兵们的前面。
  “立刻站住,否则就要射箭了!”
  军官对狂奔而来的那些人大喊着,同时示威者举起了手里的剑。
  卫兵们纷纷举起武器,城墙上的弓箭手也对准了下面那些人。
  “真是该死,就差一步!”
  带头的人发出声懊恼的低骂,不过他依旧不敢贸然向为兵们发起进攻,在拉住坐骑缰绳在街上兜了个圈子后,那些人狠狠的看着已经跑到卫兵队伍前的猎物,只能不住的低声咒骂。
  后背上的疼痛已经变成了麻木,那个士兵坚持着穿过由卫兵们形成的防线之后,终于摇晃着从马上摔了下去。
  “我是国王的使者,使者……”不过尽管这样他还是不停的重复着,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幻觉,在昏迷过去之前,他似乎听到那个正看着他的军官用很低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是谁,我正等着你呢。”
  萨拉戈萨大教堂里,年迈的大主教正躺在床上艰难的喘着气。
  每到这个季节他都会因为渐渐变冷的天气经受着风湿的折磨,而且这种痛苦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到了冬季的时候利比里亚的阴湿的气候会让他觉得好像是经历了一次地狱里的惩罚。
  一个教士推门进来来到床前恭敬的说:“大人,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们把他送到了后面的祈祷堂里。”
  原本痛苦的大主教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在教士的帮助下用力坐起身子,然后颤颤巍巍的穿上件便袍,然后由教士搀扶着向外走去。
  深夜里的大教堂没有了那种庄严肃穆,而是显得得阴森恐怖,两个人走在走廊里发出的脚步回音就如同被描述为地狱中魔鬼低吟时的自语。
  祈祷堂是个八角形建筑,这多少有些还残留着摩尔人文化的痕迹,不过据说当初在拆除作为前身的异教寺院修建大教堂时,当时的卡斯蒂利亚国王阿方索六世特意叮嘱保留了这座小小的建筑。
  祈祷堂有一个旋转着向下的地下室,那里是一座墓地,安置着阿拉贡王国数位先王的陵墓。
  几个人正等在那里,其中俨然就有在街上追杀那个士兵的那群人的头领,还有那个守城门的军官。
  士兵已经昏迷的倒在地上,他的头上汗水流淌,身子颤抖不住打着摆子。
  “他怎么了?”大主教低头看了眼士兵问着。
  “大人他不太听话,所以我们稍稍帮了他一下。”那个头领说了句俏皮话,不过看到其他人默不作声的样子,就讪讪然的向后退了两步。
  “大人我把他带出来的时候有人已经看到了,”军官低声报告“也许斐迪南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
  “那又怎么样,”大主教看了眼军官又瞥了瞥其他人“你们应该从开始就知道我们这么做会让那个国王陛下很不高兴,不过我可不想让谎言蒙蔽住眼睛,或者有人愿意听那些歌舞升平的故事可是我们不行,不要望了阿拉贡可以更换一位国王,但是却绝不能轻易更换大主教。”
  “当然大人,”军官恭敬的低头行礼“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而且我们也效忠于您。”
  “不孩子你错了,你不是效忠于我,是效忠上帝和耶稣基督,而斐迪南却让我们对上帝的这种虔诚有时候变得十分困难,要知道他与卡斯蒂利亚摄政王之间的战争已经影响到了两个王国教会的尊严和权威。”
  大主教向着地上的那个士兵又看了一眼:“把他弄醒,我要知道他究竟给斐迪南带来了什么消息?”
  一瓢冰冷的凉水泼在那人身上,士兵立刻激灵着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又摔倒在地,直到在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张老人慈祥的脸逐渐向他靠近。
  “告诉我孩子你都知道些什么,还有国王让你去干什么。”大主教用平时布道时特有的那种能够令人安心的腔调对士兵轻声问着,然后他微微侧过头把耳朵靠近士兵不停颤动的嘴唇,然后缓缓的点着头。
  “原来是这样,”当大主教被人搀扶着艰难站起来时,看着那些向他投来的目光,他微微摇摇头“斐迪南骗了我们所有人,不过这没有什么,现在我们知道的真相,接下来我们要有自己的打算了。”


第三百零九章 继承者们
  当斐迪南绞尽脑汁想办法应付萨拉戈萨的贵族时,在巴利亚里多德,亚历山大同样也因为一个难题头痛不已。
  有关前方战事的报告频繁传来,从最初与阿拉贡军队在埃布罗河上游水坝附近的遭遇战,到贡萨洛报告说联军部队正极力摆脱洪泛区,准备向阿拉贡西部高原推进,整个战事似乎并不如当初想象的那样顺利。
  这让巴里亚里多德人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很多人并不是很担心战争因此就遭遇不利,他们担心的是这场战争可能会陷入旷日持久的泥潭之中。
  伊比利亚半岛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有打仗了,长久的和平让很多人已经适应这没有硝烟战火的环境。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南方的叛乱很是震动了巴里亚里多德的宫廷。
  不过叛乱终究是在一个让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之下结束,可是雨阿拉贡之间的战争却是不同的。
  阿拉贡是一个同样强大的国家,阿斯蒂利亚人开始担心这会让两国这战争打个没完没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从卡斯蒂利亚王位继承战争到最后收复失地,只是伊莎贝拉时代,战争就持续了几乎两代人。
  所以当听说贡萨洛的推进缓慢,战争可能就会这样一直拖延下去时,有人开始暗暗抱怨说这和当初女王的许诺显然是不符的。
  这些背后的抱怨暂时还没有出现在亚历山大兄妹面前,也就是说至少人们的不满还没有达到无法容忍的地步。
  而且对于这场战争的态度也并非所有人都表示悲观,一些因为和平了太久觉得闲极无聊的军事贵族们欢欣雀跃,更高兴的则是那些觉得认为在和平时期升迁无望的底层贵族和军官。
  现在他们期盼的是战争的规模能够更大,这样就可以给他们更多的机会。
  对于与阿拉贡的战争亚历山大并没有抱着什么侥幸的心理。
  阿拉贡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认为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彻底消灭它就是痴心妄想。
  他知道箬莎也绝不会抱着如此不切实际想法去计划这场战争,所以虽然现在看上去战争的进程略显缓慢,但是这应该也在意料之中。
  所以让亚历山大头疼的并非是这些东西。
  看着坐在对面摇椅里端着个精细的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糖蘸蜜饯,而且似乎因为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感到十分惬意眯起了眼睛的箬莎,亚历山大不由轻轻揉着额头。
  “真没想到啊,”亚历山大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的说“怎么之前咱们那样都没有,可这几次……”
  “这说明是时候了,”箬莎说着又吃了一小口蜜饯,然后再次把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这时候的她看上去完全像个贪嘴的小女孩而不是女王和统帅“再说难道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高兴的你昨天告诉我的时候我差点吓晕过去,”亚历山大有些后怕的用手指敲敲脑门“天哪,当时我们正……那个姿势可是实在危险。”
  “不过当时是你坚持要这样的不是吗,”箬莎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然后她忽然压低声音有些好奇的问“看你那熟练的样子,告诉我你和其他女人是不是也经常这样?”
  亚历山大闻声抬起头瞠目结舌的看着箬莎,他从没想到过箬莎会问他这种问题,他的脑海里本能的迅速闪过以往的“经验”,甚至还短暂的评估了一下和每个女人如此这般的感觉,然后让他有些意外的发现似乎最让他满意的居然是巴伦娣。
  然后他才猛的摇摇头,强迫自己面对眼前的难题。
  箬莎怀孕了,这个既好又坏的消息,正如箬莎自己所说是在某个特殊时候,特殊地点以及特殊的经历时,她突然告诉亚历山大的。
  当时她那一句“这样不行,我怀孕了。”险些把亚历山大吓得就此交差!
  他立刻慌慌张张的把箬莎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后呆呆的瞪着躺在那里望着他微笑的妹妹,过了一小会,突然魔怔了似的开始在地上转来转去,然后就向着外面喊了起来:“来人呀,女官!谢尔!你这个瓦拉几亚蠢货在哪儿!”
  亚历山大的大喊大叫立刻惊动了很多人,好在女侍官似乎早有准备,她屏退了闻讯而来的侍从们,只让谢尔带着几个猎卫兵守在门外走廊里,然后才匆匆进了房间。
  看到女王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女侍官松了口气,然后才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了眼匆匆穿上袍子站在一旁的亚历山大。
  然后她打量了下房间里有些乱糟糟的样子,略显不满的说:“殿下请允许我冒犯的提醒您,陛下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太过激烈的活动,所以请您稍稍克制一下。”
  女侍官的话让亚历山大哑口无言,他只能无奈的看着躺在那里似乎觉得很好玩的箬莎。
  整个晚上亚历山大都没有睡好,他慌慌张张的忙着忙那,一时间把箬莎当成了个稍微一碰就可能出事的精致瓷娃娃。
  这让箬莎觉得很新鲜,特别是当她只是随口说了句想吃蜂蜜蜜饯,亚历山大就立刻让人连夜去找,箬莎在觉得高兴的同时又微微有些不忿。
  对其他女人他也肯定这样献殷勤,这个念头让箬莎觉得有些纳闷,因为以往她从来没有过这些无聊的念头。
  “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亚历山大这时候坐在箬莎对面略显担忧地说“我原本认为应该等到你返回那不勒斯或是西西里之后再让你怀孕,那样你可以在自己的宫廷里得到最好的照顾,但是现在我很担心。”
  “这个你尽管放心,”箬莎这时候似乎恢复了她身为女王的威严“我有一只强大的军队,这足以保证我最大的安全,还有我身边有忠实的随从,关键是对他们来说只有我安然无恙,才有他们的将来,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亚历山大默默点点头,他发现即便是已经怀孕,箬莎依旧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妹妹,这大概也是让他一直觉得箬莎是他最好伙伴的原因。
  “我要让伯莱里到巴里亚里多德来,”箬莎说,看到亚历山大似乎迷惑,就小声的提醒他“就是我的兄弟,那个我父亲和女仆生的孩子,还记得吗?”
  “当然,”虽然几乎想不起来那个人了,不过亚历山大还是立刻答应着“我还记得当时你拿着火枪对着我毫不犹豫的抠动扳机,如果不是我提前把那枪做了手脚,我们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想起当初两人初遇时的情景,箬莎也不由稍显感慨,那时候的他们绝不会想到如今这种情景,更不会想到两个人正在为他们孩子的将来做打算。
  “伯莱里一直留在科森察帮我照顾领地,我要把他调到身边来担任我的卫队长,”箬莎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腹“他会保护我们母子的安全,也会是个好舅舅。”
  亚历山大想了想随后稍稍点头,他知道伯莱里与箬莎之间感情深厚,如果把箬莎交给他照顾应该是可靠的。
  而且箬莎在这个时候甚至不是从那不勒斯和西西里,而是她从小长大的故乡科森察调来人手,可见也是做了最谨慎的打算。
  那么作为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和仆人,伯莱里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西西里女王在斯蒂利亚宫廷中突然怀孕,而孩子的父亲却又不知所踪,这足以引起太多的猜想。
  或许有人只会认为这是亚历山大的一个手段,用不知哪里的什么人让女王怀孕来牵制西西里,甚至可能还惦记着作为未来西西里国王的舅舅和教父对邻国予以影响。
  而只要稍稍心是复杂些的,就会想到某个似乎不太可能,却又实在只是唯一合理解释的猜想。
  这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卡斯蒂利亚人或许出于种种顾忌不会承认那种猜测,但是亚历山大的敌人却一定会利用这个大肆宣扬。
  亚历山大已经想到了这种种可能,所以之前他和箬莎希望能有一个更加妥善的安排,不过这种事情似乎真的不是人力可以完全控制的。
  有时候因为过于投入而完全无法把握的激情让两个人都忘了该有的防范,就这样一个新生命突然就在这种情景之下孕育而成了。
  “那么就让我们面对这个小小的新难题吧。”
  在经过了一番‘喜悦的烦恼’之后,亚历山大决定面对现实了,他干脆放松下来开始认真琢磨如何处理这个突然情况,毕竟除了箬莎怀孕之外,还有些其他问题需要他去面对。
  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四个孩子的父亲,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有可能是亚历山大第一次全程经历自己孩子从孕育到出生。
  他已经决定只要不是形势发生了什么无法抗拒的变化,他就不让箬莎离开自己的身边。
  或许真的是多多少少有些偏心,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陪伴在自己女人的身边,一起等待他们的孩子降生的那一刻。
  “巴伦娣什么时候来巴里亚里多德?”
  只是箬莎的问题让想到这些美好未来不由暗暗激动的亚历山大一下子就泄了气。
  他有些恼火的瞪了眼正用嬉戏的眼神看着他的妹妹,然后无奈的说:“我想让她在解决了奥地利人的问题之后就来卡斯蒂利亚。”
  “那么说或许不等我的孩子生下来,你就又要准备做爸爸了,”箬莎好像完全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轻松的说“不知道他或她会有个兄弟还是姐妹呢,还是我现在应该为下一场王位争夺战争早早做好准备?”
  亚历山大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他知道箬莎并非是随口说出这句话,不论是作为西西里女王还是一位未来母亲,箬莎都必须为自己的孩子将来的权利做好打算。
  同样,巴伦娣也势必会这么想。
  而且仔细想来,将来会引起这个“大家庭”的纠纷的也很可能就是巴伦娣与箬莎的后代。
  不论是索菲娅还是卢克雷齐娅,她们都有各自可以为子女安置的未来,甚至就是现在也已经有了大致各自的方向。
  按照波西米亚王后的极力促成,索菲娅的儿子亚历山德鲁会成为她的女婿,未来的波西米亚与匈牙利国王。
  而亚莉珊德拉则被乌利乌稀里糊涂的牵线,那么她很可能与纳瓦拉女王阿卡利娜的儿子凑成一对。
  而纳瓦拉与法国王室之间的关系也是那么错综复杂,这个似乎让贡布雷家族一支的未来又有了新的方向。
  至于埃斯特莱丝和小乔瓦尼,亚历山大并不是很担心他们姐弟的未来。
  比萨虽然不大,可是对卢克雷齐娅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天生就不是个统治者,而是一个只是渴望爱情与浪漫的女人,所以对她来说有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可爱的儿女就已经满足。
  至于埃斯特莱丝和小乔瓦尼姐弟两个,也已经早有安排。
  埃斯特莱丝可以继承比萨和佛罗伦萨,而后与美蒂奇家的小少爷结婚,这样就可以有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而小乔瓦尼,据亚历山大所知,孩子的外公早就为他的外孙安排好了个光明的前程。
  比萨的辅助主教,这是小乔瓦尼如今的身份,而且按照亚历山大六世的安排,一旦任何教区出缺,小乔瓦尼就可以立刻替补成为新的红衣主教。
  这么看来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那么现在唯一的麻烦就在于箬莎和巴伦娣。
  这是两个都很聪明也都很爱亚历山大的女人,但是她们的野心也同样很大。
  而当关系到她们孩子的未来时,爱情的分量或许就抵不过对权力的争夺了。
  所以亚历山大丝毫都不怀疑箬莎的话,如果他不能做好安排,那么一场新的王位争夺战争或许从现在开始就已经要在两个女人的腹中展开了。
  “我说过会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王冠,而且我也一定会遵守诺言,”亚历山大对箬莎认真的说“不过我想也许你的眼光也可以放得更远些呢。”
  亚历山大坐到箬莎身边,先是吃一口她喂给他的青果蜜饯,在把那种酸得牙齿发软的感觉压下去后才继续说:“你能想象一个更大的世界在等待你和我们的孩子吗,我是说……”
  “你的新世界?”箬莎又吃了口蜜饯,同时打断了他“这就是你的安排,把我们的孩子流放到一个遥远的未开化的野蛮地方去?”
  “是我们的新世界,”亚历山大稍稍纠正了下“那可不是个野蛮的地方,那是个如果你愿意,就可以创造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的各种奇迹的地方。”
  箬莎稍稍扭着身子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她用试探的口吻问:“你是不是不打算让我的孩子继承阿拉贡,你想自己成为阿拉贡国王?”
  “不,是我的孩子,”亚历山大认真的说“我们都知道两个王国必须统一,而我们的孩子,你觉得真的适合在欧洲大陆建立他的王朝吗?”
  箬莎微微一愣,脸上神色微微冷淡下来,不过随即她发出声轻叹。
  她知道亚历山大说的没错,他们的孩子的确不适合在欧洲继续留下去。
  如果只是个普通贵族,箬莎相信凭借他们两个人的势力足以能够保证孩子一生的幸福。
  他们能够让最有恶意的人也不敢公开诋毁他或她的出身,他们可以让他或她成为欧洲最值得联姻的王子和公主!
  可是如果他们希望那个孩子成为一位君主,那么身世就无疑会成为他(她)融入整个欧洲的最大障碍。
  他(她)外部的敌人会竭尽全力的诋毁污蔑,而国内的反对势力也会借着这个兴风作浪。
  最重要的是,民众会因为自己君主那令人难以启齿的出身离心离德,而到了那时候,即便小乔瓦尼如亚历山大六世期待的那样成为了波吉亚家的第三位教皇,可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不能不让人担忧。
  一个被所有人所不容的人无法立足,而一个被所有国家所不容的君主,也无法和整个欧洲为敌。
  即便这个君主是“新亚历山大帝国”的主宰。
  “你早就想过这个了,是吗?”箬莎忽然问“你从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孩子不可能留在欧洲,所以你竭尽全力的要开拓你的新世界,为的就是有一天把你自己的亲生孩子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那不是我的新世界,”亚历山大摇摇头“那是属于我们孩子的,那里的一切,土地财富和人口,对于一个要在土地上建立起一个崭新王朝的人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而我会亲手为我们的孩子打下最牢固的基础。”
  箬莎微微皱着眉,她并没有因为亚历山大承认了这一切生气,而是在认真的冷静考虑着这一切是否真的那么无法改变。
  亚历山大没有打扰箬莎,他知道要她承认这一点很困难,但是他也相信以箬莎是能够看清其中关键的。
  西西里女王聪明又美丽,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如今这个时代整个欧洲的男性贵族们最渴望迎娶的女人。
  不过对其他人来说,她的魅力在于她的地位权势,或许还有那无与伦比的容貌,但是只有亚历山大知道这一切只是箬莎诸多优点中并不重要的那一部分。
  她真正的魅力在于她的聪明才智和较之绝大多数人都更为长远的眼光。
  她的聪明才智运用在了对王国的统治和战场上把握时机获取胜利上,而她的眼光则让她找到了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男人。
  而这男人也在芸芸众生中找到了她。
  “一个新世界?”箬莎望着亚历山大,然后拿起勺子挖了块蜜饯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说“给我说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知道你以前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到那个地方去,不过现在我想再仔细听听。”
  亚历山大露出了微笑,他知道箬莎或许还没有接受把他们的孩子“流放”到一片完全陌生土地上去的这个想法,但是她请依旧愿意冷静地考虑这个可能。
  这就是我喜欢的女人,亚历山大在心中骄傲的说,一个真正的女王。
  “好吧,从哪开始说起呢?”亚历山大想了想,决定给妹妹讲一个关于北欧海盗的故事“大约在九世纪的时候,维京人开始越过冰海向苏格兰入侵,他们很快占领了苏格兰北部的海岸然后向内陆入侵,不过其中有一部分人却继续向西航行,直到有一天他们到达了一片从未到过的遥远土地……”
  夜色狠深,整个宫殿沉浸在一片幽静之中,除了站岗的猎卫兵时不时经过的脚步声,四周是那么安静。
  谢尔走上台阶来个走廊的入口向着走廊尽头那两扇紧闭的房门看了看,然后又悄悄的退回来。
  他回头看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始终两眼紧盯着他的女侍官耸耸肩想要说什么,可刚刚张开嘴巴,女侍官已经用一种完全不容反驳的口气发出个简洁明快的单音:“呸!”
  谢尔目瞪口呆的看着女侍官,他先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可一时间又不知所措,就在他错愕的动着下巴准备质问时,女侍官已经再次给了他一致命的打击:“呸!”
  谢尔立刻丢盔卸甲,狼狈而逃,他匆匆的穿过花园走得远远的,直到觉得再也听不到那个让他不知所措的“呸”之后,这才停下来喘着粗气盯着眼前花坛里的玫瑰出起了神。
  上帝呀,女王怀孕了,谁干的?!
  谢尔完全可以想象明天一大早整个巴里亚里多德城都会因为这个劲爆的消息沸腾起来,这让他觉得瞬间压力山大。
  “得立刻调派人手守卫王宫,得让西西里人动起来,但愿那些胸甲掷弹兵不要只是样子货,还有得严查那些送进宫里来的食物,这可关系到未来的小王子和小公主的安全……”
  谢尔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停的自语唠叨着,他想用这种办法让自己不要因为那个女人而失态,不过他这样自言自语好一阵之后停了下来,盯着眼前的花坛谢尔最终还是忍不住愤愤的骂了一句:“该死的女人!”
  1502年10月,一个震动所有人的消息迅速传遍伊比利亚。
  西西里女王怀孕了!
  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有着种种的猜测,莫衷一是,这也更加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
  所以与这个消息相比,卡西联军与阿拉贡军队在阿拉贡西北埃布罗河上游展开的战斗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贡萨洛向阿拉贡人发起了出人意料的进攻!


实心熊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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