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御前官
作者:实心熊|发布时间:2024-06-29 02:31:16|字数:49603
亚历山大并没有回到奥斯本的裁缝店,那里显然已经不安全了。
加缪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把握住。
说起来那个老头始终都是个很圆滑的人,亚历山大会认为这次会面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只是因为他能猜到对加缪里来说,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出卖他的。
就如亚历山大自己说的那样,即便要出卖他也是要找个好买主,而弗洛门萨看起来并不是出得起那么大价钱的人。
加缪里的野心始终很大,这一点亚历山大很早之前就知道,当戈麦斯宫相被杀之后,他被因为动乱而吓坏的巴勒莫人推举为贵族议团的三人执政团之一。
对于一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被推举出来收拾这样一个烂摊子显然更多的是被当成了个摆设,或者如果说往更糟些去想,或许还会被认为随时当成替罪羊。
但是加缪里却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种种手腕,他不但趁势夺取了西西里的统治权一度真正掌握了大权,而且他车趁机铲除异己把那些与他作对的人纷纷挤出了贵族议团,以至到了弗洛门萨带来前夕,他已经是西西里名副其实的统治者。
而即便是弗洛门萨到来之后,他也把握依旧是西西里的显贵,这些手段让他看上去似乎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八面玲珑,可实际上他却又不是那么简单。
亚历山大猜测他这次见面不会出卖自己的理由很简单,他需要知道亚历山大究竟能拿出多少筹码和他交易,至于说接下来他在权衡利弊后会最终把注下在哪一边,这就不是亚历山大能猜到的了。
所以在离开佳布遣修会修道院后,亚历山大没有返回奥斯本的裁缝店,而是带着人迅速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他决定等到天亮后就先暂时离开巴勒莫城。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自己一行人已经被人盯上,更不知道盯上的就是克立安。
当确定了与加缪里见面的就是亚历山大后,克立安反而不是那么急着想要一探究竟了。
他知道亚历山大来西西里多半是来援救莫迪洛伯爵的,虽然他没想到亚历山大会这么大胆的独自一人深入敌人的地盘,不过想想当初奥尔良公爵的惊人举动,克立安倒也就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了。
而且克立安还在心里暗暗高兴,原本他还有点为是否能完成任务心里没底,现在看到亚历山大出现在西西里,他倒是觉得或许事情也不是那么麻烦了。
只是对于是否是亚历山大找到布希达特老头他们这件事,克立安还有些困惑。
他想不出除了亚历山大还会有谁惦记救出莫迪洛,或者说在莫迪洛被弗洛门萨逮捕的消息传出来之前,又有谁知道这些事。
克立安想着这些让他也感到颇为奇怪的事,然后在距亚历山大一行人藏身的一家商会不远的地方找了栋房子躲在了里面。
那是家看上去很普通的商会,几个在当地做些小生意的商人勉强用来糊口的地方自然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即便是商会里忽然住进了一批陌生人,也只会被认为是从外地来的商人。
商会方便的地方就在这里,来往的陌生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在这里进进出出却又不会引起太大注意,而随着各地货物的往来,各种各样的情报却可以不露痕迹的被迅速传送到需要的人手中。
亚历山大不信任加缪里,自然也并不信任这些被临时用来藏身的地方的主人,所以他在这里的身份只是个不想让别人注意自己行踪的商人,因为做的是些与奥斯曼人有关系的生意,所以就需要隐藏身份来历。
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便是与奥斯曼人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也挡不住有些手眼通天的人能把生意做到地中海两岸,而且必须承认,往往越是这种时候这种生意越是赚钱。
所以商会的主人很聪明的为亚历山大起了乔瓦尼这么个很普通的名字,而对于他手下那些带刀佩剑的手下,在把他们当成是这位乔瓦尼商人的随行保镖。
折腾了大半夜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但是回到商会之后的亚历山大却有些睡不着。
他派人密切注意着街上的动静,以此判断加缪里是否改变了主意。
当派到街上的人回来向他报告并没有见到有军队到处搜捕后,亚历山大在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在心里暗暗揣摩加缪里的盘算。
“一个有野心的人通常总是让人不放心的,但在有些特殊时候也许并非是件坏事,”亚历山大对谢尔随意的说,他真的有些兴奋,以至根本无法入睡“谢尔你知道吗,或许我们这趟都会个意外的收获。”
看着伯爵兴奋的自言自语,谢尔有点无语的闷闷的站在那里,他已经逐渐学会了如何当一个老爷身边的护卫,大多数时候他当然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有些时候他却应该是一棵树,一块石头,或是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
譬如现在,譬如老爷和他的女人,或许还有和他的妹妹在一起的时候,谢尔已经渐渐领悟了沉默的阵地。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乌利乌,等过段时间我会把他介绍给你的,相信我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亚历山大随意摆摆手,对看上去完全没听到他这些感叹的护卫说“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把伯爵救出来。”
“大人您准备怎么办?”谢尔略微有点担心的问,他如今是亚历山大身边的近身护卫,虽然还无法与能够统领猎卫兵的布萨科相比,但是保护伯爵的重任却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现在听到大人说要救出莫迪洛伯爵,这让谢尔不禁有点紧张了,他能想象如果伯爵老爷出点什么事,那不勒斯王后陛下固然不会轻易饶了,或许远在瓦拉几亚的家人可能还会受到最严厉的残酷惩罚。
谢尔不认为自己这是胡思乱想,在巴尔干这种事是很平常的。
“我们必须有人进入王宫打听消息,说起来原本有个途径倒是很适合这种事,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方便了。”
亚历山大低声自语,随后他看到了谢尔那明显忧虑的神色。
“你是认为我会自己去做这件事吗?”亚历山大有些好笑的问,看到谢尔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沉闷样子,他不由挥手摆了摆“你这样子有点太严肃了谢尔,这一点你可应该和乌利乌好好学学,他这个人还是很知道该怎么凑趣的。”
谢尔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这让亚历山大看了之后沉吟了一阵,似乎想要为自己的宫廷总管解释些什么,不过随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巴尔干山民划归到“佞臣”这个圈子里乌利乌,如今正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的比萨宫廷总管和蒙蒂纳的御前官已经换下了他穿得已经很习惯的仆人装,换上了一套略带摩尔人风格,却又完全符合罗马人审美角度的华丽服饰。
这套衣服的样式是这样,一顶虽然不大却颇有点奥斯曼风格的正中央插着根绿色孔雀羽毛的包头巾,一件过膝的半长外套,外套的前胸和后背上都绣满了繁琐华丽的金丝花纹,一条很宽大的裤子,那肥大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袍子的下摆,至于脚下,则是一双由苏丹的特使阿斯胡尔克赠送的名贵翻头牛皮靴。
这样的打扮足以让乌利乌不论走到哪都颇为引人注意,这倒是让一些盯梢的人省了不少事,而乌利乌似乎也并不想回避那些一直监视他的人,特别是在他毫不客气的教训了几个有些过于胆大妄为的家伙之后,那些人倒是变的消停了不少。
乌利乌知道自己如今算是罗马的名人了,所以他干脆放弃了以前那些盯梢和打听消息的小手段,而是冠冕堂皇的走进了那些贵族们的房子。
譬如现在他就正从一群拥挤的贵族中间艰难挤过去,这期间还要尽量躲开那些显然是故意想要和他磕磕碰碰的贵妇人们。
“看,谁来了,”一个站在角落里正和几个朋友闲聊的贵族忽然皱着眉向那个一群白人当中很明显的黑点动了动下巴“那个摩尔人。”
“那家伙是谁?”一个刚到罗马不久的北方德意志诸侯领地的贵族意外的问。
“还能是谁,如果你看到一个摩尔人大摇大摆的在谁家里进进出出,那就只能是蒙蒂纳的御前官乌利乌了。”另一个贵族有点不满的说。
“怎么,我们请他做客了吗?”看到这些罗马人的神情,德意志人有点困惑。
“怎么可能,听我说朋友给你个忠告,如果你想在罗马安生的待下去就千万别去招惹那个摩尔人,和他搅合在一起可没好事。”
“可你们看,他好像向我们这边来了。”德意志人好心的提醒着只顾着向外来户兜售灵通消息的同伴,然后他向有些发愣的罗马人露出个“我已经提醒你了”的无奈表情。
那个罗马贵族脸色沉沉的看着已经走到身前不远处的乌利乌,说起来他想不起自己和这个蒙蒂纳御前官有过什么交往,最主要的是他在罗马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这说起来有点伤人,可事实上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和这个摩尔人有什么瓜葛,可这些人心里却很清楚的明白,之所以和这个人牵扯不上什么瓜葛,主要是他们都不够分量。
“对不起,请问您是曼图亚的小斯科普领主吗,”乌利乌很有礼貌的问,看到对方虽然沉着脸却立刻点头迎合的样子,乌利乌满意的微微鞠躬“是这样的,我想见见您的叔叔斯科普大人可以吗?”
被称为小斯科普的贵族脸色崩得紧紧的,他注意到人们正向他这边望过来,他只好尽量压低声音应付着说:“御前官,不管你想干什么,不过这是在宴会上,你应该单独拜访才行。”
“我可不这么认为,”乌利乌从旁边盘子里拿起个葡萄塞到嘴里一口咬烂,然后稍微有点声调含糊的说“我是打听到你叔叔来参加你举办的宴会才来特意见他的,而且我听说你还请了其他的一些客人。”
小斯科普的脸色更难看了,不过当他注意到不远处通往楼上的楼梯口的一个仆人向他微微示意后,他只能无奈的向那个方向指了指:“如果你要见我叔叔可以跟着他走。”
乌利乌露出了笑容,他一口雪白的牙齿在黑色肌肤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醒目,这倒是引起了很多贵妇人们的兴趣。
与有些嘈杂的楼下相比,二楼就显得安静了许多,贵族们正分成大小不一围拢在一起的圈子议论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只是当看到乌利乌出现在楼梯口时,人们就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纷纷向他看去。
同样有些意外的罗马传令官斯科普也颇为意外的看着向他走来的乌利乌,这位因为傍上了法尔内家富婆而飞黄腾达的罗马传令官显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乌利乌会出现在自家的宴会上,说起来他虽然对那位蒙蒂纳伯爵很敬佩,可多少还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其实是不适合与亚历山大走得太近的。
不过斯科普还是用微笑迎接了这位其实不太受欢迎的客人。
“御前官,你来的真不巧,我们这里刚刚通过了一项罗马式法令,”斯科普用他一贯喜欢插科打诨的语气说“按照罗马人的习俗,作为宴会主人的我拥有和国王一样的权力,所以我宣布今天的宴会不许有坏消息。”
斯科普的话立刻引起了一阵轻笑,不过人们的目光却都向乌利乌看去,很显然在他们眼里这位御前官就是那个总是带来坏消息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我一定不会触犯您这位宴会之王的威严,”乌利乌又露出了他那口雪白的牙齿,他先是向斯科普行礼表示尊重,然后才很认真的说“大人,其实我是奉了甘迪诺公爵夫人玛利亚·德·卢纳的命令给您带来一个口信的,夫人让我替她向您转达她对您夫人的敬意,同时还要我转告您,她感谢你们夫妻为她所做的一切。”
第一百零一章 梦想,统一西西里
玛利亚·德·卢纳在离开罗马前夕,曾经见过蒙蒂纳伯爵的御前官,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没人知道乌利乌去拜访这位身份高贵的寡妇是为了什么,不过想来这当然是和他的主人亚历山大有关。
这自然让很多人多少感到好奇。
只是玛利亚·德·卢纳在乌利乌拜访之后的第二天就匆匆离开了罗马,她走的是那么仓促,除了去见了教皇之外,连与她一向关系不错的小姑子卢克雷齐娅告辞的时间都没有。
这当然又是难免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只是玛利亚·德·卢纳已经离开,而且似乎也不打算再回来了,很多人相信或许在有生之年都不太可能再见到这位甘迪诺公爵夫人。
所以虽然好奇重重,但是人们很快也就忘了这个事,毕竟罗马城里天天都在发生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位公爵夫人的突然离去最多也就引起几天的轰动,哪怕她是教皇的儿媳妇。
只是让人没想到,就在人们已经快要忘了这件事的时候,乌利乌对斯科普的拜访却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而罗马传令官似乎也对摩尔人的到来感到意外,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镇定自若,但是人们还是发觉传令官的神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到了后来,斯科普干脆放弃了勉强的装腔作态,他招呼侄子把客人都送出了自己的宅子,当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才让人把乌利乌带到了他在二楼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摆放在墙壁边武器架上的一长溜各式各样的冷热兵器,连把椅子都没有。
“我听说你会使用火枪,而且枪法很好,”斯科普说着从架子上摘下一支造型略粗犷,可黑洞洞的枪口看上去就有些令人不安的火枪,他边说边把与火枪配套的牛角药盒里的火药倒进枪的枪筒,然后又熟练的用通条把子弹和布条夯实,然后他把剩下的火药倒进枪的药池,最后他拿起了已经点燃的布捻塞住药池盖的缝隙。
做完这一切的斯科普抬起在慢慢燃烧的火枪对准了乌利乌。
“听着,如果你不能在引信烧完前说出个合适的理由,我不在乎在这里就打死你。”斯科普眼神里迸出从未有过的凶狠,这和他平时给人的大大咧咧的印象完全不同“看在你的主人面子上我选了根还算够长的引信,不过我劝你最好长话短说。”
布药信冒着淡淡烟雾飞快的燃烧着,空气中散发出一阵轻微的臭味,乌利乌盯着斯科普手里的火枪,他知道传令官没有开玩笑,凭这支枪的威力,在近距离上甚至可以把一个全身铠甲的骑士打个对穿,在这个距离上要想在他身上开个洞更是一点都不困难。
“玛利亚夫人已经知道了是你怂恿卡德隆接近她的,”乌利乌觉得还是乖乖把话赶紧说明白为好,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而他更不会蠢到想着从这个老牌佣兵手里去空手夺火枪“她也已经知道了你这么做是为了要她支持茱莉亚夫人为教皇掌管他在罗马的生意。”
引线已经快要烧到火枪药池边缘,乌利乌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他暗暗握紧拳头做好向旁边扑倒准备,同时他心里飞快的琢磨在扑出去后是否要不顾一切的从窗子跳出去,虽然想想这个高度似乎有点危险……
斯科普的眼神从冒着火星的火枪枪管上方投向乌利乌,他脸色也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解决眼前这个忽然给他找麻烦的摩尔人。
引线的燃烧似乎随时都会在房间里引起一场巨大的爆炸,直到引线快要烧光时,斯科普才突然伸手撤掉了已经所剩无几的引线。
乌利乌喉咙里发出一声难以察觉的咕噜声,他觉得那应该是他的心脏沉下时发出的响声,到了这时他才感到嗓子好像有块石头堵在那里,让他根本喘不上气来。
乌利乌顾不上对面的斯科普,捂着喉咙发出一阵剧烈咳嗽,过了好一阵当他直起腰来时,才看到斯科普正把一块手帕递到他的面前。
“谢谢大人。”乌利乌用手帕擦了擦因为咳嗽流下的口水唾沫,又过了一会才喘着气慢慢站住身子。
“你吓坏了,”斯科普似乎很满意乌利乌的表现,他做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人吩咐了一句,过了一会一个仆人端着个盛了两个倒满葡萄酒的杯子的托盘走了进来“放心,我的酒里可没放坎特雷拉,”斯科普先是开了个玩笑,然后又神色一沉的说“事实上我可以毫不犹豫的一枪打死你,要知道你的主人现在正在那不勒斯,据我所知他的麻烦事不少,而我不相信为了你蒙蒂纳或是比萨会公然与茱莉亚·法尔内为敌。”
如果真那样我相信主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乌利乌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了一句,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和斯科普纠缠不清:“大人,当初我的主人在调查甘迪诺公爵的死因时发现有人试图偷窃三重冠,而公爵真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暗杀的。”
“哦,的确是这样,那些犹太人,可我们不知道他们把三重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不是吗,我记得这是你的主人丢掉的线索不是吗?”斯科普有点气急败坏的反问。
“的确是这样,”乌利乌并没有反驳斯科普反诘“不过您应该不会忘记,就如之前我所说的,教皇在罗马的所有生意都是由法尔内家掌握着,而当初玛利亚·德·卢纳夫人曾经反对过这个决定,她认为这些生意应该由波吉亚家人自己掌握,或者说应该由乔瓦尼这个教皇的长子掌握,她这么想直到卡德隆出现,而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您授意卡德隆的。”
“可这和三重冠有什么关系?”斯科普有些懊恼的问“难道你的主人认为是我伙同那些犹太人偷走了三重冠?”
“当然不是这样大人,不过您必须承认那些犹太人和你的关系很亲密,特别是他们的那些高利贷生意,要知道您的夫人老法尔内夫人可在这里面没少赚钱。”
斯科普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即便是刚才他放弃了开枪的时候,他也依旧保持着一种高高在上似乎随时可以决定眼前摩尔人命运的姿态,可现在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有点阴沉难明了。
“你要干什么?”斯科普冷冷的问“我知道你冒着这样的风险不会只是为了告诉这些,你们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钱我想你的主人不会在意,那他想要我为他做什么,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会白给别人干事。”
对斯库普的如此上道,乌利乌多少有点意外,他稍微诧异的看着这位总显得不太靠谱的传令官,想要从他脸上看出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诡计,可他看到的是斯库普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别这么看着我,我们都知道贡布雷派你来见我可不只是为了让你要挟我一下的。”斯科普满不在乎的说“他会派你来就说明没打算把这事让教皇知道,我想甘迪诺公爵夫人那么着急的离开罗马也和这事有关,我不管她答应了你们什么,现在说说你们的目的吧。”
斯科普的一番话让乌利乌不禁暗暗摇头,他到现在才想来老爷曾经说过这个斯科普不简单。
虽然走运的傍上了个能为他生养的富婆老法尔内夫人,可这个人显然并不认为他应该效忠波吉亚或是法尔内家,哪怕他的确是靠着这两家发达起来的。
“是这样,我的老爷请您能向法尔内夫人建议,请她在教皇面前为那不勒斯王后美言几句,当然最好是不要让夫人知道这其中牵扯到了老爷本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说起来蒙蒂纳伯爵还是法尔内家的仇人呢,不过现在谁会去管这些,我们都知道你的老爷赚了不少钱,法尔内家现在缺的就是赚钱的生意。”
“关于这个,我倒是可以代替我的老爷做些主,我们都知道法尔内夫人与卢克雷齐娅夫人是很要好的闺蜜,相信夫人也一定会喜欢尊贵的埃斯特莱丝公爵小姐的,既然这样我建议法尔内夫人可以派人去向比萨求助,相信卢克雷齐娅夫人一定会为了好朋友尽一份心力的,至于您大人,相信也不会吃亏。”
乌利乌的最后一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容的斯科普稍显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他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那么现在说说吧,你的主人这么大费周折的,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听到斯科普这么一问,乌利乌黑黝黝的脸上却显出了丝好像咬到了舌头般的奇怪神色,他嘬了嘬嘴唇,最后还是开口说出了这趟的真正目的:“我的主人想要从教皇这里得到教廷对两西西里王冠合并为一的承认。”
“你说什么?!”斯科普瞬间有点目瞪口呆的看着说出这话后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摩尔人,看到摩尔人点点头,斯科普却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那个贡布雷,他是不是疯了?”
那不勒斯王国在法国人的两次入侵中都险些国灭,第一次如果没有阿拉贡和众多城邦联盟的协助,可能已经被查理八世灭国了。
而这第二次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来自蒙蒂纳和科森察的支援,但是这一次没有阿拉贡援军的那不勒斯王国不得不远避法国人的锋芒,干脆效仿上次斐迪南时候,不等法国人到来就远远逃离那不勒斯躲到了比利谢利。
可就是这样的那不勒斯王国,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了要合并两西西里,这不能不让斯科普感到不但难以置信,甚至就是有些滑稽可笑。
“难道那位那不勒斯王后要入侵西西里吗?”斯科普觉得自己听到的大概算是这个世纪最后也是最好笑的笑话了,毕竟再过几个月就要进入16世纪。
“不,是我的主人,”乌利乌很严肃的纠正了一下斯科普的说法“我的主人作为西西里灯塔守护者,他认为有必要让两个西西里合二为一,这样才能让西西里的王冠拥有它应有的威严和尊贵。”
斯科普默默看着乌利乌,虽然知道这个摩尔人应该是不会说谎的,可他总是觉得这个建议听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实。
不过,虽然这个想法看上去的确显得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斯库普也已经明白为什么乌利乌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取得法尔内家的支持。
再想想这段时间乌利乌在罗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到处奔走,斯科普倒是不能不渐渐冷静下来,认真的考虑这个听上去真的很不真实的建议,究竟有多少可能。
和显然,要想在这件事上得到梵蒂冈的支持或是承认,可不是个简单事情,这其中牵扯的东西和人太多,会触动到的不同利益更是复杂得让人头疼,所以即便是作为亚历山大六世便宜而又会给他赚钱的好女婿,也需要尽量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才可以。
法尔内家如今不但是教皇在罗马的利益代言人,更因为一直管理着波吉亚家的庞大财产,已经在罗马经营起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利益圈子,亚历山大想要得到的显然就是以法尔内为主的这个利益圈子的支持,而这其中因为罗马交易所的存在,这些圈子里的人又不可避免的与亚历山大自己的关系有着种种重叠。
不过不论如何,斯科普多少察觉到了亚历山大似乎的确打算完成这个似乎不可能的达到的目的,这让他不禁暗暗琢磨亚历山大这么做难道真的有把握吗?
斯科普并不满足于将来靠继承老婆的财产爵位混日子,他渴望能有个机会让斯科普这个姓成为罗马甚至是欧洲人尽皆知的大贵族。
只是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与他比起来,贡布雷这个姓现在却已经是大名鼎鼎,这让斯科普有些嫉妒更感到不甘心,他同样渴望能出人头地,而不是永远靠着法尔内家在罗马当个传令官。
想想亚历山大在短短几年内创造的奇迹,斯科普有些动心了。
“法尔内家的支持很重要,这意味着波吉亚家族内部都是支持我的老爷的。”乌利乌向斯科普解释着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法尔内家支持的原因,而这个理由让斯科普更加确定亚历山大对这看似荒唐的想法,其实是有着很大把握,否则他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把玛利亚·德·卢纳都牵扯了进来。
斯科普很想知道亚历山大是怎么知道卡德隆与玛利亚·德·卢纳的关系,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怂恿。
说起来这事也并非多么曲折,在发现玛利亚·德·卢纳试图影响她的丈夫乔瓦尼从法尔内家的人手里夺走波吉亚家族的财政大权后,不论是出于对法尔内家的利益,还是以他们夫妻与犹太人高利贷者们已经牵扯很深的关系与其中的利害,他都不能允许法尔内家放弃这个权力。
只是他在波吉亚家的影响是无法与那位甘迪诺公爵夫人相比的,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那个佩德罗·卡德隆。
那个年轻人的野心是那么明显,以至斯科普甚至不需要经过几次试探的就很快挑动了他秘密追求玛利亚·德·卢纳的心思。
而斯科普的目的则是希望让这个漂亮的侍从想办法迷住玛利亚·德·卢纳,最终影响她的决定。
只是斯科普没想到乔瓦尼会突然死了,这么一来他的计划几乎还没开始实行就宣告结束,而他也差不多慢慢忘了这件事。
可他没想到乌利乌有一天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不但把这件事重新揭开,甚至还告诉他玛利亚·德·卢纳也已经知道了是他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斯科普从开始的意外中醒过来后,感到的就是真正的畏惧。
他想到的是玛利亚·德·卢纳突然离开罗马的奇怪举动。
贵妇有个情人这并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虽然这可能会让亚历山大六世勃然大怒,或是严厉惩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卡德隆,可这应该不会吓得玛利亚·德·卢纳居然匆匆忙忙的就逃离了罗马。
能够把甘迪诺公爵夫人吓得仓皇而逃的会是什么事?
想想也只有乔瓦尼的死才会让甘迪诺公爵夫人吓成那样,而想想谁会是那场谋杀的嫌疑者,才会令玛利亚·德·卢纳如此惊慌,想明白这个的斯科普后背已经瞬间冒出了冷汗!
斯科普知道,现在他已经不是是否愿意在这件事上帮助亚历山大,而是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否则如果教皇知道他与乔瓦尼的死有了牵扯,或许下一个喝下坎特雷拉的就是他了。
想明白这些的斯科普不再询问,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上了亚历山大的这条船了,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怎么想办法下船,而是趁着这条船上还没有太多乘客的时候,给自己找个好位置。
“告诉伯爵我会向法尔内夫人提出建议,不过为了有更大把握,我希望他能尽快证明他这个想法的确能成功。”
“这个请您尽管放心,我的主人如今正为这件事做着准备,相信很快就能证明给您和所有人看了。”乌利乌满怀信心的说。
斯科普虽然有些将信将疑,可他这时候也只能选择更多的相信。
只是不等斯科普找机会向茱莉亚·法尔内提出这个建议,一个来自西西里岛的消息就让整个罗马再次想起了3年前被某个阿拉贡将领支配的噩梦。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带着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给他的军队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贡萨洛
贡萨洛的舰队出现在西西里岛外海的时候,海上恰好刮来一阵很强的海风。
这阵由大西洋方向吹来的亚热带风暴推着阿拉贡的舰队从伊比利亚半岛东南方的卡塔赫纳港一路扬帆向着地中海而来,以至原本以为会有4天的航程,实际上只用了3天,船上的瞭望员就远远看到了西西里的轮廓。
这阵风自然也吹到了西西里,然后就有人带回了阿拉贡舰队出现的消息。
这让弗洛门萨不由把这阵风视为了个好兆头,虽然他知道这种想法也许多少有点异教徒的风俗,不过他更愿意把其当成是上帝在暗助西西里。
那不勒斯人虽然宣战,可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这让弗洛门萨从开始的少许担忧已经渐渐放心了不少,而现在贡萨洛的到来,让他更是觉得那不勒斯人的宣战就是个笑话。
至于莫迪洛伯爵,弗洛门萨倒的确没有让他吃什么苦,除了没有自由,伯爵甚至可以随意看看书,或是与漂亮的女仆聊聊人生。
实际上弗洛门萨把莫迪洛当成了宝贝,在他看来这位那不勒斯伯爵甚至要比他那位外甥女王后还要重要。
弗洛门萨希望得到一份名单,或者说是希望制造一份名单,这些名单上的人名几乎全都来自卡斯蒂利亚,而其中有些更是伊莎贝拉女王身边颇有影响的重臣,而弗洛门萨给这些名单上的人找的罪名,是试图破坏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的双王统治。
弗洛门萨自认是个很懂得国王心思的人,而他心目中的国王也只有一位,那就是斐迪南二世。
至于伊莎贝拉女王,弗洛门萨把他当成斐迪南的妻子,是国王的王后,不过也只是王后。
伊比利亚半岛只需要一位国王而不是两位,这是包括弗洛门萨在内的很多阿拉贡人内心里的想法,而他们都很清楚这其实也是国王心里的想法。
利用莫迪洛趁机罗织罪名清洗掉卡斯蒂利亚的众多重臣,这就是弗洛门萨的想法,所以在他看来,莫迪洛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希望一直能从他那里榨到有用的东西。
当弗洛门萨把贡萨洛的军队已经到了西西里消息告诉莫迪洛时,总督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他不只是要提醒莫迪洛让他死了能被那不勒斯人救回去的心,更是要提醒他斐迪南在伊比利亚拥有的强大力量。
“告诉我一切或者遭受刑罚,我想那样可就太难看了,毕竟以你的身份如果使用那样的刑具就是侮辱了,所以为了我们大家都好过点,把你知道的那些人全都说出来不是很好吗?”弗洛门萨对莫迪洛苦口婆心的说,因为他发现莫迪洛最近似乎有点在磨洋工,这让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你是说你想知道的那些人,对吗?”看到弗洛门萨脸上饱含深意的笑容,莫迪洛只是微微撇撇嘴“其实这对我来说无所谓,不过你不觉得这么干如果让伊莎贝拉女王知道了你可能不会有个好下场?”
“我是在为国王效忠,当然也是为了女王陛下,”弗洛门萨不以为意的说“我们都知道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的结合并不那么顺利,有些人总是不希望看到国王夫妻幸福美满,我觉得把这些人从他们身边剔除出去是作为一个忠实臣子的责任,至于你该指认什么人,我认为你可以参考这份名单。”
弗洛门萨把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放到莫迪洛面前,看到莫迪洛看着上面的人名是不是的点点头或是摇摇头,有时候还挑一下眉梢发出饶有兴趣“嗯”的一声,弗洛门萨向等候在外面的女仆摆了摆手,示意她进来好好伺候着伯爵大人。
“我要这上面的人都从国王和王后面前消失,至少他们其中一些人不能再继续留在她的身边。”看着女仆为莫迪洛脱下外套,然后又帮他脱下靴子,弗洛门萨慢悠悠的转身向门外走去,随着他随手关上房门,里面的声音也隔绝在了房间里。
西西里市场上粮食的价格忽然出现了波动,当有人把总督府下令大量收购市场上的粮食这个情况向亚历山大报告后,亚历山大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哦”声。
“大人,发生了什么?”谢尔有些奇怪的问,他注意到亚历山大的神色虽然平静,可从不经意绷紧的肩头却能看出他似乎对这件事很是上心。
“阿拉贡军队来了,弗洛门萨是在为阿拉贡人收集军粮。”
亚历山大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随着不住吹起的大风席卷天际的阵阵乌云,现在的大西洋应该是正波涛汹涌,恶浪滔天的情景吧。
不知道那个阿美利哥·维斯普西的船队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马拉加,那里是哥伦比亚第一次远赴新大陆的起点,不过这一次一个叫阿美利哥·维斯普西的佛罗伦萨人却要从哥伦布手里夺过发现新大陆,并且给它命名的权利了。
哥伦布到死都不知道他所达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几千年来无数的欧亚探险者都渴望能够发现,却最终只有他实现了发现一个新天地的奇迹,所以这块大陆将来注定要叫阿美利加,而只会有很小的一块会被命名为哥伦比亚。
亚历山大想着这些和眼前形势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对于旁边随从们的担忧却并不是很介意。
这里是距巴勒莫城不远的位于主教宫半山腰附近的一座小村子。
村子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房子随着山势高低起伏,从高处可以看到一片黄褐色的房顶鳞次栉比相互遮掩,以至房檐下的小巷街道总是被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不见天日。
可是如果身在其中,就会知道这种远观之下的感觉是错误的,因为房子高低错落,所以总是会有一扇窗子能够看到远方,甚至能够隐约看到远处的大海。
那股很强的海风就是从这些面对大海的窗子里吹进来的,风很凉也很猛,吹得窗户哗啦啦的响个不停。
“大人,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西西里了?”谢尔在想了许久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小声说,说起来他发现自从伯爵到了西西里之后似乎反而不是那么急着要把莫迪洛伯爵救出来了,特别是自从那个裁缝奥斯本打听了一阵然后与伯爵单独谈了许久之后,伯爵好像干脆就放弃了那个想法。
现在听说阿拉贡军队已经到了西西里,谢尔不能不多琢磨,或许这是个让伯爵老爷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的好借口,说不定老爷自己也正这么想呢。
亚历山大摆手拦下了谢尔的话,他能明白谢尔想要他早点离开西西里的心思,不过他却并不认为该在这个时候离开。
至于他对解救莫迪洛伯爵似乎不那么上心,则是因为他忽然发现,弗洛门萨正在做着一件不论是他还是伯爵都一直想做却还一时做不到的事。
卡斯蒂利亚正在进行大清洗,这个让亚历山大不禁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有了深入的理解。
这种时候亚历山大甚至觉得如果可能最好莫迪洛伯爵就在弗洛门萨这里常住下去的想法,只要想想那位总督炮制出的一份份所谓阴谋份子的名单,然后再把名单上的人送进那臭名昭著的宗教审判所的举动,亚历山大就不能不感叹酷吏这种人物,果然是哪里都有啊。
至于贡萨洛的到来,亚历山大更关注的是他带来了多少军队。
“让人去打听打听,或许我们还能多知道些东西,”亚历山大吩咐着,不过看着谢尔不甘心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着侍卫官“再等等谢尔,或许事情会有些新的变化呢。”
“您是说王后陛下的军队要进攻西西里了吗?”
谢尔立刻有点兴奋起来,在他想来王后肯定会因为不放心‘哥哥’的安危而出兵,那样或许就能让大人从这个冒险的游戏里摆脱出来。
虽然阿拉贡军队的到来似乎让形势变得严峻了许多,可一来谢尔显然没听过过贡萨洛的大名,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位将军有多厉害,二来在布加勒斯特的亲身经历让侍卫官对自己的老爷有种谜之自信……
“或许并不需要。”亚历山大想了想,摇摇头。
贡萨洛的船队是在夜里到达巴勒莫的,因为借着,他的船队先是抵达西西里的西南海岸,然后这才折返向北,这多少有点耽误了些时间,不过正如弗洛门萨在港口等待的时候对身边人说的,有时候真正重要的不是什么时候到达,而是到达的时机是不是恰到好处。
贡萨洛的军队显然来的就很是时候。
9000名阿拉贡军队,这是斐迪南二世能够给他的全部家当了,虽然这支军队的数量不是很多,不过他却从斐迪南二世那里得到了一项作为补偿的权力,那就是国王允许他在战争期间在任何地方为他的军队就地征募军饷,而不必向国王缴纳任何所得税。
也就是说,贡萨洛的军队可以合法的劫掠他所占领的任何地区,这其中斐迪南甚至没有特意提到应该避开诸如梵蒂冈,或是在教廷治下由教皇亲自授领的那些地区。
这是一项被完全允许的权利,而拥有这项权利的贡萨洛正是凭借着这个诱人的理由,在接收了由斐迪南提供给他的6500名士兵后,在短短时间里就招募到了将近2500人的加泰罗尼亚雇佣军,然后在经过短暂训练后他就带着这支军队上船,来到了西西里。
弗洛门萨对贡萨洛的到来是很高兴的,他知道这位显赫的圣地亚哥骑士团团长是伊莎贝拉女王的远亲,更知道女王对自己这个勇敢的将领异常的信任,这种种特征让贡萨洛其实恰好正是弗洛门萨想要打击的那些人当中的代表,不过弗洛门萨却并不愚蠢,他知道要想动别人也许还有可能,可要动这位将军,却不是他能够做到的了。
至少现在他别想这么干。
如今的贡萨洛,不但是伊莎贝拉女王的亲信,也是斐迪南国王眼中的红人。
在意大利战胜并且驱逐了法国人入侵的荣耀让原本就名声显赫的贡萨洛在伊比利亚更是名声大振,双王的赏识更是让他的恩宠一时无二,在这种时候弗洛门萨不会愚蠢的去招惹如此风头正盛的这个人,否则他的下场肯定很惨。
不过弗洛门萨很高兴看到贡萨洛来到西西里,因为这不但帮助西西里加强了防御,还有一点就是那些卡斯蒂利亚国内的贵族们缺了贡萨洛这么个强力人物的支持,应该会变的更加人单势孤好对付得多。
“或许国王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才把这位将军打发到西西里来吧。”弗洛门萨心里不由这么琢磨,而且他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国王的打算“也许很快国王的密令就会送来,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想想怎么安抚住这位脾气暴躁的将军才好。”
弗洛门萨这么想着不由向已经在灯光映照下迈着稳稳当当步子走上跳板的那个人看去。
灯火有些暗淡,不过他还是认出了那张很有特色的脸。
原本很大的下巴显得十分突出,两撇翘在嘴唇上两侧的胡子随着迈步一抖一抖的,贡萨洛那张长长的面孔出现在了弗洛门萨的面前。
“很高兴能再见到您,尊敬的团长。”弗洛门萨知道贡萨洛喜欢别人称呼他圣地亚哥骑士团团长的头衔,相比起来他那个公爵的家族封号反而并不重要了。
“我也很高兴能和您见面,说起来不论是在萨拉戈萨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大家都在对你议论纷纷,人们都说你如今已经是西西里王国的副王了。”
贡萨洛向着弗洛门萨做了个鬼脸,然后在总督还没有从他这句话带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就用力一拍弗洛门萨并不健壮的肩膀大声说:“好了朋友,告诉我都给我准备了什么欢迎的好东西,美酒佳肴还有美人,缺少一样可都是不行的。”
看着贡萨洛那笑逐颜开的样子,弗洛门萨原本提起来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他一边哈哈笑着掩盖刚刚因为那些话受到的惊吓,一边热情的邀请着贡萨洛前往王宫。
“就如您说的团长,美酒佳肴和美人,这些都是为了您的到来而准备的。”弗洛门萨笑吟吟的说。
“那真是太好了。”
贡萨洛先是轻佻的吹了个口哨表示满意,接着他的神色忽然一沉,随着他举起手臂用力挥下,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突然从他身后海船的甲板上响起!
弗洛门萨不由循声望去,在黑暗中他看到一队队的士兵沿着跳板从船上走下,码头上人头耸动,列队的士兵越来越多。
夜色中,盔甲与武器的闪亮此起彼伏,一股大军压境之势在这一刻油然遍布巴勒莫。
“阿拉贡的军队。”弗洛门萨心中感叹,脱口而出。
“不,”站在一旁的贡萨洛发出声嗤笑“这是我的军队。”
第一百零三章 贡萨洛带来的变化
“9……千人?”
加缪里有点模糊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他用力直起腰,用稍显疑惑的目光看着对面的手下。
“是的老爷,骑士团长带来了一支9000人的军队,”那人肯定的点点头“其中除了大部分的阿拉贡军队,还有不到3000人的加泰罗尼亚佣兵。”
“那可真是一支实力雄厚的军队,”这个数字让加缪里不禁有些感叹“加泰罗尼亚人,啊?那可是些很会打仗的家伙,我在法国见过他们,那些人为法国人干活也为英国人打仗,凡是他们到过的地方往往什么都不会留下,那些人有时候给人的感觉甚至就和野蛮人一样。”
“现在他们到西西里了。”手下有点无奈的撇撇嘴“不过贡萨洛把他们都安排在城外总督已经准备好的军营里,只是不知道他们会老实多久,毕竟对那些阿拉贡人来说西西里实在是富饶了,他们很难抵抗住诱惑。”
对这句话,加缪里点头表示赞成。
虽然对很多阿拉贡贵族来说到西西里任职似乎就像是被流放,可他们却不能不承认这个差事既让他们痛恨却又充满了诱惑,特别是对一些在宫廷中已经没有了多大可能继续往上爬的人来说,富裕的西西里正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
这里的繁荣和富庶都不是伊比利亚半岛上那些城市能够相比的,至于那些醉人的伟大艺术杰作反而不被伊比利亚人关注,但是即便这样,奢华的罗马式生活即便是在宗教气氛浓重的卡斯蒂利亚也是被人津津乐道的。
在伊比利亚人眼里,意大利显然是个到处都是黄金和宝石的梦境之乡,即便是如贡萨洛这样的人,当他进入罗马时也一度被罗马令人惊诧的繁华迷惑了眼睛而流连忘返。
现在一下子来了将近一万伊比利亚的土包子,只要想想加缪里就能猜到,用不了多久巴勒莫可能就要面临一个什么样的混乱局面了。
“老爷,或许我们该提醒庄园加强戒备,”站在一旁的管家提醒着加缪里,看着他有些哆嗦的抬起手管家就赶紧走过去搀扶住他“我担心可能会有些不听管教的士兵骚扰到庄园里的人。”
加缪里摆摆手让有些絮叨的管家住口,然后他又望向蹲下身子半跪在他面前的手下:“听着,去找奥斯本找那个裁缝,告诉他也许我会重新考虑他要为我准备的那件新衣服的款式。”
手下并没有露出诧异,他默默点头站起来行礼之后快步离开。
加缪里又向管家招招手:“去看看我的孙子准备的怎么样了,如果可能我要他今天就离开巴勒莫。”
看着离开的管家,加缪里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夜色中远处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那里是王宫。
虽然以往王宫方向同样会有灯光,但是今天的王宫显得异常热闹醒目,远远看去炫如白昼的灯火甚至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真像是一把大火,”加缪里干瘪的嘴唇里蹦出这么一句,他示意旁边的仆人推着轮椅把他推到花园里,在冷风中看着王宫,加缪里语调含糊的说“有时候要决定穿件什么衣服真的很难啊。”
奥斯本小心翼翼的来到一个铺子里,这是个羊毛商的店铺,裁缝经常在这里买些需要的各种皮毛料子,所以虽然看到奥斯本似乎有些过于谨慎的样子,那个商人就随意的招招手,等他走近时压低声音说:“我说朋友你没必要这个样子,就算有人跟踪你他们也不可能怀疑和你见面的每一个人,倒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都不舒服了。”
“我只是个裁缝,”奥斯本无奈的说“这种奸细的活我可没干过,不过我这次只是来给你们带个口信。”
商人耸耸肩一副‘随你去吧’的意思,不过在听到奥斯本的话后,商人还是认真的确认了一遍然后叫过伙计招呼这位老主顾,然后他迅速从后门离开了店铺。
奥斯本并不知道亚历山大的手下们是怎么传递这些情报的,自从上次带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亚历山大,更没有听到有关他的一点音讯,这让奥斯本一度认为亚历山大已经离开了巴勒莫。
反而是加缪里,似乎认定亚历山大并没有离开巴勒莫,至少没有离开西西里,所以他直接让人把他的口信送到了奥斯本的裁缝店里。
认定亚历山大没有离开巴勒莫的还有另一个人。
克立安把亚历山大跟丢了。
这是克立安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隐藏在亚历山大和手下藏身的商会附近的房子里观察动静,对这种事他是很熟悉的,所以他不认为自己会出错。
可偏偏就是这看上去不会出什么差错的监视却让克立安栽了个跟头。
在第二天一早,商会里就纷纷走出了很多人,这些人大多衣着近似,完全是一副远路旅行的样子,他们大多戴着帽子或是头巾,宽大的袍子下或是明显或是隐藏的带着武器,这么一副打扮是不会引起太多怀疑的,很多商人都会携带武器防身,有些甚至还会雇上几个武装护卫。
克立安盯着这些人,他发现这些人离开商会之后就立刻化整为零的分散行动,就好像完全不同路的陌生人。
一批又一批,那些人一离开商会各奔东西,有些会在走出一段路后分手,有些干脆就在商会大门口分道扬镳,到了最后原本很热闹的房子里只剩下几个商会里的伙计在里面晃悠。
这下子让克立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没想到亚历山大会这么谨慎,这种完全华珍为零的方式令他不知道究竟该跟踪哪些人。
所以他干脆决定凭借着观察碰运气似的盯住其中的一小股,在他想来即便亚历山大不在这些人当中,但是他们肯定会在某个地方再次集合,这样他只要盯住这些人,最后总会找到亚历山大的下落。
只是让克立安失望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最后居然到了巴勒莫城外一处小渔港,然后这些人上船出海走人了。
这么一来克立安就失去了跟踪亚历山大的线索,这让他觉得就好像抓住了一根通向迷宫出口的线头,可当他满怀期望的跟着走下去时最后却发现线头在半路一下子断了。
不过克立安只稍微沮丧了那么一下会就又冷静了下来,他觉得亚历山大不可能这么心血来潮的来一趟西西里然后就什么都不做的莫名其妙离开,而且再回头想想他的那些手下离开时那谨慎的种种举动,完全不像是只为了能尽快离开才那么大费周折。
这让克立安很快就确定亚历山大应该还在西西里,甚至可能就在把了巴勒莫或至少是附近什么地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这些手下会如此谨慎小心。
克立安很快就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虽然看似客人都已经离开,可还有些人留在了商会里。
那就是那几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商会伙计,而亚历山大很可能就在他们当中。
想到这个的克立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宫廷里专门扮演出乖露丑的小丑似的被人耍了,之前在佳布遣修会修道院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克立安很想立刻返回去看个究竟,不过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回去一切都晚了,他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立刻寻找到亚历山大再次隐匿行踪的地方。
“你还在巴勒莫不是吗,还没救出莫迪洛你不会离开不是吗?”克立安向城里的方向看看,心里稍微放心了些。
真如克立安猜测的,亚历山大当时并没有离开那家商会,他耐心的留在那里等待着,身边除了谢尔就没有别人,这让谢尔一度因为紧张多少有些失态,这让亚历山大不得不把他打发到仓库里去等着,以免被来往的商人看出什么。
亚历山大并不认为自己的谨慎是多余的,加缪里没有出卖他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还想为自己留条其他退路,或许只是因为认为不到时候。
而亚历山大也不认为他就会比查理十二更有运气,毕竟连查理十二当初都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险些栽在了他的手里,亚历山大不会认为自己能走到现在就完全是走运,他更愿意认为那是谨慎小心的结果。
在主教宫外村子里的人手是亚历山大在来西西里之前就趁着与西西里的贸易往来逐渐安排好的,只是这些人有些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做生意或是定居,有些却是纯粹来做买卖的。
之前的护卫虽然不会都被打发回那不勒斯,但是亚历山大也没有让他们在返回来后直接到这个村子,而是被他安置到了距离这里不算太远的山下小城里,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被跟踪着追上来。
当所以人差不多都离开之后,亚历山大是在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带着谢尔离开那个商会的,他不慌不忙的走在街上,有时候还会对谢尔介绍一下他熟悉的一些建筑。
看到谢尔因为看到街上有巡逻兵就不禁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样子,亚历山大干脆趁着没人注意把谢尔腰间的马刀摘下来顺手扔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在亚历山大看来,在做足了这么多的准备之后可如果还是因为某些意外出了岔子,那他也就真的只能承认运气不太好了,而且在这种时候即便有一把刀又能怎么样,谢尔或许是个不错的战士,即便是在巴尔干人当中都算是很能打的,可如果真是运气不好凭他的一把刀也没什么用处。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他们一路有惊无险的出了城,然后到了距主教宫不远的村子里,在这里有几个对他的身份多少有些猜测的商人在等着他。
奥斯本捎来的口信经过辗转之后送到亚历山大这来的时候,已经是阿拉贡军队登陆西西里的第二天中午。
整个村子里都在议论阿拉贡人的事,一些当地人感到不安担心可能会打仗,可有人却看到了机会,而一些在之前弗洛门萨开始大肆收购市场上的粮食时候就有所察觉的精明商人更是一个个的摩拳擦掌准备趁机大赚一笔。
“重新考虑衣服的款式?”亚历山大重复着加缪里的这句话,略显讽刺的笑了笑。
“那个老头是个老狐狸。”谢尔有些恼怒的嘟囔了一句,看到亚历山大看过来,巴尔干人有点惶恐的低下头。
“不用这么小心,不过你说的不错加缪里的确是个很狡猾的人,他能这么大岁数还在西西里身居高位,可不是因为别人比他蠢,而是他更聪明。”
亚历山大对谢尔给加缪里的评价倒是很赞同,而且想想当初染血之夜后加缪里能趁机掌握了西西里的大权而不是如某些人意图的那样只是做个傀儡就可以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现在因为阿拉贡军队的到来让他产生动摇,以至明显袒露出想要重新考虑与亚历山大之间结盟,这并不出乎亚历山大的意料,相反如果他表现得过于坚定反而就不正常了。
“伯爵被拘禁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而且现在贡萨洛到了西西里,大概对斐迪南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顾忌的了。”
亚历山大琢磨着当下的形势,或许当箬莎宣战的时候很多人只看到两西西里之间的纷争,但是亚历山大看到的却更多,而且如今他的目光已经不可避免的投向了伊比利亚半岛。
弗洛门萨要利用莫迪洛伯爵对卡斯蒂利亚为斐迪南铲除异己,而在这之前伯爵在卡斯蒂利亚的安排其实已经掀起了一场以惩罚异端为理由的大清洗,这样的两个巨大的风暴可以想象在卡斯蒂利亚会带来什么样的乱像。
这大概是斐迪南希望看到的,如果说之前伯爵造成的麻烦或许还只是被他推波助澜,那随后弗洛门萨的举动大概就是经由他授意的了。
而贡萨洛或许多少会是斐迪南这么做的一个障碍,毕竟这么一场风暴肯定会牵扯到不少与贡萨洛有关的人,而他在卡斯蒂利亚军队中的声望,在贵族中的影响,特别是深受伊莎贝拉女王的宠信,都会给斐迪南铲除异己造成种种麻烦。
不过现在贡萨洛来了,那么斐迪南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放手去做,而对他来说原本还需要利用莫迪洛伯爵的指认供词的借口也没有什么必要了,那么伯爵本人对他也就失去了作用。
“我们得尽快把伯爵救出来,否则可能就晚了。”亚历山大说着向巴勒莫城方向望去。
看着山下隐约可见的城市,他不由摇摇头,叹口气。
几年前与贡萨洛的见面曾经让亚历山大有过一个大胆的构想,那就是向他透露乔迩·莫迪洛的身世,然后以恩里克国王血脉子嗣的名义打动招揽这位当今的军事天才。
可后来想想贡萨洛在伊莎贝拉女王那里受到的宠信,亚历山大不禁有点担心自曝身世后贡萨洛会是“老子如今混的风生水起靠的是女王陛下的栽培赏识,可从没吃过你爹一口饭,哥几个灭了他!”这种倒霉的反应,如果那样他的结局可就只能用悲剧形容了。
“不行啊,难道真的只能在战场上见分晓了吗……”
亚历山大无奈的想着,说起来他真的不希望与贡萨洛在战场上正面为敌,一想到贡萨洛那支训练有素的模范军和他后来享誉欧洲大陆的西班牙大方阵,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头疼。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至少暂时不会和这个‘伟大的贡萨洛’硬碰硬。”
亚历山大暗暗琢磨,他并不惧怕贡萨洛,但是现在却显然不是时候。
贡萨洛的确是个难缠而又强大的对手,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军事统帅,他的可怕与威胁来自战场,但是如果不需要在战场上和他正面对抗,或者至少能尽力避免呢?
亚历山大捉摸着这种可能。
不过现在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救出莫迪洛伯爵。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亚历山大已经大致了解了关于王宫的情况,让他有点意外的是没想到弗洛门萨迎娶的居然是前宫相戈麦斯的女儿,这让他不由想起那位当初在染血之夜果断用火枪从劫杀者手中逃脱掉的宫相夫人,说起来亚历山大倒是觉得她给他留下的印象比她那个倒霉的丈夫深刻不少。
只是那位宫相家的小姐那年似乎还在她妈妈怀里抱着,那现在……
想到这个亚历山大只能感叹这年头啊。
对于如何救出莫迪洛伯爵,亚历山大已经有了个计划,只是这需要奥斯本帮忙。
原本加缪里的加入可以让这件事更顺利些,可现在加缪里明显是要暂时看看风头再下注了,所以亚历山大决定还是自己单干更好些。
想好这些的亚历山大吩咐谢尔让人通知奥斯本准备行动,而与此同时,奥斯本的裁缝店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真没想到会是您,真是好久不见了夫人。”
“的确好久不见,”前任宫相戈麦斯的寡妇笑着走进裁缝店“我是跟着骑士团长的军队一起来的,我这次来看来看看我的女儿,还有就是做一件新衣服。”
看到站在门口的前宫相夫人,奥斯本多少有点蒙。
第一百零四章 地中海上风浪多
贡萨洛的到来给西西里带来了不少的改变,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巴勒莫城南的大堡垒被阿拉贡军队接管了,但是大堡垒虽然规模不小,可依旧无法为整支军队提供足够的住处,所以连带着堡垒附近的很多房子也被弗洛门萨宣布征用以提供给一下子多出来的将近万人的士兵们。
这么一来巴勒莫城好像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了,到处都可以看到穿着红黄条纹外套,带着鱼状盔的阿拉贡人在街上晃悠,这些都是被派出来采购各种必需品的军需官们,随着他们那夹带着古怪口音的讨价还价,巴勒莫的大街小巷就变得热闹起来,同时麻烦事也跟着变多了。
阿拉贡士兵对当地人的态度有些奇怪,他们一边粗暴的嘲笑西西里人是阿拉贡的附庸,而不愿意承认他们虽然是两个不同国家却都是由一个国王统治的事实,可又无法掩饰的羡慕着当地人在他们看来简直富庶得让人眼红的生活。
伊比利亚是贫瘠的,至少在很多阿拉贡平民眼中是这样,与亚平宁半岛不同,同样是半岛的伊比利亚就显得不那么好看了,北方比利牛斯山造成了与欧洲大陆之间的隔阂,缺少如伦巴第那样的粮仓平原,也没有众多可以连接地中海东西航线的众多港口,至于将来会创造奇迹的新世界航线,这个时候还只刚刚拉开序幕,是国王和贵族们眼中刚刚新鲜玩意。
或者说即便是在后来对新世界的大开拓时期,未来的西班牙也没有能完全把从新大陆获取到的巨额财富真正利用起来,所以当其他国家随着新时代的到来纷纷崛起时,曾经一度统治海洋的西班牙却在无限辉煌之后走向了衰败。
当然这些现在还有人知道,不过西西里超乎阿拉贡人想象的繁荣已经让这些伊比利亚土包子们看得眼花缭乱,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当地人居然有那个闲情逸致在一些广场上修建那些堪称伤风败俗的大理石雕刻喷泉后,更是被这充满异教徒风格的玩意惊呆了。
伊比利亚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与摩尔人多年的战争让他们变得甚至很极端,以至即便是在教廷里也有对伊比利亚人过于狂热可能带来麻烦的担忧,而伊比利亚的教会则普遍对教廷中一些堕落得和异教徒同流合污的举动深恶痛绝,譬如当听说罗马人居然把奥斯曼苏丹派去的使者奉为上宾后,很多阿拉贡贵族公开职指责“教廷已经被收买”,而一些激进的卡斯蒂利亚人甚至喊出了“亵渎”这个字眼。
所以就立刻就有士兵想要把那些充满异教徒风格的罪恶之物敲得粉碎,如果不是有当地官员赶到及时阻止,或许那些阿拉贡士兵还会干出更过火的事来。
这种种麻烦很快就传到了弗洛门萨那里,而对于这些麻烦事,总督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西西里人是不是受了委屈或是当地因为被那些大兵骚扰变得混乱不堪他并不关心,和那些阿拉贡士兵一样,在他眼里西西里更多的是阿拉贡王国的附庸,他只要能确保能够为贡萨洛的军队在西西里的时候提供足够的补给就可以了,至于那些士兵惹的麻烦,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让弗洛门萨有点意外的,是他没想到他的岳母,也就是戈麦斯宫相的妻子会随贡萨洛一起来了西西里,说起来对这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宫相夫人他没有太大好感,特别是在听说了她的来意之后,弗洛门萨就表现得更冷淡了。
戈麦斯夫人不是来看望她的女儿,而是来向弗洛门萨求援的。
作为卡斯蒂利亚望族,戈麦斯夫妻的婚姻是典型的利益联姻的结果,当初戈麦斯夫人的家族为她的丈夫出了不少力才谋到了西西里宫相这个肥缺,而他们夫妻计划的也很好,等到任期一满就请求返回阿拉贡宫廷,然后戈麦斯就可以仗着这个资历在国王面前谋到一个足够满意的职位。
可是戈麦斯突然死了,而后西西里也陷入了当时的混乱,而弗洛门萨在西西里对贵族议团的清洗,令宫相夫人的家族又卷进了支持西西里议团的大麻烦当中。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弗洛门萨的举动,不论是阿拉贡还是卡斯蒂利亚都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宫相夫人的娘家更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一时间家族的处境风雨飘摇,似乎随时都可能陷入绝境。
在经过一番努力都无济于事后,宫相夫人为了家族不得不随着贡萨洛的船队一起来了西西里,她希望能从弗洛门萨这里得到帮助,毕竟如今弗洛门萨可以说是斐迪南最信任的宠臣之一,而且他也是这一切麻烦的根源,如果能由他出面为自己的家族洗脱罪名,那就太好了。
宫相夫人的想法不错,不过她没有想到弗洛门萨对她的到来十分冷淡,甚至还有着少许敌意。
这其实倒也不难解释,当初弗洛门萨与戈麦斯小姐那场年龄悬殊的婚姻完全是伊莎贝拉女王希望能够更紧密的团结两个国家做出的决定,这当然得到了斐迪南的支持,而当时弗洛门萨并没有想到妻子原本还可以给他带来足够好处的显赫身世却因为牵扯进了西西里贵族议团而岌岌可危。
讽刺的是,把老婆娘家推向地狱的,偏偏就是他自己。
弗洛门萨原本对这件事就有些恼火,对于宫相夫人的到来更是心头不快。
他借着邀请贡萨洛参加宴会的机会把妻子的老妈扔到了一边,同时无不暗示的询问贡萨洛和自己丈母娘之间的关系。
弗洛门萨不想得罪贡萨洛,如今这位将军是在两位国王面前得到了双重宠信的红人,这让他不禁琢磨如果贡萨洛真的做了自己的便宜老丈人,倒是可以考虑伸手帮上一把老婆的家族。
可让弗洛门萨意外的是,这位一向生冷不忌的花花公子这次居然吃了素,在经过反复暗示最终确认俩人没有什么关系后,弗洛门萨就对老婆娘家更是恶感频生。
“难道你还要为自己的死鬼丈夫守节吗,难道不知道这个人如今是国王面前的红人,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真是注定了整个家族都要衰落了。”
就在弗洛门萨抱怨丈母娘不懂得利用自身资源的时候,宫相夫人正在奥斯本裁缝店的二楼享受裁缝提供的专业服务,在这期间店里的伙计曾经来敲过两次门,这多少有点影响到了主顾二人的兴致,不过夫人还是觉得这件衣服做的不错。
“我得说这次我来并不顺利,总督的态度很冷淡,我让我有些担心我的女儿日子过的并不好。”宫相夫人略感担忧的说“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在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说到这夫人压低了声音“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听说的既不是全部也不是最可怕的,要知道有些事哪怕只是听一下都会让人毛骨悚然。”
奥斯本理解的点点头,他很早就认识宫相夫人,可在他记忆里那个傲慢的女人从没像现在这样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
“或许我可以帮助您,”奥斯本小心试探着说“您知道我认识一些人。”
“你已经帮助我了,至少这是我这几年当中最快活日子,”宫相夫人难得的没有如往常那样显得盛气凌人“可你帮不了我的,能帮我的那个人却不愿意出手。”
“总督他……”
“不,我不是说总督,我说的是贡萨洛。”宫相夫人有点无奈的说“他似乎不想牵扯进这里面去,事实上很多贵族也曾经请求他帮忙可他都没有回应,这次我跟着他的船队来西西里,一路上我曾经暗示过不止一次,可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奥斯本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夫人所说的暗示是什么意思,虽然这多少让他有点不痛快,可他倒也能理解她在这种时候的无奈之举。
只是贡萨洛居然对宫相夫人无动于衷,这又让裁缝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的替她感到恼火。
“或许我可以去找加缪里,那个老头如今即使是在阿拉贡的宫廷里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夫人的话让奥斯本不禁摇头:“我劝您还是谨慎点吧,那个加缪里是有名的圆滑,他不会给出什么许诺的。”
“可是我必须为家族想想办法!”
宫相夫人突然情绪激动的喊了起来,然后她无奈的坐下揉着额头:“你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现在大家都很惊慌,因为不知道谁会被牵扯进去,有人说这是国王在趁机收权,可实际上他们的权力已经比历史上任何君主都更强大了。”
奥斯本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他知道夫人其实只是在宣泄许久以来的积郁在心里的情绪,所以他并不开口只是安静的听着。
宫相夫人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而奥斯本的心思却已经转到了之前伙计送来的一个便条上。
这是个很普通的便条,和以往那些客人派人送来要求定做衣服的没什么区别,可奥斯本在看了便条上两处不起眼的暗记后就知道写信的是谁。
“或许,您可以去试试,”奥斯本开口说,看到宫相夫人停下来看着他,裁缝解释着“我是说去找加缪里,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带个口信。”
宫相夫人露出了笑容,她用力握了握奥斯本的手表示感激,同时神色间隐约露出松了口气的轻松。
她这样子落在奥斯本眼中,倒是忽然觉得或许她之前的那些愤慨和不满都只是做戏,她的目的就是想要自己为她与加缪里牵线搭桥。
不过裁缝已经顾不上纠结这些,亚历山大那张边条上写的很清楚,要尽快把莫迪洛从王宫里救出来。
1499年9月,当法奥两军在北意大利展开激战的时候,在地中海上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那就是因为经历了布加勒斯特失败而不得不暂定入侵的计划后,奥斯曼海军还是开始了对威尼斯在地中海上的最后几块殖民地的海上入侵。
在8月的时候,威尼斯人的舰队就已经赶赴他们在地中海东部的基西拉岛,那里是他们迄今为止还能保留的少数几块殖民地之一,也是距克里特岛这个海上中转站最近的一个。
虽然并不情愿,可是一直以来与威尼斯关系颇为密切的塔兰托同样也警惕了起来,塔兰托人很清楚自己会是奥斯曼人入侵亚德里亚海的障碍,这就让他们即便不愿意也不能坐视不理。
塔兰托的战船也加入了威尼斯人的舰队,同时在得到威尼斯的丰厚酬劳后,塔兰托伯爵更是派出了又儿子带领的近千军队随船出征。
这场海上大战注定会引起欧洲人的关注,因为如果包括克里特岛在内的众多威尼斯殖民地被攻陷,那就意味着奥斯曼人将彻底占据地中海东方,到了那时整个欧洲南方的沿海都将面临奥斯曼帝国的直接威胁。
正因为这样,当奥斯曼舰队在克里特岛与罗德岛之间的海域迅速集结时,一封封的求援信也迅速向着梵蒂冈送来。
写信的是威尼斯人,塔兰托人,还有刚刚从奥斯曼大军的威胁阴影下摆脱出来的巴尔干半岛的几位国王。
其中以瓦拉几亚女大公与波斯尼亚国王的名义送来的求援信中明确表示,他们“希望罗马能够本着基督世界的荣誉与对上帝的虔诚共同抵御来自异教徒的入侵,让布加勒斯特解围战的光荣再次出现在地中海上”。
这样殷切的期盼自然引起了很大的共鸣,甚至女大公那写得盛情并茂的内容还被当成了罗马贵族客厅里的谈资不住流传,以至当那封信的抄本被分别送到蒙蒂纳和比萨后,还各自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卢克雷齐娅表现出了难得的同情,也许是曾经颇为相似的经历让她对如今独自一人在布加勒斯特待产的索菲娅十分理解,她立刻以比萨女公爵监护人的身份表示了对求援信的支持。
而巴伦娣的表现就截然不同了。
在看到那封信后,她先是不屑的冷笑着讥讽不知道是谁替那个大字不识的野丫头写了这么一份煽情的信,接着她就下令让向巴尔干输送货物的商会适当的提高所有军事装备的售价。
“他们可以用他们的煤,铜还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来换我的商品,可如果想凭借着这么一封信就想得到更多是不可能的,至于要我派遣军队那就更不可能,要知道蒙蒂纳可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
巴伦娣毫不犹豫的就把送信的人打发回了罗马,她觉得特意给她送来这封信应该是梵蒂冈教廷里那些对她变相夺走了费拉拉和博洛尼亚这两处教皇辖地感到不满的教士们的阴谋。
而事实证明巴伦娣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梵蒂冈很快就有人提出要再次组织十字军抗争异教徒的入侵,而鉴于蒙蒂纳伯爵在布加勒斯特的壮举,应该由伯爵亲自带领这支军队。
只是很可惜,这个提议刚刚提出就传来了蒙蒂纳伯爵夫人那冷酷无情的答复,一时间关于“伯爵夫人是要趁机报复情敌”的说法,在罗马城里喧嚣尘上。
海上的消息也不可避免的传到了那不勒斯,甚至因为海上交通更加便利知道的也要更早些。
而在这段时间里,那不勒斯军队也已经集结完毕,在经过与法国人秘密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后,那不勒斯军队先是小心翼翼,然后就开始加快速度从与法国人对峙的地区撤退出来,除了保留下一部分必要的防守部队,那不勒斯军队随时最好了出发的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教皇的私人秘书诺梅洛来到了比利谢利。
当见到箬莎的时候,诺梅洛不禁有些意外。
他之前曾经见过箬莎,虽然次数不多但是对这位美丽的年轻贵族小姐倒是记得很清楚。
在诺梅洛的印象中箬莎虽然美丽但是与卢克雷齐娅没有什么区别,至少他不认为这位年轻的王后能与她的嫂子相比。
可在再次见到箬莎后,诺梅洛才意外的发现,关于这位王后的那些传说原来并非是捕风捉影,至少看着她身穿一身造型奇特的轻便铠甲的新奇形象,就让诺梅洛不由把她和如今在罗马也流通起来的拉迪亚金币上那个女神形象暗暗做了番对比。
而得出的结论,则是面前这位年轻王后要比金币上的形象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对诺梅洛的到来箬莎虽然意外却也很快欣然接受,只是当听说了诺梅洛的来意后,箬莎原本显得威严却不失和蔼的神情不由发生了微妙变化。
“陛下希望您和伯爵能够明白与西西里发生战争是很不明智的,”诺梅洛看着箬莎渐显冷漠的神色说明着自己的来意“不过如果您能详细的解释一下那不勒斯的意图,我是说如果您能证明这么做有多少把握,也许陛下会考虑您提出来的关于两西西里将来可能统一而在梵蒂冈引起的宣称问题。”
听着诺梅洛拐弯抹角的暗示,箬莎神色有些奇妙的沉默了一会,然后她忽然轻声一笑,给了诺梅洛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如果说一定有个把握,我想应该就是奥斯曼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 克立安的收获
阿拉贡军队到达西西里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那不勒斯,当听说贡萨洛带来了一支9000人的大军时,夏尔仑决定派人和箬莎好好谈谈。
法军在那不勒斯有大约8000人,而那不勒斯方面则可以调动的军队将近4000,虽然双方这时候应该是相互敌对的,但是夏尔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而且通过诺尔梅齐留在比利谢利的人,他已经知道教皇的特使已经到了比利谢利。
对于诺梅洛没有来见他这个那不勒斯占领者而是直接去见那位流亡宫廷的王后,夏尔仑没有感到不满,相反他觉得这才应该更正常些。
那不勒斯对西西里宣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影响颇深的,梵蒂冈肯定会十分关注这件事,更何况对于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来说,与这件事更有着异乎寻常的关系。
亚历山大六世出身瓦伦西亚贵族,这就让他与阿拉贡有着非同一般的连续,而他又不可能不知道便宜女婿在那不勒斯做的那些事,这就让教皇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至于说这其中还牵扯到法国人,想来教皇一定正在为那不勒斯发生的种种变故头疼。
夏尔仑很清楚诺梅洛在亚历山大六世身边的分量,所以当听说他到来后,夏尔仑知道或许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果然在拜访比利谢利后的第三天,诺梅洛出现在了如今已经被法国人占据的那不勒斯王宫里。
而诺梅洛给夏尔仑带来的是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的一句话:“请准时准备好那些船。”
“那么说他们还是要去攻打西西里了?”夏尔仑没有感到很大的意外,虽然在任何人看来这个时候进攻西西里都已经不是不智而是发疯,不过夏尔仑却不想那么快就轻易下断语“不知道您是否能告诉我,是什么让那不勒斯人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我知道如今在比利谢利是由那位女王说了算,可我们也都明白做出这样的决定会遭到多大的反对,难道就没有人试图阻止那位王后这么做,或者说,”夏尔仑看着诺梅洛面含深意的问“他们对自己的决定有把握?”
看着夏尔仑满是探究的神色,诺梅洛想了想该怎么回答然后似乎放弃了选择措辞:“那位王后说,她的把握来自奥斯曼人。”
听着这话,夏尔仑神态间先是显出一丝诧异,随后他好像若有所悟张开了嘴。
“奥斯曼人的舰队要来了吗?”
夏尔仑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应。
再次拜访加缪里的时候,奥斯本发现这个西西里老贵族似乎显得比以前更加苍老了。
他原本就被皱纹堆得如同贫瘠缺水纵横沟壑般的脸上,一块块灰黑的老年斑因为没有脸上没有擦拭化妆显得更清楚,当他用那双已经看不清多少东西的灰蒙蒙的眼睛望着别人时,因为空洞而没有神采显得颇为古怪的样子会让对方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奥斯本现在就很别扭,他觉得在这么个人面前很不自在,因为完全无法从那眼神与神态间看不出一旦端倪,这就让他觉得心里很是没底。
加缪里经历的的确太多了,他年轻时候经历过西西里合二为一,而后又被一分为二的分分合合,也参加过英法之间累计数代的漫长战争,正因为这样加缪里比大多数人都更知道该怎么样在这种战火纷飞的乱世生存,更知道该如何明哲保身。
“你又来见我了,”加缪里让人推着自己在花园开慢慢走着,他太老了腿脚完全不听使唤,又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奇怪怎么能活了那么久,毕竟和他同时代的那些人,几乎全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告诉我这次你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奥斯本看看推着轮椅的仆人,看到加缪里似乎对他完全放心的样子,奥斯本说:“是宫相夫人,我是说戈麦斯夫人,她希望能和您见面。”
加缪里似乎想了下才记起这位戈麦斯夫人是谁,他有点费力的拍拍轮椅扶手,仆人就停下脚步然后看看他的手势,鞠躬离开。
“那位夫人回西西里了吗,是来看她丈夫的墓地的?”加缪里问,不过没等裁缝回答他就又继续说“当然不是这样了,那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那她来干什么?”
“那位夫人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弗洛门萨正在找她家人的麻烦。”
“他正在找所以人的麻烦,可这不是我必须帮忙的理由,”加缪里不为所动得,他费力的抬起头看向奥斯本“不过我倒是想听听想要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她在卡斯蒂利亚的家族遇到了些麻烦,您知道国王正在国内到处捕捉异端和阴谋份子,似乎夫人的娘家牵扯进了这里面。”
奥斯本尽量简明扼要的说着自己的来意,看到加缪里脸上一直略显呆滞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样子,他低下头压低声音说:“您知道有些人同样希望得到您的帮助,我这次来也是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之前的决定。”
加缪里发出“哦”的一声含糊回应,然后好像从睡梦中惊醒似的动了动,然后费尽的抬起头看着离得很近的奥斯本:“让那位夫人来见我吧,一个人。”
奥斯本点点头,他会来找加缪里当然不是只因为宫相夫人的请求,他是来再次试探这个老头的反应,因为按照密信上的消息,他知道亚历山大就要开始为救援莫迪洛伯爵行动了。
现在看来,加缪里显然并非只是想简单的当个旁观者,这倒也能理解,毕竟对这老头来说,再次有机会重新发挥影响才能证明在西西里依旧举足轻重,否则或许一些原本跟随他的人会因为他的老迈无力离他而去。
奥斯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加缪里的宅子,虽然这似乎只是为宫相夫人捎个话,可他已经知道那个老头显然并不完全甘心就这么任由弗洛门萨继续肆无忌惮的在西西里胡闹下去。
“伯爵什么时候动手,不过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啊。”奥斯本看着街上时而经过的阿拉贡士兵,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不安,他听说了亚历山大的军队很厉害,可现在巴勒莫却到处都是看上去就很彪悍阿拉贡军队,至于那些加泰罗尼亚佣兵就更不用说,完全就如同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这让奥斯本不能不怀疑亚历山大这种情况下怎么救出伯爵。
克立安耐心的盯着来来往往的每个人,可又不会让人察觉他是在监视着他们。
自从跟丢了亚历山大的手下之后,克立安迅速把监视的目标重新放在了奥斯本身上,他知道这个裁缝和亚历山大关系很不一般,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初在圣罗莎莉亚纪念日的染血之夜,这个裁缝就曾经参与过亚历山大跟踪袭击他们的行动。
所以他不会认为奥斯本只是个简单通风报信的,而且对于奥斯本这个巴勒莫的名人他在之前也多少有些耳闻,所以他更不会认为亚历山大会放着这个在巴勒莫上上下下都关系很广的人不用。
果然,从上次拜访加缪里之后就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动静的奥斯本终于又有了新的动作,只是让克立安稍感意外的,是他没想到这次与裁缝碰面的居然是前任宫相的夫人,而奥斯本在宫相夫人离开后就又再次拜访了加缪里的举动,让克立安一时间倒有些迷惑了。
难道宫相夫人也参与了那个贡布雷的计划?
克立安认为这实在有些荒唐,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当他再想到据说那位夫人如今是弗洛门萨的丈母娘之后,克立安甚至不得不把这些人的名字都写在一张纸上,然后看着这份古怪的“名单”反复琢磨,却又一时间看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
的确,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甚至可以虽然每个人似乎都与别人有着种种联系,可如果要把他们放在一起却又不太可能。
阿拉贡国王的宠臣总督,西西里当地贵族的翘首,前任西西里宫相的寡妇,显然试图对西西里不利的那不勒斯王后的哥哥,如果再把那位贡萨洛算进来,只是在一个巴勒莫就云集了这么多有着种种来历背景的人物,而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却是一个裁缝?
克立安觉得他实在想不出这背后都有些什么样的关系,虽然他这次来西西里其实是有着更重要的任务,但是却又因为牵扯到了莫迪洛,他一时间实在无法放弃看到的一切。
等等,莫迪洛!
克立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莫迪洛的名字也写进这份“名单”,然后他的双眼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亚历山大来西西里应该是为了莫迪洛,虽然克立安认为他肯定还有其他目的,可至少现在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目前的当务之急,而对克立安来说,他的目标也是莫迪洛。
那么只要盯住这个奥斯本,应该就可以找到贡布雷,或者说盯着王宫方向,一旦有人想要救援莫迪洛,就意味着贡布雷已经开始动手了。
克立安把盯着王宫的任务交给了布希达特老头和他那些手下,他有把握老头不敢欺骗他,而他那些当地手下正好可以到处打听到如今他不容易得到的消息。
克立安自己则选择了盯着奥斯本。
或许出于本能,他一直觉得奥斯本才是这一切的关键,并非这个人如何重要,而是他恰恰是联系所有人的一个枢纽。
克立安的耐心很好,这是以往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兄弟坤托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也就注定做不成什么大事。
克立安不同,他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观察力和耐心,正因为这样之前当他在市场上才只看到奥斯本的身影,就敏锐的发觉到这个裁缝身上可能带着什么秘密。
而结果也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克立安没有想到会在西西里再次遇到亚历山大。
克立安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
一个看上去和其他客人没什么区别的男人走进了裁缝店,看到这个人,正在把一把木头梳子递到眼前一个女人手里的克立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当地人,即便是克立安单单从他的外貌上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但是克立安知道这个人不对劲,因为在小半天前,这个人曾经从裁缝店的门口经过,只是当时他连看都没有往店里看上一眼。
一个之前还若无其事经过的人却在不久后再次走进一家裁缝店,克立安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因为知道裁缝店没有后门,除非那个人不怕引起注意的从后面的窗子跳到另一条并不僻静的街上去,否则就只能再从店门走出来,所以克立安并不担心那个人会再次被跟丢。
等待虽然令人焦急,可总会有收获。
当看到那人再次出现后,克立安立刻推起收拾好的杂货车子,远远跟在后面。
街上这个时候很热闹,阿拉贡军队的到来让巴勒莫的大街小巷都变得乱哄哄的,这倒是为克立安提供了很好的隐蔽条件。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个人似乎是要出城,这让克立安意识到他不能再继续推着这个显眼的杂货车了。
他立刻在街边找了个地方放下车子,然后依旧跟在那人后面,看到他消失在城门外的身影,克立安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他知道这次应该是真的跟对了。
自从当初西西里主教和他的情妇一起被人从床上拽下来,用床单裹着抬出卧室,随后又在那个混乱的染血之夜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西西里大主教一职曾经悬空了一段时间。
而随后继任主教的阿方索则在罗马落得了个挫骨扬灰的下场,这就让西西里大主教这个职务多少变得有点不吉利起来,以至新任大主教干脆决定一旦修缮完毕,就把主教宫搬到距离王宫不太远的新教堂去。
而大主教本人干脆从上任之后就从没住在这个看起来不那么讨喜的主教宫里。
因为这个,山下一些原本因为依靠主教宫还算兴旺的村子多少变得荒废了些,这对当地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哪怕是阿拉贡军队的到来,也似乎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太大的好处。
和巴勒莫城的那趣闻相比,这些村子里最近发生的大事是一批据说是来自地中海东部,为了躲避战火而到西西里避难的难民来到了村子里,开始这些看上去都很健壮的家伙引起了村民的疑惑,当从他们领头的人那里知道这些人其实是一批躲避战祸的佣兵后,村民们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自从奥斯曼人灭亡了东罗马后,多年来总是会有人从东方亡命逃亡,这些人大多是东罗马的遗民后裔,或是不愿意被强迫改宗不得不流亡欧洲大陆的基督徒,至于在战争中逃跑的军队或是佣兵也并不少见。
这些人大多会取道西西里,然后辗转逃亡欧洲内陆,对他们来说奥斯曼人太可怕了,只有远远逃到异教徒找不到他们的地方才会感到安全。
因为这样,没有人太过在意这些暂时留在村子里修整佣兵,甚至还有村里人向他们建议,让他们参加西西里城防军,虽说如今城防军不如当初贵族议团的时候那么吃香了,可毕竟也算是一个不错饭碗。
而且巴勒莫的城防指挥官波鸿大人是有名的讲义气,“跟着波鸿队长有肉吃”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这个建议显然引起了那些佣兵的兴趣,他们决定试试运气,所以很快就有几个人进城准备报名参加巴勒莫的城防军。
对于有一群似乎有点来历的佣兵准备加入城防军这件事,巴勒莫队长波鸿还是很重视的。
染血之夜最大的变化就是一群之前无权无势的贵族一下子成了西西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而其中原本既不是贵族也不是西西里人的波鸿最走运,他因为顺利平息了叛乱而成为了巴勒莫的城防队长,而即便是后来因为弗洛门萨的到来他也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因为原本并不是西西里人,他躲过了弗洛门萨对当地贵族的清洗,而且由于当时初来乍到需要有人帮着维持巴勒莫的秩序,弗洛门萨甚至还允许波鸿继续担任队长的职务。
如今的波鸿依旧在民以上指挥着巴勒莫的城防军,只是他的权力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原本那些由他的老伙计们把持的权力已经被收得差不多了,所以当听说有一群佣兵可以加入城防军时,波鸿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亲自见了那几个士兵,在看他们展现了在使用武器方面的娴熟之后,波鸿觉得这是自己重新在巴勒莫城防军中培养势力的好机会。
让他更高兴的是,这些十分彪悍可多少有点笨头笨脑的佣兵似乎并不是很懂得讨价还价,这对于老牌佣兵出身的波鸿来说更是个好消息,不过他也不是个只会吝啬而不懂收买人心的人,特别是听这些人说他们还有一批同伴在城外的村子里等着消息时,波鸿觉得这是上帝重新给他的一次机会。
他决定答应这几个人的建议亲自去看看那些佣兵,如果那些人个个都像这几个人这样让他满意,波鸿捉摸着他不介意主动这些当兵的每个人多发两个拉迪亚的饷钱。
就这样,巴勒莫队长波鸿跟着这几个人来到了城外主教宫山下的村子里,只是当他走进一栋房子看到坐在里面的一个年轻人后,波鸿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
而在这栋房子外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克立安不但看到了走进去的波鸿,而且也恰好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零六章 齐聚西西里
一条挂着黄金展翅金狮子旗帜的威尼斯船慢悠悠的停在了巴勒莫港口外不远处的锚地上。
随着一条小船放下,一批乘客顺着软梯爬下去,小船向着港口的方向缓缓划去。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坐在小船的一角,海风吹得他帽子后檐呼啦啦的掀起来,露出了他已经有些灰白稀疏的头发。
男人罩在披风下的双手里紧抱着个十分结实的木头盒子,盒子四角包着铁皮包角,一把牢固锁头挂在上面,而男人胸前则用绳子挂着钥匙。
当小船靠岸时,同船的旅客纷纷急匆匆的爬上岸,而这个男人却好像不着急,他先是在旁边仆人搀扶下晃悠悠的站起来向岸上打量一阵,然后才小心的下了船。
岸上一个身穿短上衣和半截裤的人看到这个男人立刻迎上去,在低声自报姓名后,这个已经等了很久的威尼斯人低声向客人报告着:“大人,您可能不会立刻见到贡萨洛公爵,因为公爵去野外打猎了。”
男人有些意外的看看威尼斯人,他是带着重要使命来的,可现在却被告知他急于见到的那个人去打猎了,这让他失望之余更加焦虑。
“那么弗洛门萨总督呢,我是不是可以先见到总督?”男人虽然想要让自己显得镇定些,可他那急于想要知道答案的神情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焦急。
迎接的人稍显无奈的摇摇头说:“对不起大人,总督现在也很忙,他正在为阿拉贡军队的到来做各种安排,我们之前已经向他呈报过您可能在近期会到,不过按照总督身边人的说法,您还是需要等待总督的召见才行。”
男人脸上露出了恼火和失望,虽然知道这次来不会那么顺利,可是阿拉贡人的傲慢却依旧让他感到不快,只是他的不满只能忍在心里,因为他这次肩负着重要使命。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尽快见到总督吗?”男人神色阴沉的问“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能尽快见到人。”
“有个裁缝好像有点办法,”手下说“这个人人面很广,和很多贵族都关系不错,或许他能说得上话。”
“那就找这个人。”男人顺手从身边仆人的腰带上抻下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手下“要快些,我等不急的。”
手下点点头然后向远处招招手,一辆等待在路边的马车缓缓行了过来。
看着男人钻进马车渐渐远去,手下扯开钱袋的拉绳,看着里面闪亮的金币在手上掂了掂:“遵命大人。”
1463年,奥斯曼帝国发动了从海上蚕食地中海强国威尼斯海外殖民地的战争。
当时没有人知道这场断断续续的战争会打上许久,一次又一次,威尼斯会因为比百年战争还要长久的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乱损耗国力,最后导致国库空虚,被拽入衰败的深渊。
而从1463年开始的第一次对威尼斯战争中掠夺的好处让奥斯曼人尝到了甜头,他们忽然发现那些被威尼斯经营了许多年的地中海殖民地可以成为他们逐步紧逼地中海西岸的跳板,从一个岛屿到另一个岛屿,从一片海域到另一片海域,只要这么进行下去,他们总有一天能把曾经称霸地中海的威尼斯死死的封锁在亚德里亚那条狭窄的长条海湾里,最终把他们完全赶上陆地,从而让奥斯曼的舰队可以横向整个地中海。
所以从1463年之后,奥斯曼人就没再停止过对威尼斯曾经的海上强国的侵蚀,从穆罕默德二世到巴耶塞特二世的短短30多年中,奥斯曼人的舰队从由他们占领的地中海上的各个角落出发,不停的向着欧洲大陆沿岸发起了大大小小的袭击。
不过这些袭击始终都不是多么致命的,奥斯曼人有时候会出动他们自己的舰队,有时候则会指使那些被他们收买的海盗打头阵,他们不停的袭击来往的欧洲商船,也找机会进攻那些孤立无援的威尼斯人的殖民地岛屿,这种时大时小的战争在持续了30多年后,终于演变成了一场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海上入侵。
从1498年4月开始,奥斯曼帝国在地中海上逐渐集结了一支强大的舰队,这是迄今为止地中海上规模最大的作战部队,与之相比,不论是历史上著名的波斯帝国入侵希腊的舰队还是十字军远征圣地的海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支舰队是在巴耶塞特二世的监督下建立起来的,不论是刚刚下水的新船还是经过修缮的旧船,或者是那些不久前还是海盗,如今却已经是奥斯曼帝国海军的士兵,一切的目的都只为了一个,那就是从威尼斯人手里夺取地中海的控制权。
威尼斯人很精明,这从他们虽然只是一个城邦却不但积累了惊人财富,更长期以地中海霸主的身份纵横这片欧亚大陆之间的广袤海域就可以看出来。
威尼斯人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亚德里亚海深入海湾的地形成了他们保护自己的恩赐,只要牢牢的控制住亚德里亚海进入地中海的通道,威尼斯就不用担心本土会遭到来自海上的威胁。
但同样是亚德里亚海,也成为了威尼斯进入地中海的瓶颈,如果一个强大的敌人从海上堵住亚德里亚海的门户,威尼斯人也就会被牢牢的封死在这条长长的海湾当中。
因此从很早时候威尼斯人就开始向外发展,他们除了派出舰队与任何可能会出现的敌人进行海上较量,同时历代的威尼斯政府都会用丰厚的商业机会和种种优厚的报酬鼓励商人们积极开发海外殖民地。
威尼斯的意图,是在深入地中海的海上建立起一连串的长久前哨,以确保本土不会被强敌封锁。
十几个世纪以来,威尼斯的策略都进行的很顺利,不论是面对曾经一度恢复昔年荣耀的东罗马,还是在亚细亚迅速崛起的阿拉伯帝国,威尼斯人保护自己海上利益的意图都从未改变过,即便期间也曾经遭受过一些挫折,但是他们却始终能牢牢的把握着地中海线海上霸主的地位。
可是这一次,威尼斯人真的感到了威胁!
来自威尼斯的使者开始出现在很多欧洲宫廷,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希望与那些能够帮助他们的国家结盟,哪怕是曾经是长期宿敌的热那亚也迎来了他们的说客,虽然知道与热那亚人结盟几乎是痴人说梦,但是威尼斯总督巴巴瑞格依旧希望能说服热那亚人暂时放弃双方淤积多年的仇怨,不要在威尼斯全力对抗异教徒的时候从背后捅刀子。
而威尼斯所能指望的最大援助,则是来自阿拉贡和西西里。
对于在那不勒斯发生的入侵,威尼斯虽然很关注但是关心的却是阿拉贡人什么时候派出军队,早在上半年当确定奥斯曼人的确已经决定发动入侵后,他就向阿拉贡派出求援的使者,理由就是奥斯曼人一旦控制了西海岸,那么西西里必将难免被入侵的命运。
这个说法似乎打动了斐迪南,在随后的小半年中虽然阿拉贡没有明确表示会派兵支援,可威尼斯人能感觉的出来,那其实只是因为价钱没谈妥。
法国人入侵那不勒斯,很多人关注的是那不勒斯王国的命运,而威尼斯人关心的则是阿拉贡会在什么时候派出援军,因为这支援助那不勒斯的愿军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威尼斯的强大支援。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巴巴瑞格的预料,流亡比利谢利的那不勒斯宫廷突然宣布向西西里宣战,而根据威尼斯留在那不勒斯的人传回来的情报,法国人似乎有在暗中与那不勒斯默契妥协的迹象。
巴巴瑞格有些坐不住了,他派出了使者前往西西里。
进驻西西里的阿拉贡军队将近10000人,这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
坐在马车上,看着远处海边大城堡方向的影子,威尼斯使者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说服阿拉贡人。
当1495年查理八世首次入侵意大利的时候,贡萨洛奉命带领阿拉贡军队援助那不勒斯。
从最初战斗失利到不到1年击败法国人,甚至逼迫着查理八世不得不仓促退出意大利,贡萨洛成为了这场战争中最耀眼的明星。
而当时贡萨洛的军队较之这次还要更少些。
使者想到这些心头有点激动,如果能促使阿拉贡人出兵,这对威尼斯来说就太好了。
使者这时候有点期待手下说的那个很有办法的裁缝不要名不副实,毕竟如今威尼斯面临的形势真的很严峻。
贡萨洛是不是会接受自己带来的建议,或者还有其他的要求,这些都让使者心里没底,而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的态度则是让他真正担心的原因。
据威尼斯人所知,弗洛门萨似乎对支援威尼斯热情不大,在威尼斯连续几次向阿拉贡派出的使者半路途径西西里来拜访这位总督,希望能通过说明当下局势首先得到这位总督的支持时,威尼斯人失望的发现弗洛门萨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冷淡。
哪怕是使者们向他陈述利害,并指出一旦威尼斯在海上的殖民地沦陷,西西里很可能会成为奥斯曼人接下来的目标,可弗洛门萨却依旧对与威尼斯结盟兴趣缺缺,以至没有多久在威尼斯上层就已经传出这位西西里大权在握的阿拉贡国王的宠臣似乎对威尼斯人有着很深敌意的传言。
因为忧心忡忡,所以当马车进入巴勒莫城时,威尼斯使者并没有注意一队和他差不多同时一起进城的小队伍。
亚历山大对与波鸿的谈话稍微有点不满意。
当经过刚一见面时的意外后,波鸿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虽然还不知道亚历山大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巴勒莫,可想到两个西西里之间如今剑拔弩张的局势,波鸿立刻差不多就明白了他当下的处境。
不过波鸿显然并不蠢,在确定亚历山大似乎并不想伤害他后,他立刻表现出了足够的圆滑。
他首先说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然后又很干脆的告诉亚历山大,对于救出莫迪洛伯爵他“爱莫能助”。
“伯爵,我没有办法帮助你,我现在甚至连巴勒莫城防军的一小部分都指挥不了,总督弗洛门萨不信任我,而你要救的是一个那么重要的人物,弗洛门萨把他看管的很严,我甚至没有真正见过他的样子。”
波鸿极力想向亚历山大证明自己说的没错,同时他又难免好奇的看着亚历山大。
一直以来他很好奇那些关于亚历山大的种种传言,虽然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向别人吹嘘自己与那位蒙蒂纳伯爵是旧相识,可真的再次见到亚历山大时,他才发觉已经完全认不出这个曾经一起平息那场动乱的“搭档”了。
而且他也意识到,如果自己不答应这位伯爵提出的条件,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不过让波鸿最后妥协的是亚历山大向他许下的承诺。
一大笔丰厚的报酬足够让这位如今混的不那么如意的城防军队长动心,在承诺事成之后不但可以支付这么一笔钱,更可以把他和他的人一起带离西西里后,波鸿终于答应对亚历山大的举动不闻不问。
“我只能做到这些,我可以把你的人带进城堡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如果你要我帮你救出那位伯爵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样的许诺不太让亚历山大满意,不过他并没有过于强求。
就如同加缪里一样,突然到来的阿拉贡军队对西西里人产生了巨大的威慑,波鸿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承诺,完全是因为亚历山大愿意出的那个价钱对他来说太诱人了。
不过波鸿显然还没利令智昏到愿意铤而走险的彻底卷进来的地步,对他来说即便失败亚历山大或许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就不那么安全了。
至于说把亚历山大出卖给弗洛门萨,这个念头波鸿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当他听说不久前刚刚生下的儿子如今就在这座村子里后,波鸿终于彻底放弃了最后的那点心思。
他不得不答应带着那些以招募的名义跟随他一起回去的巴尔干士兵混进城里,到了这个时候他唯一指望的就是亚历山大的计划不要出什么纰漏。
或许一切顺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着一笔钱带着全家远走高飞了,现在波鸿只能这么不住的安慰自己。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一直暗暗跟随亚历山大手下的克立安眼中。
第一百零七章 杀机(上)
戈麦斯宫相夫人走在王宫的走廊里,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这座宫殿的女主人。
作为西西里国王,除了当初加冕,斐迪南来西西里次数少得几乎用双手就能数出来,对斐迪南来说阿拉贡才是他的家,至于西西里更像是一处虽然归在他名下,却并不那么受重视别墅。
所以历代宫相都成为了西西里真正的统治者,而戈麦斯夫人当初在这里曾经享受过不输于王后的荣耀。
可是在丈夫死后,回到阿拉贡的宫相夫人很快就体会到了寄人篱下苦楚,而现在她的娘家又面临着危机,这就让再次回到西西里的宫相夫人触景生情更加感慨。
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几个仆人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从附近走过,一个过去王宫里的老人看到宫相夫人立刻习惯的站到一旁让出路来,而其他年轻的仆人虽然停下却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位总督夫人的母亲。
戈麦斯夫人神色冷漠的点点头,她不会计较这几个仆人的无礼,不过也不会对那个认出她的老人有什么感激,她是卡斯蒂利亚的贵族,有着显赫的出身和高贵的血统,这不允许她对来自一个仆人的尊敬就心生感慨。
把女儿嫁给比她大上将近30岁的男人,这原本就是个无奈之举,戈麦斯死的太不名誉了,死丝毫没有为原本就显得很平庸的一生增添一点点的光彩,相反很多人认为正是戈麦斯软弱无力的统治才让西西里发生了染血之夜那种事情。
不论是戈麦斯家族还是宫相夫人的娘家,一时间都因为的宫相窝囊的死陷入了窘境,为了能让家族从困境中摆脱出来,他们不得不为她的女儿找了这么一件婚事。
事实证明家族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斐迪南派了弗洛门萨去收拾西西里的烂摊子,同时他的头衔也从宫相变成了总督。
一个相比起来更具有统治实权的职务。
宫相夫人看着那几个仆人的背影想着心事,她知道他们是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的,而宴会的客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贡萨洛。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如今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两个宫廷里最名声显赫的人,来自双王的恩宠让他一时风光无二,不过这个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恩宠,他那喜欢肆意妄为的性格其实很是让一些人看不下去,只是如今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公开指责他。
宫相夫人原本想从贡萨洛这里得到帮助的期望落空后,她就已经知道这个看上去有些莽撞的军人其实心思很细腻,他甚至未必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他打发到西西里来,只是他很聪明的表示了沉默。
弗洛门萨对贡萨洛的态度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他为了能给阿拉贡军队提供补给很是下了一番苦心,同时对那位骑士团长本人,更是伺候得很是周到。
显然弗洛门萨是不希望贡萨洛在西西里的这段时候出什么岔子的。
宫相夫人心里随意琢磨着她听说的那些事,同时心里惦记着奥斯本之前给她的许诺。
奥斯本答应为她与加缪里之间牵线搭桥,说起来过去宫相夫人并不是很注意加缪里这个老头,可现在她却有些无奈的发现,如今她就是想要见上一见那个人似乎都不是很容易了。
两个仆人在一个长相还算说得过去的女仆带领下从前面的岔道经过,向着不远处的一座独立的塔楼走去,那两个仆人手里同样端着装满菜肴的盘子。
宫相夫人知道这几个人是给那个莫迪洛伯爵送饭去的,对那位伯爵她有所耳闻,不过她并不关心那个人的事。
宫相夫人希望能通过加缪里说服弗洛门萨,她知道那个老头如今在西西里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只是这个人是否愿意帮忙却有些没有把握。
一个身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宫相夫人看了一眼,认出这个人是来自威尼斯的使者。
威尼斯人正面临奥斯曼的海上威胁,这个宫相夫人是知道的,虽然这么多年来这种威胁似乎就从没停止过,但是这次似乎是真的要发生一场海上入侵了。
与弗洛门萨对威尼斯人的冷淡相反,当初戈麦斯与威尼斯人关系很好,如果他依旧是宫相,或许就会答应威尼斯人为他们在国王面前说好话的请求,可现在看来斐迪南国王好像对援助威尼斯不那么感兴趣。
使者显然也看到了宫相夫人,他立刻热情的迎上去表示了足够的恭敬,当初威尼斯与戈麦斯之间的良好关系让威尼斯人在这个到处都冷冰冰的宫廷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这座王宫早已经易主,不过他还是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满怀希望。
一个有点急匆匆的人正走过来,他的衣服看上去既不是仆人也不是贵族,不过经过的每个人都在和他打招呼,而这个人则总是笑呵呵的对所有人都显得很有礼貌。
看到宫相夫人和威尼斯人,奥斯本稍微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快走几步走过去,在很远的地方就鞠躬行礼。
“夫人,真是幸会。”
“看来我在所有地方都能看到你。”宫相夫人故意用略显冷漠的语气说,以往她在旁人面前对奥斯本是很冷淡的,甚至还曾曾经传出过俩人矛盾重重的流言,虽然现在随着戈麦斯的死她已经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不过在当着外人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显得冷淡许多“或许你又找到为哪位夫人制作一件衣服的念头了?”
“事实上我正要向您报告,我为您量身定做了一件我个人认为很满意的款式。”
看到宫相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期盼,奥斯本稍稍点头,暗示正如她想的那样。
一旁的威尼斯使者默默的看着这个人,他这时候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之前手下对他说过那个似乎人面很广的裁缝,而对这个人他丝毫没有一点的轻视。
只是这人虽然对他同样很恭敬,可却没有露出什么暗示,这不禁让使者有点担心可能手下的事没办好,或是根本就还没有机会和这个人接触。
使者心里胡乱想着,直到奥斯本在快要离开时忽然对他说:“大人,您有一位朋友之前刚刚来过我的店,他好像希望我能为您缝制一套衣服,所以如果您有时间可以光临我的小店。”
使者稍显意外的看了眼奥斯本,他没想到奥斯本会当中宫相夫人的面忽然主动提到这件事,不过能有个消息总是好的。
而宫相夫人等使者刚告辞离开,就有点迫不及待的压低声音问:“那个加缪里怎么说?”
看着满脸期待的宫相夫人,奥斯本有点无奈的摇摇头:“不太好办夫人,执政官对这件事不是很上心,他说自己对总督没有什么影响,也无法在总督面前为您的家族说话,事实上我觉得他说的其实没有错,弗洛门萨不是个容易被说动得的人,哪怕他是你女儿的丈夫。”
“或者说这更糟糕,弗洛门萨一直希望通过和我家的联姻给他带来好处,要知道国王一直在鼓励阿拉贡贵族和卡斯蒂利亚人联姻,就和他与女王联姻一样,他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加强两国的关系,可是对弗洛门萨来说,我的家族现在成了他的累赘。”
“这的确有些不幸,不过夫人我得说或许您并非完全没有希望的。”奥斯本意味深长的看着宫相夫人“或许有人这时候能够帮助您,甚至帮助您的家族。”
宫相夫人露出了诧异神色,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奥斯本,她想不出如今还有谁能说服弗洛门萨。
“不只是您,那位威尼斯人也同样可以得到帮助。”奥斯本向使者消失的方向看了眼。
加缪里坐在他心爱的花园里,大片的紫色花束让他的庭院看上去和其他贵族的家多少有些不同,或者说与其他人相比起来,他更懂得如何享受眼前平静的时光。
“威尼斯人来了,他们还是来请求支援的吗?”加缪里问着身边的人,他的精神不是很好,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就会糊糊涂涂的睡过去,等他醒来时也许就忘了之前的事“还有什么?”
“那个裁缝奥斯本为宫相夫人的事来找过您。”因为不知道大人是不是还记得这些,旁边的人小心的提醒着。
“哦,对,”加缪里似乎这才想起来似的应了声,可随后他的眼神就落在眼前的花坛里不动了,直到那人以为他又睡过去准备叫醒他时,加缪里忽然开口说“也许我错了。”
“您说什么大人?”手下有点不解的问。
“我说我可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愿还来得及改正。”加缪里向旁边的人有点费力的抬起手“去把奥斯本找来,告诉他我改变主意了,他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说完加缪里就有点急促催促了两声,直到看着手下匆匆离开,加缪里稍显激动的情绪才略微平静下来,他招呼着仆人推着自己在花园里慢慢走着,嘴里只是喃喃的说:“威尼斯,奥斯曼人,贡萨洛,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克立安再次来到了布希达特老头在小巷里的那所房子,这次房子里只有老头一个人。
看着坐在对面安静的喝着劣质葡萄酒的克立安,布希达特老头神色阴沉。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救那个莫迪洛吗?”克立安问了句,看到老头没有开口他就放下酒杯,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嘲笑神色“其实我也未一定要知道,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回西西里。”
“不要告诉我,”布希达特老头忽然说“你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只会给我带来麻烦,我只要这件事结束之后你立刻离开西西里,至少不要在巴勒莫出现了。”
“我会离开的,其实这个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呆,”克立安向屋子四周打量一下“不过在离开前我得办完我的事,然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但愿这样吧。”布希达特老头低声嘟囔了句,他对克立安有着本能的戒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西西里,可就如他说的对克立安的事他一点都不想多知道。
“想办法把我送进王宫,”克立安忽然对布希达特老头说,看到老头似是要拒绝,他抬手竖起一根食指来回摇了摇“不要急着拒绝。”
“你会给我惹麻烦的,”老头焦急的说“弗洛门萨是个很凶残的人,他会报复我们所有人。”
“可你之前还想救出那个莫迪洛不是吗,现在反而害怕了?”克立安看着老头“不过你认为我一个人能在王宫里做什么?而且你认为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你能阻止吗?”
布希达特老头沉吟了下,他知道克立安说的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清楚这个人可怕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或许早就在克立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让人把他剁成了碎块,可老头知道如果没有把握他也不会那么大的胆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布希达特老头很担心克立安会用自己的家族亲友为要挟,所以他在克立安出现后他就把所有家人都打发出了城,可即便这样他也并不想和克立安公然闹翻。
“只有我一个人。”克立安张开两臂似乎是在向老头证明自己无害似的“帮我进去然后再出来,我们之间的债就两清了,我不会再纠缠你,这不是很好吗?”
老头有些发干的嘴唇微微动着,克立安的提议充满诱惑,能够摆脱眼前这个人比什么都重要的想法渐渐占据了上风。
“完事就两清?”
“我说话算数。”
默默看着克立安那张平凡的脸好一阵,布希达特老头终于点了点头:“对我们来说进入王宫其实并不难,关键是进去之后怎么办。”
看着老头神色低沉的样子,克立安笑着开口安慰着他:“放心吧朋友,你很快就会发现,有人比你更担心这个。”
第一百零八章 杀机(下)
亚历山大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巴勒莫城,他在过去几年前也曾经差不多在这个地方远远眺望那座城市,那时候他初到这个时代,虽然巴勒莫并不是个如何辉煌的城市,却还是让他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独有的气息。
这是现在它看上去却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亚历山大知道这是因为他已经见过了太多这个时代的东西了。
亚历山大曾经怀疑过自己可能永远无法融入这个时代,或者可能会想着用那原本属于自己的思想去改变他看到的落后与愚昧。
但是几年下来他却意外的发现,除了依靠对这个时代某些熟悉的东西在一些事上做到了先人一步,他的内心却正随着留下来的时间越久,越是渐渐的接受了如今的那些思想与习惯。
改变的永远不是社会而是个体,否则要么因为特立独行成为站在所有人对面免的罪人,要么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
达芬奇,马丁路德这些人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宠儿留名历史,绝不只是因为他们惊才绝艳的才华与思想,更多的还是他们对现实的妥协。
譬如达芬奇在艺术上的独特造诣更多的是为贵族所用,他在机械制造上的天赋则因为没有完全投入到那异想天开而是十分现实的军事武器方面而得以被后人所知。
而马丁路德呢,他的95条训纲的确引起了一场基督世界从未有过的大地震,但是他本人却很精明的远离了风暴的中心,甚至当宗教改革的浪潮在他的引导下开始以异常激烈甚至残酷的方式席卷欧洲大陆时,他自己却站出来谴责那些决心跟随他的人,然后宣布自己从未有过那样过激的想法。
这就是这个时代人的圆滑,远比后世的人想象的更加现实,毕竟像萨伏那洛拉那样的人是少数。
亚历山大想着这些似乎与他没什么直接关系的人和事,如果有人这时候知道他正在想的是什么可能会感到奇怪,毕竟这些事看上去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
不过亚历山大自己知道这些其实和他的关系不小。
阿拉贡军队的到来打破了西西里的平衡,或者说是打破了原来两个西西里王国之间的奇妙关系。
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斐迪南早就垂涎那不勒斯,但是当初贡萨洛在那不勒斯的横行霸道却是人尽皆知的。
如今贡萨洛再次带兵而来,而那不勒斯宫廷却被迫迁往比利谢利,这就如同一个被抢劫的人被迫扔下万贯家财背井离乡,而一个他的同族兄弟却忽然在这个时候从远方归来。
摆在这个同族兄弟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赶走强盗然后等待主人回来把家产悉数归还,而一条则是以这些家产是自己从强盗手里抢回来的,和原来的主人已经无关为名占为己有。
斐迪南会怎么做,亚历山大已经早就知道了,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对亚历山大来说,他现在要决定的是他自己该怎么做。
马丁路德虽然慷慨陈词,可当面对危险的时候他并有如那些他早年崇拜的殉道者一样为了他坚持的真理献身,而是依托着那些支持他的德意志贵族逃离了教皇的抓捕,而后当他意识到一场因为他的启迪而爆发的激烈改革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时,他立刻选择了与那些支持者撇清关系这条路。
可这并不影响他后来成为了欧洲历史上最具影响的那些人中的一个,甚至无数后人把他视为欧洲开启新时代的关键人物。
一声轻轻敲门声响起,谢尔带着个手下走了进来。
“大人,奥斯本裁缝给您送来的信。”
亚历山大接过信来认真看着,然后他不动声色的轻轻吐出口气。
奥斯本的信里写的东西不多,但是却都是亚历山大如今正需要知道的。
贡萨洛,威尼斯使者,还有态度含糊不清的加缪里,这些人形成了如今可能都会影响到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的关键人物,而在这些人中,宫相夫人虽然看似并不重要,可亚历山大却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其他东西。
这个时候大概可以继续和那位滑头的执政官再好好谈谈了,亚历山大想了想觉得再次与加缪里见面要比之前有了更大的把握。
加缪里忽然改变态度的原因只是因为担心贡萨洛的阿拉贡军队令天平向弗洛门萨一方倾斜,那个狡猾的老头肯定不会去做明显有着很大风险的事,所以他很干脆的表示了反悔。
他甚至不担心这么痛快的反悔会不会因为引起合作者的愤怒,而把他与那不勒斯人的勾结向弗洛门萨告密。
因为加缪里知道他这么做虽然会引来不满,但是并没有彻底关闭合作的大门。
也就是说如果能有办法解除阿拉贡军队带来的威胁,那么他还是会继续合作的。
那么有没有办法让那个人相信贡萨洛的军队并不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威胁和妨碍呢?
亚历山大觉得奥斯本信里提到的那些人应该足以打动加缪里了。
阿拉贡军队远道而来不可能只是留在西西里,不论是那不勒斯还是奥斯曼人,都足以能影响到他们的去向。
事实上阿拉贡军队在西西里只是暂时停留,然后他们就会出兵那不勒斯,在那里还有一直兵力与之不相上下法国军队在等着他们。
而贡萨洛也不会再悠闲多久,因为很快他就不得不忙活起来了。
“告诉我们的人,做好救出伯爵的准备,”亚历山大向面前的手下说“然后接下来才是我们来西西里的目的。”
几个当地人赶着驴车不慌不忙的向王宫方向走去,在一扇低矮的侧门前他们被拦下来,不过在一番检查后就被放行。
这些人是给王宫送货物,阿拉贡军队的到来让王宫的担负增加了不少,不论是各种蔬菜葡萄酒的供应还是要每天派人清理那些肮脏的粪便,增加的人手都足够让很多人找到份不错的养活家人的生计。
这些活都是由当地人来做,而每天进出王宫的人也很多。
之前巴勒莫的撒乱让弗洛门萨加强了王宫的防范,但是这些每天要供应王宫里的人生活就必须允许进出的平民却并没有减少,甚至现在要比以前更多了些。
所以就如布希达特老头说的那样,想要进入王宫并不是很困难,可是要经过严密盘查进去之后做些什么,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如今的王宫戒备森严,虽然不能和大兵营相比,但是却绝不是当初染血之夜时那么好对付的了。
克立安随着送货的人进了王宫,没有人怀疑他,这个看上去就那么平凡的人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当他扛着装满了新鲜蔬菜的筐子出现在通往王宫内的走廊上时,除了被守卫的士兵呵斥着赶往厨房的方向,就没有人再去注意他。
所以当他在厨房收拾停当后,克立安很顺利从厨房通向后面的小门混进了王宫内部。
克立安对王宫还是很熟悉的,当初他就曾经不止一次的进出这座宫殿,因为那时候还是个小有地位的商人,他还曾经深入到王宫后面。
克立安知道哪里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只是根据布希达特老头的人探听,莫迪洛似乎并没有被关在地牢里,这让他多少觉得有点为难,不过根据他对这座诺曼时代王宫的了解,倒也能想到几处可能关押如莫迪洛这样重要犯人的地方。
克立安沿着一条小巷向前走着,这条小巷位于王宫外墙一座独立的塔楼之间后面,这座塔楼早年曾经是一位王后独居的地方,而在稍晚些的时候则是安茹王朝有名的风流女大公让娜与她的请人们幽会的地方。
只是后来渐渐被荒废了,之后的阿拉贡国王们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在这座塔楼生活,于是随着岁月流逝,这里已经变得没有什么人来了。
克立安觉得如果弗洛门萨想要囚禁莫迪洛,这里应该是最好的地方,偏僻,安全,而又可以避人耳目。
克立安知道弗洛门萨扣押摸莫迪洛可不是因为他策划了当初染血之夜动乱这个理由,或者说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纯粹只是个借口,因为当初的策划者就有他在内。
克立安走出小巷,躲在暗处向塔楼的前门看去,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两个卫兵。
以前这里可是从没有卫兵的,克立安心里暗自说了句,他知道自己大概找对地方了。
克立安抬头看看天空,他这个时候进入王宫是有原因的,很快他就看到一个仆人端着个装满食物的托盘走来,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看着仆人走进塔楼,克立安向四周看了看,他发现这座塔楼的位置其实很好,因为远离王宫中心而显得颇为偏僻的环境的确很适合幽会,不过也恰恰适合藏匿一个犯人。
弗洛门萨如今在阿拉贡做的事和这个莫迪洛有着太大的关系,正因为这样他才要更加小心。
克立安认真观察着四周,他需要确定不会在行动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的士兵,虽然有着娴熟的杀人技巧,但他更希望尽量不要有用上的时候。
几个人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这引起了门口的两个卫兵的注意,他们向那几个人看去,当他们走得近了的时候开始喝问起来。
那几个人当中似乎有个喝醉了,浓烈的酒气迎面而来,他的同伴有些费力拖着他,当来到不远处的时候他们似是要停下里休息,而士兵的喝问似乎引得那个喝醉的人很不舒服,他干脆蹲在地上大口的干呕起来。
“看在上帝份上,你们谁能告诉我们从哪能找到水。”这些人里的一个人有点不耐烦的说“我们要给他找点水,然后好让他回去睡觉。”
“他怎么了?”一个卫兵有些嫌弃的看着那个蹲在地上好像要把胃液都吐出来的人。
“喝多了,说起来西西里的酒是我喝过的最好的,我们以前喝的都是些劣酒。”那个要水的人摇摇头“不过他这样子可不太好看,我们是刚被召进城防军的,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人喝多了被赶走,所以帮帮忙告诉我哪能找到水。”
卫兵有点可怜又有点轻蔑的摇摇头,城防军如今的日子就和他们的队长波鸿一样不太好过,总督显然更信任由他自己带来的那些阿拉贡人组成的队伍,对于城防军则不停的消减着他们的费用,这样的结果就是很多人不得不离开了城防军,这也是为什么波鸿需要招收大量人手的原因。
有些嫌弃的指了个方向,告诉这些人那里有口水井,然后两个卫兵就催促着这些城防军赶快离开。
那几个人扶着摇晃的同伴渐渐走远,只留下两个卫兵低声咒骂着那个酒鬼到处呕吐留下的恶臭。
克立安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嘴角翘了翘,他已经认出就是这些人之前跟着波鸿从亚历山大藏身的那个村子离开。
很显然他们已经混进了王宫,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确定这里就是关押莫迪洛地方,还是和他一样还在到处搜寻。
如果那些人想要救出莫迪洛,那么他们就不惜谨慎小心些,在确定莫迪洛被关押的准确地点之前这些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找错地方引起弗洛门萨的警惕,他们就会失去下次动手的机会。
不过克立安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这个塔楼里应该关押着莫迪洛伯爵,除了因为这里以前从没有卫兵这点让他觉得奇怪之外,更重要的是克立安知道对于弗洛门萨来说,莫迪洛伯爵固然是他帮助斐迪南铲除异己的工具,可这也给他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弗洛门萨是斐迪南的宠臣,但是却并非是伊莎贝拉的宠臣,因为他在卡斯蒂利亚引起的风波,希望女王向斐迪南施加影响的卡斯蒂利亚贵族不在少数。
克立安这么想着不由习惯的摸了摸腰带,上面空荡荡的,原本藏在那里的短剑没有带进宫来,不过这难不倒克立安。
看看塔楼,他已经确定莫迪洛应该就是关在这里了。
那么那些人什么时候才会来营救莫迪洛呢?克立安想了想,然后决定等待时机。
塔楼里,仆人把托盘放在莫迪洛伯爵面前,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伯爵没有动,等到房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又听了一会他才拿起木头勺子。
莫迪洛先是随意吃了几口,同时他的目光小心的看向门口,在确定的确没有人监视后,他小心的挪开了放在托盘上装着一条鱼的盘子。
一张纸条露了出来,上面只有寥寥一句:“当心,有人要杀你!”
第一百零九章 西西里的敌人
贡萨洛端着酒杯看着不远处正收拾着衣服的女人,他懒洋洋的躺在床边喝上一口酒,然后稍显疲惫的闭上眼。
有点老了,这是贡萨洛对现在自己身体的想法。
如今已经46岁的他已经不是当初收复失地战争时那个身体健壮,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他参加过的战斗太多了,丰富的战争经验和高贵的身份是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换来的,这让他有时候在深夜里也不得不和身上那些疼痛相互较劲,所以他需要喝很多的酒才能镇痛,而喝酒给他带来的麻烦除了让身体的负荷越来越重,还有就是他的脾气也因为酒的刺激变得越来越不好。
贡萨洛是个杰出的军人,可他并非是那种大多数只能在战场上一展才能,可到了宫廷里就成了别人摆布的蠢货,他能圆滑的游走在贵族之间,同时也能很敏锐的察觉到宫廷里变化不定的风向。
只是贡萨洛更大的心愿是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收复失地战争锤炼了他,而意大利战争则让他对战争有了新的理解。
这两年来他都在准备,同时也在密切的关注着欧洲大陆上正在不停爆发的大大小小的战争,这其中就包括亚历山大与热那亚人发生的冲突,以及不久前刚传到伊比利亚半岛的关于布加勒斯特之战的种种传闻。
从那些战斗中贡萨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构想是正确的,如今的战争,火器已经变得比以前更加重要,甚至可能会在将来有一天成为战场上的决定性武器。
而伴随着火器在战争中被逐渐广泛使用,新的战术,新的思想,新的经验也会逐渐形成,这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至少贡萨洛可以确定的是在他们这个时代之前的先辈们没有人真正能为如何建立一支火器部队提供足够参考的先例。
这会是个很麻烦的任务,因为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东西,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避免那些或许只是很低级普通的错误,可就是这些错误却要在战场上用鲜血和生命来证明它们的谬误。
贡萨洛并不在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可他却在意失败可能会给他带来的种种麻烦。
首先是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向女王许诺会为她建立起一支足以能和欧洲任何强国抗衡的强大军队,他不想因为错误让一向赏识信任他的女王失望,其次就是贡萨洛虽然一直醉心军事,可他并非只是个莽撞的士兵,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在双王宫廷里发生的那些令人不安的种种风波,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针对他的潜流。
因为受到女王赏识,贡萨洛一直是卡斯蒂利亚宫廷中的宠儿,而斐迪南的信任更是让他似乎成为了双王面前最大的宠臣,可贡萨洛却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之间的矛盾虽然因为双王联姻而被压制下去,可这并不意味着两国之间没有冲突。
特别是卡斯蒂利亚人,他们很担心将来可能会被阿拉贡吞并,因为这个从双王联姻开始反对声就从没消失过,而现在即便是他们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成婚,可反对两国走向合并的声音却依旧很强烈。
贡萨洛是两位国王都信任的人,这就不可避免的在享受到双重重新的同时,也在承受着双重的诋毁和敌意。
一些卡斯蒂利亚人认为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而有些阿拉贡人则认为让这么个外人掌握阿拉贡的军队前景堪忧,双方都在排挤他的同时又在试图不停拉拢这个手握大权的人,希望他能成为自己阵营中的一员。
女王显然是察觉到了这其中的麻烦,所以当丈夫提出第二次任命贡萨洛为远征意大利的统帅后,伊莎贝拉女王立刻信任同意,而且她还从丈夫那里为贡萨洛讨到了一个可以在战争的确自由征收战争费用的权力,这就意味着贡萨洛只要向国王缴纳一份所得,就可以合法的劫掠。
这么做的好处看上去只是贡萨洛可以用以战养战的方式最大程度的发挥他的作用,不过女王的目的则是希望用这种方法把贡萨洛送到遥远的欧洲去避避风头,躲开那些一直盯着他不放的家伙。
贡萨洛很清楚女王的心意,对女王的爱护也万分感激,只是他也知道女王能帮他的也就这么多了,那些国内一直盯着他的人,却未必会在他离开伊比利亚后就变得消停些。
所以他在欧洲必须用不停的战争和揭露堵住那些人的嘴,他必须让那些人看到他关心更多的只是如何取得胜利和获取更多的战利品,他要扮演的就是个醉心战场而对政治毫无兴趣的莽夫,否则一旦他们觉得他开始对在宫廷里勾心斗角感兴趣了,那么那些人就不会那么好对付了。
贡萨洛一边琢磨一边喝着酒,他并不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从那位和他同船而来的宫相夫人的举动里就可以看出来。
宫相夫人的娘家是卡斯蒂利亚的显赫贵族,虽然未必如贡萨洛这样得宠,但是因为历史悠久而颇受尊重。
但是突然的,这么一家人就好像走了霉运似的开始倒霉了,先是家族中重要的人物在宫廷里失了宠,接着就被人告发这家人参与了反对双王的阴谋,这一切来的是那么快,以至他们还不知道是谁打算对付他们,已经被接连不断的打击搞得昏头转向,然后很多人就被送进了监狱。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糟糕的是很多人受到了牵连,一些人甚至直接被押送给了的宗教审判所。
在伊比利亚,宗教升盘所意味着什么人尽皆知,在这个因为与异教徒的摩尔人相互征伐了几百年的半岛上,因为惨烈历史而变得异常狂热的浓烈的宗教气氛甚至连梵蒂冈来的使者都感到忐忑不安,而宗教审判所则是这一切中最可怕的一个地方。
即便是贵族,一旦被送进宗教审判所也鲜有能安然无恙出来的,或者说不论是什么人,一旦进了这里也就意味着命运的改变,即便侥幸能活着出来,可将来也会在种种重压下逐渐崩溃。
宫相夫人一路上向贡萨洛做出了种种明示暗示,不过贡萨洛却和聪明的没有回应,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哪怕做出一点点的许诺的样子,都可能会让宫相夫人产生错误的理解,更重要的是那将会让很多人误认为这是他要参与到这场残酷的角逐中的信号。
这是他一直尽量避免的,也是女王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贡萨洛才会在这时候带兵来到西西里,他现在需要的是一场战争。
而据他所知,他的确很快就要和一个强大的敌人交手了。
法国驻那不勒斯指挥官是那个颇为有名的夏尔仑,对这个人贡萨洛还是有些印象的。
在贡萨洛的心目中夏尔仑并非是个真正的骑士,或许他在战场上的确很勇敢,但是两次出任占领军司令官,而不是跟随国王在野战中与敌人交战,这已经足以让贡萨洛把他归为政客不是军人的行列了。
不过贡萨洛并没有打算轻视这个人,特别是如今那不勒斯的局势十分微妙的情况下,他觉得有必要认真的对待发生的每个变化。
亚历山大现在正在那不勒斯的事贡萨洛已经知道了,从当初与他在罗马自己的住所里讨论未来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那一刻起,贡萨洛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有着同时代人所没有的敏锐眼光,而后他们更是一起做起了生意,如今贡萨洛能丝毫不在乎在宫廷里能够获得的那份利益和与别人为了一块丰饶的领地争得头破血流,一切都是得益与在那个人的生意里参了一脚。
可最重要的还是亚历山大在战场上创造的那一连串的获胜记录。
贡萨洛颇为意外的发现,当他在伊比利亚苦苦训练那支在他想来还只是实验的军队时,亚历山大已经把他们当初曾经激烈辩论的种种构想变成了在战场上付诸实际的经验,虽然其中有些东西和他们设想的已经完全不同,可这并不让贡萨洛感到意外,因为他自己在训练那些士兵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当初讨论的某些东西并不符合实际,他相信当他创造的冷热兵器相符辅助的新式战术一旦在战场上出现,同样也会让亚历山大大吃一惊的。
按照一开始斐迪南的命令,贡萨洛的任务是在到达那不勒斯后就宣布不承认如今的那不勒斯国王,然后再顺势废黜那不勒斯王室,与此同时他是要和法国人达成短暂和平的,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由远在伊比利亚的斐迪南与路易十二去扯皮。
可是那不勒斯王室出人意料的撤退到了比利谢利,而把城市完全扔给了法国人,这么一来阿拉贡军队到达那不勒斯后,就势必不可不免的要与法国人为争夺那不勒斯城的控制权发生冲突。
而让贡萨洛更加意外的是,等到了西西里他才知道那不勒斯王后因为弗洛门萨逮捕囚禁了她的舅舅,已经向西西里宣战。
这么一来,不但斐迪南之前试图利用那不勒斯人求援趁机出兵进而侵占那不勒斯王国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带得不知道歪向了什么地方,更麻烦的是原本很简单的分而治之,正向着三方混战的局面发展。
贡萨洛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亚历山大的计划,或者即便知道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意义。
虽然不论是家族还是对手都认为他会依仗着双王的信任和在军队里的巨大影响在宫廷中发挥作用,可实际上贡萨洛一直想做的只是个纯粹的军人。
所以对他来说现在那不勒斯的局势虽然有些束手束脚,但是只要继续按照斐迪南的安排去做,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真正能够让贡萨洛关心的事情不多,而关于奥斯曼人在地中海上的举动显然是其中之一。
贡萨洛已经听说了关于威尼斯使者的事,而且与弗洛门萨不同,他对奥斯曼人在海上的动向很关注。
只是是否与奥斯曼帝国开战这并不由他决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在西西里休整完毕,然后出兵那不勒斯。
只是贡萨洛的这个想法因为一个邀请被动摇了。
对加缪里的邀请,贡萨洛稍稍有点意外,这个老人他是听说过的,特别是他曾经参加过百年战争的经历更是曾经让年轻时候的贡萨洛兴趣盎然。
不过现在的加缪里在贡萨洛眼里却不但早已经风烛残年,而且还是个已经完全没有了荣誉感的老滑头了。
所以当接到邀请的时候,贡萨洛内心是拒绝的,直到看到加缪里派人给他送来的一副地图。
那是一副关于奥斯曼人可能会在地中海西岸各个地方登陆的地理图,在所有可能会成为奥斯曼军队入侵的港口上不但有着显著标记,而且还用不同的颜色表明了会受到袭击的大小可能,这种颇为独特的表述方式固然让贡萨洛耳目一新,更重要的是从这幅地图上他看到了欧洲大陆可能面临的重重威胁。
这其中西西里岛看似并非会成为奥斯曼海军主要入侵的方向,但是看着地图上意大利沿岸的那些有着明显标注的城市,贡萨洛意识到看似置身事外的西西里,却正面临着一场很大的危机。
正因为这个,他接受了加缪里的拜访。
加缪里的宴会只邀请了贡萨洛一个人,而且在他的家人们参加完晚宴纷纷告辞离开后,厅里就只剩下了主客二人。
加缪里让仆人把自己推得离贡萨洛近了些,这让贡萨洛猜测大概今天晚上真正话题这才开始。
果然加缪里的一番话确定了他的猜想。
“奥斯曼人在布加勒斯特遭遇了失败,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两只拳头中的一只受到重创而已,奥斯曼有着强大的海军,如果威尼斯被击败,等待西西里的会是什么,”加缪里这么问着贡萨洛“我已经快90岁了,这个年纪对一个人来说活的就太大了些,而且我也不想在我的有生之年看到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西西里在很久以前已经被异教徒统治过,我不想再看到这块土地上出现奥斯曼人的旗帜,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听着加缪里语调含糊,半靠倾听半靠猜的话,贡萨洛不由陷入了沉思。
理智告诉他这个老头会忽然表现的像个勇敢抵抗异教徒的英雄这似乎不是很正常,毕竟关于他那圆滑处世的种种“事迹”即便是在卡斯蒂利亚宫廷也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他现在这慷慨陈词就多少显得有些突兀而不合情理。
可虽然这样想,贡萨洛心底里却又很清楚加缪里说的并没错。
威尼斯是西西里抵御奥斯曼人的屏障,如果威尼斯的海军遭遇毁灭性歼灭,接下来西西里就势必不可避免的正面应对来自奥斯曼的海上入侵。
“那副地图,只是个小小的猜测,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也许那也就只是个开始,”加缪里慢吞吞的说“那么您认为呢,团长?”
贡萨洛稍显沉吟,然后忽然开口问到:“执政官,我现在只想知道,那副地图是谁为你画的。”
听到贡萨洛的询问,加缪里不但没有因为这个明显质疑生气,反而发出了一阵似是感到有趣,带着喘息的含糊笑声。
“你想要见那个人吗,团长?”加缪里用一种带着些调皮般的神情看着贡萨洛,然后他摇摇头说“现在可不行,不过你放心相信很快你们就可能见面,至于是在宫廷还是在战场上,我就不知道了。”
1199年,9月中,奥斯曼舰队越过一直以来作为双方默契的海上势力中线,向着爱琴海上威尼斯殖民地发起了进攻。
与此同时,一支奥斯曼舰队在克里特东北的埃拉萨革角登陆,建立起了一个作为进攻克里特的桥头堡。
一时间地中海上飘扬着新月旗帜的战船帆影如林,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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