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刨银子
作者:雪儿格格|发布时间:2024-06-29 02:30:26|字数:27518
张万询瞥了一眼刘仁礼,所有刚刚的抱怨全都没了,正主都没意见他能怎样,虽然那一筐都不够自己吃的,哎忍着吧!
刘仁礼倒是高兴,赶紧让人准备东西,张怀远叫着几个农户,拎着几个炉灶走过来。
一个是北山特制的烧烤炉,另一个是炉子上面带着一口大锅,看着上面的热气,显然已经烧了一会儿。
此时方纪忠已经派人将桌椅摆好,老皇帝坐下捧着茶盏跟张辅龄闲聊着,目光时不时瞥一眼这边的炉灶。
“方伴伴让侍卫跟着一起去劳作,今儿来了也不能光看着,都过去帮忙吧!”
方纪忠脸上的五官已经皱皱到一起,赶紧凑到近前。
“这哪成啊,身边无人保护岂不是……”
“啰嗦,赶紧去今儿是微服出巡,哪儿那么多周全,这里有张爱卿和你还要什么人,难道一定要让人知道我们身份不凡?”
方纪忠瞬间没了章程,朝着身后的侍卫挥挥手。
“都别杵着了,听从刘知州安排,跟着去劳作吧!”
那些侍卫有些傻眼,不过这是皇帝的命令有谁不服从,那就是找不自在,赶紧放下手中的兵器,跟着跳过水渠,来到刘仁礼面前。
刘仁礼倒是没啥不舒服的,有免费劳力还不好,拍拍来福的肩膀。
“你给他们分配一下垄沟和任务,让人带着他们,现在开始起金土豆。”
来福称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吩咐了一遍,随即举起一个旗子,朝着众人不断画圈摇动旗子,一遍吩咐道:
“开始起金土豆,清理干净统一送到过称处,放在自己小组号码的斗里面,开始!”
随着这声吩咐,这些农户仿佛饿狼一样,眼睛冒光朝着垄沟冲去,不是慢慢走而是跑,唯恐谁落后了。
举着手中的小铁爪子勾住秧苗,用力向上拔,一个个小心谨慎,秧苗拔出,一串儿金土豆滚落,后面跟着的两个人,赶紧跪在地上,徒手刨着,将一个个金土豆扑落干净沙土装入筐子里面。
看着他们珍稀的样子,老皇帝站起身,手搭凉棚仔细盯着田地,农民对土地的那份虔诚,在这些人的身上显露无遗,敬畏老天赐予的一切食物,这份敬畏即便他是皇帝也能深深体会。
看了没一会儿,老皇帝将身上的外衫脱掉,撸起袖子。
方纪忠那是伺候老皇帝几十年的人,就这么一个动作岂不知他是啥意思,赶紧惊恐地冲到近前。
“陛下使不得啊!”
老皇帝啐了一口,“去,你闪开你再叫这个,就去慎刑司自己领罚。”
方纪忠急得直跺脚,看向张辅龄,希望这位张大人能劝说一下,可一看瞬间蔫儿了,因为张辅龄也是一样,将外衫脱掉,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带子,将宽大的袖袍捆在背上。
“看着心痒,要不老爷也一起?”
老皇帝仰头大笑,“还是张卿家懂我,走!”
说着,这俩人也不等方纪忠,直接朝着没人操作的一垄地走去,方纪忠一跺脚,赶紧屁颠屁颠地跟过来,见到来福手中有那铁钩子,一把抢过去两个,哼哼着朝前走。
走了没两步,方纪忠回身瞪了来福一眼。
“还不过来教一下,这玩意可不是看看就会的。”
老皇帝回身警告地看了一眼方纪忠,方纪忠一缩脖子,没了刚刚的王八之气。
“这不是怕累着您!”
老皇帝好气又好笑,朝着来福摆摆手。
“到近前来,还真的要传授一下,这东西如何使用,看着他们操作很简单,可是上手却不容易。”
来福年轻,脚程快,三步两步就窜到老皇帝和张辅龄近前,从腰间再度掏出来两个铁爪子,蹲在金土豆秧苗的面前,一手抓着秧苗,一手用铁爪子勾住地上。
“这是我们在北山发明的东西,很好用,还不容易伤到金土豆,毕竟这东西娇嫩,扎出来洞就折损了。
像这样,一手抓着秧苗横着用力气扯,然后勾住秧苗根部的土,如此向后一拉,根系就出来了,这里故意几天没浇水,所以沙土都比较干,容易起。”
老皇帝点点头,学着来福的样子,蹲在垄沟前抓着铁爪子还有秧苗,用力朝后扯,看着如此简单的动作,到了老皇帝这里,那秧苗仿佛和土地吸上了,怎么都拔不下来。
最后一用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只有几片叶子,方纪忠想过来扶人,被老皇帝推开,他倔强地站起来,想了想来福的动作,再度用力去横着拔。
这一次似乎掌握了方法,一串金土豆随着秧苗跟着出来,老皇帝脸上掩饰不住地笑容,看着后面十几个硕大的金土豆,不断朝着来福点头。
“这方法不错,没想到一棵能产出这么多。”
张辅龄倒是麻利,蹲在地上,将这些金土豆全都装在筐里面。
“十六颗,这么多?”
来福笑了,黑漆漆的脸上,一排白牙,原本看着有些瘆得慌,现在看多了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越是难起的秧苗,下面的金土豆可能更多,再说我们只是将上面的挖出来了,有可能下面有非常小的,不过这些不用急着弄,这片地收获完,很多孩子和妇人都会过来捡一遍,留给他们充饥就好。”
老皇帝恍悟,看了一眼刘仁礼显然他也知道这样的事儿,不过如此一来产量虽然少了一些,可这些百姓却不至于饿肚子,听着都觉得感人。
老皇帝蹲下身子,在土里面扒了扒,果然下面还有一些没拔出来,不过那个头小了许多,最大的不过鸡蛋大小。
他没说话,朝前迈了一步,开始去拔另一棵秧苗,似乎找到了窍门,这次倒是非常顺利。
方纪忠走到刘仁礼身侧,手指戳戳他。
“陛下弄几棵就行了,他年岁大了,估计回去又腰酸背痛。”
刘仁礼摇摇头,“方公公不懂,陛下现在是真高兴,因为今年会少了很多饿死的百姓,让陛下亲自去感受一下。”
方纪忠似懂非懂地看看刘仁礼,虽然没大明白,可听着似乎很有道理,顿时词穷。
叹息一声,跑过去帮着老皇帝拾取地上的金土豆,刘仁礼叫来身侧的张怀远。
“大锅里面多煮玉米,第一锅熟了的先拿出来,再煮一锅,那烤炉上多放土豆片,这个烤了味道也很好。”
张怀远赶紧动了起来,招呼人,找来硕大的盆,将刚刚煮好的玉米捞出来,随后重新填里一锅。
如此一折腾,那浓郁的味道散出来了,老皇帝回身看了一眼,捶捶老腰将铁爪子丢给张辅龄。
“你来弄一会儿,这活儿还不轻松,看着那些农户似乎很轻松的样子,真不知道平时他们有多劳累。”
张辅龄毕竟年轻些,手上的动作飞快,朝着老皇帝笑了一下。
“对于这当地的农户来说,这里的地是他们开垦的,没有乡绅来管这也不用交田赋,每产出一颗,都是粮食也是银子,今天是收银子的日子,一个个自然牟足了劲儿干。”
老皇帝也笑了,“是啊,这就是差别,如若说这金土豆售卖的价格不低,还可以充饥当粮食,那真的是功德一件,而且是大功一件!”
第五百零一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张辅龄回身看向那锅灶的位置,凑近皇帝低语道:
“陛下别说,这动了动还真的觉得饥肠辘辘,臣想一会儿就能吃上这两样东西了。”
老皇帝的目光也跟着望过去,看着袅袅炊烟,别说还真有些饿了。
“加把劲儿,至少将这一垄地收完。”
一个时辰后,老皇帝直起腰,毫无形象地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旁边那些农户干的热火朝天,一个个脸上抑制不住地笑容,有能干的已经起了三垄地。
他看了一眼,脚下这一垄地终于弄完了,张辅龄此时已经跪在地上将这些金土豆一个个拾起来。
“终于完了,还真是累了,不过这心里舒坦。”
张辅龄点点头,“我也是如此,看着没什么,干起来现在是腰酸腿痛,不过老爷的身体真好,不像我气喘吁吁。”
老皇帝仰头笑了,方纪忠晃动着肥硕的身体,已经冲到近前,扶着老皇帝顺着垄沟往回走,刘仁礼此时也走了过来,帮着张辅龄将那一筐金土豆背上,他倒是脚步轻快,扶着张辅龄走回过称的位置。
老皇帝已经坐在椅子上,用帕子擦着脸,有些兴奋地看向刘仁礼。
“快去找人给这一垄地的收成过过称。”
刘仁礼笑着称是,那边来福早就拎着最后一筐去计算了,片刻抱着本子回来。
“这一垄地产出金土豆一共是四石,因为产量大,这边没有过称,只是用斗来计算!”
老皇帝点点头,这边的产量看着就多,自然是用最快的方式计算为好。
“一垄地四石,那么四垄地就是一亩,这个亩产岂不是要达到十六石。”
算到这里,老皇帝吓了一跳,手中的帕子都掉了,方纪忠赶紧捡起来,脸上也带着笑。
“恭喜老爷,这是大喜啊!老奴瞧着,这金土豆和那玉米不同,这个是没有芯儿,也没有皮占地儿的,这是纯纯的收获,这一亩地能养活好多人!”
老皇帝点点头,一脸希翼地看向刘仁礼,刘仁礼却瞥了一眼来福,示意他拿着账册给老皇帝看一眼别的数量,翻开一看老皇帝直接傻眼了。
前面记录的那些产量,一垄地一般都在五石左右,他这个算是最少的,瞬间尴尬的少了一点兴奋,抬眼将册子丢给张辅龄。
“这……看来是我们收的不仔细,让人去地里在看看,估计有很多没拔出来的。”
刘仁礼赶紧拦住方纪忠的动作。
“能如此已经再好不过,那些还是留给妇孺们,当做口粮吧,老爷也累了,还是喝点儿水,吃点东西。”
老皇帝并未坚持,他是真的又累又饿。
刚一坐下,方纪忠赶紧将小桌子搬过来,张辅龄也没客气跟着坐在一侧,张怀远抱着一盘子烤好的金土豆片快步过来。
刘仁礼则是将一盆煮熟的玉米端过来,放在二人面前,方纪忠一脸的不满,给皇帝的吃食怎么能如此摆放,真的是太不讲究了。
还未等他说话,老皇帝伸手抓了一片烤金土豆片,这上面没有刷油,只是撒了一些盐巴和辣椒粉,看着颜色就非常的诱人,咬了一口,瞬间瞪大眼睛。
“嗯,这个味道是真的好,如若能在灾荒的时候,吃到这样的粮食,真的是又充饥又美味,比那蒸饼好了无数倍。”
张辅龄点点头,脸上也非常的感慨,吃了两片,赶紧抓起水杯喝了两口茶,满足的不得了。
“还很充饥,刚刚饿的有些心慌冒虚汗,没想到两块下去,竟然好了很多,不怪仁礼吹嘘,这个东西是真的好,对了仁礼,这金土豆是否容易保存?”
刘仁礼递给二人一人一穗玉米,这才擦着手说道:
“这个我们已经试验过,需要挖地窖低温储存,再者那藩国人能远渡重洋带过来,自然是可以储存的,不过温度湿度都要事宜。”
老皇帝点点头,觉得刘仁礼说得在理,至于那玉米他已经知晓,这个是最容易储存的,抓起来赶紧啃了一口。
并没有多粘牙,软糯甜香,非常可口,吃着吃着老皇帝笑了,随着笑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晶莹。
“这两样东西,甚是美味,如若能在大梁北地种植就好了,每年拨给北地的粮食就占了三成,不过只要这金土豆和玉米能多送过去一些,想来边境也能稳定一些。”
刘仁礼赶紧起身,郑重其事地说道:
“陛下放心,经我们实验,这两种作物都非常的抗寒,当初刚刚栽下苗,没想到竟然来了一次霜降,当时我们都吓坏了,以为要颗粒无收。
来福想了一个办法,在垄沟里面隔一段烧起一堆柴火,用那烟熏着,连着三天的降温,这些苗非但没死,后面的涨势更加好。
后来我们就仿照当时的样子,烧了草木灰丢到地里,这些作物耐寒的效果也更加显现,按照辽北的气候,种植一季还是不成问题的。”
老皇帝激动的瞪大眼睛,有些感觉难以置信,不过按照刘仁礼之前的一些作为,这人是绝对有一说一的主儿,一丁点儿虚报都做不到,他信了。
沉默良久,老皇帝用力点点头,长须一口气,朝着方纪忠摆摆手,方纪忠赶紧上前递上帕子,擦拭了手这才看到掌心已经出了两个硕大的水泡。
微微笑了笑接过外衫穿上,看向刘仁礼。
“这里收获完毕,将这两种作物种植的事情写一个折子递上来,然后你跟着张爱卿一起进京。”
说完掸掸身上的尘土,刚要走回身看看那盆里面的玉米,指着说道:
“这个就送给朕吧,让这些侍卫也尝尝,朕还要让那些大臣都尝尝。”
刘仁礼赶紧称是,老皇帝上了马车,张辅龄走到刘仁礼近前,拍拍他的肩膀。
“将事情写清楚就好,然后把你们过称的这账册带着一起进京。”
刘仁礼有点儿懵,不过张辅龄自然是不会害他,赶紧上前扶着张辅龄上车,估计是真的累了,上马车的时候张辅龄都有些踉跄。
一切准备就绪,方纪忠在第一辆马车上高呼一声。
“起驾回宫!”
他是站在第一辆马车旁边呼喊的,拉着长音,很多劳作的人都朝这边看过了,似乎没听懂都一脸疑惑。
刘仁礼他们赶紧跪倒,他知道老皇帝这是不想隐瞒身份了,赶紧高呼道:
“恭送陛下!”
那些农户见自家大人都跪地磕头,赶紧跟着扑棱棱全都跪倒在地,朝着马车的方向弓下身子,互相还低声问着。
“刚刚那人喊什么?”
“似乎是说回宫?”
另一个年轻地说道:
“刘大人喊恭送陛下,天哪那人……那人……”
“那人是皇帝老子?”
“谁呀?”
“那个老头呗……”
“小声点你找死?”
“皇帝老子跟着一起农耕?”
“……”
后面一群农户都凑过来,没敢往前走,围着来福追问道:
“刚刚那位是皇上?”
来福点点头,一脸淡然的表情,不是他不为所动,而是看着这些人全都不干活了,有点儿恼火。
“一个个怎么都不干了,天黑前还能处理完这片地?”
这些人赶紧都散开了,不过脸上都带着笑,活了一辈子,能见到皇帝老子,都是托了刘仁礼的福。
刘仁礼站在路边,马车走过的尘土渐渐落下,车队已经没了影子,张怀远一脸激动地凑过来。
“恭喜大人,能让陛下亲临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刘仁礼脸上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眉头微微紧蹙,带着一丝担忧。
“这折子要如何写,陛下让实数报,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第五百零二章:宫中来人了
傍晚,京城,周府。
三天了,周恒压根没出门,手中整理出来的策论,还有那些算学的试题,周恒晃晃脖子,卷起来丢在一边,地上举着藤条蹲着的薛铭宇一脸的忐忑。
周恒脸上一冷,瞥了一眼铭宇。
“蹲好手举高,这算学你在家练习了这么多天,怎么越算越是错误这么多,一个三位乘除法还搞不清楚了,还有这道题,就是让你求需要种植多少树,怎么就算不明白?
之前连鸡兔同笼的问题,你都可以解决的,现在怎么了,是不是希望我很暴力的毒打你一顿?”
说着周恒站起身,抓着铭宇手中的藤条,高高举起。
铭宇也不求饶,还是老老实实撅着,双手抓着脚踝,脸上都是愧疚的神色。
“这题如若是直接给我数字我会计算,可是他弯弯绕绕这样问,如何能知晓什么意思?”
周恒一脸的懵,气得心口生疼,举着藤条来回踱步。
这小子死脑筋,整个一个榆木疙瘩,之前觉得很聪明,现在看分事儿,就这个机灵劲儿都不如薛老大。
抓起藤条,朝着旁边的椅子上就是一下。
别看藤条纤细,这玩意韧劲儿足,啪一下,将桌子上抽出一道淡褐色的痕迹,铭宇一哆嗦,赶紧再度蹲好。
周恒叹息一声,将藤条丢在地上,拍拍桌子。
“滚过来,看着这题是如此做的,用脑子听!”
随着讲解,铭宇渐渐理解,周恒知道他是有些一根筋,心思纯真,不是个聪明的,但是明事理,为人正直,这都是他优秀的地方,不过也妨碍了他对一些事物的处理能力。
不过这世上的事儿,不是都明明白白告诉你是可以怎么做,周恒让他算这样的题,不过是尝试去理解,多么无礼的要求或者复杂的环境,都要能找到破解之法,或者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在哪儿。
“……知道总体的长度,还有种植的间距,你就可以乘出所需要的均等份,不过永远不要忘记,最后要加一个,毕竟后面结尾还可以种植一棵树,这样的题就是如此分析的。
就好比盖一个房子,你知道一面墙的长宽高,还有砖的大小留下缝隙多少,你就可以计算出这面墙,甚至这个房子所需要各种材料多少,这样采购的时候就不会迷茫,至少什么都有计划。”
铭宇恍悟,当时北山建设的时候,朱三福确实在房间里面算了好久,一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将自己累成那个样子,现在想想,看来就是在算用料,怪不得北山开工这么久,压根没有什么耗损。
“看来,朱管家才是个中好手,他的算学是真的厉害。”
周恒一怔,这小子怎么开始学着打岔,自己在想办法让他捋顺思绪,他倒好整个走神儿了,想着朱三福?
周恒捡起藤条朝着桌子上敲了敲。
“欠打是吧,就不能好好听着,朱三福会心算,你行吗?虽说科举的时候算学没有多难,可现在是为了开拓你的思维方式,怎么这么讲都不用心?”
房间一角,薛老大蹲在地上抱着玉米啃着。
旁边的朱筠墨则拿着一串炸土豆片,戳了戳薛老大的手臂。
“喂,你就不去劝劝,看着这回是真生气了,你弟真的是好挨揍了!”
薛老大摇摇头,咽下口中的玉米,抹了一把嘴角。
“公子比我上心,我担心啥?再说三天了要打早打了,我看着都生气恨不得上去扇两巴掌,公子这么用心教,他还跟朱三福比,能比得了?朱三福是什么脑子?”
朱筠墨一怔,眨眨眼一脸的不解。
“朱三福很聪明?”
薛老大点点头,朝着周恒他们扬扬下巴。
“公子说了,朱三福是真的聪明,不说旁的就新厂施工这些事儿,都装在脑子里面,什么材料用多少,缺多少人工,什么都清清楚楚,这是天生的才能。
之前也就是霄伯在,所以显示不出他的能力,世子将霄伯留在大同,这才有了他施展的空间,所以他是最有脑子的一个,知道什么光什么晦,这词儿我记不住了!”
朱筠墨将竹签子放下,仔细想想别说薛老大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之前真的是小瞧这个胖子了。
“还真是,不过这一说,我还真想霄伯了,不知道他们在大同如何了?”
薛老大一脸的不担心。
“北山的玉米和金土豆已经收完了,公子说了拿出来一半晾干后送往大同,希望在大同第一个开展种植,明年大同就不会为吃食犯愁了!”
朱筠墨点点头,没再说话,毕竟周恒已经计划的如此周全,如若大同不缺粮食,父王也能更轻松一些。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响起牛三花的声音。
“薛大哥开门,跟公子说一声,宫里来人了!”
薛老大吓了一跳,瞬间呛咳起来,憋得脸通红,赶紧喝了一口水,压下去这阵感受,瞪圆了眼睛站起身,看向世子。
“宫里来人?”
世子踢他一脚,那牛三花对薛老大有意思,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不过见到薛老大的反应笑得不行。
“赶紧开门,愣着干啥?”
“哦哦,好好!”
薛老大赶紧将门打开,果然一个魁梧的身影杵在门前,两腮上带着一坨红鲜艳无比,关键是配上有些娇羞的表情,薛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
“薛大哥……”
“说正事儿,谁来了?”
牛三花有些不开心,不过知道正事儿要紧,还是赶紧说到。
“就是一个白胖胖的太监,说是宫里来的,门房让过来通知公子正好我在那,所以帮着跑腿的。”
薛老大和朱筠墨互相看了一眼,不用说也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赶紧回身,发现周恒已经过了。
“走吧去看看。”
说着出了房间,朱筠墨他们跟在后面,都是一脸好奇,毕竟这个时辰方公公来访还是有些意外的。
一到前院,看来回春堂的人都不傻,已经将方公公迎进来坐在正厅,周恒赶紧快步上前。
“方公公大驾光临,让周某蓬荜生辉啊!”
方纪忠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别说皇帝,就是他见到这个周恒也是觉得开心,这小子是真的会说话。
“咱家就是替陛下跑个腿,这会儿请周院判随咱家入宫一趟。”
周恒一怔,赶紧面带笑容,瞥了一眼身侧的朱筠墨,方纪忠只是叫自己进宫,而且是这个时间,难道是有什么不适?
他的杵状指看着油光发亮,心肺功能已经下降到了一定的程度,虽然补药顶着,还有刘仞杰在一旁调理,这会儿倒是突然有些什么症状也在所难免。
只是老皇帝从未让自己详尽诊治,显然是更加信任刘仞杰,而今天这是……
周恒脸上郑重了几分,压低声音说道:
“那周某是否要带药箱?”
这句话问的非常谨慎,没有明确人,只是说事儿,方纪忠脸上带着赏识的神色,朝着周恒微微摇头。
“不用,随咱家入宫一趟就知道了,至于其他到了还是问陛下吧。”
周恒躬身施礼,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所以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朱筠墨的身上。
“那烦请世子帮着照看铭宇的课程,刚刚我出的那些习题要在我回来之前做好,不然今夜不用睡了。”
朱筠墨看看方纪忠,虽然不解,不过既然人家不说,自然不能追问。
“行,一会儿我就拿着藤条看着他,你去吧!”
周恒点点头,跟着方纪忠上了宫中的马车,马车的影子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
第五百零三章:先吃再说
薛老大凑到朱筠墨近前,脸上带着担心。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一般进宫不都是带着你我,今儿这是怎么了,还不带药箱,不是看病,难道是研究军机大事?”
朱筠墨一把将薛老大的嘴巴捂住,环顾一周,这个时候街上的人不多,拖着高大的薛老大直接回了府内。
“关门落锁。”
随着吩咐,门房的人将大门赶紧关闭,都谨慎地看向世子。
众人皆知,世子和周恒关系好,这个时候自然是听朱筠墨的安排。
见大门关闭了,朱筠墨这才松口薛老大。
脸上严肃地环顾一周,看到屈子平朝他摆摆手,屈子平赶紧上前来。
“让人前后门都看好,府中的人都不得随意外出,门口留着人随时看着周恒是否回来,如若戌时末人不回来,再让薛老大去宫门口等着,行了都各回各院,别随意走动。”
如此一吩咐,众人似乎有了主心骨,虽然担心周恒的安危可这不是着急的事儿,做好自己该做的才是真正的不添乱。
薛老大此刻也镇定下来,刚刚确实是有些慌了,见朱筠墨朝着后面走,他赶紧跟上,脸上带着歉意,知道刚才自己妄言了。
回到周恒的院子,铭宇还在房内写东西,朱筠墨朝着薛老大身后晃了一下头,薛老大赶紧将房门关上。
随后站到朱筠墨面前,赶紧认错。
“世子我错了,刚才言语唐突了。”
朱筠墨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说道:
“朱三福不在,如若他在还能帮着我分析一下,现在看不出皇伯伯找周恒是什么事儿,周恒临走时候问的那句话意思很明显,如若是去宫中诊治,自然是要带药箱的。
药箱不用,那就不是看病,至于新谈的生意,什么都没有开展,北山也只是开始动工建设,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初见成果,只不过是福建派人去守护橡胶园了。
再说如若是谈合作的事宜,也是带着我一起,单独叫周恒,难道是因为给宁远候他们诊治的事儿?”
薛老大摇摇头。
“之前听德胜说过,宁远候恢复的虽然不快,可现在扶着那支架能走一刻钟,至于几个其他的老将军,除了苍将军的假肢还没有只做好,别人都在康复中,而且比半个多月前大有进展。”
朱筠墨眯起眼,想了一下站起身看向铭宇,那小子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抱着一大堆纸张在奋笔疾书。
朱筠墨走过去看看,他记得周恒临走的时候说过,让自己看着铭宇答习题,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暗示?
想到这里,朱筠墨赶紧上前,翻动他面前的习题和册子。
“周恒让你先写什么,说是一会儿要进行检查的?”
薛铭宇一怔,将面前的两张硕大的纸递给世子,脸上虽然不解也没敢多问。
朱筠墨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上面写了几个策论的题目,周恒倒是分析的仔细。
一个是根据现在的边关形势,来分析一下几国之间的关系,再者将近年变冷的气候,和鞑靼进攻的频率进行了分析,按照这个方向,倒是真的找出了一些规律。
至于其他的问题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都是水患蝗灾干旱,所有的这些自然灾害,如若假设出现的时候,要如何进行应对。
朱筠墨再度将目光落在那个边境分析上,如若说关联,那么他们供应军需药品,还有制造救护车和方舱医院,以及还有那热气球岂不是都在涉足边境的布防,难道是因为这个?
朱筠墨放下那张纸,看了一眼铭宇。
“你抓紧写,周恒都给你规划好需要写的方向还有主要内容,剩下的用华丽词语修饰一下就行了,考不中前三甲,小心我揍你。”
铭宇一缩脖子,没想到世子能说得如此有理,赶紧答应了一声埋头继续书写。
薛老大赶紧凑过来,“现在怎么办?我们去宫门口等着吗?”
朱筠墨摇摇头,“能让方公公亲自来,说明皇伯伯找周恒还算重视,至于没叫我去,我想恐怕在场的有别人,不适合我这个闲散世子在场,走我们去曹将军府上打听一下!”
……
周恒跟在方纪忠的身后,一路上方纪忠没说话,周恒更没有多问,人家都说了,到了宫里就知道,这时候问多了只会适得其反,再者如若真的是犯了什么错,估计早就将自己绑了。
因此周恒现在反倒不紧张,跟着方纪忠的步伐,快步进入御书房。
一进门发现御书房里面有很多人,这倒是让周恒有些意外,毕竟每次被叫来,都是跟着世子单独觐见,只是微微抬头扫了一眼,看到那些高品阶的朝服赶紧将头垂下。
卧槽,怎么又是穿着便装来的?
这官服发了之后,竟然一次没穿过,今天方纪忠急匆匆带着自己进宫,也不给自己换身衣裳的时间,真的是不大厚道。
方纪忠此刻已经快步走到皇帝近前,朝着老皇帝施礼。
“陛下人带来了。”
皇帝抬眸看了一眼,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下文。
周恒朝着两侧看看,左边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就是户部尚书闻昌晋,那人抄着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老神在定的模样。
后面站着的还有几个人,周恒都不认识,不过右侧倒是有个熟人,张辅龄站在两个武将旁边,周恒想都未想,赶紧凑到张辅龄后面,老老实实站着。
老皇帝此时抬眸看了一眼,这才说道: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让张爱卿说说吧!”
张辅龄躬身施礼,看向老皇帝说道:
“是,三日前,臣跟着陛下去了通州,那里选出百亩中田,种植了两种作物,此时已经收获完毕,将两种作物的详情,报给诸位参详。
第一种叫做玉米,种子金黄色可作为粮食食用,作为粮食可以储存五年以上,第二种叫做金土豆,果实有两拳大小,可以作为主食食用,也可以制作成菜品,温度适宜可以储存两年。”
张辅龄说完,方纪忠一挥手,后面跟着进来十几个小太监,前面的抬着两个硕大的筐,后面的捧着一个个托盘,上面盖着盖子。
这些大人互相望望一时间没搞懂老皇帝的意图。
闻昌晋赶紧拱手施礼,看着老皇帝问道:
“陛下这是何意?”
老皇帝倒是好脾气,笑着扬扬手。
“先尝尝再说,没吃过无法理解接下来朕要说的话。”
闻昌晋看了一眼那些托盘,没再多说话,方纪中一挥手,这些小太监将托盘放在一张桌子上,随后将上面的盖子逐一掀开,各种吃食呈现在眼前。
有玉米饼、烤玉米、玉米粥、玉米面条、蒸金土豆、炸金土豆片、烤金土豆片,还有一盆土豆炖羊排,浓烈的香气让这些人都凑了过来。
张辅龄倒是不客气,毕竟叫过来的这个时间有些晚,还没有吃饭抓起一个碟子,就各取了一些,快速送入口中,那羊排炖土豆极为烫,他不断哈气。
老皇帝也已经快步走过来,热情地招呼道:
“这试吃就是试吃,所以没安排椅子,你们各自尝尝,吃完再说。”
说完也不管他们,方纪中早已给皇帝各种夹了一点儿,他倒是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第五百零四章:御书房议事
周恒凑到张辅龄近前,抓起一串烤土豆片就开吃,咬了两口瞬间顿住,张辅龄瞥了一眼,一挑眉那意思你咋了?
周恒微微摇头,躲到他后面低声说道:
“切的太薄,所以烤的有些干,这个要烤的起泡泡,外面酥脆,里面软糯,那样才好吃。”
皇帝离着近,早听得一清二楚,他也拿起一串,尝了一口,看着周恒乐了起来。
“你这嘴巴甚是刁钻,只是咬了一口,就能说出问题,不过这个烤的是有些干了,不如来福烤的香甜。”
方纪中赶紧凑过来。
“要不老奴让人重新烤一份儿?”
老皇帝摆摆手,看向旁边的几个人,闻昌晋只是略微尝了一下那个玉米饼,还有一片烤土豆,别的并没有动。
那几个武将和文官大人,倒是比较实在,什么都尝了一下,偶尔还点点头。
“说说吧,这些东西口味如何?”
那武将倒是直肠子,咧嘴笑了起来。
“最好吃的莫过于羊排那盘,这东西软糯,里面全都是羊排的味道,似乎比单独烤羊排还好吃。”
另一个也凑过来,不断点头。
“臣也觉得如此,另外那个烤玉米也很好吃,有嚼劲儿,这东西一定抗饿。”
一个看着很魁梧的文官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臣尝了,这些吃食虽然算不上山珍海味,不过比一般的糙米或者黄米要好吃多了。”
闻昌晋施礼,“陛下可是要推广种植?”
周恒一怔,没想到这个闻昌晋如此聪明,看来这货也不是白给的,能在户部干尚书,而且经久不衰,自然有他厉害的一面,看来自己还是要小心啊!
老皇帝笑了,“正有此意,叫刘仁礼上来!”
说完,老皇帝回到座位,这些大臣也都站好,片刻刘仁礼跟着一个小太监走进御书房,余光看了一眼张辅龄和周恒,原本慌乱的心,瞬间安稳了不少。
刘仁礼赶紧上前,给老皇帝见礼。
“通州知州刘仁礼见过陛下!”
老皇帝摆摆手,“无需多礼,刘爱卿将你们通州种植玉米和金土豆的事情介绍一下吧。”
刘仁礼赶紧称是,让他说这个自然是如数家珍,也少了几分紧张的感觉。
“去岁,臣义弟周恒,就是太医院左院判,他从藩国人手中得了两种东西,就是这玉米和金土豆,在北山暖房进行培育,期间发现这两种作物生长周期短,又极为高产。
臣觉得可以尝试推广,这才在通州选了百亩中田进行实验种植,这其中有平原田地八十亩,坡地二十亩,从育种到成熟总共花费一百天时间。
三日前进行了收割,这两种作物虽然达不到暖房的产量,不过也非常惊人,玉米亩产均值达到十二石,金土豆亩产均值达到二十四石,这几筐就是带过来的样品。”
刘仁礼的语速不快,这些数字一说出,整个御书房的人瞬间都是吸气声,这数字着实让在场的各位大人都十分震惊。
闻昌晋身侧的一个人,赶紧朝着老皇帝施礼。
“刚刚陛下说三日前曾去了通州,难道是看到刘知州他们收获这两种作物了?”
老皇帝双手支撑着膝盖,甩甩双臂,脸上带着笑容。
“正是如此,得到消息,朕带着张辅龄一起前往的通州,一时兴起,还跟着收获了一垄地的金土豆,现在朕的手臂还是酸痛的,不过看着如此多的收获,真的是欣慰啊!”
张辅龄赶紧拱手,“陛下确实辛苦了,那一垄地下来,臣也是腰酸背痛,真的是平时少了这种劳作。”
周恒一头黑线,这俩人一唱一和,在回忆一个战壕劳作的情景,这让在场的人多尴尬,听见了都没带你们去,是不是要自己反省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武将退后两步,再度走到桌子前,掰了一块玉米饼塞入口中,比之前还要仔细地品味了一番,这才回到原来的位置。
“刚刚没仔细品尝,现在才发现,这饼子虽然入口感觉有些硬,不过仔细咀嚼竟然还有一丝甜味,水分也少,不知这饼子能存放多久?”
说完抬头看向刘仁礼,显然这个问题是直接问刘仁礼的。
刘仁礼没急着回答,而是将手伸入怀中,翻找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饼子,当然这个饼子没有桌案上的那个精致,上面还有手指拍打留下的印记。
将这个饼子掰了一块儿,递给那个武将,那人倒是没客气,抓起来塞嘴里,动作稍微一顿,随即用力咀嚼起来,片刻吞咽下去看向刘仁礼。
“这身官服一直放在车上,我们这些日子很忙,没有穿过,现在算起来应该是八日前存放的,虽然有点儿干,但吃起来并没有腐坏变质,至于能存放多久这个还真没试过它的极限。”
那武将瞬间瞪大眼睛,蒸饼最多也就存放六七日,不过那口感跟咬石头差不多。
从刘仁礼掏出布包的时候,他就仔细看了,布包上折叠的印记非常明显,绝对不是一两天能形成的。
他看着刘仁礼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信了,回身看向老皇帝。
“陛下这饼子可以做军粮,比蒸饼存放的时间长,口感更好一些,能否大量提供,老臣希望兵部能筹集这个作为粮草供应。”
周恒一听,赶紧微微垂头,这家伙倒是直接,上来就让兵部给筹集玉米做军粮,要知道现在还没有大面积推广,只有推广了才能有高的产量,现在说军需实在是太早了。
果然,闻昌晋赶紧上前一步。
“陛下,这作物是否能大面积培育,还有是否可以长时间储存,这个都需要进行验证,单单靠如此一个实验田,就让百姓改变千百年来的种植习惯,这个太难了,再者这里面还涉及到田赋。”
老皇帝点点头,“闻爱卿说得有道理,刘仁礼这玉米和金土豆可以种植在什么样的田地,这个你们可做了实验?”
“众所周知,今年春天通州春涝,我们挖掘水渠早早应对,并未造成大的损失,不过种植之初,田地里面还是过于湿。
之后为了衡量这两种作物是否抗旱耐寒,并未进行施肥,只是在霜降严重的日子,在田里烧了两次枯草,这八十亩普通的中田在接穗和开花的时候灌溉一次,二十亩坡地则没有进行灌溉。
在收割的时候发现,坡地种植的金土豆产量更高一些,玉米则没有明显差异,因此我们判定,这两种作物,抗旱耐涝抗寒能力强,即便是辽北苦寒之地,种植一季不成问题。”
这番话瞬间震惊了在场的人,闻昌晋身侧刚刚那个发问的人,一把拦住闻昌晋,朝着刘仁礼挪了一步。
“你的意思是,这作物可以在苦寒之地短时间收获,你可知辽北之地近年来八月就可能飞雪?”
刘仁礼点点头,脸上一副了然的神色。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现在有种植的方法,即便是通州,也可以做到两季种植,不过是三天时间,陛下和张大人那日去的田地,现在已经翻好,负责育种的人员正在筛选良种,五日内就可以进行种植,八月十五前后又可以收获一次。”
那人一怔,“两季?”
第五百零五章:大梁第一稀泥
闻昌晋嗤笑一声,脸上带着不屑。
显然对这个解释心存怀疑,整理了一下官袍,眼神儿都没给刘仁礼一个。
“两季?京城现在三月才算初春,八月就偶有飞雪,如若是一年两季,岂不是长江以北之地都可以两季,比那江南水田都要高产?”
原本讽刺的话,说得义愤填膺,老皇帝没说话,似乎这样的场面才是他最喜欢的。
刘仁礼压根没生气,反倒认真地朝着闻昌晋施礼。
“这位大人说的是,如若这两种作物推广开,尤其是让一些没有土地的农户去开发荒山坡地进行种植,一方面是开垦了新的耕地,另一方面提高了产量。
最重要的是,不会再因为田赋和租子双重压力,让农户劳作一年还要挨饿,这才是陛下看中此事的原因。”
老皇帝看向闻昌晋旁边一直没说话那人,耐心地问道:
“卢爱卿你怎么看?”
卢平北朝着老皇帝施礼,看了一眼那个武将这才缓缓说道:
“这玉米作为粮草完全可以,虽然吃着没有多么美味,可比蒸饼好了许多,臣觉得可以在京畿周遭尝试种植,兵部可以接受这样的物资作为粮草之一。
就像这位刘知州所言,这两样作物并不挑选土地是否肥沃,而京城周边这样的坡地盐碱地还有荒山数不胜数,如若减免税负,让佃户可以尝试开垦种植,岂不是一举三得?”
老皇帝仰头笑了起来,用力拍拍扶手,指着卢平北说道:
“说得好,朕也觉得此事可行,你们是没有见到收获的场景,等秋季这次收获一定要带着你们一起去。”
周恒忍着笑,这老皇帝真是坏,想要让这些大臣都体会一下农耕的辛劳,还美其名曰带你们去看看。
就在这时闻昌晋上前一步。
“陛下,这农耕不是小事儿,要从长计议,这千百年来,北方耕种以麦为主,南方则多为稻谷,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就是如此,如若让农户突然之间种这些,他们如何能接受?”
老皇帝并没有反对,只是看向张辅龄和刘仁礼,其实说实话,虽然张辅龄很支持刘仁礼的耕种,但是这个问题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
普通农户如若不认可,那么这东西再好也没用,现在是试验田,什么都是你自己找的人手,之后呢?
难道所有的种植都要自己找人,自己弄?
刘仁礼一顿,这个问题他真的是想过很多次,因为毕竟大面积的田地都掌控在乡绅手中,想要推广种植,尤其是在通州全州种植,这个需要考虑的问题就多了,可不是开垦一两块荒地能够解决的问题。
就在他顿住的时候,周恒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不大,人站直身体朝着张辅龄的方向还挪了挪。
在这御书房里面,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谁的心思,闻昌晋眼睛用余光瞥了一眼周恒。
这小子他认识,记得跟朱筠墨回京的时候,这个人就在朱筠墨身边,做生意、赚银子、进太医院、给太后施救。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惹人眼的事儿,他们害得女儿没了诰命,外孙无法科举,这些想起来就让他心如刀绞,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笑容抬起头。
“陛下今日议事,不知太医院的人在这里是……”
皇帝笑了,显然对闻昌晋的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意外,甚至是非常高兴终于有人问起的样子。
周恒抬眼仔细看着他们二人,只见老皇帝变换了一个坐姿,随即说道:
“这个还真要让周院判过来,要知道这良种,可是周院判从藩国人手中买的,你们谁懂得藩国话?”
闻昌晋笑着拱手抱拳。
“我大梁人才济济,在太常寺四夷馆有多位像胥,狄、蛮、戎、夷等皆有精通,想来那藩国语自是有人懂得的。”
周恒懒得理他,张口闭口就开始这样冷嘲热讽,说这些有个屁用,有种你自己去联系啊,自己去找这些种子啊!
周恒笑了,朝着皇帝一施礼。
“陛下和诸位大人商议民生社稷的大事,臣还是回避一下的好,不然在这里真的要遭人诟病了。”
老皇帝一摆手。
“让你在这里不这是听听,毕竟周爱卿是亲自与藩国人对话过,如若旁人遇到此事,或许都不会尝试,这才是关键所在。”
周恒真的想给老皇帝鼓掌,这货是真的不要脸,和稀泥大梁第一。
这说的完全是两码事,让双方拱火,然后让双方争论,这样他才能找到平衡点,达成自己的预期。
周恒一听,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站好压根没搭理闻昌晋,如此样子让在场的人都纷纷侧目。
要知道这些文臣,一旦遇到点儿什么事儿,观点不一样,上来就是生刚。
有时候嘴巴刚不过还在朝堂上直接动手,扯头发用笏板砸,或者开踹的情况比比皆是。
每隔几天,如若不上演一次全武行,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而眼前这个周恒,听完闻昌晋和老黄所说的话后,压根没接茬,只是微微垂眸看着脚下。
如此一来,让闻昌晋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完全泄了力。
他倒是没气馁,转身朝着老皇帝一拱手。
“陛下这见到藩国人,还有购买这两样作物的种子,都是周院判交易的?”
老皇帝点点头,“正是如此。”
闻昌晋嘴角一扬,朝着周恒瞥了一眼。
“如此重要的事儿,老臣觉得需要进行验证一番,莫不如让四夷馆的像胥过来,跟周院判交流一番,也好知晓那藩国话到底是哪儿的话?
农事是立国之本,但凡改变丝毫都要谨慎行事,毕竟陛下下达的旨意不能朝令夕改。”
老皇帝点点头,那位卢尚书却一脸的不认可,瞥了一眼闻昌晋,挥动了一下袖子。
“闻尚书的推脱之言好生会说,你若不愿推广,自是不用你来做,我兵部在各地屯田所还是有良田的,如此一来我们跟刘知州买些种子即可。
之后,请人过去帮着指导一下种植之法,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难道四夷馆的人,通晓这天底下所有国度的语言?还是说你闻尚书博学,读遍天下书,也会那藩国话?”
周恒差点儿破功,这人怼人的功夫真的是了得,说话句句命中要害,这个时候不适合掏出小本本,不然他真的想将他刚才说的话全都记录下来。
闻昌晋倒是不生气,只是抬头看向陛下,老皇帝捏着胡子在那里笑。
“别说朕还真的感兴趣,算是满足朕的好奇心,去请人过来看看。”
方纪中那是立马执行的主儿,快步走到御书房门口,赶紧吩咐人去找四夷馆的人过来。
这部门是年辈儿不用的地方,不过一旦要用就是大事儿,不是打仗就是使团来访,或者是进行审理。
两个小太监撒丫子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方纪中长出一口气。
等候了片刻,那两个小太监带着十几个人,快步跑了回来,别说那动作还非常的迅捷。
众人来到门前,全都顿住脚步,努力调整呼吸,一个个求饶般的看向方纪中,其中一个算是大胆的,朝着方纪中呲牙笑着问道:
“刚刚传话的小公公说的不仔细,请方公公给指点一二,让我们四夷馆的人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第五百零六章:特区
方纪忠环顾一周,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抬抬眼皮,哼了一声。
“陛下召见岂不是要紧事儿?”
如此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让那个发问的人瞬间惶恐至极,赶紧躬身施礼,跟着方纪忠的步子进入御书房。
方纪忠赶紧走到老皇帝近前,躬身说道:
“陛下四夷馆的人带来了!”
老皇帝看了一眼进来的这些人,随即问道:
“听闻爱卿说,你们四夷馆通晓各国之语,那今日就跟辨认一下周院判所言吧。”
那几人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纷纷拱手施礼,周恒一看该自己出场了,这时候也不能退缩,微微躬身随即看向几人。
“Do you speak English?Francais?”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大人都看向后进来的几个四夷馆的人,那几个人互相望望,顿时傻了眼。
这特么是什么话?
咋从来没听过?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除了不解,剩下的只有惶恐。
那个刚刚问过方纪忠的男子,赶紧抱拳。
“不知这位大人所言是那种语言,似乎……似乎没有听过。”
此言一出,闻昌晋和老皇帝的脸上顿时都阴沉下来。
这是四夷馆的人,是大梁引以为傲的语言研究之所,叫过来当值的几个人,竟然一个都听不明白,还问这是什么语言,这脸都丢尽了。
周恒倒是没想那么多,原本遇到那人也是意外,至于他自己的语言水平有几斤几两自然是清楚的。
看向那个发问的人,周恒淡然地说道:
“刚刚我说的是两种国家的语言,当然都是藩国话,这两种语言在遥远的国度有很多国家可以共通,一种我叫做英吉利语,另一种是法兰西语?”
那几个人互相看看,老皇帝脸上的不悦,不用说什么他们已经惶恐的不行,哆嗦着赶紧拱手说道:
“陛下圣明,这两种语言四夷馆并未有所涉猎,毕竟来我大梁国的人中,说这两种语言的人还并未遇到过。”
老皇帝哼了一声,看向下面的几个瑟瑟发抖的人。
“未曾遇到过?那周院判为何遇到了来自这个国度的商人?为何他们再天津港停留多日你们都不知晓?”
周恒一看老皇帝的周身都是冷气,眼光带着杀气,这时候要是治罪这几人,出了这个门,满京城都该传扬,周恒如何跋扈,引得陛下震怒,杀了四夷馆众人,这样的骂名还是少点为好。
现在想来,这闻昌晋够阴狠毒辣的,叫来四夷馆的人,进可攻,退可守,问住自己就是他的能力,问住他们,皇帝震怒就是自己跋扈,简直不要太会算计。
虽然心里恨得压根痒痒,这会儿还是要安稳住。
“陛下知晓臣去岁受伤,对记忆有些混淆,很多事儿都记不起来,只是残存的片段记得,祖父曾救治过藩国人,这些人也都是从海上而来,距离我们大梁远隔千山万水,因为船只受损才漂流到大梁地界。
因而这些人来到大梁的毕竟少之又少,我只是记着他们的人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身上有一股子特别的膻味。
那日我的随从只是偶然在街上碰到这样的人,觉得他们卖的东西新奇才带过来给我看,所以这些不过是偶发事件,如若是毗邻之国,想来四夷馆众人了解会很多,望陛下息怒。”
老皇帝看了一眼周恒,微微挥挥手,周恒赶紧站到一侧,脸上盛怒的表情也淡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愤愤然,花银子供养的一群人,都不如一个周恒好用,不上火是不可能的。
“四夷馆众人闭门研学枉顾朕心,所有四夷馆众人罚奉半年以示惩戒,今后凡有来我大梁之外族,必解其语退下吧!”
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人,赶紧跪倒谢恩,退出御书房。
那个为首的人,看向周恒的目光带着感激,他很清楚,刚刚如若不是这个没穿官袍的人求情,今天他们几个死罪难逃。
老皇帝长出一口气,显然他有些乏累了,抬眼睑看向下面的众人。
“这两种作物,无论是何种渠道来的,现在在通州算是种植成功了,产量朕和张爱卿也瞧见了,数量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大面积种植,想要推广不是朝夕之功。
朕想着,既然在通州种植成功,那就现在通州进行推广种植,至于田赋还有乡绅的种植之法,刘仁礼你来想出一个章程,无需顾忌原本的税负标准,拿出一套章程来。
张爱卿之后呈上来,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退下吧!”
周恒一挑眉,没想到老皇帝倒是很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准备建设特区吗?
章程好定,但朝臣们尤其是这些御史,定然会炸毛,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刘仁礼和张辅龄,他倒是乐得看到这二人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越是如此,他们越是没有退路,并且只能忠于老皇帝,一旦新君登基,第一个受挫被惩治的,估计就是这两个人。
就在周恒念头一闪的档口,闻昌晋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陛下万万不可,虽然陛下已经亲眼所见这两种作物高产的情形,可一个通州都全部推广,如若控制不当,就会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若农民暴起反抗,这不是毁了陛下用心?”
老皇帝这回倒是没有什么犹豫,抬手制止了闻昌晋的慷慨陈词。
“岂能因噎废食,此事无需再议,朝中也禁止议论此事,章程拿出来张爱卿随时送到宫中,你们退下吧!”
闻昌晋似乎还要说什么,被身侧的一个大人拦住,周恒自是乐呵呵地退出来,站在门口稍微等了一下,张辅龄和刘仁礼出来了,他赶紧点点头。
就在这时,闻昌晋迈步出来,看了一眼周恒他们冷哼一声。
“哼,不学无术之辈,何时起太医院的大夫也能商讨国家政事,真的是让老夫开眼了。”
张辅龄抓住周恒的袖子,他怕周恒年少气盛,想要阻拦,周恒笑着朝他摇摇头,毕恭毕敬地给闻昌晋施礼。
“闻尚书好,几个月不见,闻尚书还是如此暴躁,要知道易怒伤肝,看着闻尚书的脸色,还有略发紫绀的唇色,您可需要好好保重身体,勿要劳累,如若需要太医院的御医诊治,在下可以随时派人过去。
至于今日,想来闻尚书也看到了,在下身着便装,原本在家被方公公急匆匆叫来,还以为要出诊,至于商讨国家政事这六个字,可是万万担当不起,如若闻尚书有所质疑,可以去质问陛下为何有此举。”
说完周恒垂眸站在原地,没有不敬,也没有谄媚,就那样淡然地站着,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闻昌晋气得不行,指着周恒你了好一会儿,什么话都没在说,一跺脚转身走了。
另一个文官周恒记得,这人一直站在闻昌晋身侧,似乎在闻昌晋与老皇帝辩驳的时候,他曾经拉着闻昌晋,显然二人的关系很好。
这人瞥了一眼周恒还有张辅龄他们,快步追闻昌晋而去。
周恒撇撇嘴,目光盯着那二人,突然感到肩膀上一重,就这一巴掌差点儿将他拍翻,回身一看,那两个武将还有另一个大人站在周恒身后,动手拍周恒的就是大人。
“你……干啥?”
第五百零七章:送上门的培训费
说老实话,周恒看着这人有些眼熟,不过想了一圈,似乎自己到京城后,除了宁远候还有几个老将军,真没给朝中大员看过病,怎么可能看着他眼熟?
就在周恒脑中大战的时候,这人倒是笑了,竟然朝着周恒拱手施礼。
“周院判别猜了,我们没见过,不过要谢谢你医治家父。”
周恒赶紧错开身子,一脸的疑惑。
“不知大人是……”
张辅龄赶紧介绍道:
“这位是兵部尚书卢平北卢尚书,宁远候的长子。”
周恒恍悟,没想到啊没想到,宁远候的儿子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武将的儿子竟然能做到兵部尚书,想到卢二爷唯唯诺诺的样子,真想不到这二人能是兄弟。
“卢尚书客气了,周恒只是履行医者本分,如若要谢,还是谢陛下吧!”
卢平北摆摆手,脸上一副了然的神色。
“无论是太医院还是各地的名医,我找了不知有多少,不过他们对家父的病症都无计可施,对于周院判的医术和人品,家父不知夸了多少次,今日见面更是让我刮目相看。”
那两个武将也凑了过来,看年纪和宁远候相仿,看着周恒还有刘仁礼一脸的笑容,朝着张辅龄不断点头。
“你们果真厉害,这两样东西我们觉得非常好,只要能达到一定的数量,供应军中,我们照单全收。”
张辅龄赶紧施礼,要知道这三位能支持,可是最好不过,至少产出的粮食可以不愁下家,这就是最好的支持。
“三位放心,稍后回去在下就带着刘仁礼整理出章程来,此事虽然做不到万全,还是要尽量保证农民的温饱还要完成推广种植。”
卢平北点点头,“不过说起来,这个确实不容易,如若需要我们帮衬就私下说一声,此事也是关乎军中的大事。”
张辅龄赶紧道谢,刘仁礼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木讷地站在张辅龄身后,见张辅龄拱手施礼他也赶紧跟着做。
卢平北瞥了一眼周恒,朝旁边伸手示意。
“此事说完,我还有一事想要问问周院判,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恒一怔,赶紧跟着卢平北朝着前面走了几步,下了台阶,旁边的小太监倒是乖巧自然地退后几步。
卢平北说道:
“听家父说,你在研究军需供药之事?”
周恒恍悟,看来这事儿宁远候还是非常惦记的。
“是,不单单是成药,还有一些特殊车辆、军医的培训,毕竟知晓药物和应用不足以治疗一些伤痛,军中最多的就是刀剑伤,这样的伤缝合和手术治疗效果更快更有效。”
卢平北眼中放光,看向周恒的眼神都不一样,他不断点头。
“周院判言之有理,这军中确实如此,看来你是用心研究过,那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此事陛下已经跟我聊过,我觉得宜早不宜迟,尤其是人员的培训,想要将各军之中的军医调集到京城,也不是瞬息能成的,我想这两日就开始调集人员。”
周恒想了想,如若现在人员过来,最快半月才能集齐首批人员,医学院那边倒是也能准备妥当。
“可行,首批人员不易太多,控制在百人左右为宜,这样可以分成五个班,我这里的培训人员也能调配开,太多怕是学习上会进展缓慢。”
卢平北点点头,非常认可周恒的分配,其实所有军中的大夫集合起来,也就能一百多人。
“那就如此定下,不过军中医者原本不足,如若没有做过军医之人,是否能跟着学习?”
周恒笑了,朝着卢平北施礼道:
“这些军医去学习的时候,卢尚书也可以跟着去北山看看,那里对外也招收大夫,很多都是普通农户,从识字到学习医术,每一门功课都有,可以说是从零开始。”
卢平北抿紧唇,用力拍拍周恒的肩膀。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之后第一批人员到位,自是要去看看,这军医如若能多些,军中将士也能多活几人,对军中士气有着不小的提升,至于培训的费用,你放心每个人按照五十两补给你如何?多了可真是拿不出银子了。”
周恒一挑眉,这个卢尚书真的很上道,不用自己说,这就主动说银子的事儿,这还真是少见,他赶紧施礼。
“身为大梁子民,自然要替君分忧,培训费用卢尚书定就行,您放心我们都是实践合格才能放回去,不过之后恐怕要和刑部多要些死囚的尸身了。”
卢平北一怔,最后半句话让他有些不解。
“死囚尸身?为何要用到这个?”
周恒赶紧简单介绍了一下,卢平北这才明白这些死囚尸体的用处,不断点头。
“这个方法甚妙,如若能在死囚尸体上练习好了,再给人来手术或者治疗更加熟练,不过是不是用活人的效果更好?”
周恒下巴差点儿惊掉,微微张着口看向卢平北,这货真的是文官?
这说话怎么这么瘆得慌,来不来就人体实验,这也太黑暗了,这也就是古代,如若是现代会被人权维护者批判死吧!
见周恒如此惊讶,卢平北眨眨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怕周恒没明白,赶紧接着解释道:
“边境常年会有俘虏,至于有些死囚罪大恶极,让他们直接死了反倒是没什么用处,如若能用来做相关的实验,岂不是更好?”
周恒赶紧摆手,这玩意可不想弄,会遭报应的。
“别,卢尚书的意思,下官明白,不过这活人实验还是算了,毕竟北山有医学院的附属医院,等他们学习一段时间,就可以跟随老师学习相关的手术,因为附属医院有免费治疗的名额,还是有很多人报名的。
而这样的真实病例,即便是看一看也有裨益。”
卢平北点点头,既然选择信任周恒,自然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那成,此事就这么定了,稍后就去布置,你那里也要抓紧准备老师,至于培训的银钱准备好就会送去。”
说完,卢平北直接走了,他倒是非常的干脆,那两个武将见卢平北走了,也赶紧追上去。
张辅龄和刘仁礼这才走到周恒身侧,张辅龄看看他们两个说道:
“既然要商议章程,还是到顺天府一叙吧!”
周恒差点儿呛到,顿时有种走跟我去局子里走一圈的感觉,别说还真是周身难受,赶紧伸手拦住张辅龄。
“张大人,要不一起去我府上,大哥也好久未曾回来,让他们准备些吃食,即便商议的晚些也不要紧?”
张辅龄原本想拒绝,听到吃食瞥了一眼刘仁礼,瞬间笑了起来,还朝着身后的御书房指了指。
“刚才人多,我也没好意思多吃,仁礼你可拿回来金土豆了,那东西烤了太好吃,我回来好久都在想着这个吃食。”
刘仁礼顿时笑了,“金土豆和玉米都给您带回来一些,不过今儿既然上二弟那里去,自然不要操心吃食,放心保证是你没吃过的东西。”
张辅龄一顿,缓缓看向身侧的周恒,脸上带着不解,刘仁礼一看如数家珍似得开始介绍起来。
“别的不说,咱就说特色的,比如麻辣鱼锅、鸳鸯火锅、烤羊腿、辣炒羊心,哎呀太多了,不能说一说我这口水都下来了。”
刘仁礼说着,真的抬袖子擦了擦唇角,看样子这些日子也没吃什么,一脸的菜色真的是馋的不行。
张辅龄侧眸看向周恒,“周恒会做美食?”
刘仁礼点点头。
“对啊。”
“为何没请过我吃饭?”
第五百零八章:刷脸
周恒一怔,看看刘仁礼,随即目光落在张辅龄身上。
他还真没请张辅龄去家里吃过饭,当然北山也没去过,毕竟他身处高位,如若请了难免会让他人猜忌,所以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除了告罪不知道该说啥,今天一并补上如何?”
张辅龄点点头,“本官没钱,北山也没钱去看看,补上不行,还要请我们一家去北山玩玩,紫萱已经叨念好久了。”
周恒一阵尴尬,赶紧掏出一个牌子递给张辅龄。
“张大人快别说了,周某太过惭愧,这个牌子您拿好,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有这个牌子可以在北山畅通无阻。”
张辅龄倒是不客气,伸手将牌子接过来仔细看看,收好看向周恒。
“这还差不多,行了走吧!”
刘仁礼瞥了一眼,之前或许太过紧张,这会儿没了外人,他也放松下来,朝着周恒伸手。
“我的呢?”
周恒一瞪眼,这货现在学的怎么这么不要脸,伸手就要钱,不过想想也是他赚那点儿俸禄,还不如秀儿的五分之一,顿时也释然了。
“大哥就算了,你是家属,到北山刷脸就好使。”
刘仁礼一怔,没明白周恒的意思。
“刷脸是何意?”
周恒叹息一声,“北山上负责的人中,大多都是清平县过来的,也都知道您是我兄长,自然没人找你要票,难道不想干了?”
刘仁礼想想笑着点头。
“此言有理,行了别耽搁了,我们快些走吧?”
……
周府。
原本周恒他们出门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晚了,回到周府已经戌时,厨房的人赶紧准备吃食,不多时将各种美味承上来。
朱筠墨在一旁不断追问,刘仁礼倒是很有耐心,跟朱筠墨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朱筠墨眉头紧蹙,看了看周恒有看向张辅龄,叹息一声。
“看来都是我的事儿让你们树敌了,如若不是我和闻家的关系,想来此事也不会如此难缠。”
周恒摆摆手,“世子不要多想,即便没有你和闻家的关系,这事儿也不会如此顺利,农耕本就是户部的事儿。
我们这边选育良种,还送给太后和宫中一些品尝,陛下知晓后并没有通知户部,而是在知晓收获的时候,带着张大人前去,这就是说此事陛下一直关注着。
他等的就是这个产量出来,一则是敲打一下户部的闭塞,二则也是真真正正看中这两种作物的产量,还有种植难易程度。
试问,还有哪种粮食能不挑土地,山坡也能如此高产?还能够耐寒、耐涝、抗旱?
这才是陛下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世子也好,兄长也好都不要多想,就按照陛下的吩咐,好好推广这才是当务之急。”
张辅龄侧眸看向周恒,没想到这小子不但医术高深,对事物的看法也非常有自己独到的眼光。
“周院判说得极是,陛下所看重的只是这个结果,即便今日叫四夷馆的人过来,也是敲打一番,并且让这些人不在干小瞧你。”
周恒笑了笑,微微摇头。
“陛下明面是在帮我,也让四夷馆的人感激我的说情,但实则也让我清楚,不要搞小动作,这所有的一切尽在陛下掌控之中,哪怕是这两种作物的推广,亦是如此。”
张辅龄看向周恒,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想的透彻,也没有年轻人的骄傲,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其实他今天跟着过来,也是要说说陛下真实的意思,如此一来倒是没必要说了,笑着看向周恒说道:
“你倒是想的很透彻,那叮嘱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不过在通州推广此事,确实不容易,要知道通州下辖四个县,田地九成掌控在乡绅手中,想要他们能种植新作物这个太难了。”
周恒噗呲一下笑了,用公筷给张辅龄布菜,随后才坐下环顾一周。
“其实这事儿说难也不难。”
刘仁礼最了解周恒,虽然不算聪明,但是他知道周恒一定是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眼前的困境,赶紧放下筷子盯着周恒。
“二弟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这里没有外人,再者陛下说了这个推广的事儿需要我们自己定出来章程,这个确实没有什么头绪。”
周恒端起酒壶给几人都倒了一杯桃花醉,举起杯没直接回答刘仁礼的话,反倒敬起酒来。
“别张口闭口就是章程,大哥我们先敬张大人一盏酒,你能来通州多亏了张大人,之前清理旧案没有人从中作梗也都是张大人在支持,你要好好谢谢张大人。”
刘仁礼一听,赶紧站起身,朝着张辅龄躬身施礼。
“二弟所言极是,这一切多亏了张大人提携,尤其是去岁春涝的事儿,仁礼知晓都是张大人在暗中帮助,不然弹劾的折子不知道有多少。”
张辅龄一摆手,“少来这样的虚礼,不过这一盏酒还是要喝的,同为清平县人,你还能如此关爱百姓疾苦,我甚是欣慰。”
四个人都举杯干了,张辅龄放下杯盏呵着气,毕竟这酒是真的辣,他平时也很少贪杯,一时间觉得酒劲儿都往头上顶。
“这桃花醉的劲儿真大,不过这酒就在宫宴吃过一次,一会儿走的时候,你真要给我带两壶,市面上贵到让人却步,真的是买不起!”
世子笑得不行,这样的张辅龄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卫国公也是如此,见到就是要酒,他赶紧指着一旁的箱子说道:
“酒有很多,张大人之后都带走。”
张辅龄这才开心地笑了,刘仁礼也不断摇晃着脑袋。
“确实好喝,不过这就劲儿太大了,一壶要多少银钱?”
世子举起三根手指。
“供应宫中是不用银子的,不过每月只限二百壶,其他府邸去北山订货需要三两银子一壶,至于京城各大酒肆据我所知,一壶酒要七八两左右!”
刘仁礼差点儿呛到,没想到这酒如此贵,顿时制止了世子倒酒的动作。
“半杯,半杯半杯倒,这么贵别这样喝简直是喝银子!”
世子摆摆手,“这酒做出来没多少钱很便宜,说出来你们都不信,这一箱四瓶酒的成本都没有箱子和壶的价格高。”
张辅龄看向周恒,刚刚刘仁礼问推广之法,周恒没有急着说方法,却拉着众人喝酒,难道这方法和这桃花醉之间有什么关系?
见张辅龄沉思,周恒知道他已经猜到一些,赶紧笑着说道:
“其实我倒觉得无需做什么推广,桃花醉我们也没做推广,只是送给陛下一些作为宫宴使用,随后各大府邸过去定酒,我们只是每家给十壶二十壶,排队半个月都拿不到酒的大有人在。
其实我们酒窖里面几万壶的酒都有,只是想要控制一下市场,让人都知道这桃花醉难得,并且价格昂贵,即便高价也想要去买一壶尝尝,这就是我们的售卖手段。
而通州的推广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我觉得无为而治才是最好的方法。”
刘仁礼和张辅龄都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周恒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何为无为而治?”
“眼前来说,就是不推广。”
二人一愣,刚刚老皇帝酒吩咐他们做好推广的事宜,这会儿来了一个不推广,周恒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他们有些糊涂。
刘仁礼有些着急,拍了一下身侧的周恒催促道:
“二弟你倒是仔细说说,要如何做?”
第五百零九章:无为而治
如若老皇帝在场,听到周恒这样一番言论,啥也不说先将周恒拖出去暴揍一顿。
不过在场的人对他还是非常信任,也知道他这话绝对有别的意思,尤其是这样的一番话,会让所有人觉得周恒说的是真心话,自然都用心了几分。
周恒笑着说道:
“推广这百亩中田和坡地种植两种作物的事儿,整个通州地界内,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各大乡绅,我想他们基本都知晓吧?”
刘仁礼回想了一下,当时过来看热闹的人,随即点点头说道:
“这是自然,从修建水渠开始,到种植和收获每天都有人在周边晃荡,开始人不多,到我们收获的时候,周边围观或者路过之人每日都超过百人,最后收割的时候已经无暇统计数量。”
周恒心中一阵了然,这些人自然要关心这些。
“玉米和金土豆可以种植两季,而今日是四月十七,想来通州的所有良田早已播种下去,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拔了青苗重新种植,这样的费用过于昂贵,再者那些乡绅岂不是要赔上种子钱?
他们是不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再者玉米和金土豆的产量虽然高,但这两样东西,价格几何谁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如此观望,更多的是在打听收益,如若这东西种植出来却无人问津,我想他们是最愿意看到的。
相反,如若这两样作物,在市场上价格不错,还有很多人来购买,他们的反映自然就不一样了,趁着你收获完毕,这几天我们北山就开始派人出去收购,将市场的价格给炒起来,随后除了种子,一次性清空,让人想买都买不到。
那么如此一来,不用等到入冬,在秋收之前,自然有人开始想要种植,而且是寻遍京城各处去找种子。
到时候,通州可以搞一个按照报名先后获得不同价格的告示,比如前报名的前十户可以享受种子的五折优惠,第十一至三十名可以享受八折优惠,第三十一到百名就要原价购买,至于百名以后的需要加价购买。
不过这些都需要限制购买量,别一下子被人做空,这样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刘仁礼脑子都感觉有些不够用,听着周恒说了这么一大堆,眨眨眼一直在回味。
张辅龄倒是先反应过来,看看周恒,心中不断想着他的这个想法,半晌抬起头用力一拍大腿,完全没了在御书房冷静的状态。
“这方法甚好,即便我是乡绅,看到你这里卖出的总收入,竟然比麦子还要赚钱,一定也会动心,加上后续的这个认购,当然最好是先交银子等着种子收获,只要有那么几个人来认购,此事就顺利破冰,当然没有也不怕,仁礼可以先找一两个熟识的帮着去排个队。”
刘仁礼看向张辅龄,他眨眨眼用手拍拍身侧空白的纸张,脸上全都是尴尬的神色。
“方法自然是没问题,这人心细微的变化二弟最善于把控,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这章程要如何写?总不至于我们就报上去四个字‘无为而治’吧?”
周恒喝了一口茶,这几个人都默然了,随后目光都落在周恒身上,世子是个急性子,看着周恒的样子心急的厉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催促道:
“你倒是说话啊,别让大家着急。”
周恒摊开双手,一脸的无辜。
这个还真是摸不准,毕竟老皇帝是要树立一个典型,还是想要做出来面子工程,这个无法猜测,最好能有人去和老皇帝推心置腹谈一下,难道周恒要说让张辅龄去?
“不是不说,是我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意,猜不中这事儿办出来就是一口巨大的锅,猜中了陛下会觉得你能揣测圣意……”
张辅龄一顿,瞬间蹙眉没再多说,刘仁礼没听明白,他可是听明白了。
这事儿如若实打实说,陛下那里还真不知道会如何做,毕竟现在这事儿已经惊动各部,闻昌晋那里虎视眈眈,就等着这边出纰漏,一旦有了一丝破绽,他都会咬死不放。
刘仁礼一脸的疑惑,刚要张口问周恒,张辅龄抬手按住他的动作。
“行了,现在喝酒,此时今儿不再议,明日这章程我来交。”
刘仁礼看向张辅龄,显然周恒的话张辅龄听懂了,他看这二人脸上略显严肃的面容,此刻也品出来一些不一样的味道,腾一下站起来。
“张大人不可让你一力承担,虽然我没大听懂,不过这个无为而治我也能琢磨出一些意思,不是完全不做,而是做好一切铺垫,只是等待时机水到渠成,这样的话语,下官来陈述更好。”
张辅龄笑了,叹息一声,这事儿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过,刘仁礼原本就是他的同乡,还因为他来的京城,没有人不认为他是张辅龄的人,这时候将他推出去,此事扛不动。
“倒不是不让你抗,而是此事并不知晓圣意,成也好败也好都会被闻昌晋拿来做文章,此人的能力你是不知道,我怕等到春播之前会出现变故,所以明日还是我去进宫复命。”
见张辅龄如此坚决,刘仁礼也无从争辩,看看张辅龄满脸的歉意。
自从认识张辅龄,就是救自己,如若当时不是遇到他,可能会死在牢中,即便周恒他们偷偷将自己救出去,也要隐姓埋名苟延残喘一生。
来了京城更是如此,春涝案的后续全都是张辅龄在挡着所有的事儿,如若真的是他自己应对,恐怕也没有后续的培育良种了。
“不知该怎能表达仁礼此刻的心情……”
张辅龄笑了,“不知道就不说了,来我们喝一杯,周恒你再跟我详细聊聊,这个无为而治需要做到的几个方面,总不能只是靠着人员自己醒悟,是否需要去引导掌控?”
周恒乐了,还是张辅龄上道,这人不似刘仁礼一根筋,他对朝堂之上的这些东西非常清楚,只是不屑于这些手段,而现在却不一样,想要推广良种,还要得到兵部以及更多人的支持,就要有一定的成绩,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有,不过在这之前要让世子去找一个人,这个人有很多表弟,我想这样的事儿让他们去做最为放心。”
刘仁礼一挑眉,脸上都是不解,随即看向朱筠墨。
“谁?”
朱筠墨顿了一下,赶紧起身,将门打开,薛老大正站在门前,跟铁塔一样,抱着一个木棒虎视眈眈地看着院子里面。
见朱筠墨出来,赶紧微微颔首。
“世子有何吩咐?”
“带着庞七和庞八,去趟世子府,将朱三福叫来,就说周恒找他有急事儿,不用走外面,高来高走就行。”
……
翌日午时。
张辅龄一脸疲惫,眼睛都是充血的红血丝,身上的官袍也有些褶皱,一看就是没有换过,他脚步匆匆来到御书房门前。
方纪中早就看到了,赶紧朝着张辅龄笑着施礼。
“张大人来了,刚刚陛下还在问您来了没?”
张辅龄喘了几口气,赶紧点点头。
“劳烦方公公通禀一声,张某有事求见。”
方纪中一侧身儿,亲自给张辅龄打开帘子,引着张辅龄进了御书房,皇帝坐在御案前,正在看着奏折,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些点心和粥羹不过并未动过,显然老皇帝并没吃饭。
看了一眼那点心,张辅龄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随即赶紧收起心思,走到老皇帝面前。
“陛下,臣张辅龄给陛下请安!”
老皇帝抬抬眼皮,将手中的折子扣在御书案上,朝着张辅龄摆手,随即起身,示意他起来。
“张爱卿来了,可是那章程出来了?方伴伴赶紧赐座。”
方纪中早已搬着椅子走到近前,张辅龄搭边儿坐下,脸上没有什么轻松的表情,抬眼看向老皇帝,似乎有些犹豫。
“臣想单独跟陛下禀明此事,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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