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见闻:乌利乌旅行记
作者:实心熊|发布时间:2024-06-29 02:31:16|字数:41881
一声有些惊慌失措的低叫从对面传来,乌利乌的脑袋就更低了。
先是听到稀稀索索的声音,接着乌利乌就看到地上忽然多了一双穿着小靴子的脚,然后一条裙子垂下来盖住了脚面。
接着裙摆微提,乔治安妮夫人有些慌乱一路小跑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花园里由近至远,直到没了声息。
乌利乌这才抬起头,他脸色古怪的看着对面正在月光下欣赏手中弯刀刀尖的纳山,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时,纳山却先说话了。
“是贡布雷让你来的吗?”
乌利乌一愣这才点点头:“我为老爷给伯爵大人送封信,没想到看到你……”
“我只是在教夫人怎么骑马,”纳山一口打断了乌利乌的话“要知道贵妇们总是渴望能驯服那种高贵美丽的动物,可偏偏总是不懂得技巧,”纳山说着用手指捻了捻唇边微微上卷胡“而我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你懂的。”
“我懂,我懂,”乌利乌觉得脑门发涨,他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说“如果老爷知道你……你在教他母亲骑马,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当然会很高兴,”纳山用好像乌利乌说了什么奇怪的话的眼神打量着摩尔人“要知道和我学习总比和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学靠谱的多,更何况我是这方面的行家。”
“你的确是行家。”乌利乌觉得这趟送信的差事让他实在是见识了不少东西,以至他想着回去之后是不是向老爷请求给他放几天假。
“好了你要给伯爵送信就快点,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纳山摆摆手,同时眼神向着花园远处的房子瞥去。
乌利乌知道那应该是乔治安妮夫人房间的方向。
摩尔人无奈匆匆离开,他觉得这个时候也的确不方便和纳山说话,在穿过满是落叶的花园后,他看到了杜依兰宫里伯爵的那间大花房的灯光。
一个仆人远远看到了乌利乌,他先是摆手制止,看到乌利乌走过来他就立刻过去拦住他的去路。
“我是蒙蒂纳伯爵老爷的仆人,我奉了我的老爷的命令来给伯爵大人送信。”
听到乌利乌的话,仆人稍微一愣刚要转身,花房里已经传来了一个声音:“让他进来。”
乌利乌立刻快步走去,当他到了门口时候脚下停住稍微收拾了下身上,然后小心的推开了花房的房门。
一阵流水声从里面传来,那是从花房下面流过的河水发出的声响,对于这座几乎完全架设在河面上的房子,很多那不勒斯人都感到很好奇。
莫迪洛伯爵坐在椅子里正在看着一本书,看到乌利乌进门,他就把书顺手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打量着走到面前不远处的莫尔人。
“我认识你,亚历山大身边的那个跟班。”
“伯爵大人,我的主人要我为他向您致敬。”乌利乌恭敬的双手交抱躬身行礼。
“算了异教徒,说说你的来意吧,亚历山大派你来做什么,自从他离开那不勒斯之后,除了写信就没再见过他的人了,这大概就是所有家庭都要经历的,孩子大了就要出去闯世界,然后把父母都扔在家里,再不回来。”
“我代替我的主人请您原谅。”乌利乌又是鞠躬,然后这才认真大量伯爵。
莫迪洛伯爵比之前看上去苍老了一些,原本总是抹着香桂油的头发里可以看出几缕白色,虽然依旧穿着很考究的服饰,但是乌利乌能感觉到伯爵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你不用紧张,我并不是怨恨他只是有些感慨,”伯爵摆摆手站起来“那么把信交给我吧。”
乌利乌立刻从随身的暗兜拿出了一封信件,好在进门之前他已经把信都分开,否则如果让伯爵看到老爷给箬莎小姐的信,乌利乌总觉得不太合适。
伯爵没有急着看信,而是开始询问乌利乌亚历山大的事情。
他的问题很多却又毫无头绪,之前还在问在罗马都遇到了什么,接下来就又问埃斯特莱丝现在多大了,然后问题又变成了现在的蒙蒂纳是不是已经下过雪。
在这如同纯粹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的一连串询问中,乌利乌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伯爵的那些古怪询问。
直到过了好一阵,外面传来了仆人敲门的低声提醒后,伯爵才发出“哦”的一声。
“宴会要开始了,去吧摩尔人到宴会上自己找点吃的,我看你也是累了,一杯上好的葡萄酒能让你舒服些。”
“大人,我是……”
“哦,我忘了你是个异教徒,不过这没关系,毕竟没有人是完美的。”
伯爵随口应付了一句就向乌利乌摆摆手,看着摩尔人恭敬的退下去,伯爵拿着亚历山大给他写的信在手掌中拍了拍,然后收进了口袋里。
乌利乌没有去宴会,这倒是和他是否是异教徒无关,刚刚走出花园他就看到了正坐在不远处一块石头上的纳山,看着波西米亚人那显眼的衣着,乌利乌立刻走了过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和老爷的母亲搅合到一起了。”乌利乌终于忍耐不住的追问起来“要知道老爷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很生气的。”
“小伙子那你就错了,据我所知亲爱的乔治安妮并不缺情人,在我之前她身边的情夫换了快有一个中队了,我想以后也不会少,所以和我总比和那些也许比他自己还小的小伙子鬼混好得多。”
乌利乌张嘴要反驳,接着却又无声的摇头。
乔治安妮夫人的风流韵事差不多也是那不勒斯城里的一个大话题,每当她和某人打得火热的时候,人们往往就会猜测她的这次恋情能维持多久。
想想有这么一个母亲,乌利乌忽然有点可怜那对兄妹了。
“对了,我这次来老爷让我给你带个话,”乌利乌觉得还是说正事要紧,他先打量下纳山,看到他脸上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小心翼翼的说“老爷要结婚了,就是和枢机主教的女儿。”
纳山顿了下,然后点点头。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乌利乌有点不放心的问。
“说什么,说这样对索菲娅不公平?”纳山瞥了眼乌利乌“你对你那个贡布雷倒是很忠心,不过现在索菲娅和这件事已经无关了,他愿意和谁结婚都随便。”
“是不是无关可不是你说了算,”乌利乌嘟囔一句“我看得出来老爷一直没忘了索菲娅,我知道你们怨恨我们所有人,可当时那种情况……”
说到这乌利乌无奈的动动脖子,他当然知道当初索菲娅的离开其实是所有人做出的决定,从乔安娜王后到乌利乌,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给索菲娅施加压力,直到最后让那个波西米亚女孩不得不选择离开。
老爷自己当时有是怎么想的呢,乌利乌不想出揣测这种已经没有意义的事,不过现在纳山就在眼前,而且还意外和乔治安妮夫人混到了一起,这就让摩尔人不能不认真对待了。
“你不会是为了报复才要和乔治安妮夫人那啥吧?”乌利乌用满是怀疑的眼神看着纳山,而且这么一想他就越来越觉得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了。
“你在胡说什么,”纳山嫌弃的看了眼乌利乌“你认为我会干那种无聊的事吗,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位夫人真是个尤物,我真的被她迷住了,我甚至在想如果能让她为我生个孩子,或许就更完美了。”
“那样老爷会和你拼命的。”乌利乌无奈的叹口气,然后问出了更关心的问题“关于科森察小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是说关于那些她要和那对父子谁结婚的谣言吗?”纳山看看乌利乌,然后抬头看着头顶上清冷的月亮“我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国王是看上伯爵小姐的领地了。”乌利乌有点愤愤的说“我熟悉伯爵小姐,她是绝对不会答应那段父子任何一个人的,可如果是她的舅舅或是母亲同意这门婚事,事情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这个啊,我觉得你不用担心,”纳山从石头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来你还是不了解那位小姐的,你认为为什么那对父子争着要娶她,你以为只是为了她的领地吗?”
乌利乌有点茫然的看着纳山。
“你真应该去科森察看看,”纳山摇摇晃晃的向宴会厅走去“不过我想你也是要去的,所以你就自己去亲眼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吧。”
乌利乌有些不解的看着纳山的背影,然后听到波西米亚人似乎低声自语的说:“那一定是和那个贡布雷学来的。”
乌利乌并没有在那不勒斯停留多久,正如纳山说的他还要去见箬莎,所以在嗲二天天刚亮,摩尔人就打起精神出了门。
不过这次他从伯爵的马厩里借到了一匹不错的马,所以当他终于进入科森察的领地时,并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
“老爷这时候应该正在罗马吧,”乌利乌骑在马上边走边想“不知道如果老爷知道了他妈的新情夫是谁会是什么样子,那一定很糟糕。”
乌利乌捉摸着从旁边袋子里拿出块干饼用力咬了一口,当信使也是很辛苦的,不说路上的风雨颠簸,而且还要面对各种可能或是不可能的突然事件,想想最近听到的这些事,乌利乌就在琢磨回去该怎么和老爷报告。
一阵隐约的马嘶声从远处道路尽头传来,乌利乌立刻停下来。
这年头出门在外不太平,想想连修道士都可能会遭到抢劫,乌利乌不由摸了摸挂在马鞍边套子里的火枪和短刀。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而且听声音人数不少,乌利乌就更加紧张,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当发现一块稍微凸的石头后面可以藏身,他立刻带动坐骑向那块石头奔去。
远处的队伍越来越近,扬起的烟尘下可以看到一队骑兵。
然后乌利乌就意外的看到了队伍前面的一面旗帜。
那是科森察的徽章,在徽章旗帜的带领下,骑兵正由远及近而来。
乌利乌小心的看着那队骑兵,他不敢肯定那些人的来历,虽然打着科森察的旗帜,可他还是没有贸然出来。
队伍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前面那人随着坐骑颠簸晃动的头盔上的花纹。
忽然,乌利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那个人应该不会喜欢他,不过他已经肯定这些人的确是科森察人了。
“科森察人!”乌利乌先是喊了一声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然后才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我是蒙蒂纳伯爵老爷的仆人,我是来给伯爵小姐送信的。”
乌利乌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骑兵队伍的注意,领头的骑士抬起手臂招呼身后的同伴停下脚步,当仔细看清乌利乌时,为首的骑士发出了一记闷闷的“哼”声。
“摩尔人。”
“伯莱里少爷,”乌利乌看着骑在马上的骑士打了个招呼“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您了。”
“的确没想到,”伯莱里皱了下眉冷冷的看着乌利乌,对亚历山大的这个仆人他同样讨厌“你来干什么?”
“我要去见伯爵小姐,我的老爷要我给伯爵小姐送一封信。”乌利乌向那队骑兵瞥了一眼,随即闻到从这些骑兵身上隐隐传来的血腥味道。
这味道让乌利乌不由心头一颤,不有自主的看向伯莱里。
察觉到乌利乌警惕的眼神,伯莱里发出声嘲笑。
“你该为自己庆幸,如果你出声晚些,这时候可能已经丢了性命。”伯莱里向乌利乌虚虚的挥了下手臂,就那手势就如同拿着把无形的砍刀“如果你害怕了,就去怪你的主人吧,我们现在算是在为他服务。”
说到这的时候,伯莱里脸上露出个嫌恶的神情,他的眼神恶狠狠的盯了眼乌利乌,那样子让摩尔人觉得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那个贡布雷给我们找了一群无赖,痞子和人渣,”伯莱里一边说一边慢悠悠的催着马向前走着“他找的那些工人有很多都是这种货色,我们给了他们工钱,可只是让他们在科森察的田地里干点活,有些人就受不了了,居然还有人发动暴动。”
听着伯莱里的抱怨,乌利乌很想告诉他那些他说的工人其实很多都是伯爵小姐挑选的,不过看看伯莱里的神色,摩尔人觉得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他和较真。
“除了那些有家牵连的,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骗子和恶棍,都该被吊死在树上。”
对伯莱里的这句话乌利乌倒是并不反对,他打听过那些工人都是些什么人,虽说其中的确有很多是因为贫困潦倒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的穷人,可其中也的确有不少是如伯莱里说的那种货色。
不过也只有这种人才会那么容易的就接受这样一份工作。
只是那些人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伯莱里是老科森察伯爵的儿子,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他依旧继承了科森察家的习性。
那就是坚决果断,就如同他的异母哥哥凯泽尔毫不犹豫的背叛他们的父亲一样,伯莱里只是对自己的家人才会更善良些。
至于那些工人,乌利乌觉得伯莱里对他们不会比对敌人好多少。
“我带去你见箬莎,”伯莱里忽然说“不过信送到之后你就立刻离开这里,听懂了吗?”
乌利乌无所谓的点点头,他知道伯莱里始终对亚历山大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或许这一切都和伯爵小姐有关,不过乌利乌不想深究这件事。
“那些人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伯莱里忽然说“为什么贡布雷不从东方或是非洲找些人呢,那些奴隶不是更适合克里特的种植园吗?”
听着伯莱里的抱怨,乌利乌不易察觉的皱起了眉梢,他知道大概对伯莱里来说不论是非洲人还是摩尔人都是一样的,就如同在他眼里自己也是奴隶。
让乌利乌没想到的是,伯莱里并没有带着他返回科森察城堡,而是远远的从城堡经过,然后走上了一条他很熟悉的道路。
“这是去阿格里?”乌利乌有些意外的问?
“是呀,”伯莱里看着远处透过树林隐约可见的城堡用略显无奈的口气说“你要想见科森察的伯爵小姐,得到阿格里去找,这个事现在差不多整个科森察的人都知道了。”
听着伯莱里透着抱怨的语气,乌利乌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只是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伯爵小姐要呆在老爷不在阿格里做什么。
不过乌利乌倒是很快就知道了伯莱里带领的这支骑兵的人任务,他们是专门抓捕那些试图逃跑的工人的。
按照伯莱里的说法,箬莎在那些人的身上花了很大的价钱和经历,那么这些人就必须听从命令和安排,至于其中有人认为工作太辛苦,还有吃的不够饱或是认为其他什么不满意的举动,都被伯莱里简单的视为是叛乱。
这种想法的结果就是他毫不留情的先是狠狠处罚了几个带头闹事的,然后等到一些工人忍耐不住,他就立刻向着这些人挥起了屠刀。
乌利乌不知道如果亚历山大见到那些被吊在村口树桩上的死人会是什么感想,不过他看了那个情景之后,倒是觉得伯爵小姐让伯莱里复杂在克里特岛的种植园真是很会挑选人。
乌利乌是在过河之后深入平原的老农庄里见到箬莎的,这里正是当初亚历山大和箬莎曾经停留过一段时间的那个农庄。
当看到农庄上那些从很远地方就能注意到的金黄色的蜂巢,还有闻到随着冷风扑鼻而来的香料香气时,乌利乌不由想起了纳山对他说的那些话。
骑兵们的到来引起了农庄里人们的注意,有些人抬起头打量着远处,不过更多的人只是看了眼就立刻继续低头干活。
乌利乌注意到勤快干活的,似乎正是那些工人。
队伍在一群正在忙着挑选干花的女人面前停下来,然后伯莱里向着乌利乌做了个像是在说“到地方了”的手势。
“小姐在哪,我要见伯爵小姐。”
乌利乌有点茫然四下看着,直到一个穿着粗布裙子,头上包着块手巾的女人站到他的面前。
“摩尔人你来干什么?”年轻女人脆生生的问。
乌利乌瞬间张来了嘴巴。
他愣了愣,最终还是忍耐不住的发出声惊呼:“伯爵小姐!”
“对,是我,”科森察伯爵小姐微笑着看着乌利乌“你是带来我哥哥的消息了吗?”
第二百零一章 果然还是妹妹可爱
乌利乌诧异的看着面前一身农家村姑打扮的女孩,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箬莎会是这么个样子。
在他印象里,箬莎虽然不像其他的贵妇那样始终一身华丽,也和卢克雷齐娅那样永远把自己打扮得如盛装出行,可也一直都的典型的大小姐模样。
可是现在的箬莎看上去真的象个朴素而又勤劳的村姑,除了身上的衣服显然要比那些常年劳作的乡下女人干净整洁之外,几乎看不出和那些正在地里干活的乡村女孩有什么区别。
当然,当她真的站在面前时,那种不同还是立刻展现了出来,可在之前乌利乌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科森察的伯爵小姐居然就和那些乡下女人一起干活。
箬莎身上带着股莫名的香气,那是几种不同的花草混合之后发出的味道,那味道闻上去很有一股山野特有的气息,这让她看上去也多少带着点之前少有的奔放。
乌利乌有些手忙脚乱的行礼问候,同时脑子里不住转悠,因为太过意外他甚至想不起之前已经措辞了许久的话该怎么说。
“是我哥哥让你来的吗?”箬莎又问了句,对于自己这身打扮给摩尔人带来的意外她似乎很满意,所以并不介意再次问了一句。
“是的伯爵小姐,老爷让我给您送信,”乌利乌说着赶紧把最后一封信拿出来“小姐,老爷要结婚了,他希望您能参加他的婚礼。”
这次乌利乌说的很直接,一点都没做什么掩饰,因为他也知道用不着。
只是之前他还在想着说完这句话之后该怎么应付箬莎接下来的追问,不过现在看来伯爵小姐却好像不是那么在意似的。
“哦,我想也快了,毕竟他们已经订婚了那么久,”箬莎说着随意打开那封信看着,然后把信收了起来“好了乌利乌告诉我你去见过我的母亲和舅舅了吗?”
“是的我见过伯爵夫人和伯爵大人了。”
“那么说你也看到那个纳山了?”
乌利乌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尽量想让自己答的合意一些,不过箬莎不给他琢磨的机会。
“那个波西米亚人居然敢勾结我的母亲,我想亚历山大一定也不愿意看到这个的。”
“老爷,老爷好像管不了夫人的事情,”乌利乌悄悄瞥了眼箬莎,看到伯爵小姐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的样子,就赶紧一边跟上向农庄走去的箬莎,一边在身后小心的低声说“毕竟夫人以前的日子过的都,都很自由。”
“可这次是那个纳山,”箬莎抓起旁边支着的笸箩里的一把干花用力在手心里揉啊揉的,一会就捻成了一堆碎末顺着指缝随风飞走“他怎么敢勾引我母亲,你把这件事告诉亚历山大,我要知道他怎么想。”
“听您吩咐伯爵小姐。”乌利乌只能低声应着,他觉得这个时候最理智的就是不要插嘴,一切该怎么办等报告了老爷再说。
“阿格里现在不错,”箬莎忽然改变了话题,她带着乌利乌走进一间很低矮,却通风良好的房子,看着架子上摆放的一个个金黄色的蜂巢,箬莎略显骄傲的说“这些都是我们的财产,还有那些干花,在别人看来毫无用处,可对我们来说就是取之不尽的金钱。”
“您是说香水?”乌利乌略微压低声音。
“对,我们可以在这里制造香水,说起来这是亚历山大的功绩,他的这些东西能给我们带来大笔的钱,要知道我们家在贸易联盟中的份额已经完全抵押给其他人了,如果我们失败或许只能靠这些东西维持生计。”
箬莎说着带着乌利乌从房子另一边的一扇门走出去,看到房子后面那些早就引起注意,却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的高高的烟囱,乌利乌又好奇的打量着烟囱下面那好像隆起的半圆形的小屋子似的建筑。
远远的就可以闻到一阵中人欲昏的气味,闻到那个味道乌利乌不禁停下了脚步。
“又不是要你尝尝那东西,何况那个东西也不能喝,”箬莎对脸色不对的乌利乌笑着说,这让乌利乌又是一愣,他发现伯爵小姐似乎变得比以前开朗或者说是温和了许多“那是亚历山大为了制造香水建起的精油房,我们的香水就是从那里制造的。”
“这个我听听说,说起来现在罗马很多贵族都喜欢使用香水。”
“特别是卢克雷齐娅对吗?”箬莎忽然问,看到摩尔人的黑亮脸上有些发白,箬莎就笑了笑“别吓成这样,我知道亚历山大很宠爱那个卢克雷齐娅,因为他为了她曾经特意派人来指定制造了各种香味的香水,只是为了让教皇的女儿随意挑选她喜欢的。”
乌利乌只能默默点头,他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伯爵小姐知道了这种事,或许是老爷也想不到伯爵小姐会长期待在阿格里这种乡下当起了村姑。
“我以前从没想过阿格里能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财富,而且还有这么多的乐趣,”箬莎说着回头看看正招呼工人的伯莱里“那些人干活不太勤快,我觉得如果在这都偷懒,如果到了克里特他们可能就更不听话了。”
“伯莱里少爷已经和我说过了,听说居然还有人暴动?”
“是啊,一群胆子很大的笨蛋,”箬莎故意模仿着伯莱里的口吻说了句,然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乌利乌觉得想找个话茬打破这沉默时,箬莎才依旧目光看着远处干活的工人,声音略显冷淡的问“亚历山大要结婚的事卢克雷齐娅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小姐,”乌利乌小心翼翼的回答,他知道这时候的箬莎才是那个真正的伯爵小姐,之前总觉得她似乎是在扮演着什么人似的“卢克雷齐娅小姐开始有些激动,直到,”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实话更安全“直到老爷亲自去了比萨安抚住了她。”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人,”箬莎又顺手抓起一把干花在手里揉着,这动作让乌利乌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怕她伤心难过,所以特意去比萨安慰她吗?”
“小姐您知道,她是老爷女儿的母亲,”乌利乌小心的提醒“埃斯特莱丝小姐如今是比萨公爵,所以老爷是不能和她的母亲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
“你是说他是为了女儿,或者是为了比萨?”
对这个有些恶意的问题乌利乌决定选择沉默,他鞠躬行礼避开箬莎的眼睛,同时心里捉摸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向老爷请求允许他休息一段时间,这趟旅行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来,让我带你看看其他的东西,”箬莎却没有再为难乌利乌,她叫人牵过一匹马,在又招呼上伯莱里后,三个人开始沿着乡间小路向着远处延伸而去的田野里走去。
虽然亚历山大离开阿格里的时候乌利乌并没有跟着,但是他也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过这里了。
一路走来乌利乌多少觉得这个地方的确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按照亚历山大离开前的安排,因为先后征召了大批的壮年男人,为了不耽误阿格里的农活,各个农庄上分摊的领主田地都已经派发给了领民,在只要按照规定上缴够了应该缴纳的田税和给缴纳给领主的那份收成后,各家还是能够留下足够多的粮食的。
至于应该向领主老爷缴纳的各种实物税的比例,为了激发领民们的积极,亚历山大当时打算慷慨的减去将近一半的数量,不过听说了这个之后的箬莎立刻打消了哥哥这个“荒谬的想法”。
“向领主缴纳实物税是他们也是我们的责任,”当时箬莎很严厉的对亚历山大说“这样他们才能牢牢记住谁是他们的领主,而我们也能时刻不会忘记应该对领地上面的人民肩负的义务。”
这种大义凛然让亚历山大瞬间败退,所以阿格里的减租减息运动还没有开始就直接夭折,腐朽无情的统治阶级依旧残酷剥削着领地里的农民。
至于实物税和田租的多少,乌利乌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毕竟他一直在亚历山大身边干的也不是为领主老爷下乡收租子这种事,不过听着路上笑眯眯的看着远处一片隐约可见的模糊影子的箬莎的说法,乌利乌觉得那应该不是笔小钱。
当然这对现在的亚历山大已经不是很重要,除了蜂蜜香水这些赚钱的东西,阿格里真正让他重视的绝不是那些税收,而是这里是南意大利的产粮地。
那不勒斯,塔兰托,巴里还有下弟勒尼安海沿岸的那些大片群岛,直到西西里的边缘,这大片土地和沿岸附近的很多城市都指望着阿格里的粮食。
特别是当初那不勒斯在闹饥荒时阿格里及时运去的那些解了当务之急的粮食,更是让整个南意大利都看到了这片土地的重要。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乌利乌看到一队队的士兵出现在远处时,他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之前的科森察正是阿格里地区的看护人,而现在随着亚历山大在阿格里的发展,科森察人甚至已经深入了整个阿格里。
乌利乌忽然看了眼稍微落后的伯莱里,他觉得或许伯莱里对在阿格里的差事并不如何反感原因,大概就是觉得这对科森察是件好事,毕竟如此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科森察就能把整个阿格里彻底吞并了呢。
想到这个乌利乌就不禁摇摇头,他不知道将来如果伯莱里察觉了老爷兄妹之间那过于亲密的关系会怎么样,想来又要是一番风波了。
走了大半天,远处那片影子渐渐清晰了,乌利乌终于看清那应该是一片很大的房子的地基。
房子已经开工,不过看那规模,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建起来的。
“这是我们在阿格里的别墅,”箬莎略显得意的对摩尔人说“那些农庄太简陋了,如果要在这里住下去,就要有个像样的地方。”
“您说的对小姐。”乌利乌很狗腿的不住点头,又看了箬莎拿给他看的房子的图纸,努力记下整栋座房子的模样,准备回去之后向老爷报告。
那是座很有乡间农庄风格的建筑,与城市里如今流行的充满庄严感的宫殿比起来,这座透着安逸和宁静的房子,即便还只是图纸上的一堆草图,可依旧不禁让人在淡淡的疏懒中有种家的温馨。
“这会是很舒适的一幢房子,告诉我的哥哥,我要他多多关心一下这里,因为将来如果他不得不回到这里来的,到那时候他需要有栋房子为他遮风挡雨。”
乌利乌很识趣的点着头,他琢磨着这时候最好别去触伯爵小姐的晦头,否则看似开朗的伯爵小姐,也许接下来就会突然爆发了。
“阿格里能为我们赚很多钱,以前从没想过除了粮食这里还有什么,可现在我们真的是在创造财富,甚至就连那些树林都有用,这一切都是亚历山大的杰作。”
箬莎毫不吝啬的夸奖着亚历山大,接着在一脸不快的伯莱里走开之后,她才认真的对乌利乌说:“听着,我要你转告亚历山大,如果他不是只想在克里特建一座小田庄随便消遣,那我们现在做的一切是远远不够的。”
“小姐,您是说那些种植园吗?”
“对,克里特真的很大,我虽然没有去过那里可这段时间我见了一些商人,按照他们的说法,虽然克里特是威尼斯人的殖民地,不过因为那座岛足够大,所以这并不妨碍我们开辟种植园。”
说到这,箬莎的眼神中闪过抹异样。
“那里很远,远到没有人能认识我们。”箬莎的目光闪动“所以告诉你的老爷,如果他能够让更多人相信奥斯曼人不会进攻克里特,或许还会有更多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冒险。”
“我会把您的话带到,”乌利乌说完又望着箬莎,他知道伯爵小姐应该还有话要说。
果然箬莎继续说:“阿格里现在变得更重要了,而且因为与科森察的关系,似乎已经引起了国王的注意。”
“小姐,我在给伯爵送信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传言。”
看着乌利乌小心翼翼的样子,箬莎抿嘴笑了起来。
“你是说关于国王想要娶我的那些传言吗?”
“还有莱恩王子。”
箬莎看了眼乌利乌,看到摩尔人乖巧的站在那里,箬莎忽然问:“你说如果亚历山大听说了这些传言,他会怎么样?”
摩尔人脸上一呆,他怎么也没想到箬莎会问了他这么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乌利乌应该能猜到如果亚历山大听说了那些传言会怎么样,想来即便是那不勒斯国王,也别想抢走他的“妹妹”。
可是乌利乌知道,即便知道这个话却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否则等着他的,即便不是掉脑袋,也是克里特岛的种植园。
“老爷一定会听从您的意见,如果您对那不勒斯的后冠不感兴趣,相信老爷一定会为了您站在国王面前的。”
箬莎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了一阵乌利乌,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我得承认,我哥哥会那么宠信你的确是有原因的。”
“这是我的荣幸,伯爵小姐。”乌利乌再次乖巧的低头行礼。
“好了事情的确就像你听说的那样,国王也许认为和我结婚嫩能为他最终统治阿格里扫清障碍。”
“可是阿格里是老爷的领地。”乌利乌脸上露出了愕然神色。
看着乌利乌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箬莎并没有生气。
“放心,我当然知道该怎么保护我哥哥的权利,”箬莎出声安抚着似乎就要大声抗议的摩尔人“不过我看得出来,国王似乎正在打着什么主意,我想这大概和那个纳山有关。”
乌利乌立刻心头一跳,他有点不安的看着箬莎,有些害怕她会说出什么让事情变得糟糕的话。
可偏偏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箬莎慢悠悠的说:“那个纳山是奉了波西米亚王后的命令来那不勒斯求援的。但是他虽然已经到了一段时间可之前国王一直没有理会他,可就在不久前国王忽然答应见他,然后没多久他就出现在了我们家里。”
听着箬莎的话,乌利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知道箬莎说的家应该就是莫迪洛伯爵的杜依兰宫,再想想他刚刚亲眼见到的那一幕,乌利乌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伯爵小姐话里的意思了。
虽然乔治安妮亚历山大的母亲,但是乌利乌却并不认为这是能让他忽视自家老爷利益的理由。
“小姐您是说这是国王的安排?”
“我只是怀疑这是国王的主意。”
箬莎微皱着眉梢,对于自己的母亲的风流韵事,即便是她父亲还在科森察的时候她也并不如何在乎,而现在她更是不以为然。
可是如果这牵扯到了亚历山大或者说是她自己的利益,箬莎就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只希望腓特烈还没有认为用一个男人就能让我的母亲倒向他那边,否则我不会在意和国王成为敌人。”
箬莎很平静的说出了让旁人听了可能会大吃一惊的话,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乌利乌却始终脸色难看,对她的话似乎不太乐观。
“小姐,或许我可以去找纳山打听一下,也许我能打听出来国王究竟答应了纳山什么,知道了这个或许我们就能想出别的办法。”
乌利乌捉摸着想了想,终于试探着开口。
然后他就看到箬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那样子就好像忽然让她想起了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情,她那漂亮的金色眉梢先是轻轻一纵,然后她才用平淡的语气说:
“我倒是听说了一些消息,似乎和纳山还有他那个野丫头有关,只是听起来有些奇怪甚至荒谬,不过或许有些人愿意听到。”
乌利乌立刻翘起了耳朵。
他这次来那不勒斯,其中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打听关于索菲娅的事情,只是和纳山的见面的情景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先到伯爵小姐这里来打探消息。
现在听到箬莎主动提起索菲娅,摩尔人的精神立刻就来了。
乌利乌神态落在了箬莎的眼里,不过她并没有理会。
而接下来箬莎的一句话,让乌利乌目瞪口呆。
“听说那个野丫头和一些很奇怪的谣言联系在了一起,就是因为她,奥斯曼人才会进军布加勒斯特。”
第二百零二章 女孩的传奇,公主的传说
“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一些奇怪的传言,而从不去管那些传说是否真实,这是受人的好奇心使然,而与真相无关。”
说出这句话的人差不多要再过100年才会出生,然后他会借着戏剧中角色的口吻把这对人的讽刺洒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即便还没出现,但是却并不影响人们对这句话的理解。
乌利乌现在就是这样的。
他很想告诉自己箬莎刚刚对他说的那些是假的,可在心底里一个声音却又反复的对他说:“如果这是真的呢”。
而且还有另一个更小的声音在暗暗提醒他:“如果老爷认为这是真的呢?”
所以乌利乌在很小心的再次向箬莎求证之后,才有些狐疑的问:“小姐您是说有个关于罗马皇帝后代的传说是和索菲娅有关的?”
“是这么个流言。”箬莎特意提醒了一下。
“您说的没错这是个流言,”乌利乌很识趣的附和着伯爵小姐的“不过这和纳山有什么关系,我是说这和纳山与伯爵夫人有什么关系。”
“国王似乎想要纳山勾引我的母亲,而用这个同意支持波西米亚,还有就是大概国王也听说了关于那个野丫头的传言,所以也许应该和纳山处好关系。”
“用伯爵夫人当礼物的好关系吗,”乌利乌低声自语,他觉得大约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尽管那些谣言传得让他都觉得有点相信了。
总之按照以讹传讹的说法,就是当初东罗马最后一任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征讨雅典公国的时候,曾经与一个希腊女人有过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而后在希腊留下了东罗马帝国皇室最后的血裔。
这个故事听上去不但老套更是荒诞,但是却偏偏有人愿意相信。
而且随着东罗马帝国的覆灭和传说中最后的帝国皇室四散分离,这个传说就在希腊的群山和巴尔干的土地上变得越来越受重视。
最重要的是,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传说,很多虽然被奥斯曼征服却始终不肯低头的国家和地方的民众,似乎从这个传言中看到了某种希望。
他们渴望一个有着真正的罗马帝国血脉的人能站出来领导他们赶走入侵者,更希望这个人能带领他们重拾罗马帝国的荣光。
很多固执的正教徒成了这个传说最坚定的信奉者,他们把那个继承了君士坦丁十一世血脉的人和他的后代视为指引和把他们从异教徒的残酷统治下拯救出来的救星,不论这个传说起源哪里,在经过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口口相传之后,有些人甚至早就已经不再去想这个传言是否真实,他们只希望能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帝国血裔。
而索菲娅,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乌利乌很想找纳山问问他们在离开罗马之后都经历过什么,以至让索菲娅和这么个似乎有些麻烦的传言牵扯在了一起的。
不过现在他必须先听从箬莎的命令。
“你要把关于那个索菲娅的消息告诉我哥哥,”箬莎吩咐着“要说的详细些,特别是关于她现在可能正在布加勒斯特的事情告诉他。”
说到这的时候,乌利乌明显察觉到了伯爵小姐似乎有些无奈的声调,他小心的看看箬莎,发现箬莎虽然神色不是很好看,可至少还没到气急败坏的地步,心里就暗暗松了口气。
乌利乌觉得如果伯爵小姐真的不想让老爷知道关于索菲娅的事情,大概可能就会把他直接打发到克里特的种植园去种甘蔗了。
“不过我让你告诉他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他能和那个野丫头见面。”
听到箬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乌利乌的脑袋立刻摇个不停。
“当然不是伯爵小姐,我向您保证老爷不会那么不知轻重的,索然我不清楚老爷的打算,不过看得出来现在对老爷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时候,否则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罗马的。”
“但愿像你说的那样,”箬莎看了眼的摩尔人,只是眼神中多少带着些怀疑“我总觉得你不是那么老实,告诉我乌利乌如果我和那个索菲娅,还有那个卢克雷齐娅,还有那个巴伦娣,难道他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对女人的兴趣吗,”箬莎有点恼火的抱怨一句,然后才继续说“我是说如果我和她们成为了敌人,你会站在谁的一边?”
乌利乌目瞪口呆的看着箬莎,他开始觉得这趟送信的差事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为老爷办事了,接下来的后半辈子很可能就要和一大片甘蔗地打交道。
摩尔人脑子飞快转着,他必须让自己从困境里摆脱出来,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箬莎却已经替他解了围。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你会听从主人的命令,对吗?”
“小姐您知道,我是老爷最忠实的仆人。”乌利乌赶紧趁机顺杆爬的接下了话茬“所以我会听从老爷的吩咐。”
“其中也包括在比萨按照我哥哥的命令修建那座卢克雷齐娅宫?”
乌利乌的脸一下垮了下来,他就知道那些来往于比萨与那不勒斯的商人里肯定有伯爵小姐的探子,看来自己为老爷和他的小情人修房子的事还是让伯爵小姐给知道了。
“埃斯特莱丝,很可爱吗?”
箬莎的下个问题让乌利乌吓了一跳,他这次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说可爱的结果很可能在种植园度过下半生,可要是他说不可爱,想想老爷如果知道了,大概种植园的人生也会变得很美好了。
乌利乌第一次觉得,当个仆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好了,我不问了。”箬莎很体贴的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仁慈的一面,她没有去看乌利乌松了口气的神色,而是那封信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箬莎说起信再次抬头向乌利乌望去。
“告诉我哥哥,我会在那不勒斯等着他,如果他想看到我们的贸易联盟的成功就不要冲动。”
乌利乌默默鞠躬点头,他知道箬莎这句话的意思,很显然她依旧担心亚历山大可能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只是这些话忠告是否能阻止亚历山大,却谁都不知道了。
乌利乌回到那不勒斯是在2天后,他这次同样没有急着去向莫迪洛伯爵告辞,而是又到了瞭望哨酒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瞭望哨里,他见到了坐在靠墙一角的纳山。
看到乌利乌纳山并不意外,似乎他就是专门到这里来等他的。
“你不打听下王后怎么样了吗?”尽管很好奇纳山父女离开罗马后的经历,可他还是耐着性子说着闲话“王后在你走之后伤心过一段时间,然后她就好像把你给忘了,而且听说之前曾经有人向她求婚,不过后来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那些贵妇人就是这样,就和我自己的王后一样,在我离开波西米亚王宫那段日子她的日子过的也不错。”纳山无所谓的说,看看乌利乌盯着面前的清水出神,他终于发出个嘲讽的笑声“好了你一定想要问很多事,现在你可以问了。”
“如果你愿意说,就说说吧,”乌利乌看看纳山“告诉我索菲娅现在在哪,你知道老爷一直很关心她,还有关于那个传说是怎么回事?”
“索菲娅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看到这第一句话就让乌利乌脸色不好起来,纳山无奈的摇摇头“现在她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而且你大概想不到这一年多都发生了什么,现在她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已经不需要我这个父亲了。”
乌利乌举起了杯子安慰似的和纳山碰了一下,然后两个各自喝下了杯子里的东西。
“离开罗马的时候索菲娅的情绪很不好,当然换成谁都会这样,这都是贡布雷那个混蛋做的好事,如果我再见到他……”
眼看纳山就要跑题,乌利乌赶紧再次举杯提醒着波西米亚人。
“好吧我继续说,我们离开了罗马一路上很顺利的回了布拉格的王宫,第一次见面王后就喜欢上了索菲娅,当然这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不过王后的确很喜欢她,并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纳山晃着酒杯沉沉的说“后来,也就是今年年初,因为在匈牙利发生的一些事情,我陪同国王去了匈牙利,当时我带上了索菲娅。”
乌利乌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他知道要说到关键地方了。
“当时的局面有些混乱,我现在也说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纳山摊开手掌心向上放在桌子上“我们遇到了很多从摩拉维亚逃出来的人,他们说摩拉维亚正在和波兰人交战,而波兰人又在和奥斯曼人打仗,可奥斯曼人似乎也不是帮着摩拉维亚,就是那时候我们遇到了奥斯曼人的袭击,当时我拼命保护着国王索菲娅,只是我们却和国王失散了。”
“你把国王弄丢了?”乌利乌随口问了句,然后用略显怀疑的眼神看着纳山。
“你在看上面,难道认为我是故意要丢掉国王吗?”
“当然不是,不过想想你和王后的关系,”乌利乌龇龇牙“就算把他丢了我也能理解。”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摩尔人,我如果想要谁的性命只会从正面来,然后一刀割断他的喉咙和刺进心脏,而不是搞这些阴谋诡计。”纳山不满的呵斥了一句“再说后来是索菲娅把国王找到的,而且她还勇敢的打赢了两个试图伤害国王的奥斯曼人。”
“哦!”
乌利乌发出声低呼,看到纳山得意的样子,他又很机灵发出了第二声似是怀疑“哦”的惊叹。
“没错就是索菲娅,她穿着一身漂亮华丽的铠甲,挥舞着一把很锋利的剑,就像个真正的贵族骑士似的冲上去砍翻了奥斯曼人。”
“就这样?”乌利乌有点不知所谓的问“可那个传说是怎么来的?”
“你是说关于东罗马皇帝后代的传说吗?”纳山的神色微微变得有点奇怪“这个传说很多年前就在希腊到处流传了,而且越穿越远就连布拉格的宫廷里都听到过,而且也的确总有人自称自己就是那个与罗马皇帝生下孩子的女人后代,只是这种事太多了也分不出真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最近开始有传言说罗马皇帝后代逃到了地中海的某座海岛上,然后又逃到了西西里和欧洲。”
“可索菲娅是你的女儿,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
“是吗,她是我的女儿吗?”纳山的脸上显出一丝古怪“乌利乌你知道吗,当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我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可是后来国王却对我说,他希望我不要对任何人再说我是索菲娅的父亲。”
乌利乌愣愣的看着纳山,然后他压低声音问:“你是说这个传言是波西米亚国王传出去的?”
“我不知道,其实当索菲娅把国王救回去的时候就有人喊出一些很荒谬的话了,”纳山说着琢磨了下问“你知道贞德吗?”
“哦,那个法国女人吗听说过,怎么?”乌利乌先是疑惑接着就诧异的张开了嘴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纳山脸上沉沉的说“有些加杰人居然把索菲娅说成是他们的贞德。”
“这可是够糟糕的,”乌利乌脑子里飞快闪过关于听说到的那位法国传奇女性的结局,随即就摇摇头“不过后来怎么又变成了罗马皇帝后裔呢?”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谣言就传开了,然后越传越广人们好像很愿意相信这个。”
乌利乌明白的点点头,他知道纳山说的不错,人们是因为愿意相信才会到处传播那些其实无法证明的传言。
“那么后来呢?”
“后来就来了很多人,他们开始整天围着索菲娅让她做各种事情,她和见面的日子越来越少,再之后国王就把我派到了那不勒斯。”
“那么说你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乌利乌眼中露出一丝希冀,他是希望箬莎之前说的关于索菲娅的那些事多少是不太可靠的,譬如关于苏丹对布加勒斯特的入侵是因为索菲娅那些传说只是无稽之谈。
因为那样自己的老爷也许就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可惜纳山的回答却让乌利乌失望了。
“大概在布加列斯特,之前我出发之前曾经听说那些人准备在布加勒斯特召开一个会议,似乎是要组成一个反对奥斯曼的同盟,而且他们正打算让索菲娅一起去。”
“哦,天呐。”
乌利乌的手指撑住了脑门,他这时候真感到有些头疼了。
乌利乌向莫迪洛伯爵告辞是在当天的下午,伯爵让他给亚历山大带去一封信,而乔治安妮夫人则告诉摩尔人,要他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给她带来罗马最流行的一些服饰的样子,因为据说从西西里来了个很有名的裁缝。
而这个人的名字乌利乌并不陌生,叫奥斯本,那个西西里宫相身边很得宠的裁缝。
乌利乌把这一切都很仔细的记在了心里。
关于伯爵小姐的吩咐,关于纳山对他说过的索菲娅的每一件小事,还有伯爵夫人要的裙子款式和那个叫奥斯本的西西里裁缝。
在离开那不勒斯之前,乌利乌再次拜访了瞭望哨,这次他和酒馆老板单独聊了好一阵,之后才带着酒馆老板让他给伯爵老爷还有“那个该死的修道士”捎去的好酒上了船。
尽管和酒馆老板说的如果快些还能赶上过圣诞节无关,可乌利乌也的确有些急着想要尽快回到老爷身边。
关于索菲娅的事情太让人吃惊了,虽然纳山说的有些笼统含糊,但是乌利乌依旧能够感觉到这个事可能会对亚历山大造成的影响。
乌利乌不知道老爷听说了索菲娅可能正面临的危险之后会怎么样,不过想来不会是件好事。
摩尔人暗暗祈祷但愿事情不会变糟。
而在两天之后,他走在了罗马城里通往马力诺宫的街道。
圣诞节即将来临的罗马城很热闹,不过乌利乌却从这热闹当中看到了一些并不正常的东西。
人们似乎行色匆匆,其中很多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神色,而少数人却满是懊悔和沮丧。
很快乌利乌就察觉到这些人应该是向着位于距大竞技场不远的交易所去的,这让他立刻改变了原本打算去马力诺宫的主意。
交易所门前很热闹,或者应该说整条街都很热闹。
似乎附近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这条街上,而随着从门里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声的吆喝,人群里就回应起了阵阵喧哗。
乌利乌在人群当中很费力的向前挤着,他注意到有个骑着马的家伙肆无忌惮的从远处跑来,那家伙一身肮脏脸上全是灰土,可街上那些贵族和富商不但没有呵斥,相反还纷纷主动让开道路,然后一群人就好像被鞭子赶着似的,嚷嚷着蜂拥追在那个骑马人的后面。
乌利乌看着那个人从他面前不远处一晃而过,然后他就被人群推着向着交易所的大门前涌去。
那个人冲到门前就立刻跳下马,不过从他落地后身子摇晃可以看出应该是经过长途跋涉,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在人们的喊叫声中穿过给他让出的一条小道向交易所里跑去。
“听听,快听听又是什么价格!”
后面的人在喊叫,前面的人则不住追着那个人问个不停。
乌利乌随着人流远远跟在那人后面,直到那人冲进交易所的大厅,用尽力气发出了一声他并没有听清的呐喊。
随着那声喊,整个交易所的大厅里瞬间响起了一阵夹杂着欢呼,也有着沮丧的叫喊声。
乌利乌用力向前挤去,直到终于从人群里挣扎出来,他沿着一道小门上了楼梯。
当走上二楼的甬道时,他远远看到了站在走廊里望着下面人群的亚历山大。
听到脚步声,亚历山大抬起头看了看向他走来的摩尔人。
“老爷我回来了。”
乌利乌恭敬的鞠躬行礼,只是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就听到了亚历山大似乎略带歉意的声音。
“你这趟辛苦了乌利乌,不过你休息不了了,因为我们很快就要出发。”
“去哪老爷?”乌利乌茫然的问。
“匈牙利,乌利乌,我们要去匈牙利。”
第二百零三章 财富战争
当听到亚历山大说出匈牙利的时候,乌利乌有那么一小会怀疑他的老爷是不是有着如同先知一般的神通。
虽然这种想法和他自幼就被教导的最后先知的信仰有着巨大冲突,可乌利乌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个奇迹。
不过摩尔人还是很小心的问了一句,他是希望老爷能给出个合理解释的,否则他的信仰可能真的就要面临巨大挑战了。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的老爷显然依旧是那个蒙蒂纳伯爵,而不是什么先知亚历山大。
“你没听到刚刚报信人传来的消息吗?”亚历山大有点奇怪,摩尔人一向很机灵,今天怎么这么迟钝了呢“从匈牙利传来的消息,铜价又跌下去了,看来我们得去趟匈牙利了。”
“铜价?”乌利乌有点错愕,他觉得自己跑了趟那不勒斯就变的消息闭塞了很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爷忽然对铜的价格那么感兴趣了,甚至为了这个专门跑趟匈牙利?
看出乌利乌的疑惑,亚历山大示意他陪着自己一边沿着二楼的走廊缓缓向前走,一边看着下面人声鼎沸的大厅。
“你知道富格尔家从皇帝手里买下了欧洲迄今为止最大的铜矿吗?”
“这个我听您说过老爷,您还借着这件事和富格尔家做了笔不错的生意,”乌利乌立刻不着痕迹拍了记马屁“怎么,他们发财了?”
“还没有。”
亚历山大眼中闪动着一丝奇怪的光芒,他的声调有些恍惚又好像是在揣测犹豫,看到他这样子乌利乌的精神立刻为之一动,在他印象中老爷这个样子肯定是在琢磨什么大事。
“你大概不知道,富格尔家自己是拿不下那么大一片铜矿的,毕竟那里是欧洲如今最大的矿产地,除了铜矿之外还有白银,锡和煤,这些矿藏任何一种都能让人们为之不惜一切。”
“您是要去拿下那些矿藏吗?”乌利乌小声的问,虽然他不是堤埃戈不知道老爷究竟赚了多少钱,不过他还是隐约觉得这有点冒险了。
“当然不是,我现在是无法和富格尔那样的家族相比的。”
“也只是现在,将来您一定会比他们任何人都富有。”摩尔人赶紧说。
“乌利乌,我没注意到你现在溜须拍马的本事见长啊。”亚历山大瞪了眼摩尔人“想在听说我,准备一下我们要去匈牙利。”
“您不是说您拿不下那些矿藏吗?”乌利乌有点疑惑的问“再说您很快就要和巴伦娣小姐结婚了。”
“可这实在是个很难道的机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是铜啊,现在的铜价在不停的下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可以买到便宜的铜,可我们卖给谁?”乌利乌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了。
“笨蛋,是大炮,我们能造很多的大炮。”
“大炮?”
乌利乌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知道贡帕蒂如果听了这个肯定喜出望外,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可是老爷,富格尔家不是已经拿下那些铜矿了吗,可铜价怎么还会一直下跌?”
听到乌利乌这个问题,亚历山大没有立刻回答,他停下来向下面看了看,又扭头打量着乌利乌。
“告诉我乌利乌,我能信任你吗?”
似乎受到了侮辱,乌利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抱歉,我说错了,”亚历山大摆摆手挡住了乌利乌的抱怨“我是说我能信任你的眼光吗,要知道我知道你是忠诚的,可如果我要你为我找一个同样忠诚的人也许就难了。”
“老爷您要干什么?”乌利乌小心的问“您知道我还是能看清一些人,不过我得先知道您需要什么样的人?”
“一个虽然机灵却不会惹麻烦,至少要是能听话的人。”
“哦这样啊,”乌利乌捉摸了下想起什么的点点头“我这还真有这么个人,虽然不太老实可我能让他变得老实些。”
“那现在好好听着,”亚历山大认真的说“我们可能要有个发财的机会了。”
米莱郎基罗终于还是去了佛罗伦萨,或许对他来说最终得到佛罗伦萨人的认可和能在那座城市留下自己的作品,才是他的确已经步入大师行列的唯一证明。
没有了米开朗基罗的罗马并没有显出艺术的颓败,毕竟这是个大师辈出,群星闪耀的时代。
譬如如今正崭露头角的一位年轻人,他就是以比米开朗基罗更年轻,但是才华却丝毫不逊色与前者的惊才绝艳震动了整个罗马。
桑迪·拉斐尔如今已经罗马炙手可热的艺术大家,很多人惊讶与这个外表纤细的少年那同样细腻的如同少女肌肤般令人陶醉的笔法技巧,对于拉斐尔,很多人甚至在议论他是不是有可能会成为如同那位如传奇般的达芬奇一样的人物。
对这样的赞美拉斐尔在高兴之余有不禁多少有些惶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与达芬奇相比,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那都是他敬仰的前辈。
可每当看到自己精湛的画技渐渐展现在画布上的杰作,他又不禁为自己的才能暗暗欣喜。
为此拉斐尔曾经在暗地里对唯一能信任的朋友普拉托说出心里的忐忑,他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如同达芬奇或者是米开朗基罗那样的大师,可又因为担心自己的目标太过远大而无法实现。
对拉斐尔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思,普拉托多少有些觉得矫情,在他看来那些大师从一开始也未必就那么了不起,所以他不停的鼓励朋友尽管大胆的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毕竟如今他们的日子过的已经比之前好的太多,这已经足以证明了拉斐尔的才华。
在荣幸的觐见过教皇,并且得到了教皇许诺的一笔费用后,拉斐尔为西斯廷大教堂贡献了一副虽然画幅不大,却已经充分展现出他非凡的技艺的画作。
这幅后来成了历代教皇办公室必不可少装饰品的《背影祈祷的教皇》,因为没有特意描述出相貌而被后来的很多教皇视为是自己的化身,而在细腻逼真的笔触描绘下,只有背影跪在祭坛前的虔诚教皇与完全呈现了正面神圣形象的耶稣基督,形成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完美画面。
这个显然与其他大多数画家都截然不同的创新受到了亚历山大六世很高的评价,而拉斐尔也因此一跃成为了受到教皇资助的艺术家中颇受重视的一个。
如今拉斐尔和普拉托住在罗马城北一条不算偏僻的街道边房子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除了两张很舒服的床,他们甚至还有闲钱置办了几件像样的家具。
普拉托如今算是拉斐尔的半个经纪人,拉斐尔还嫌稚嫩的性格和对金钱不是很在意的态度让普拉托觉得如果不能帮朋友把关,最后他很可能要么挥霍无度,要么一无所得。
所以普拉托自告奋勇的担负起了拉斐尔的财政规划,而他借着拉斐尔赚的钱在交易所里的投资,也的确为他个人带来了些许好处。
拉斐尔是不管这些的,他每天几乎都把精神投入了创作当中,为此他把原本不大的房间隔出了个小画室。
每每只要进去,除了吃饭他是不会主动出来的。
乌利乌找到普拉托的时候,拉斐尔的这位朋友正在盯着桌上的一堆文件发愣。
看到摩尔人普拉托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才想到乌利乌应该是有事才来找他,而他也不想让拉斐尔知道自己和蒙蒂纳伯爵的仆人似乎熟悉。
“看来你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乌利乌看着匆忙的收起那些文件的普拉托。
“我正为钱发愁,罗马真是个能让最富有的人也变成穷鬼的地方,”普拉托不住抱怨着“知道吗,教皇付给我们的报酬已经快花光了,可似乎他没有要桑迪继续作画的打算。”
“当然,现在教皇可没空关心那些东西,”乌利乌的眼光掠过那些文件,他注意到其中有几份应该是交易所的清单“有个事也许你愿意做。”
“是什么,我在罗马还是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的,”普拉托赶紧说“所以如果报酬不是很丰厚我宁愿陪着桑迪在他的画室里过苦日子。”
“你肯定喜欢这份差事,”乌利乌肯定的说“不过你得先去见伯爵,究竟做什么老爷会告诉你的。”
“我这就可以动身。”普拉托抓起了外套,其实当乌利乌刚刚进门的时候他已经暗自紧张,现在听说果然是有份差事,他原本紧张的心情就更是暗自激动。
他知道自己用拉斐尔的钱投资的事可能迟早会被发现,不过从交易所听到的那些关于发财的消息又让无法忍不住把一笔笔的钱投进去。
特别是最近关于市场上的铜价不住暴跌的消息,让他和很多人一样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不停投入的结果,却是铜价似乎一直没有起色,这让普拉托不但把两个人的钱已经花了个精光,还向那些如同无孔不入的吸血虫般整天在交易所里闲逛的犹太人借了一笔利息不小的高利贷。
就在这个时候乌利乌的出现,让已经一筹莫展的普拉托瞬间觉得上帝果然还是偏爱他的。
让普拉托意外的是,亚历山大见他的地方不是马力诺宫,而是奥尔迦拉夫人的房子。
上次经由乌利乌的推荐,拉斐尔为奥尔迦拉夫人画像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酬劳,而普拉托也趁机在这里认识了不少罗马城里的贵族和富商。
这次见又是奥尔迦拉夫人这里见面,普拉托就觉得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乌利乌找的是这个普拉托,可看到本人后亚历山大还是不经意的皱皱眉。
虽然当初在比赛因为这个人的告密让他更容易的察觉到了凯撒试图劫走卢克雷齐娅的打算,可对这个人他始终没有什么好感。
只是现在似乎还就是这个人比较适合执行他的计划。
机灵而又能够随机应变,同时还可以掌握在手里,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很合适。
“我听说你欠了一笔高利贷?”亚历山大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他刚一开口就让普拉托不禁愣住“我知道你在铜价上投入了不少钱,这其中大多数应该都是你那个朋友拉斐尔的钱,而你不但把他的钱亏得精光还找那些犹太人借了大笔的高利贷,所以你现在其实已经是债台高筑了。”
普拉托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他知道自己这点事肯定是瞒不过这位伯爵的,只是一上来就说到这些,这让他对伯爵究竟想要他干什么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做你之前刚赔了那笔买卖。”亚历山大继续说。
“买铜?大人您是要买铜吗?”普拉托愕然的问“请原谅我多句嘴,开始大家都认为铜的价格已经很低了,所以就准备买进一些等到价格上涨时候好赚上一笔,可几个月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铜价却一直在下跌,大人这可是笔赔本的买卖。”
“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你居然会劝我不要做这个生意,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我听了你的话,你这份工作就可能没机会了吗?”
对亚历山大的询问,普拉托只是无所谓的摆摆头。
“大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买铜,不过我知道您可和那些交易所里的人不一样,所以我不会蠢到为了这份工作就告诉您这是个好买卖,那只会和我自己过不去,至于您怎么决定我并不关心。”
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着面前这个人,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人是个很合格的投机者,他之前在交易所的失败,只是因为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根本不知道如今看似完全不合理的铜业市场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亚历山大偏偏就是那知道真相的少数人之一。
或者说,他是除了富格尔家族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获得匈牙利的铜矿进而垄断整个欧洲的铜业市场是富格尔家一直以来的野心。
为了实现这个看似有些太过胆大妄为的想法,富格尔家不惜一切的在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与如今兼任匈牙利国王的波西米亚国王弗拉迪斯拉斯二世的宫殿之间周旋,他们派出了家族里最能言善辩的人带着大批的钱财奔走在维也纳和布拉格,最终的目的就是获得匈牙利铜矿的开采权。
只是正如亚历山大所说,以匈牙利矿区的富饶,即便是以富格尔家的财力也无法一家独揽下整个地区的矿藏,在这种情况下富格尔家只能联合了另外4家同样财大气粗的家族和商会,一起向皇帝和波西米亚国王开出了能让任何人动心的价码。
各自一次支付20万金佛洛林的价格,和每年不会少于15万的租税足以让国王们动心,这笔钱甚至是在铜矿还没有个影子的时候就已经分别纳入了两个宫廷的国库,这么慷慨的手笔终于打动了正为钱发愁的马克西米安皇帝,同时也让正对统治匈牙利感到越来越被削弱的弗拉迪斯拉斯二世很是高兴。
随着一纸合约,福格尔和他的合伙人们组成的铜业联盟终于得到了匈牙利铜矿的开采权,而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彻底垄断整个欧洲的铜价市场。
只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市场上突然出现了一批很神秘的卖家,这些人就好像是专门和匈牙利的铜业联盟做对,他们好不在意价格的低价抛售,从显然是刚刚开采出来的原矿到烧制成型的铜器,这些人以铜业联盟根本无法承受的超低价格用自己的商品横扫市场。
为了对抗这意外的敌人,铜业联盟不得不跟着降低原本为了尽快收回购买开采权的成本而偏高的价格,同时他们加大开采工作,希望依仗联盟的力量彻底击败那个神秘的对手。
作为铜业联盟里份额最大的成员,富格尔家得以能够分配到最多的矿石,他们和联盟其他成员一样不得不压低价格投入市场,希望藉此能击败那个奇怪的敌人。
但是不知为什么,不论铜业联盟投入多少,对方总是能用似乎取之不尽的大量更低价的铜器和原矿一次次的打击他们,而整个欧洲的铜价市场也因为这场不见血的争斗,显得风谲云诡变幻莫测。
“我要你做的就是去买铜,越低的价格越好,”亚历山大看着脸上神色不住变化的普拉托“不要担心会因为手里的货太多卖不出去,我只要你买下能买到的最大数量。”
“这可是要一大笔钱,”普拉托试探着问“您准备让我做这件事吗?”
看着普拉托似乎因为紧张也许还有兴奋略显扭曲的脸,亚历山大点点头。
“就是由你来做这件事,至于你说的钱我现在是没有的,”亚历山大的话让普拉托不由一愣,看到满脸错愕,亚历山大继续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毕竟这件事需要有些准备的时间,相信这段时间足够能为你筹集起那笔钱。”
普拉托有些愣愣的点点头,他总觉得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就在他茫然的想要问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时,亚历山大的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神情严肃,甚至有着毫不掩饰的冷酷与严厉。
“记住下面告诉你的,如果犯错你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亚历山大缓慢而又低沉的说“你可以招一批人为你从那些人手里收购铜器,也可以自己亲力亲为,不过不管你怎么做有一件事必须记住,那就是一旦开始做这件事,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要与任何你熟悉的人来往,你只是个看好这笔生意的商人,还有就是一旦接到收手的命令,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耽误,立刻把手头所有的货物交割掉,必要时候牺牲资金也不要纠缠,听懂了吗?”
看着亚历山大凝重的神色,普拉托不由缓缓点头。
“你会得到一笔报酬,这笔钱能帮你还掉所有债务还能有可观的结余,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做任何愚蠢的事,否则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普拉托暗暗心惊的瞥了眼一直站在一旁的乌利乌,他知道亚历山大的警告绝不是空洞的恐吓,如果他在接下来敢耍小聪明,等待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下场。
看着和乌利乌一起离开的普拉托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亚历山大这才回头向款款走来的奥尔迦拉夫人露出了微笑。
“夫人,请告诉你的主人我希望和他见上一面,就说我有个能帮他让鹿特丹尽快崛起的办法。”
奥尔迦拉精致的脸上划过浅笑,随后微微点头。
看着奥尔迦拉那张漂亮的脸,亚历山大心里却在琢磨着别的念头。
只有亚历山大知道,那个神秘的铜市卖家,其实就是富格尔家族自己。
出于独占铜业市场的野心,富格尔家不惜以低得不合理的价格把手里的存货秘密抛向市场,希望以此达到挤垮其他的合伙人的目的。
因为分配到的原矿是最多份的,富格尔家永远不愁没有足够多的存货,除了为此不得不投下巨额血本,富格尔家只需要坚持下去就会获得这场垄断战争的胜利。
而历史上的富格尔家,正在通过这种手段最终成为了欧洲这一时期铜业市场的霸主。
好吧,既然这样就让我也从这场盛宴中分上一份,亚历山大这么想着。
第二百零四章 1499!
富格尔无疑是个庞然大物,虽然还不如后世那些传得神乎其神,有着悠久历史和掌握着世界命运走向的古老家族那么神通广大,可至少在如今的欧洲同样是有着很重大的影响。
至少从能够先后对神圣罗马帝国两任皇帝的选举发挥关键作用就可以看出这个家族拥有的可怕力量。
所以当富格尔家为了独占铜矿资源而在暗中搅风搅雨的时候,整个欧洲就不由自主的被牵扯进了这场为了财富而发动的无形战争之中。
亚历山大六世就受到了这种影响。
原本打算趁着机会扩大货币发行量的教皇却发现手头能够调动出来作为周转的黄金似乎并不如账面上看上去那么多,然后他的那些会计就向他报告,说似乎交易所那边正在发生着什么大事。
亚历山大六世立刻派人去打探消息,而回来的人向他报告的事情让教皇不禁有点心动。
铜价忽然变得动荡不平,而且似乎一直在下跌的趋势让教皇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发财之道,这让他不禁犹豫是否需要暂停增发货币的计划,趁机先捞上一笔。
不过接下来亚历山大却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亚历山大向国王出示了刚刚从法兰克福送来的一些财务文件,其中就有因为铜价影响而导致的很多贵金属价格跟着起伏不定的报告。
虽然不是很懂这些,可亚历山大六世还是意识到这个时候应该尽快稳定自己的货币在市场上的地位,而不是过于贪婪的去赚大家都在追追捧的热门财路。
对于教皇这种无师自通的炒冷门的做法,亚历山大是表示赞赏的,而且他还有意无意的向教皇提出了个看似能够让利润变得更丰厚的办法。
把金币铸造得异常精美似乎并不能让金币本身拥有更大价值,但是如果为了让这种精美的复杂花纹便于成型,而且能持续许久而不易磨损,就需要在这个金币上使用过些小手段了。
而且能够长期在市场上流通的金币本身就是大大降低成本的一种不二法门,只要想想这其中可能会带来的丰厚回报,亚历山大六世就觉得之前自己试图把注意力转向容易变化的铜价市场似乎显得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了。
这让教皇也对亚历山大的态度多少改变了些,至少他不再整天盼着这个便宜女婿早早的去见上帝。
在帮助教皇建立基本的投资理念的同时,亚历山大的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他拜见了枢机主教,分别给在蒙蒂纳和比萨的女人写了满是情感的私信,又让奥尔迦拉第二次邀请格罗格宁来罗马与他见面。
同时,亚历山大也开始重新武装自己在蒙蒂纳的军队。
之前乌利乌在看到阿格里的变化时,有些东西是并没有看到的。
或者说对那些东西他早就亲眼见过,至少也是有所耳闻。
那就是由箬莎在科森察建立起来的工厂。
早在亚历山大还没有离开那不勒斯的时候,箬莎就已经按照亚历山大提供的设计在科森察建了个规模不大的工坊,当时唯一的任务就是制造由亚历山大提供的撞击式燧石火枪。
只是当时不论是因为担心过早暴露可能会守不住技术秘密的牙亚历山大,还是因为技术不够而并不顺利的制造工艺,除了制造出了几支供伯爵小姐把玩的玩具之外,那个工坊并没有能发挥太大作用。
而以箬莎手里的那几支做工精细得堪称艺术品的燧石火枪的工艺,是根本无法满足一支军队成批的需求的。
甚至就是箬莎,在当时也只是把那些火枪当成了某种贵重的玩具而已。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亚历山大到了罗马之后很长时间。
然后事情才慢慢发生了变化,特别是随着罗马城外的战斗,亚历山大的阿格里火枪兵们第一次真正面对强敌展现出了火器威力之后,科森察的工坊也跟着开始变得重要起来。
蒙蒂纳的武器来自科森察,或者说至少一些最新式样的武器都是来自科森察,这个消息渐渐传来也只是迟早而已。
而蒙蒂纳伯爵是阿格里的领主,由此可见科森察与阿格里,阿格里与那些新式火器之前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亚历山大准备重新武装他的军队的,正是由科森察的工坊制造的新式火器,击砧火枪。
较之于被箬莎颇为喜爱的那种精美漂亮看上去就颇为复杂的转齿火枪,击砧火枪要简单容易得多,制造起来自然也就方便的很。
到了现在,亚历山大已经不用在乎这种火枪技术是不是有可能会被别人学去,或者说从一开始这种所谓的担忧就不现实,只是那时候当他面临危机时,还需要暂时借着那些出人意料的武器扭转局面,而现在他更多的不是需要武器,而是需要一支能发挥这些武器威力的军队。
所以他需要在前往匈牙利之前,重新休整自己的军队。
亚历山大会做出这个决定,固然是因为蒙蒂纳军队不但已经出具规模,而且已经用一连串的战斗证明了他们的价值,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乌利乌给他带来的关于索菲娅的消息。
当听说了索菲娅在巴尔干经历的那些事后,亚历山大意识到了这次匈牙利之旅可能要出现一些他之前没有想到的变化了。
他是不想和奥斯曼人直接对抗的,那不是不理智而是纯粹在发疯。
虽然所谓奥斯曼开国十明君的说法未免夸张,可亚历山大却知道如今的奥斯曼帝国真的是所向披靡无法抗衡的。
要和这样的国家对抗,只要想想就知道是太傻了些。
亚历山大并不介意鼓动别人去和奥斯曼人死磕,譬如波西米亚人,譬如威尼斯人,还有譬如匈牙利和那些原来的希腊公国的遗老遗少们。
可要他自己这么干,亚历山大就觉得太蠢了。
只是索菲娅居然就在布加勒斯特,这个消息让亚历山大意外之余又觉得简直就是个对他的讽刺。
似乎他越是不想碰到什么,命运就偏偏给他安排了什么,一想到那是布加勒斯特,一想到进攻那里的是巴耶塞特二世,亚历山大就觉得如果想要顺利回来,就不得不的考虑好好装备一下自己的军队了。
箬莎在科森察做的很好,至少她把那个工坊建得很大。
之前与法国的德·夏尔仑的交易已经做成了几笔,由法国人提供的半成品火枪一批批的运到了那不勒斯,然后再经由科森察的工坊加工,经过储备后源源不断的运往蒙蒂纳。
这种交易的结果就是法国人赚到了一笔不菲的加工费,而亚历山大则既暂时保住了燧石火枪的技术秘密,又减少了制造整枪所需要的时间和投入。
蒙蒂纳的军队在悄悄的变化,和其他军队不同,蒙蒂纳军除了更注重整体训练,也更关注对士兵个人的要求。
干净整洁的军服,举止端庄的行为,还有永无休止如同催眠般让士兵对命令绝对服从的反复强迫的灌注,都让蒙蒂纳军队正在向着亚历山大理想中的样子慢慢变化着。
现在,也许该是检验这种与当下其他军队截然迥异的训练结果的时候了。
对于历史上的布加勒斯特之战,亚历山大搜肠刮肚的回忆了许久都没有得出太多的记忆,他唯一隐约记得的,是这是场旷日持久,把参与者都拖得精疲力竭的围城战。
而其中让亚历山大印象最深的,就是在这场战争中那些大放异彩的火炮。
为此,他考虑许久之后,决定这次让贡帕蒂而不是奥孚莱依随他去匈牙利。
布加列斯特是攻防战,而贡帕蒂擅长防守,在战役中火炮起了关键作用,而贡帕蒂则绝对是个近乎变态的火炮迷。
亚历山大觉得这次匈牙利之旅该准备的条件都充足了,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冤大头为他这趟旅行掏钱。
亚历山大并不想自己花钱,在他看来这是不合理的。
威尼斯人能为了保自己的平安花钱让匈牙利人为他们抵抗奥斯曼人,那么为什么他就不能这么做呢?
所以亚历山大在等着格罗格宁消息的时候又抽空给威尼斯总督巴巴瑞格写了封信,在信里他先是详细的说明了自己即将前往匈牙利,所以希望能和威尼斯签署一个至少为期1年的和平条约,然后他就话题一转,开始描述奥斯曼人一旦取胜会带来的威胁。
最后他向威尼斯人提出,如果不想看到那种可怕的情景,希望他们能为他提供足够的帮助。
这么一封近乎讹诈的信送出去之后,亚历山大就安心的等着格罗格宁的到来。
格罗格宁是在圣诞节那天到的罗马,他没有去奥尔迦拉的房子,而是直接到马力诺宫拜访了亚历山大。
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不过格罗格宁离开后只到奥尔迦拉夫人那里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又匆匆离去。
不过没有多久,鹿特丹的港口就变得繁忙起来,同时格罗格宁家分别向法国和英国派出了可靠的人手,这些人怀揣格罗格宁分别给两国国王写的密信。
两封信的内容大体相似,都是提到了一个足以引起国王们关注的话题。
“陛下,我能为您提供一批珍贵的金属,足够您的军队拥有比现在多得多的火炮。”
富格尔家的确还不能影响整个欧洲,但是富格尔们并不知道,因为一个人的参与,他们原本只是想要独占铜业市场的野心,却开始撬动了整个欧洲大陆。
说到欧洲,当下的人们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以地中海沿岸为中心的欧洲大陆,至于说法国,虽然是公认的欧洲强国,但是至少在那些意大利城邦的眼里,法国人都还只是一群只会舞刀弄枪的乡巴佬。
不过乡巴佬显然也是有理想的,特别是如果这群乡巴佬还有着令人畏惧的武力时,就变得比什么都可怕了。
1499年的第2天巴黎城外寂寥的旷野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从他们脚步蹒跚无精打采可以看出这些人显然是走了很长的路。
所以即便已经能够看到巴黎城丑陋的城墙,很多人还是没有什么精神。
队伍当中有个似乎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人,他的下颌光滑面色红润,除了头上那顶用几根签子固定在兜帽上的王冠,这个人看上去更像个喜欢读书的学生。
法国国王路易十二,早先的奥尔良公爵,从差不多半年前在卢瓦尔河谷城堡宣誓登基之后,这是他以国王身份第一次来到巴黎。
然后他将在这里正式举行加冕礼。
路易十二不是很喜欢巴黎,他曾经私下里对几个亲近的朋友说巴黎就是个大号粪坑。
所以对于他的双重前任那么渴望征服意大利,路易是很理解的,毕竟罗马,米兰,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这些城市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比巴黎强得太多。
查理八世是路易十二的前任,而且是双重的,因为路易十二不但接收了查理留下来的王冠,还顺便接收了他的老婆。
与布列塔尼的安妮结婚让路易十二终于不用再担心布列塔尼会从法国分裂出去,同时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勃艮第。
当勃艮第最后一任公爵大胆查理死后,勃艮第公国先是名存实亡,接着就被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相继瓜分。
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将近20年,但是勃艮第始终是法国一个不太安稳的地方。
历任的法国国王都想要彻底解决勃艮第的问题,可真正做到的是查理八世的父亲,著名的蜘蛛国王路易十一。
只是路易十一后来和他的儿子一样,把目光过于投入在意大利上,而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又通过与大胆查理的女儿结婚,得以获得了大片的勃艮第土地,这就让勃艮第问题不得不延缓了下来。
只是路易十二不想再拖着了,他希望在他活着的日子里能看到整个法国统一的样子,哪怕只是在名义上,他也不希望法兰西再出现第二个大胆查理那样的人物。
国王队伍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巴黎人太多的兴趣,对巴黎人来说他们见过很多来来往往的骑士了,其中有些人后来能够载誉而归,可大多数要么就此没了音信,要么传过来的就是坏消息。
哪怕是国王也不例外,至少巴黎人没有见到当初带着大军出征的查理八世活着回到巴黎来。
查理是在卢瓦尔河谷的城堡里死的,关于他的死有很多种说法,不过大多数说法都是他太不走运,其中有一种最荒谬和可笑,居然说他是在一次闲逛的时候无意中脑袋撞上了一个很低的门框,被门框上一根生锈的钉子穿透了脑门感染而死的。
总之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的查理留给了路易十二一顶王冠,一个强大的法兰西,还有个年轻而且还算漂亮的老婆。
有了这些,路易原本也该知足了,可贪心是人的本性,更何况又曾经亲眼看到过意大利那些美轮美奂的城市和其中蕴藏着的巨大财富,所以路易在关注勃艮第的同时,也有意无意的继承了前任的遗志,他希望能通过征服意大利证明自己比查理八世,甚至比路易十一还要成功。
马蹄踩在坑坑洼洼散发着臭味的街道上,凯撒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露出太多的嫌弃样子,不过不等他开口,已经有人向他抱怨了起来。
“这里就是个粪坑,我真好奇之前的国王们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呆的下去。”
凯撒有点惊讶的看着走在旁边的国王,他想要说什么,可一张嘴就觉得一股恶臭味道扑面而来,他只能赶紧闭上嘴巴不住摇头。
“看看你那可怜的样子吧,我想你和我一样现在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路易十二谅解的摆摆手不让凯撒开口“虽然王宫里或许稍微好点,不过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则你会更失望的。”
“不过这毕竟是巴黎,”凯撒觉得还是应该说点什么“法兰西的首都。”
“我更希望是米兰或是那不勒斯。”
路易的话让凯撒神情一滞,他有点疑惑的看向国王,似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的意思,”路易看着凯撒,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我要再次远征,这不是什么秘密,我想知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陛下,您要再次征服那不勒斯吗?”凯撒有些激动,虽然早知道会有这种事,现在听路易十二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暗暗激动“我的父亲认为您应该比阿拉贡人更适合成为那不勒斯的国王,为这个我愿意为您服务。”
国王原本略显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和你的父亲会得到回报的,对教皇的回报也许要晚些,可现在你就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了,”说着路易伸手用力拍打了下凯撒的肩膀,然后用力催马向着不远处已经可见的王宫入口奔去,同时他回头向凯撒喊着:“来呀,让我们看看谁先到王宫。”
“遵命陛下!”凯撒闻声而动,催马跟上。
法国国王路易十二于1499年1月初抵达巴黎,在稍事休息后,1月4日清晨,国王于卢浮宫的西主楼里接受了巴黎贵族们的觐见。
整个觐见过程是冗长单调的,掌仪官用不带感情的腔调一个个的报上姓名,然后那些贵族走上前去先是鞠躬行礼,然后按照首次觐见国王的仪式单膝跪下,接受国王的祝福。
觐见队伍一直排到主楼的外面,而路易十二始终面无表情的重复着那些与贵族们见面时该使用的或是安抚或是嘉勉的词句。
凯撒远远站在主厅的一个角落看着这一幕,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路易倒是和他父亲有点近似,大概他们看着贵族的时候也都是在琢磨这些人当中有几个是正准备和自己作对的。
凯撒有点无聊的在人群当中看来看去,他答应国王一起进餐,不过现在看来午饭的时间大概要稍微拖延些了。
这些贵族都是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路易十二不可能顾此失彼的怠慢一些人,而对这些贵族来说,是午餐前还是午餐后觐见的国王,可是关系到他们的尊严和名声的大事情。
凯撒沿着主厅边缘缓缓走着,忽然他的眼神停顿,目光炯炯。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跟在她的父兄身边随着队伍缓缓前进,当她和凯撒目光相遇时,少女先是微怔然后就缓缓点头致意。
凯撒同样鞠躬还礼,随后依旧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个少女,直到她的背影渐渐被其他人挡住。
“那位贵族小姐,她是谁?”凯撒叫过个仆人询问着。
“那是阿尔布雷特的夏洛特,大人,是阿尔布雷特领主阿兰大人的女儿,”仆人小声的说,然后又接着跟上一句“她的哥哥是纳瓦拉国王胡安,是纳瓦拉的凯瑟琳女王的丈夫。”
看着那背影,凯撒微微点头。
“我想我知道该找国王要什么了。”
第二百零五章 风雪与春天
阿尔诺河冰冷的河水顺着浅浅的河谷向着西方流淌,偶尔能看到几块浮冰在河里时沉时浮的漂过。
河岸上的积雪很厚,河水打上来有时候会把悬在岸边石头上雪堆浸湿,在雪地里上形成一块块凹陷下去的空洞。
巴伦娣穿着厚实的衣裙,外面罩着件毛茸茸的裘皮斗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圆鼓鼓的,和之前她略显瘦弱样子颇为不同。
因为天气太冷,她用头完全缩在斗篷的帽兜里,只留下一张巴掌大的脸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河对岸通向高处的道路。
2天前乌利乌赶到了蒙蒂纳,向她报告说亚历山大会回来,而且摩尔人还为她带来了她父亲给她的信。
在心里,枢机主教告诉巴伦娣,她的婚礼不都不推迟,因为亚历山大即将去匈牙利。
看到这消息巴伦娣有些恼火,她倒并非是为一定要尽快结婚,而是一想到在比萨卢克雷齐娅,就感到了某种危机。
巴伦娣知道卢克雷齐娅是有野心的,或许这个野心和她父亲亚历山大六世的不同,但是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巴伦娣觉得卢克雷齐娅不会那么甘心的愿意只当一个在比萨甘心等待男人的情妇。
如果亚历山大去匈牙利,那么他们的婚礼可能至少就要拖上半年或许还要更久的时间,这让巴伦娣觉得很不高兴。
远处白蒙蒙的雪地里出现了一片黑点,巴伦娣动了动已经有些冻僵的脚,费力的站到一块更高地方向远处看去。
“是老爷,”陪在旁边的乌利乌首先确定的说,然后他回身走过去把巴伦娣的马牵了过来。
看到旁边的马,巴伦娣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之前亚历山大把她拽上马背的那件事,这让她的呼吸微微有点急促。
远处的队伍速度不慢,当他们来到河对岸的桥上时,队伍先是停下来,然后一个身影从队伍里首先出来。
巴伦娣站在桥中间,抬头看着那个人慢慢来到她的面前,坐骑鼻子里喷出的气息迎面而来,到了近前,帕加索斯伸出长长的马脸在巴伦娣的额头上蹭了一下。
亚历山大伸出手,看到巴伦娣沉默的仰头看着他却不出声,就又微微弯下腰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要知道如果我们这么一直坚持谁也不肯先开口,或许最后我们两个人都会冻僵在这里了。所以夫人,需要我带你一段吗?”
“那么就有劳了。”巴伦娣抬起胳膊,宽大袖子顺着手腕滑下,露出了一条光滑的手臂。
亚历山大先是伸手拉住了巴伦娣手腕,然后弯腰用另一只手托在她的腋下稍一用力,就把她带上了马背。
帕加索斯发出声嘶鸣,缓缓迈步向前走去。
一股温暖从后背袭来,感到有些寒冷的巴伦娣不由把身子身后男人的怀里缩了缩。
“你等了很久了吗?”
“没有多久,”巴伦娣微微打了个寒战,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从天还没亮就在做准备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大概就这几天,我在等一些消息,不过奥孚莱依向我报告说军队已经做好了准备。”
稍微点点头,巴伦娣知道亚历山大说的是什么消息,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还有威尼斯人,你这次是要把那些热那亚人也一起带走的,我担心可能威尼斯人会趁机打蒙蒂纳的主意。”
“放心,这段时间他们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做这些事,要知道奥斯曼已经足够他们头疼了,而且我怀疑法国人很快也会搀和进来。”
巴伦娣这次没有开口,她知道亚历山大说的不错,从她父亲那里她已经知道法王路易十二似乎有意继续查理八世对意大利的入侵,而且新国王不但野心不小而且性子也似乎有点急躁,所以战争最迟大概也不会拖到明年,而是很可能在年内就会爆发。
“你这个时候不该离开的,”巴伦娣忍耐了一会终于开口说,她已经知道亚历山大去匈牙利似乎是准备参与一项对匈牙利矿产资源的分配,如果成功不论是对贸易联盟还会对他们自己都将是受益无穷。
看即使这样,想到要为此延迟他们的婚礼,巴伦娣还是觉得有些不快。
远处的蒙蒂纳城堡在风雪中隐隐可见,整座城堡和山坡笼罩在风雪中看上去有些模糊,一队骑兵迎面而来,看到飘摆的旗帜,亚历山大露出了笑容。
奥孚莱依远远的在马上行礼,不过或许是风雪太大,他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很清楚。
“大人,您的军队已经准备完毕,按照您的命令,热那亚人将作为这次远征的前锋首先出发。”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不过奥孚莱依我建议你不要用远征这个词,因为我真不想和那巴耶塞特见面。”
亚历山大的话让奥孚莱依有点无奈,他不知道其他的贵族们会怎么样,可如他的领主这样毫不掩饰的表示怯阵的还真没有听说过。
不过亚历山大显然并不在意行军队长的这个想法,他催马和奥孚莱依错身而过,向着城堡里奔去。
“都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听着风雪中传来的这声命令,奥孚莱依向跟上来的乌利乌看了一眼。
“老爷或许是累了。”乌利乌说了句,随即紧跟在后面向亚历山大追去。
奥孚莱依微微摇头,他知道这次他将不会跟着亚历山大一起去匈牙利,不过想想如同恶邻般的威尼斯,他知道自己虽然留下来应该也并不轻松。
穹室里已经点起了很旺的壁炉,让温暖的房间里与窗外的风雪漫天截然如两个季节。
穹室中间的地上铺上了好几层很厚的兽皮,坐在上面软软的似乎就要陷进其中。
亚历山大端着酒杯看着远处炉火,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一旁面色严肃的巴伦娣身上。
巴伦娣已经脱去了斗篷和外套,只穿着一件长长的裙子,她这时候侧着身子坐在桌旁,裙摆下两条腿相互交叠,从亚历山大的方向看去过,居然有种颇为吸引人的曲线起伏。
“那些农民真的很可恶,我派出了收税官重新核对他们的账目,结果发现很多农庄都在隐瞒收成,其中最严重的居然少缴了近一半的实物税,要知道他们种的是我们的地,却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干坏事,所以必须严惩那些人。”
“你把他们,我是说你没吊死或是砍了谁的脑袋吧?”
亚历山大有点不确定的问,他知道巴伦娣不是个仁慈的人,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就很严格,所以对别人也就更严格了些。
“我让人把那些人吊起来打了一顿鞭子,这是他们应得的,另外我罚他们不但必须在明年内把漏掉的税款和粮食缴清,而且还要缴纳罚金。”
“哦,这还可以,要知道那些农民可是我们的领民,我不想落个严酷无情的名声,另外我正需要他们做些事,所以不能对他们太严厉。”
“你要做什么?”巴伦娣好奇的问。
“我要让他们种葡萄,”亚历山大笑笑,然后他看到了预想中巴伦娣意外的神色“我知道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放心很快你就会知道我的这个决定有多正确了,不过这件事要由你来做了,所以对那些农民好点,毕竟你是他们的女主人。”
巴伦娣嘴角动了动,似乎因为女主人的称呼让她有点不自在,她裙下双腿动了动,交换了下叠放的姿势,拿起了另外一部账本。
可不等开口,巴伦娣的身子忽然一顿,她的目光还落在手里的账本上,可脸色却越来越红,终于随着一声不可抑制的低哼,巴伦娣手里的账本落在了桌上。
她的目光看向坐在地上,正温柔的亲吻她踩在地毯上光滑脚踝的那个人,然后又在一声低呼中,她的人就被轻轻放在了厚实的兽皮毯子上。
“康斯坦丁他们在热那亚做的不错,”亚历山大躺在巴伦娣身边用兽皮把两个人的身子都包裹起来,然后他微笑着对脸色绯红的巴伦娣说“你父亲已经告诉我,卡尔吉诺家似乎已经接受你叔叔提出的建议,愿意接受由你父亲推荐的一个人成为共治总督,说起来这个结果比我们当初猜想的要好的多了。”
“是啊,康斯坦丁还没有完全让人失望,”巴伦娣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可随着盖在她身上的兽皮毯子一阵起伏,她脸上露出了似是意外又像是被吓坏了的神情。
“至于威尼斯人,我还在等他们的消息,”看着巴伦娣似乎惊慌失措的表情,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着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要知道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而很快就是我正式的妻子了。”
“可是你不是对我没有兴趣吗?”巴伦娣呆呆的问“我知道你更欢漂亮女人,譬如……”
“别说话,”亚历山大忽然低头吻住巴伦娣的嘴唇,直到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才放开“听着在这段时间我需要你为我在蒙蒂纳摄政,只有你在这里我才放心,至于其他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巴伦娣有点疑惑的问“你知道那个奥孚莱依做的不错,而且也很忠诚,他完全可以为你守住蒙蒂纳的。”
对巴伦娣的疑问亚历山大无法回答,虽然都知道法国人的入侵已经迫在眉睫,但是他却不能告诉巴伦娣他知道法国再次入侵的准确时间就在5个月后。
而他这次去匈牙利原本以为可以在法国人入侵之前赶回的计划,却因为意外的知道索菲娅可能在布加勒斯特而被打破了。
所以亚历山大只能指望巴伦娣能以身为罗维雷家一份子的身份为他尽量拖延住法国人。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虽然路易十二野心勃勃,但他并没有打算吞并意大利的所有城邦,特别是因为波吉亚家缘故,法王对托斯卡纳和罗马涅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野心。
“帮我守住蒙蒂纳这很重要,等我几个月之后回来,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巴伦娣低声应了声,可接下来却又发出声惊呼,因为随着兽皮掀起,原本套在她身上那条长衬裙已经从毯子下被扔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依旧,而温暖的穹室里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甚至当快乐涌向极致时,巴伦娣的肌肤上因为激烈的欢愉而流淌下了细密的汗珠。
而当她在之后终于静静的盖着毯子躺在亚历山大怀里时,她听到了亚历山大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你可真是个让人感到意外的小人儿。”
让人感到意外的小人儿。
巴伦娣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夸奖还是失望,她只知道事后她只想懒懒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亚历山大让人给她送来的食物也懒得看上一眼。
甚至连桌上那些她一直视为责任的账本,都好像一时间失去了兴趣。
1月6日,就在亚历山大派人给威尼斯总督送去那封信过了10天之后,威尼斯终于派来了使者。
略微出乎亚历山大意料的是,威尼斯人签订一年合约的建议并不关心,倒是对他的这趟匈牙利之旅兴趣很大。
威尼斯派来的是个真正的外交官,也就是说这是个的确很难对付的人,而威尼斯人的条件也很简单。
要和平,可以,要军费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这一切都要用从匈牙利得到的好处交换。
在暗暗感叹便宜果然不是那么好占的同时,倒也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的亚历山大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底牌。
“克里特?”威尼斯人满是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他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就暴跳如雷,甚至威胁要停止谈判“谁会答应这样的条件,要知道如果我在这样一份协议上签字,等待我就只能是受到叛国罪的审判。”
“你们对克里特的统治已经失去作用了。”
“那只是暂时的,奥斯曼人不可能那么轻易攻下整个克里特,威尼斯的舰队会保护我们在海上的利益。”
“可是如果奥斯曼人占领了整个希腊和匈牙利,甚至他们的舰队可以沿着亚德里亚海沿岸直接威胁威尼斯城的时候,你们的这个海上利益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讹诈。”威尼斯人愤怒的说。
“谈判就是讹诈,这个我们都知道。”亚历山大对面这个人,他知道威尼斯人的愤怒完全是装出来的,或者说他提出的条件虽然看似苛刻,但实际上对威尼斯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不行,克里特对我们太重要了,任何打它主意的想法都是不能容忍的,即便是付出多大代价也不行。”威尼斯人固执的摇摇头“这个没得商量。”
“如果我能保证威尼斯在克里特的种植园能够得到比之前多三分之一的收成呢?”
威尼斯人的神色一怔,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头本能的向旁边扭了下,耳朵微微向亚历山大的方向动了动。
“你没听错,如果我没有记错最近几年威尼斯在克里特种植园的收成大约每年120万普特,而这个是远远低于以往的,而我可以承诺付给你们按照这个数额的三分之一,也就是每年40万普特的物租,这样一来你们每年就可以拿到……”
“160万普特,”威尼斯人的神色微微有点发沉,他喃喃的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目光闪烁,眼中露出了略显狡狯的笑意“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怎么能这么有把握呢伯爵,要知道奥斯曼人如果继续进攻,克里特就有可能真的要沦陷了,到了那时候你的所有投资可就全都扔到海里了。”
对威尼斯人的疑问,亚历山大没有回答,他向始终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巴伦娣笑了笑:“我的夫人,我想你也有什么要说的吧。”
巴伦娣这才点点头,她冷漠的看着威尼斯人,自小养成的敌意让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说一句多余的话。
“在伯爵出门这段时间我将作为蒙蒂纳的摄政,”巴伦娣面无表情的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论什么时候,蒙蒂纳都不会加入任何反对威尼斯的同盟,为此我建议以费拉拉为界,双方签订一个合约。”
巴伦娣说完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威尼斯人,直到她满意的看到了威尼斯人脸上露出的一丝凝重。
“40万普特的蔗糖税?”
“对。”
“一个即便是教皇或是枢机主教领导,也不会参与反对威尼斯的许诺?”
“对。”
威尼斯人微微咬起了嘴唇。
40万普特的蔗糖税对威尼斯来说意味着什么,使者是很清楚的。
随着海上贸易的连连受挫和海外殖民地的萎缩,威尼斯的日子已经一年比一年难过了。
原本可以为威尼斯带来巨大利润的蔗糖已经连续好几年因为减产而影响到了威尼斯的经济,甚至连那些最大的商会都已经有些因为年景不好出现了困难,而一些规模小些的商会已经开始入不敷出。
所以当听到40万蔗糖税时,他几乎没有控制住自己。
而接下来巴伦娣的承诺,又给了他另外重重的“一击”。
或许现在的蒙蒂纳还没有能到威胁威尼斯安全的地步,但是独特的地理位置却让威尼斯不得不随时小心谨慎,可以蒙蒂纳固然是他们进入罗马涅的一块绊脚石,同样的,也是他们的敌人进攻威尼斯的一道门户。
为了防止从蒙蒂纳方面构成的威胁,威尼斯不得不派出军队常年驻守,这种其实很无奈的穷兵黩武,已经对威尼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现在,巴伦娣的许诺让威尼斯人看到了个希望,在这一刻使者真的要好好琢磨下,究竟这场谈判对威尼斯来说是赚是赔了。
“帮我提前支付一笔军费,却能得到我的帮助,而同意克里特土地的转能让威尼斯得到更多,一个真正的商人是知道取舍的。”
听着亚历山大的话,威尼斯人沉默许久,终于轻轻叹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合格的商人,而您伯爵,肯定是个最好的商人。”
第二百零六章 远行
威尼斯人是怀揣着一份签署了数项条款的合约离开的。
按照这些条约,蒙蒂纳与威尼斯之间将会停止任何敌对和互不信任的行为,作为回应,威尼斯要向蒙蒂纳提供一笔足以维持军队行动的费用。
同时,蒙蒂纳与威尼斯人之间还有着其他的条约,其中包括双方的关系,也包括关于海上殖民地的归属与利益。
使者走的时候是心满意足的,因为这份协约不但为威尼斯解决面临的来自东方的威胁做出了某些保证,而且在关于匈牙利矿藏的分配上,也做出了一定承诺,也就是说只要亚历山大在匈牙利矿藏的分配上得到一点好处,这其中也有着威尼斯的一份。
同时40万普特蔗糖税的条款也让威尼斯人觉得这个协议签署得还是很值得的。
而对于亚历山大如此慷慨的承诺,威尼斯人提供的条件同样也颇为丰富。
除了为远征匈牙利担负的那笔可观费用,足以让如今因为把所有钱差不多都投入到看好的生意,而多少有些拮据的亚历山大松了口气外,与威尼斯人订立的互不侵犯条约也让亚历山大终于暗暗放松了不少。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看似并不很可靠互不侵犯是多么重要。
法国人就要来了,随着老罗维雷一时间还脱离不了带路党的身份,与威尼斯人的矛盾势必会不可避免的发生。
不论从哪方面看,蒙蒂纳都在这场冲突中首当其冲,不过也只有亚历山大知道老罗维雷在未来很长时间内可能会出现暧昧态度,而后随着与法国人貌合神离,最终再过几年老罗维雷最终会卸掉伪装,彻底站在法国人对立面。
可在这之前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带路党,所以他会和作为法国敌人的威尼斯人狠狠打上几仗,亚历山大可不想让蒙蒂纳成为老罗维雷见风使舵的牺牲品。
这也是他坚持让巴伦娣作为蒙蒂纳摄政的原因,这样不论是教皇还是老罗维雷想要用蒙蒂纳作为垫脚石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如果教皇强制下令,你可以依靠你父亲保住我们的领地,如果你父亲打这里的主意,我想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亚历山大把下巴垫放在软软的趴伏在兽皮上的巴伦娣光滑的肩膀上,感觉到身下巴伦娣身子的温暖,他低下头在她的脖颈上亲了一下。
“你是要利用我防范我父亲?”巴伦娣有点气喘吁吁的说,刚刚结束的欢愉让她全身无力,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动了“你知道我不会反对我父亲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咱们的家,至少等我回来的时候还能有个休息的地方。”
“你要走多久?”巴伦娣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希望能尽快,最好是在法国人到来之前回来。”亚历山大只能安慰着巴伦娣,可能在布加勒斯特出现的意外让他实在没有把握能那么快赶回来。
“但愿我没有让你失望,在你回来的时候蒙蒂纳依旧能成为让你休息的地方。”巴伦娣说完轻轻叹口气,她的下巴枕着自己摆放在兽皮上交叉的双臂看着前面不远处地炉里跳动的火苗,金色的火光映在她的浅色眸子里不住闪动“我觉得我堕落了,居然会为了你反对我的父亲。”
“不,这很正常,毕竟你将来是个贡布雷而不是罗维雷,所以你的选择是完全正常合理的,”看着巴伦娣的侧脸,亚历山大倒是有点意外的察觉,在火光的映照下,这张微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的平凡面孔这时候看上去平添了一丝淡淡的妩媚,这让他刚刚活动过的身子居然又有了动静“说到休息,刚才已经休息过了,现在可以继续我们的谈判了吧?”
“什么?别,啊……”
巴伦娣惊慌失措的喊声响起,随着这短暂的呼声,铺在地上的兽皮毯子瞬间波浪起伏起来。
1499年1月13日,这一天对要外出旅行的人来说不是个很友好的日子。
从头天晚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大雪到了天已经完全亮了之后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蒙蒂纳城堡前面的道路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踪迹,入眼的是天地浑成的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这样的天气显然是不适合行军的,甚至如果没有个可靠的向导,就会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迷路。
压力山大早早就起来了,他打来窗户时,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在胸前不禁一阵哆嗦,然后他在巴伦娣的帮助下穿戴了起来。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走?”巴伦娣有点艰难的问,从少女蜕变成女人的变化让她身上正渐渐显露出女人特有的魅力,即便依旧并不漂亮可她的样子已经和之前那淡薄冷漠不一样了。
“如果今天不走,我就会继续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然后是明天,后天,接下来我会因为迷恋你的身体而迈不动步子,最终变成一个意志消沉的人。”
亚历山大让巴伦娣转过身,然后帮她小心的系好裙子背后的丝带。
“现在听着,把你的身体用衣服遮盖起来,这样的珍宝只有我有权才能看到,听到了吗?”
“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里,你真是个会讨女人欢心的家伙,”巴伦娣转过身带着点恼火的说“我能猜到你对卢克雷齐娅·波吉亚也一定是这么说的,否则她不会心甘情愿的为你生个女儿。”
“那么你做好准备为我生个儿子了吗?”亚历山大并没有否认,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如果就得坦然承认,否则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我想想,”巴伦娣少有的透出一丝调皮,她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放在胸前的衣襟搭扣上,然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如果你做好准备了,那我也是。”
亚历山大露出个苦笑,他没想到巴伦娣还有这样的一面,或许是这外面大雪飘洒,房间里的温柔如春不同刺激到了他,这一刻他居然真有种就此贪恋眼前女人,不再走出这个属于自己的世界的希望。
“这可真是一场大雪啊!”
站在城堡的院子里,亚历山大抬头看着不住飘洒下团团雪花的天空,弯下腰捧起地上的积雪用力向头顶上空抛去。
雪花落下,沾在他的头发上,盖在肩膀上,甚至落进衣领的缝隙里。
阵阵冰凉刺激着有些发昏的头脑,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呼出一条气柱。
“上马!”
亚历山大向等在一旁的猎卫兵发出命令。
红色的短披风在白雪的映衬下异常醒目,即便没有阳光可以依旧被映照得发出阵阵反光的胸甲如同一大片闪动的镜子。
跳上帕加索斯脊背的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看,巴伦娣正带着她的女官还有乌利乌,以及蒙蒂纳主教与一群官员们站在铺满积雪的台阶前。
“相信我,等到第一批夏天的夜蝉开始鸣叫的时候,注意通往东方的道路,我会从那里回来的。”
亚历山大向着巴伦娣发出一声低喊,然后调转马头带头向着城堡大门奔去。
在漫天大雪中,猎卫兵默默启程,而在更远些的地方,已经做好准备的蒙蒂纳军队的士兵有些无奈的纷纷启程。
即便是那些老兵也想不到伯爵会选在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出发,看着才走出几步就开始喘息的士兵,一些人不禁开始怀疑等到了下一个宿营地,除了老兵究竟会有多少人能走完这段路。
贡帕蒂骑在马上看上前面绵延缓慢的队伍,不禁微微摇摇头。
他知道亚历山大选在这个日子出发自然是有用意的,不过看看这支军队,贡帕蒂就觉得如果他们能在这趟旅行里顺利回来,这支军队大概真的再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了。
“贡帕蒂告诉我,如果现在给你一百门大炮你会干什么?”走在前面的亚历山大忽然回身问。
“大人,这是不可能的,”贡帕蒂顶着风雪催马向前快走几步“没有人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的大炮,所以这个问题毫无意义,而且大炮太多也并没有好处。”
“为什么?”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问。
“大人,大炮是用来消灭敌人和敌人的大炮的,有时候10门大炮和20门大炮起的作用完全相同,如果太多除了碍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效用溢出,”亚历山大说了个贡帕蒂并不懂得的词汇,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的同时,亚历山大脚下用力夹了下马腹,在帕加索斯放足奔跑起来时,亚历山大忽然在风雪中向贡帕蒂喊了一句“贡帕蒂,好好活下去可别轻易死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将来你会成为元帅。”
风雪依旧,队伍劈斩开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雪,向着前面白蒙蒙的远方艰难前进。
而在他们后面,风雪如厚实的雪幕把他们掩盖在自己白蒙蒙的幕帘之下,直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最终再无踪迹。
巴伦娣站在城堡的塔桥上看着远处最后一个消失在雪幕中的身影,然后才在旁边女仆的搀扶下沿着满是积雪的台阶小心翼翼的走下塔楼。
“我的侄女,你现在是蒙蒂纳的摄政了。”托尼·德拉·罗维雷伸开两臂迎着巴伦娣走过去,在和她拥抱时主教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和之前还不一样,我得承认你真有办法,你的未婚夫是完全信任你的。”
“当然叔叔,”巴伦娣从主教怀里离开,用淡薄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叔叔“我是他的未婚妻,或者说已经是他的妻子,他当然会信任我。”
说完,巴伦娣不再理会因为她这个态度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的托尼主教,转身向站在不远处的乌利乌说:“去召集所有人,我是说所有的官员午饭后到主厅来,我要和他们正式见面。”
“夫人您不在穹室召见他们吗?”乌利乌有点意外。
“不,以后也不会了,”巴伦娣抬头向城堡高处那扇隐约能够看到的窗子望了眼“以后穹室只作为亚历山大个人的房间使用,直到伯爵回来再做决定。”
“遵命。”想了想这几天老爷与巴伦娣在穹室里没日没夜关起门来的那点事,乌利乌心下明白的躬身点头。
“你要确立自己的威信吗。这完全没有必要,别忘了这里过去就是我们罗维雷家领地,你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授权都是当然的女主人。”
托尼主教又凑了过来,他觉得刚才自己大概是有点多心了,而巴伦娣的性子又是出名的冷淡,所以她应该不是有什么对自己的不满,只是性格使然罢了。
“叔叔,你在说什么?”巴伦娣用有些奇怪的神态看着托尼主教,她只是那么看着,但那眼神却让主教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
“这里是蒙蒂纳,是我丈夫的领地,他的权威才是不容置疑的,”巴伦娣的目光瞥向丝毫那些人“所以如果再让我听到关于对我丈夫权力的质疑,我是不会原谅的。至于你叔叔,我觉得你应该回到修道院里专心侍奉上帝,至少你应该对得起每个月拿的那份圣俸。”
托尼主教愕然的看着巴伦娣,他彻底被这个侄女的话噎住了,一时间都忘了如何反驳。
“去做你们的事情吧,别忘了午饭后来见我,至于您叔叔,您就不必了。”
巴伦娣说完转身向城堡里走去,只留下托尼主教脸色难看的紧盯着她的背影。
乌利乌向面色发灰的主教恭敬的躬身行礼,然后这才颠颠的向巴伦娣的方向追去。
托尼主教站在雪地里呆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过了好一阵他才注意到四周已经空落落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脸色阴沉的想了想,随后转身向着修道院的方向走去,连身后手忙脚乱的为他牵着马追上来的仆人都不理了。
乌利乌在巴伦娣身后不远处跟着,他知道夫人应该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吩咐。
果然正在前面走着的巴伦娣停下来转身看到乌利乌就示意他走近些。
“那些农民,他们还老实吗?”巴伦娣问着。
“挨了打,怎么可能老实,”乌利乌有点奇怪巴伦娣的想法,不过他还是接着说“好在他们也没闹事,毕竟老爷对他们还是很不错的。”
“那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样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巴伦娣冷冷的说“亚历山大也许是个仁慈的领主,但是我不会允许他们欺骗他,更不会允许他们随意侵占属于领主的东西,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让那些农民明白,他们种领主的地就得为领主效劳,否则我会把他们从蒙蒂纳的土地上赶出去。”
“按您的吩咐夫人。”乌利乌又一次躬身行礼。
“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伺候过的亚历山大的其他女人不一样,”巴伦娣看着乌利乌“你觉得我是个刻薄的女人是吗?”
“您这哪的话呀,您是我唯一的女主人。”摩尔人赶紧表忠心,虽然外面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可乌利乌的脑门上似乎有点见汗“您这都是为了老爷好,我可是心知肚明。”
“但愿如此,”巴伦娣轻轻哼了声,然后她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漫天的风雪“亚历山大这次会走很长时间,我的职责就是为他守住蒙蒂纳,这是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所以我要你帮助我。”
说到这巴伦娣回头看了眼乌利乌:“也许波吉亚家的那个蠢女人只会把你当成亚历山大的贴身仆人使唤,可我不会那么愚蠢,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听我的命令,别忘了你说过的话,我是你唯一的女主人。”
唯唯诺诺的从巴伦娣那里出来后,乌利乌站在到处都通风的走廊上不住的摇着头,他得承认之前还真是有点小看这位新晋的伯爵夫人了。
或许只是因为亚历山大在身边,巴伦娣才会暂时和他仪器沉迷在爱情旋涡里,可亚历山大刚一离开这位罗维雷家的前小姐就展现出了不一般手段,这让乌利乌多少有点为老爷担心起来了。
“要是伯爵小姐也来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乌利乌就赶紧甩甩脑袋,他走回到自己那间距穹室不太远的小屋子关好门,然后才从靠墙一个不起眼的木头盒子底层摸出一封信来。
信是亚历山大2天前给他留下的,或者说这是一份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指示,其中有些乌利乌是觉得多少有点莫名其妙的。
“从现在开始要充分准备粮食,把城堡里的粮仓堆满。”
“如果凯撒回来了,就要盯住那个比利谢利的阿方索,我想可能会有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一旦蒙蒂纳与威尼斯之间的边境出现异常,切记如下两条:事情发生在4月之前那么蒙蒂纳就要做好迎战的准备,如果是4月之后你一定要劝阻巴伦娣不要冲动,而是要尽量拖延回避与威尼斯的直接冲突。”
“5月的时候,我要你出一趟远门,记住你要带上的东西,那都是我已经为你准备好的,你的目的地是米兰,而你要见的是这么两个人……”
乌利乌认真的看着那份备忘录,直到看到最后一段话。
“乌利乌,如果我不能按计划中的时间回来,我要你谨记我的吩咐,去科森察找到箬莎,把我让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然后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如同效忠我那样效忠她,另一个是你自由了,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为你准备了一笔钱,可以让你的后半生过上安宁的生活,谢谢你这些年的服务,我的朋友。”
看着那份备忘录,乌利乌轻轻吐口气小心的收起来重新放回盒子里。
然后他看着门口,脚下忽然轻轻颠了两下。
“该干活了乌利乌,主人还等着呢。”摩尔人低声自语,随后推门走出房间。
第五卷 新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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