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攻心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发布时间:2024-06-29 02:23:50|字数:21817
内阁是有内阁的办法的,阁老们固然不能破敌,对于兵家的事并不精通,不过不要紧,下头还有兵部。
朱厚照真真是恨得牙痒痒,他的计划已经一步步的完善,偏偏却无法实施,只能念给当值的刘瑾听。
“刘伴伴,要破贼,又要救寿宁侯那个混账,绝不能鲁莽,单凭高压是不成的,这些人统统都是亡命之徒,预谋已久,一定早有计划,他们裹挟了这么多军民百姓,这些人就是他的护身符,想要真正的救人,需从内部着手。”
“陛下圣明。”刘瑾连忙适机地说了一句。
朱厚照不禁无语,恨不得直接赏刘瑾一个耳光,自己真正圣明的计划还没合盘脱出呢,才刚刚分析了对方的优劣,你就圣明了,是不是朕放个屁也是圣明?
跟这样的蠢货,简直没办法沟通啊。
他只好咬牙切齿,想了想,又觉得刘瑾这个蠢货不能打,打了他,谁还听自己的计划,想一想真是可悲又可怜,可是满肚子的计划,又是不吐不快,只好耐心道:“眼下他们既然挟持了寿宁侯,即便大军压境,他们也是有恃无恐,所以……既然攻不了贼,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攻心。”
“白莲教屡屡起事,他们的套路,朕怎会不明白呢?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其实绝大多数人,都不过是一群误信了奸人的良善百姓罢了,这些人用神神怪怪的东西糊弄了人,想要破解,只能从攻心上着手,这个时候,朝廷理应派出密探,混入信民之中,传出诸多谣言,先乱了他们的人心,一旦人心动摇,一个小小的白莲教也就不足为虑了,想要破解其实也容易得很,无非是将他们的把戏揭破罢了,不过能混进去的人,少不得要有勇有谋,倒是寻常人难以担当,只要他们的把戏被揭穿,那么人心便自然会动摇,到了那时,这些奸人势必……”
朱厚照说得滔滔不绝,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一样,刘瑾则是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满是求知欲的模样。
说到精彩之处,朱厚照手舞足蹈:“倭寇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以对付他们,唯有以恶制恶,而白莲教却多是奸贼裹挟了信众,因而攻心方最好的办法,所以遇到白莲教,最好的方式是以毒攻毒,嗯,这叫什么来着,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他们的信众信心动摇,则这些人很快就鸟兽作散,不值一提。”
“哎,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朕的意思?”
刘瑾连忙夸张地道:“呀,陛下圣明啊,陛下字字珠玑,每句话都是发人深省,奴婢佩服之至,奴婢明白,奴婢越发觉得陛下高山仰止,让人不敢高攀,陛下小小年纪就已是博古通今,熟谙兵马精要,这不正是……”
“好了,好了。”朱厚照摆摆手,一脸郁闷的让他闭嘴。
还是无法沟通啊,他不由感叹:“若是朕的师弟在此,他必定会明白怎么回事,或许他会有更高明的手段也是说不定,至不济,也应当知道这攻心之法吧,哎……他怎么还没来京师,真是见鬼了,这殿试眼看着就要开始,他还想耽搁到什么时候,真是……”
正说着,有宦官脚步踉跄着来:“陛下,太后娘娘又昏了。”
朱厚照一听,差点要跳起来,急得跺脚道:“那些御医到底是做什么吃的,一点点用都没有,来人,来人,摆驾,真是烦透了,这时运不好,什么怪事都要找到朕的头上。”
急匆匆的赶到仁寿宫,这儿依然有不少人正急着翘首以盼,见了朱厚照来,便纷纷拜倒,朱厚照懒得理他们,径直到了寝殿,箭步冲到凤榻边去:“母后,母后,这又怎么了。”
张太后气色很不好,见了朱厚照,便幽幽叹息:“哎……不就是为了哀家的兄弟,陛下啊,他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哀家想着他在北通州,被贼人劫持了,朝廷虽然已有了动作,可是却一丁点的音讯都没有,哀家心里……难受啊。”
朱厚照眼眸一撇,却见边上还跪着一人,正是另一个舅舅建昌伯张延龄,张太后就两个兄弟,一个是寿宁侯张鹤龄,另一个就是他了。
朱厚照顿时恼火,心里说多半是这个小国舅跑来跟母后说了什么,方才让母后更加忧愤的,便厉声指着建昌伯张延龄道:“你对母后说了什么?”
建昌伯张延龄一脸委屈,他晓得自己这个外甥是瞧不上自己兄弟俩的,也晓得这朝中许多人都看自己兄弟二人不太顺眼,不过他习惯了,自己老哥还在北通州呢,人得救啊,他生怕朝廷那儿漫不经心,自然是跑来张太后这儿哭告几句。
“陛下,臣什么都没说呀。”张延龄对朱厚照怕了个要死,不自觉的身子朝后退了退。
“不关他的事。”张太后气呼呼的道:“皇帝,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就这样对母后的娘家人的?他们是你的母舅,你自幼没什么兄弟,是他们瞧着你长大的,你无论是做太子还是做了皇帝,都要时时刻刻将他们惦记在心上。”
朱厚照只得道:“儿臣知道了。”
朱厚照耸拉着脑袋,却在心里嘀咕,国舅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不能对他们动怒,阁臣们是陛下点选的辅臣,是自己的师傅,也不能对他们动怒,整个紫禁城里,只能对几个阉人发脾气了。
张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哀家现在是越来越寝食难安了,你说……那些贼子,到底会如何对待寿宁侯?哎……他自幼没吃过什么苦,为人太忠厚实诚,真不知今儿会遭什么罪……”
朱厚照心里说,那不要脸的东西也叫忠厚老实吗?不过嘴上却不敢说,只是道:“师傅们已经设法营救了,各路大军也已将他们围住,他们若是敢伤了寿宁侯,自然要将他们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他们没有这样的胆子的,母后放心。”
第四百零一章 得寸进尺
朱厚照一心想安慰张太后,不过显然作用不大。
“哀家怎么放心得下。”张太后泪眼婆娑起来,继续道:“说是这样说,可是终究还是一群贼子,哎……就知道欺负咱们张家的老实人,真不知做了什么孽,何至于如此,寿宁侯平时就是太老实,误信了那些奸人,哎……先父在的时候,就曾对哀家几番叮嘱,说是咱们姓张的,最本份忠厚的就是他了,得让哀家盯紧了,莫让他吃了别人的亏,这可倒好,先父……你那外祖父的叮嘱还历历在目呢,这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只怕在地下,也不安哪……”
接着便开始抽泣起来,朱厚照吓得手足无措,忙道:“朕再催促一下,崔促一下诸位师傅,母后勿忧,勿忧就是,无论如何也将人救出来,朕……朕拼了性命也救,谁要是敢说不救,朕剐了他。”
张太后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拉着朱厚照的手道:“哀家就知道你是好孩子,哀家没白生养你,也没白疼你,皇帝,你可得用点儿心,否则……你母舅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哀家也不活了。”
朱厚照只好道:“是,是。”说着,瞪了一旁的建昌伯张延龄一眼。
张延龄立即就一脸委屈的道:“陛下,臣冤枉哪。”
卧槽,你还嘚瑟了,朱厚照心里咯噔了一下,便觉得被这张延龄黑了,果然张太后又怒:“皇帝要气死哀家是吗?他们都是你的舅舅,是你的至亲……”
朱厚照气得吐血,却乖乖道:“儿臣没欺负建昌伯的意思。”
连忙寻了个由头,溜了,这仁寿宫真是龙潭虎穴,日子简直没法过,心里对这不要脸的建昌伯更是恨得牙痒痒,偏偏无可奈何。
他索性连步撵也不坐了,背着手,行走在大气磅礴的宫殿之中,拼命摇头叹息。
天色渐暗,月儿当空,紫禁城里已点起了无数的灯火,那磅礴宫殿,也瞬间隐藏在了阴影之下,朱厚照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每走一步,都带着空旷的回音。
咔……咔……细碎的声音。
身后数十丈,则是扛着步撵和打着牌子、提着灯笼的宦官亦步亦趋,一个个神情紧张,不敢靠近,蹑手蹑脚的跟着朱厚照的节奏。
抬头看了看月儿,朱厚照仿佛看到了那月宫中的清冷,嫦娥姐姐依旧守在她的香阁里,只有一只月兔为伴,静守着无止境的孤独,似乎永远,只会在这月儿上留下一道剪影,让人无从得知她的姿颜还有那可以显露心事的美眸。
朱厚照长长叹口气……
……
次日,叶春秋起了大早,便见无上老母窝在自己的怀里,也已熟睡。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不知名的体香,整个身躯如八爪鱼一般的抱紧自己,似乎也只有熟睡的时候,方才会乖乖对自己俯首帖耳。
叶春秋身体起了一些反应,却只是打了个哈哈,心里冷笑,这个时候,他既不能怜悯,也无法去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最紧要的还是脱困,稍有疏忽,自己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绝不是闹着玩的。
他动身起来。
无上老母受了惊吓一般,忙是张眸,而后将身体向后挤了挤。
叶春秋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昨夜是和衣睡下,所以起身不过是捋了捋衣上的褶皱。
叶春秋回眸,眯着眼看无上老母,道:“把衣服脱了。”
什么!
惊惶不安的无上老母暴怒,厉声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叶春秋嘴角发冷:“要让我帮你脱是吗?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无上老母咬碎了银牙:“你要做什么?”
叶春秋轻蔑入骨地看着她,不予作答。
这种轻蔑,就像是现在无上老母赤身裸体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无上老母只气得浑身发寒,骤然起身,想要抓起地上的匕首,谁晓得叶春秋比她更快,只是轻描淡写地负手走上去,脚尖将地上的匕首抵住。
无上老母想要掰他的脚,明明她知道这样做是徒劳,却在羞怒之下,下意识的如此。而这时,叶春秋已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这白如玉脂的脸上又添上了一道新痕。
无上老母疼得忙是捂住火辣辣的一张俏脸,整个人蜷缩在榻前,顿时泪如雨下。
叶春秋却是严厉地看着她道:“最后一句,脱还是不脱,我有一百种办法治你!”
无上老母畏惧地看着他,从未发现有一个人能如此的可怕,她只是咬着牙关,一语不发。
叶春秋则是漫不经心的捡起匕首,上下打量着她。
他要做什么?
他肯定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无上老母感觉自己几乎要崩溃了,她把心一横,狠狠道:“你会后悔的,你等着看吧,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虽是这样说,却是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宽衣解带,只片刻功夫,身上的绫罗便褪了干净,裸露出妙曼的酮体。
叶春秋只是看了她一眼,对她身前的丰腴之地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而是捡起了她的衣裙,直接放在了窗台上。
无上老母已是花容失色,泪珠涟涟,忙是躲入锦被之中,心中的羞怒,已是参杂了无数的情绪。
而这时,叶春秋却将抵住门的柜子统统移开,打开了门。
晨曦洒落到了叶春秋的脸上,叶春秋微微一笑,脸上恢复了温文尔雅的笑容,他徐徐道:“来人……”
早有清早在此伺候的小婢碎步而来,一脸崇敬的看着叶春秋,双手合掌行礼道:“仙尊有何吩咐。”
叶春秋很是同情地看着这女婢,小小年纪,却误入了这个龙潭虎穴,等到官军一到,却不知会面临什么,他心里幽幽叹口气,温和道:“去寻清水和青盐来,折一棵柳枝,我要漱口,噢,还有,去唤人将我的仙刀还我,没有仙刀,我的法力大打折扣。”
小婢犹豫一下,忙又行礼,乖乖去了。
第四百零二章 必须要死
叶春秋便任由大门洞开,走回房去,坐在榻上,而无上老母则是赤身躲入被中,瑟瑟发抖,这个将她一览无余的男人,显然对她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等到那女婢回来,带回了叶春秋的倭刀,叶春秋先去洗漱,而后将长刀悬在腰上,心里更加镇定一些,有刀在身,给了他一点心理安慰,他便朝这女婢道:“服侍无上老母起床吧。”
就当着叶春秋的面,小婢到了榻前,恭恭敬敬地给无上老母行礼。
无上老母已是万般无奈,只得钻出来,这小婢便心道无上老母赤身,必定是昨夜与老祖修习了仙法,然后去取了她的衣裙,给她换上。
叶春秋只是坐在一边,却浑然没兴趣去关注这些,而是心中生出许多念头,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等到无上老母穿戴之后,小婢去取了食物,叶春秋看着送来的茶点,却是笑吟吟的看着无上老母:“你先吃。”
无上老母很是无奈,只得拿起茶点浅尝,叶春秋这才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填饱了肚子,他便起身,道:“走,我们去瞧一瞧那些抓来的‘妖魔’,噢,还有那寿宁侯。”
无上老母想要反驳什么,却已被叶春秋牵了手,这一对璧人,就如同神仙伴侣一般,出了屋子,叶春秋更是表现得如闲庭散步一般,所过之处,顾盼自雄,接受过往的信徒朝拜。
待到了地牢,叶春秋便听到凄厉的惨叫声,有看守过来,狐疑地看了叶春秋一眼,又看到身边的无上老母,连忙合掌:“拜见仙尊。”
接着,那地牢深处,又传来一阵阵的惨叫。
叶春秋牵着无上老母进去,便见一处密室里,有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原以为是邓健,谁料却不是,只是痛哭流涕地求饶:“啊……饶命……饶命……”
叶春秋便没有了兴致,他唤来个看守,慢悠悠的道:“昨日与我一道进来的那个进士呢?”
“已经谨遵了仙旨,送出去了。”
叶春秋淡淡道:“是谁护送的,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
叶春秋便拉着无上老母,一个个牢房逡巡,这些囚犯只怕多是本地的达官显贵,而今个个成了阶下囚,叶春秋几乎没有给无上老母一丁点可乘之机,却又徐徐地在每个牢房走过,这些牢房前头是木栅栏,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里头的人的动静。
叶春秋到了一处牢房,见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人,此时正伸出自己的腿,腿上已经生了腐肉,他阴森森的拿着瓦片刮着自己的腐肉,叶春秋看得头皮发麻,那人口里还低低念着:“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呵……这些狗贼,迟早有一日,要被杀个干净。”
似乎察觉到了动静,他抬起头,不是邓健是谁?
邓健的脸上已经满是血污,显得尤为阴森,等看到是叶春秋,他微微愣住,却见叶春秋朝他微微一笑,他正待要大叫,叶春秋却已是牵着无上老母走了。
邓大人……还真是……
叶春秋又一次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个人……怎么说呢,实在特么的太有种了,不过……千万不要学他,没有前途的。
叶春秋又发现了一个为人处世的反面教材,邓健这样的人,只能用来敬仰和佩服,不过小朋友绝不能去学。
后头便传出邓健的咆哮:“叶春秋,你这狗贼,你不得好死,你竟从贼……你……你……国家养士……”
叶春秋懒得听他说什么,却是牵着无上老母到了寿宁侯的牢房。
寿宁侯正在盘腿打坐,口里念念有词,叶春秋咳嗽一声,他抬眸起来,见是叶春秋,便一脸愕然,叶春秋面对着他,朝他打了个手势,寿宁侯正待要上前相认,去见叶春秋身边还有不少看守,他便警惕了。
叶春秋这时笑吟吟地对无上老母道:“我刚来这里,便和这位侯爷同在一处牢房,呵……你看,现在我已经顿悟成仙,他却还是阶下囚,你说好笑吗?不过……寿宁侯千金之躯,想必很快,还是会完璧归赵,只要朝廷愿意接受条件……”
无上老母冷视叶春秋,面如凝霜道:“呵……他活不成的,无论朝廷妥协不妥协,他都必须要死。”
寿宁侯听了无上老母的话,打了个寒颤,忙是直着眼睛去看叶春秋。
叶春秋却只是抿了抿嘴,朝他使了个怪异的神色,淡淡道:“噢,是吗?果然贤妻与蔡坛主好算计。”
听到叶春秋叫自己贤妻,无上老母心中愤然,便咬牙切齿:“我要将他大卸八块。”
她不敢骂叶春秋,却只好拿寿宁侯来泄愤。
寿宁侯一听,哭了:“呀,天哪,我做了什么孽,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我没害人,苍天为何这样对我……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家里有钱,我什么都有,叶小英雄,叶小英雄……”
叶春秋面对寿宁侯无动于衷。
他这一趟来,不过是确定一下地牢的位置,现在伪装成了无上老祖,某种程度来说,无论自己如何解释,至少自己也算是‘乱党’中的一员了,朝廷的大军若是碾压而来,自己是有理也说不清,所以叶春秋想要自保,必须在大军来到之前脱身,而且得把这个寿宁侯一并带走,救走了寿宁侯,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正在这时,地牢的深处传出纷沓的脚步声,又有人道:“见过蔡坛主。”
过不多时,便见蔡坛主带着数十人来,个个明火执仗,而且这里的许多人,显然对叶春秋的态度都不甚友好。
叶春秋眼角余光打量他们,便晓得这些人多是白莲教的骨干,而绝非是寻常的信众。
也就是说,信众相信自己的身份,而这些人,是绝不会相信的。
眼看着蔡坛主来意不善,叶春秋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依旧抓紧了无上老母,这无上老母,才是自己威胁他们的利器,只要无上老母一死,白莲教诸多信徒的信仰便要崩塌。
第四百零三章 拖去喂狗
叶春秋知道,蔡坛主必定明白着他也明白的事实,若是无上老母一死,没有了那许多信仰的教徒,单凭这数十个白莲教的恶徒,只怕个个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噢,本座的哮天犬来了。”叶春秋轻松写意地看着蔡真,笑吟吟地道。
蔡坛主的脸拉了下来,阴森得可怕。
叶春秋却是道:“哮天犬,来叫两声给本座听听。”
蔡坛主冷哼,每一次遇到叶春秋,他就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不可控制的冲动,只恨不得立即将叶春秋千刀万剐。
深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朝着叶春秋合掌:“见过仙尊。”
其余的数十个党羽面面相觑,却是见叶春秋抓紧了无上老母,纷纷露出忌惮之色:“见过仙尊。”
蔡坛主行了礼,而后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打开了寿宁侯的牢房,蔡坛主只是冷着脸,不发一言,倒是身后一人得意洋洋的道:“仙尊法力无边,我等佩服得很,嗯,不过仙尊既是特来行大事,协助无上老母仙尊。眼前这个恶魔,便是狗皇帝的亲舅舅,而今那狗皇帝的人杀了我们许多东西,仙尊何不如亲自斩断了他一根手指,让我等将手指寄送去狗皇帝那里,让他见一见仙尊的厉害,如何?”
这人说话的语气带着不敬,颇有些调侃,蔡坛主听他说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不是仙尊么?虽然知道你是假的,那么无妨,眼下无上老母在你手上,信众们也被你蛊惑,那么我们就假戏真做好了,只不过呢,你既然非要假冒无上老祖,那也无妨,总要送上投名状,今儿你在这里剁了寿宁侯一根手指,从此之后,就彻底跟朝廷决裂了,据说你还是一个进士,哈哈……那么从今往后,咱们就多了一个进士党羽,可若是不肯嘛……这儿也有不少看守是信众呢,你连寿宁侯的手指都不敢切,呵……
几个蔡坛主的党羽已经冲入了牢中,将那寿宁侯拖了出来,方才那向叶春秋挑衅的人更是狂笑,蹲在地上死死按住地上的寿宁侯,将他的手掌使命的拉出来。
他道:“就请仙尊快快动手。”
叶春秋冷眼看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抬头,半蹲在地,一面控制着地上的寿宁侯,一面冷笑着看叶春秋,带着谐趣的意味道:“在下马涛,忝为蔡坛主账下香主。”
这时,寿宁侯吓坏了,竟是唬得连喊叫都忘了,只是一脸苍白,可怜巴巴地仰头看叶春秋,浑身剧烈颤抖,一股腥臭自他的双股之间流出。
叶春秋却是一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一手死死抓住无上老母,脸上带着冷笑。
“怎么?莫非是仙尊不敢吗?”马香主恶狠狠的看着叶春秋。
其他几个信众看守,也露出疑惑之色。
蔡真这时道:“仙尊,还是快快动手吧,否则,别人还道……”
叶春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这些人想戳破自己,好在信众面前先流失威信,接下来,自然就是想办法营救无上老母,再将自己置之死地。
而若自己当真动了刀子,可就彻底的回不了头了,伤了寿宁侯,将来便是去了天涯海角,只怕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甚至还可能祸及自己的家人。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叶春秋依然还是缓缓拔刀。
见叶春秋如此,蔡真眼中露出喜色,忙是给无上老母递着眼色。
无上老母脸色平静,只是死死地盯着叶春秋。
这一刻,叶春秋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无论是白莲教的这些核心人物,还有那些不明就里的信众,纷纷将目光落在他的刀上。
马香主不断催促:“请仙尊快快动手,这妖魔吓得尿了裤子了。”
长刀已经抽出,叶春秋单手将刀高高举起。
蔡真等人下意识地退开。
这倭刀寒芒点点,在这昏暗的地牢之中,显得尤为妖异。
猛地,长刀宛若惊鸿,狠狠地斩下,刀光带着拖影,迅捷如雷。
所有人都料不到叶春秋的刀法如此精湛,虽只是单手劈下,却仿佛有千钧之力。
蔡坛主看着刀斩下,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那眸子里,掠过了一丝狠毒,呵……从今儿起,你这个进士……和我们这些贼人……
有人发出了嚎叫。
接着一腔热血直接喷洒而出。
却见那吹发可断发的长刀竟在这时直接斩过马香主的后颈,犹如切瓜一样,马香主只是闷哼一声,便立即身首异处,那滚落下来的头颅,眼睛依旧是张着不可置信的眸子,自他的创口处,热血喷溅,已将叶春秋和寿宁侯喷染了一身殷红。
呼……
马香主死了。
叶春秋顺势下斜着手中的长刀,鲜血滴淌,淅淅沥沥的血水滚落在刀身上。
蔡真整个人已是凉透了,他……他杀了马香主……
蔡真既觉得害怕,又觉得愤怒,他冷笑道:“仙尊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党羽已经是纷纷要拔出腰间的刀剑。
叶春秋却是冷冷一笑,感觉自己的胃液在翻滚,当看到马香主人头滚落的时候,叶春秋感觉到一阵恶心。可是这时候,他告诫自己,一定不要露出破绽,一定不可露出一点胆怯。
他呵呵一笑,露出轻蔑之色,看着地上身首异处的马香主,然后收回目光,接着拉扯着无上老母,徐徐朝着蔡真等人方向走过去。
一边的无上老母娇躯一颤,也被这近距离的场景吓得脸色发青。
叶春秋向前走一步,蔡真等人便往后退一步,虽然他们也杀人,可是似叶春秋这样一言不合就杀自家香主,根本不计较后果的人,却从所未见,蔡真见叶春秋脸上带着漠然,心底深处升起浓浓的寒意。
等叶春秋越走越近,拉着无上老母与他们擦身而过,可是他手上血淋淋的长刀对于蔡真这些人来说依然还极有威慑力。
叶春秋错身而过之后,便与无上老母径直走过去,却是丢下一句话:“一个小小的香主,竟敢决定本仙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蝼蚁一样的人,真是胆大包天,蔡坛主,将他的尸首拖去喂狗,下次再有人告诉本仙尊应当做什么,也是同样的下场。”
第四百零四章 统统该死
留下那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叶春秋和无上老母已是远去。
几个信众满是敬畏,已是拜倒在地,朝着两个仙尊的背影一起喃喃念道:“无上老祖、无上老母法力无边……”
蔡真和这些核心面面相觑,再看看地上的尸首,和早已吓得昏厥过去的寿宁侯,他们的脸上早已失去了颜色,蔡真面如死灰,又是咬牙切齿,气得发抖道:“将这里清理一下,赶紧将马香主埋了……”
一个信众看守忍不住道:“蔡坛主……仙尊的意思是,拖他去喂狗……仙尊的仙旨……”
蔡真听得目瞪口呆,看着这个满脸虔诚的信众,再看看其他看守,大抵脸色也都是如此,都是一脸虔诚。
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噢,那就喂狗吧。”接着,旋身而去。
而叶春秋回到了圣殿,便察觉到无上老母看自己的眼神更显敬畏。
他先将门关起,不容置疑地道:“脱衣服。”
人便是如此,有了第一次,总会习惯第二次,无上老母不敢迟疑,还是乖乖将衣裙脱下。她的身体似乎在叶春秋面前甚至比不上屏风更有吸引力,叶春秋只是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
等无上老母钻进了锦被,他方才起身,将她衣裙搁到靠窗台的位置,又开了门,对外头候命的小婢道:“出去传话,就说本仙尊要在此炼丹,让他们准备好一个大铜炉来,嗯,还有一些炼丹的材料,也让人一并送来。”
这个要求,十分合情合理,仙人不都是需要炼丹的吗?小婢忙是福了福身,蹦蹦跳跳去了。
看着这天真烂漫的小婢,叶春秋心里有些难过,然后猛地升起满腔的怒火,从未觉得蔡真和无上老母这样的可恶,这种厌恶的感觉使他攥紧了拳头,他起初的想法或许是救自己和爹离开,可是到了后来,却想的是带走寿宁侯,带走他,方能自证自己的清白,而如今,他眼眸眯着,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这些恶徒,统统都该死。
他漫不经心的又用所有器具堵住了门窗,无上老母赤身裹着锦被瑟瑟发抖,不由道:“你……你……你要炼丹……”
叶春秋不耐烦的道:“少和我说话。”便坐到了一边,闭目养神去了。
这句轻蔑的话,直刺无上老母的心,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将她看得这样的轻贱,想要冷笑以对,以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却发现这样实在可笑,因为对方连正视都不曾给过自己一眼。
只见他眯着眼睛,坐在桌边,似乎是在谋划什么,整个人虽然坐着,却又仿佛一根随时要刺出的标枪,他浑身上下依然有血迹,却是并不以为意的样子,倭刀依然悬挂在腰身上,脸上只带着冷酷。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婢回来,说已经吩咐了去,叶春秋开门,温和地朝她一笑,道:“嗯,谢谢你,噢,还有,去寻个浴桶来,还有皂角,盛一些热水,就放在房里。”
小婢惊讶的道:“仙……仙尊……在这里洗浴吗?那儿……那儿有浴房的。”
叶春秋心里想笑,我若是去了浴室,这无上老母岂不会跑了,那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他抿嘴,促狭的看她一眼,看着她天真又带着虔诚的脸,心里像是触动了什么,抽搐了一下,叶春秋抿嘴笑道:“呀,你忘了我是仙尊,我要与无上老母修法的。”
小婢顿时明白了,仙尊嘛,无论做什么总是会异于常人,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
叶春秋便赞美她:“真是乖巧懂事。”
小婢美滋滋的又去了。
等到浴桶和热水统统送进来,叶春秋拴上门,便开始脱衣洗浴,泡在这浴桶里,感受着水温,叶春秋的紧张一下子退了一干二净。
无上老母则躲进了锦被之内,不敢抬头。
叶春秋反正也懒得理她,这样的女人,他是厌恶到了极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叶春秋毫无避讳的从浴桶出来,吩咐道:“给我将衣服洗干净,就晾晒在房里。”
衣上血迹斑斑,自然需要洗涤。
无上老母钻出来,看着叶春秋,叶春秋旁若无人的样子,脸上却带着威严,神圣不可侵犯,她只觉得叶春秋越来越过分,仿佛在他眼里,自己只成了猪狗一般,可是他的话没有带着任何可以质疑的口吻,那种冷酷已让无上老母心里发颤,有些害怕了。
想到方才他杀马香主的毫不犹豫,打蔡坛主的心狠手辣,还有对自己毫无怜香惜玉、高高在上的态度,她不敢违拗,只好卷着锦被起来,乖乖地将叶春秋的衣衫拿到浴桶边,拿着皂角洗涤,叶春秋已有些疲惫了,面对这些恶徒,他索性倒在榻上便睡。
无上老母屈着身,左右裹紧小被,眼里已是泪花点点,听着身后的叶春秋响起了鼾声,她心里委屈到了极点,又恨到了极点,她小心翼翼地洗涤着衣上的斑斑血迹,等衣服洗了干净,她小心翼翼的将这儒衫和纶巾架在灯架上晾晒,榻上的叶春秋依然在熟睡,她此刻开始天人交战起来,到底要不要逃呢,只要冲出去,这个小贼就死定了,自己也可逃出生天,不必再受这样的屈辱,她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听到叶春秋的鼾声越来越急,便终于横了心,忙是抱着锦被,此刻她只想走,躲得远远的,便蹑手蹑脚的要去搬动那抵门的家具,猛地,她身后传出一个可怕的声音,偏偏这恶魔一般的声音却是慢条斯理:“你要走吗?”
她顿了一下,浑身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再不敢动了,连回头去看叶春秋的勇气都已经丧失。
叶春秋继续好整以暇地道:“你若是走了,接下来便该是你和你的党羽将我碎尸万段了吧,呵……无上老母,你不妨走出去试试看。”
无上老母心里顿时崩溃,眼泪婆娑落下,泪水啪嗒啪嗒的划过她的面颊,她忙是裹着锦被,躲到一边的角落里抽泣。
第四百零五章 太后大怒
叶春秋此时心硬如钢铁,根本就没有在乎她感受的心情,冷冷道:“过来,抱着我睡,否则我睡不香。”
无上老母又是迟疑,却仿佛一下子接受了事实,走出这里,她是无上老母,法力无边,无数人顶礼膜拜,可是在这小洞天里,她自觉得自己连女婢都不如,被人轻贱如猪狗。
她颤颤的到了榻前,如昨日一样,温顺如小猫一般的蜷身抱紧叶春秋,锦被已经裹不住她了,当肌肤贴在一起,她整个人颤了颤,只好闭上眼睛,心已彻底乱了。
……
相较于白莲教里的复杂状况,紫禁城里内阁也不得安生。
四个阁老看着送来的一个锦盒,已是面面相觑,这锦盒是骁骑营送来的,而这锦盒里的东西,让四个阁老望之打颤。
这是一根断指,一根已经完全没了血气的断指,干瘪的皮肤只是搭在骨上,显然是用石灰腌过,所以没有腐烂。
而骁骑营是自拿伙贼寇那儿获取,可问题就在于,这是谁的断指?
刘健发出了一声苦笑,他原本还想按部就班,再给那些乱贼一些压力,在他看来,这天下朝廷绝不能受人胁迫,无论是谁也不成,更遑论是一群白莲教的邪魔外道了。
可是……送来的这截断指,足以让他变得不轻松起来。
这断指是谁的?
显然分辨不清了,只是几个阁老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谢迁坐着,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道:“白莲教匪狡诈异常,现在来看……或许……这不是寿宁侯的断指也是未必。”
刘健不露声色。
李东阳眼波一动,道:“无论是与不是,不是你我说了算,也非事实说了算,而是……”他朝仁寿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目中露出忌惮之色:“而是太后怎样看,我听说,太后为了此事,已经茶饭不思了,召陛下去见了七八次,陛下心忧太后,现在也是急躁不安,眼看着啊,就要殿试了,却出了这样大的岔子,是不是该将殿试往后推一推。”
刘健却是正色道:“不可,国家抡才,怎么可能受这些宵小影响,若是为此而退推后殿试,只会让人误以为是北通州出了大乱子,人心更加惶惶,朝廷要沉得住气,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可受一些区区蟊贼影响。”
其余人纷纷点头,刘健在总揽大局方面确实非同寻常,无论是李东阳的智,还是谢迁的急,又或者是焦芳的诡,他们终究都属于偏才,唯有刘健,可能没有谢迁这般刚正敢言,没有李东阳的深沉,没有焦芳的急智,却自有他的长处。
“所以,朝廷平时如何,以后也该如何,大家都要沉住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北通州的贼寇,该转圜的自然也要转圜,寿宁侯自然还要救的,可是朝廷不能乱,朝廷一乱,就顺了人家的意了,围剿的各部,也要安抚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有什么压力,不能教将士们畏首畏尾……”
正说着,却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四人愕然抬眸,却见张太后青着脸出现,身后是几个惶惶不安的宦官。
刘健等人忙是起身,他们万万料不到,久在仁寿宫的太后娘娘,居然会不声不响的赶来这内阁。
四人忙是拜倒在地,一起道:“见过娘娘。”
张太后由人搀着,快步进入了阁里,她没有说什么平身免礼,而是厉声道:“断指呢,查出来了没有,是谁的断指,你们不要以为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哀家还没糊涂。”
她的目光便落在锦盒上,快步走上去,将锦盒打开,只一看,眼眶便红了,咬牙切齿的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竭力营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无论如何都要将寿宁侯的性命放在心上?这就是皇帝身边的宰辅们剿贼的手段吗?”
刘健等人,别看当着皇帝的面,总能三言两语把朱厚照唬住,可是在张太后的面前,却个个大气不敢出,只得一齐顿首:“臣等死罪。”
“吓!”张太后热泪盈眶,泪珠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下,红着眼眶道:“当初先帝在的时候,有哪里对不住你们,谢迁,你出来说说,你是什么脾气,你这样的性子,到了哪一朝哪一代,会有哪一个天子能够容忍,可是先帝呢,先帝却将你视作自己的肱骨,让你入了内阁,你当着先帝的面放肆,先帝也只是一笑而过,你当殿要打人,先帝还夸你耿直,先帝处处都在为你想,他在的时候,常常对哀家怎么说的,他说谢公耿直,脾气坏,容易得罪人,他在还好,将来他若是不在了,将来可如何得了,他重病的时候,为此忧心忡忡,又让你辅佐新天子,来,你来说说,你谢迁的恩荣是自己捡来的吗?现在好了,你辅政了,先帝也驾崩了,留下我这孤儿寡母,就人走茶凉了是吗?你平时不是满口忠义吗?现在你的忠义去了哪里,哀家还没死呢,你们就这样对寿宁侯不管不顾了。”
谢迁听罢,如遭雷击,立即滔滔大哭道:“臣死罪,求太后莫再诛心了,臣万死……”
“诛心?呵……只怕诛不到你们的心吧,你们看看,睁眼看看吧,这是什么,这是哀家的亲弟弟,哀家和他是一母同胞,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骨肉相连,你们可知道吗?现在好嘛,他的骨肉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们不是他,你们都不是他,你们正因为不是他,不是哀家,才不知有多痛,不知寿宁侯经历了什么,更不知哀家经历了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呵……好一个内阁大学士,好一群辅政,先帝才驾崩几年,你们就这样得意忘形,就这样忘恩负义了?李东阳,你说说看,你生了病,先帝怎样待你的,他是亲自喂你服的药是不是,这只是恩荣这样简单吗?还有刘健,你入宫当值,身子总是不好,先帝又怎么说的?你们哪一个人不是享尽了恩荣……”
第四百零六章 救人
张太后一番诛心的话说出来,刘健等人已是热泪盈眶,颤着嘴皮子不发一言。
这时,有人匆匆来到了内阁门前,正是得到了消息的朱厚照,朱厚照一看这个模样,脸都变了,只在外头探头探脑,不敢进来。
张太后只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怒气冲冲地道:“皇帝,你来。”
朱厚照一听,打了个哆嗦,忙是小心翼翼的进来。
朱厚照刚要讪笑,讨几句好,便见张太后高高坐着,柳眉倒竖,厉声道:“跪下。”
朱厚照吓坏了,脸色苍白如纸,忙不迭地跪到张太后的脚下。
张太后手指着朱厚照,冷冷道:“还有你,哀家生你养你,十月怀胎,是怎样的宠溺你,你狼心狗肺了吗?你睁大眼睛,这是你的亲舅舅,他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看,你看。”
朱厚照耸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从来没见母后这样的怒火冲天,他心里有些哆嗦。
“呵……现在翅膀都硬了是不是,先帝没了,你们做天子的做天子,做辅臣的做辅臣,哀家平时待在仁寿宫里闭门不出,你们就不知好歹是不是,哀家只问你们一句,这人……到底还救不救?”
朱厚照忙道:“救,救啊,母后,儿臣没说不救啊……”
张太后却是厉声对他道:“你住口,让他们说,刘健、李东阳、谢迁、焦芳,你们当着哀家的面,来表态,你们救还是不救,把话说清楚,今儿哀家也懒得和你们客气了,不把话说清楚,哀家的弟弟没了,哀家活不好,你们一个个也都甭想好活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说的。
刘健哽咽道:“老臣万死……”
“别说什么万死!”
“救。”刘健当机立断。
张太后凤目落在李东阳的身上:“你呢,李东阳,你也表个态,你不是平日挺聪明的吗?你说。”
李东阳毫不犹豫:“救。”
张太后再将目光落在谢迁的身上。
谢迁这时候也没了脾气,他哪里敢说什么国事为大,去给太后分析乱贼这是什么什么诡计,只是无奈地道:“救。”
张太后收回了目光,独独遗漏了焦芳,这其实也很好理解,焦芳是新晋的大学士,张太后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冷面道:“既然大家都把话说清楚了,哀家也就说这最后一句话了,这些话,可都是你们说的,你们要救,就上上心,丑话说在前头,寿宁侯死了,今儿在这里的人,除了皇帝,咱们都不得好死!”
张太后丢下这句话,便移了步,目光触及那断指,眼泪又是落出来,终于咬了牙,拂袖而去。
张太后一去,内阁里的君臣个个面面相觑,朱厚照站起来,几个阁臣还是跪着,都是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苦笑,母后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显然很是沮丧。
他摇摇头,目光落在断指上,皱了皱眉道:“这是寿宁侯的断指?”
刘健一脸疲态,巍巍颤颤地道:“陛下,还未确认,不过……极有可能。”
朱厚照禁不住道:“原来指头断了是这个样子,干巴巴的,一丁点血色都没有。”
几个阁老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朱厚照也知道自己失言,只好振作精神,道:“母后的训斥,你们是听到了的,而今母后发了雷霆之怒,到底怎么办,就不用朕说了吧。母后说的好啊,寿宁侯无论如何也是朕的舅舅,现在不知被那些贼人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哎……朕想起了,也不免为他担心。好啦,从今儿起,内阁这儿,首要就是救人,其他的事都可放一放,休要再显示朝廷的决心了,明儿先放一部分白莲教的余匪回去,其他的,暂时先扣着,那些放了的人,让他们带话,就说只要放了寿宁侯,什么都可以商量……”
朱厚照胡乱说了一句,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终究,自己制定的方略,反正也没什么人听,于是摆驾回宫。
四个阁老纷纷站起,谢迁禁不住问刘健道:“刘公,接下来……”
刘健咬了咬牙,道:“救人!”
谢迁吸了口气,救人……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一切都以救人为目的了,甚至可能无休止的向那些教匪妥协。至于朝廷的颜面,或者是这些教匪以后还能不能清剿干净,这都是次要的事了。
谢迁觉得很是不妥,堂堂朝廷,居然被一群教匪牵着鼻子走,细细思量,不免让人心中难安,可有什么法子呢?天子胡闹可以顶撞,但张太后难得出了面,这个面子,谁敢不给?她……谢迁心情复杂的想,终究所代表的,不只是天子的母亲,还是先帝啊。
想到先帝,刘瑾、李东阳、谢迁三人俱都黯然,知遇之恩、君臣之情,俱都浮现脑海,历历在目,可惜,这些只成了记忆,宛若昨日黄花,只留下了遗孀和一个爱胡闹的独子,还有一声叹息。
那么……就救吧,无论做出什么牺牲,先搁置了朝廷的颜面,救人要紧。
……
在圣殿已经住了几日,炼丹的鼎炉已经送了来,足足有一人之高,这是叶春秋特意要求的,既然是练仙药,当然不能小打小闹。
外头的事,叶春秋所知不多,他现在虽然贵为‘仙尊’,唯一能做的,却不过是困守于此,死死看住无上老母,这个女人才是自己现下的护身符,他当然不会奢望到,以为因为自己是仙尊,所以就有能力控制这伙‘乱党’,白莲教内部自有组织,本来无上老母被推出来,不过是用来蛊惑人心的工具,真正的内部组织,却还是那些所谓的坛主、香主。
既然如此,那么索性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好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除去这些恶徒。
嗯,似乎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局势好像是陷入了僵局,叶春秋换上了洗得干干净净的儒衫,很舒服很通透,再不用赤身了,也不必穿着一件让小婢送来的道服,显得不伦不类的。
第四百零七章 条件
叶春秋开始写方子,让人送炼丹的材料来,仙尊有命,而且又是炼丹,即便是蔡真也只得乖乖的供应,于是许多的材料送至‘圣殿’,叶春秋不疾不徐的开始摆弄着他的材料。
至于无上老母,叶春秋只要离开她超过二十步,便免不了让她宽衣解带,他不介意无上老母光着屁股冲出圣殿,想来她也没有这个胆子。
这个女人……智商有限啊。
又或者说,在自己种种的调教之下,根据心理学的解释,她已渐渐接受了这种环境,已经再难反抗了。
就如你将玻璃瓶罩住一只蟋蟀一样,起初的时候,蟋蟀看不到玻璃瓶,只以为前方是真空,于是一次次的跃起,结果立即被透明的玻璃挡住,撞得它头破血流,时间久了,蟋蟀便产生了某种永远无法逃离瓶中的认知,于是即便你将玻璃瓶揭开,它也不会轻易尝试跳跃。
叶春秋已忘了这是什么定律,大抵现在无上老母就成了这只蟋蟀。
二人同处一室,她已懂得了适应与叶春秋互动的节奏,叶春秋起身要开门向小婢吩咐什么,她便自然宽衣,赤裸裸的面对叶春秋,虽然也会含羞,可是当看到叶春秋那不屑于顾的眼眸,心中便禁不住恼恨,这是一种被人踩在泥里的羞辱感。
她总是习以为常的钻进锦被,叶春秋回来,她只能裹着锦被给叶春秋斟茶递水,她开始有些怕这个男人了,他即便对外头的小婢,乃至于对最普通的信徒,往往都是温文尔雅,语气温柔,有时甚至和小婢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带着和气,可是对她,却历来是声色俱厉,从不将她放在眼里。
到了睡觉的时候,叶春秋躺下,她只能乖乖如小猫一般蜷缩在叶春秋的身边,将他抱紧,生怕惹上他糟糕的脾气。
在确认自己的父亲已经安全离开,叶春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连心情都变得爽朗起来,脸上的阴沉渐渐散去,虽然对无上老母依旧板着脸,却不再是从前那般,幽深的目光里总是杀机毕现。
今日正午,有人寻上门来,小婢在外通报,叶春秋便冷冷地给了无上老母一个眼色,无上老母很是无奈,只好宽衣,赤身躲入锦被,放下了纱帐,叶春秋则按住刀,坐在榻前,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是随时蓄意待发,只要稍有不对,他不介意立即拔刀而起,将帐中的无上老母杀死,来个玉石俱焚。
门被小婢打开,紧接着数十人进来,为首一个,正是蔡坛主。
叶春秋冷眼看他,淡笑道:“噢,哮天犬又来了,不知有何事,本仙尊练仙药要紧,没有空见你们。”
这一次,蔡真居然比昨日要淡定一些,面带微笑,领着众坛主和香主向叶春秋行礼:“见过仙尊。”接着才道:“不知无上老母何在?”
叶春秋看了帐中一眼,那无上老母乖乖的低咳两声。
蔡真听到了无上老母的声音,深深的看了叶春秋一眼,方才道:“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来给仙尊报喜的。”
叶春秋不露声色:“喜从何来?”
蔡真眼眸眯着,这眯起的眼眸之下,却仿佛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徐徐道:“那狗皇帝终于迷途知返,乖乖就范了,就在不久前,他送了数十个咱们的兄弟回来,对于我们开出的条件,无有不允。仙尊,你说这是不是大喜的事?”
叶春秋万万想不到朝廷会这样轻易的妥协,一个寿宁侯有这样重要吗?
在他的认知里,寿宁侯固然是国舅,是张太后的亲弟弟,可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了朝廷的体面,还有朝廷对于教匪的态度,按理来说,朝中这么多文官武将,就算是有尸位素餐的人,可是内阁之中的刘健、谢迁等人,却没一个是吃素的,现在朝廷这样妥协的态度,有些匪夷所思。
只是蔡真说放回了数十个兄弟,叶春秋可和这些人不是兄弟,想必这些人也是白莲教的核心,他们和一般的信众全然不同,都是知道底细的,说起来,这蔡真的人手又壮大了,人数只怕不下百人。
这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叶春秋便道:“噢,朝廷还答应了什么条件?”
他假装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得知答案。
可是蔡真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语气之中还带着挑衅:“朝廷已经许诺,到时会将所有关押的弟兄统统释放,噢,还有,朝廷会给我们准备一艘海船,准我们押着寿宁侯至天津卫出海,除此之外,还有金银若干……”
一艘海船……
叶春秋冷笑,一艘海船怎么可能装得下数千个‘教匪’,至多也就容纳一两百人罢了,这些人压根就打定了主意,没有准备把所有人带出生天,只要朝廷那儿乖乖就范,他们这些核心便会带着无数的金银珠宝扬帆出海,而剩余的‘教匪’,便是那些最可怜的信众,则完全暴露在官军的重压之下,他们在天津卫一旦放了寿宁侯,紧接着,数路大军便会齐头并进,将北通州的教匪统统杀个干净,鸡犬不留。
如此……朝廷终于平定了叛乱,许多将军借此立下赫赫大功。
而这些真正的恶徒,却已是杨帆千里,带着享用不尽的财富,销声匿迹。
呵……
真是好算计。
他看着得意洋洋的蔡真,慢悠悠的道:“蔡坛主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
蔡坛主虚伪笑道:“自然是一切都要禀知仙尊。”
“是吗?”叶春秋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那么,朝廷何时会备好海船,又会什么时候让‘我们’去天津卫。”
蔡坛主冷冷看他,杀机重重道:“十月十三。”
十月十三,还真是好日子啊,相距现在,也不过是半月光景。
叶春秋猛地想到,殿试也是在十月十三,他心里不由暗暗恼火,自己……极有可能赶不上殿试了,甚至……可能连走出北通州的机会都没有。
第四百零八章 傀儡的下场
叶春秋冷冷地看了蔡真一眼,然后脸色又露出淡然之色,道:“本仙尊要炼丹,这些事,本仙尊已知道了,你们统统退下吧。”
蔡真恶狠狠的瞪了叶春秋一眼,却还是毕恭毕敬道:“是。”
带着一干人退了出去,叶春秋让小婢合上门,拴上之后,便走到了榻前,凝视着纱帐中的绰绰人影,厉声道:“出来。”
纱帐一掀,无上老母依旧躲在锦被里。她感觉到了叶春秋的不善,禁不住蜷起来,抵着墙道:“你……你又要做什么。”
叶春秋声音更厉:“出来!”
无上老母无奈,竟发现自己不敢违抗他半分,只好乖乖赤身自被窝中出来,她其实已经习惯叶春秋面对她的赤裸了,只是她更愤恨的却是叶春秋在面对她赤裸时那种轻蔑和肆意作践的感觉,她满是羞愤,几乎是流着泪不敢去看叶春秋的眼睛,自榻上下来,骄傲的身躯在叶春秋眼里,没有给叶春秋带来丝毫的波动,他淡淡道:“方才的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无上老母不敢违拗他,心里有万般的不愿,也还是乖乖的道:“听……听到了。”
叶春秋坐在桌边,对眼前的诱惑视若无睹,正色道:“听到了什么?”
无上老母凄切的道:“他们说……他们说十月十三就要走,远走高飞。”
“呵……”叶春秋嘴角浮出似有似无的笑意:“那么……蔡真为何要跑来向我禀告这些?”
无上老母微愕,看着叶春秋,见他眼神中带着那种早已出现无数次的鄙夷和讽刺,她咬着银牙道:“不知道。”
“那我来告诉你。”叶春秋冷声道:“他来告诉我这些,是来示威的。”
无上老母绣眉蹙起,一头雾水。
叶春秋道:“蔡坛主是来告诉我,我的死期要到了,呵……这想必是他对我最后的警告吧。他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有机会报仇雪恨了。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十月十三,他们就要去天津卫,你以为他当真会带你和我去?之所以他们还在乎你这个无上老母的性命,只是因为你能让信徒对你视若神明,正因如此,你若是现在死了,信徒们必定大乱,而这时候,他们如何和外围的官军对峙,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叶春秋嘲讽一笑,继续道:“可是到了十月十三那一日就不同了,他们必定暗中挟着寿宁侯出走,他们要去天津卫,将这些信徒统统舍弃在北通州,既然这些信徒没有了作用,那么你对他们又有什么用处呢?你的死活和他们还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要登上了船,北通州的杀戮就再和他们无关了。”
无上老母的俏脸骤变,显然的,叶春秋的这番话直中她的心事了。
他的话固然带着赤裸裸的现实,可无上老母却不敢不信,蔡坛主这些人已将叶春秋恨到了骨子里,他带着人来报喜,其实就是耀武扬威。
到了十月十三,无上老母也就不再重要了,叶春秋这个无上老祖就更加不重要,反正他们马上就要去天津卫,要扬帆出海,为何还需要无上老母来号召信众呢,他们这些人都注定了是要死的,当然……蔡坛主还暗示了一句话,到了那一天,就是你叶春秋死无葬身之地之日,既然他们已经不再顾忌叶春秋手上的人质,那么上百个白莲教骨干一起围杀而来,你叶春秋死定了。
自然……无上老母也死定了。
无上老母眼底一沉,她惊愕的看着叶春秋,叶春秋则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她:“你不要矢口否认,你自己很清楚蔡坛主一定会痛下杀手,你本来就是他们的幌子,信众们信你,可是那蔡坛主这些人却不过利用你罢了。你真以为他们对你毕恭毕敬,对你奉若神明?呵……若是当真如此,为何教中之事没有掌握在你的手里,为何你在这里的几日,外头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为何整个白莲教内部没有任何慌乱,这是因为你不过是他们的傀儡,这个世上,傀儡的下场注定是弃子,十月十三,他们不但要杀我,便是连你,只怕也别想活。”
这番话,直击无上老母的心扉。
叶春秋淡定地接着道:“他们一定会来,那蔡坛主是睚眦必报的人,他既然来耀武扬威,那么在那一日,也必定会带人杀进来,呵……双拳难敌四手,不是吗?想必这时候,他一定很期待那一日,然后将我大卸八块吧。”
无上老母咬着唇,不敢说话。
叶春秋冷着脸,却坐在一边,冥想去了。
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已经不容叶春秋再慢慢的和他们周旋下去,他们本就有数十人,而且有几个武功不俗,而今朝廷又放了数十人回来,若是那蔡真在临走之时铁了心铲除自己,自己即便有三头六臂,怕也难以脱身。
剑术能杀十人,杀二十、三十人,难道能将他们全部杀死吗?
嗯……下一步该如何呢?
……
无上老母看着叶春秋笔直坐着沉思的样子,那留给她的侧脸似乎都是冷酷无情的曲线,她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心思怎么会这样的深,为何会这样的冷酷。
她乖乖的拿起匕首来,当他拿起匕首的时候,叶春秋凝坐不动,仿佛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可是这时,无上老母却一丁点跑去杀死他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乖乖的削了一个果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叶春秋身边的案上,叶春秋只侧目朝她看了一眼,道:“到床上去,不要在我面前晃荡。”
只是两个字,却真正犹如仙旨,无上老母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赤身,忙是上榻,放下了帐子。
夜幕渐渐降临,叶春秋伸了个懒腰,起身上榻,无上老母如小猫一样如往常一样紧紧抱上来,将头蜷在叶春秋的胸前,叶春秋没有理她,昏昏要睡去。
第四百零九章 杀鸡儆猴
无上老母看着闭上了眼睛的叶春秋,却是突然道:“我真叫湘莲,不是什么无上老母,我爹是白莲教掌教,自他死后,蔡坛主这些人便尊奉我为无上老母,我……我从一出生就没有选择,便是你们眼里的邪魔外道,我……除了随波逐流,又能如何呢?难道外道的女儿,还能成正经八百的香阁小姐吗?不,我连想做寻常的农妇也不可得,这便是我的命,你再怎样厌我也好,将我作践成母狗也罢,可这都是命啊,我凭此出生,将来也只能挂着这个名头死去。”
“你不该死,我晓得你是进士公,你本该有大好的前途,这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是不该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的,可是……”
叶春秋已是响起了鼾声,可湘莲不以为意,继续幽幽叹口气:“这有什么办法呢,蔡坛主不是个简单的人,你说的对,其实他们不过是拿着我做幌子去牟利罢了,哎……我生在江湖,也该死在江湖,这个命,我认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也不见回音。
湘莲还想说,却突然身边的男人道:“睡觉。”
她身躯一颤,不是睡了吗?于是忙是将身子蜷了蜷,乖乖睡去。
……
“可恨!”朱厚照看着这些教匪送来的条件,恶狠狠地将奏疏拍在案上。
小皇帝气得脸色赤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不算羞辱才怪了,这些教匪,胆大包天,提出了林林总总诸多条件,每一个条件看似都不起眼,可是合在一起,却足以使朝廷蒙羞。
给他们准备海船,船上要有足够的补给,一应设施都要俱全。
除此之外,要准备诸多童男童女,尤其是童女,必须选相貌良好者五十人。
还有金三千两,银一万五千两。
朝廷还必须确保他们安全上船,然后他们扬帆出海,才肯将寿宁侯放在某个外岛。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朝着对方有利的条件,连出海之后,寿宁侯的安全尚且都不能保证。
几个阁臣坐在暖阁里,看着满腔怒火的朱厚照,心里也有些不满。
这可是朝廷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些贼寇,真是好大的胆子,若是全数答应,让外人得知,朝廷的声誉,只怕要扫地了。
刘健叹口气道:“太后既有懿旨,我等岂能不尊,教匪那儿,已经知会了,一切按着他们说的办,无论如何,总要顾着寿宁侯的安危,哎……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商讨该不该顺着教匪的问题了,而是如何遵照办理,陛下,老臣……哎……”
又是摇头叹气。
明知道自己被人喂了苍蝇,偏偏还要将这苍蝇咽进肚里去,虽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朱厚照冷面道:“金银倒还好说,只是这男童女童怎么说?”
谢迁道:“只好去教坊司里寻一些犯官子女来充数了。”
朱厚照狠狠地用拳头拍着御案,他是真正的气急了,冷笑道:“是啊,朕的文武臣工们,剿贼没有什么办法,偏生对如何满足这些贪婪无度的教匪,有办法得很。”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发泄罢了,朱厚照再天真也知道,现在太后逼得急,寿宁侯的安危倒是其次,现在是态度的问题,若是对教匪稍有不顺,若是再送来一根断指,太后那儿可就真的不好说话了。若是再因为不足够谨慎,导致寿宁侯遇害,在座的这几个阁臣,只怕这内阁学士怕是坐不住了。
太后不是已经放了话吗?她活着难受,大家都别想好活。
朱厚照只得摇摇头,也显得力不从心,他已经习惯了力不从心,偏偏少年气盛,又总是心有不甘,他只得冷冷一笑:“好嘛,那就赶紧布置吧。”
焦芳目光幽幽,却是道:“陛下,这些教匪若是乘船出海,逃之夭夭,那么在北通州的余匪该当如何?”
朱厚照愕然一下:“焦师傅有话但讲。”
焦芳道:“北通州的事,已经惹来许多议论,朝廷妥协的事,自然是没有传出去,而一旦寿宁侯安然无恙,那些挟持了寿宁侯的教匪出了海,围在北通州的大军就理应齐头并进,诛杀北通州的教匪了,依老臣之见,为了彰显国威,以儆效尤,理应传令下去,从贼的教匪,统统鸡犬不留,格杀勿论,如此……”
“呵……”朱厚照心里很明白,那些留在北通州的教匪不过是白莲教党羽的弃子而已,只怕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或是一些被蒙蔽的无知信众,他对这种滥杀无辜没有任何的兴致,甚至有些鄙夷,他拂袖道:“你们要充好汉,自然去充吧,朕没兴致,有本事,你们杀个倭,杀个白莲教的乱党给朕看看,杀这些人,算什么本事。”
焦芳面对朱厚照的责问,脸色却是平静:“陛下,老臣以为,尽诛教匪余孽并非是充好汉,而是为了安抚人心,使天下人看看教匪的下场,唯有如此,方能杀鸡儆猴……”
朱厚照只觉得可笑,拂袖冷笑道:“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朕没兴致商议这些。退下吧。”
几个阁臣只好告辞出去,外头刘瑾探头探脑,朱厚照冷冷道:“躲个什么,进来。”
刘瑾只好一脸苦哈哈的样子,道:“陛下,为何又生气了,哎……也不知谁得罪了陛下,这些人……”
朱厚照冷笑道:“你过来,朕就告诉你。”
刘瑾只得走过去,朱厚照便道:“把脸伸来。”
刘瑾打了个冷颤,满脸的委屈,却不得不如乌龟一般伸长脖子,将脸送到朱厚照面前,朱厚照抡起手直接给他一个耳刮子,刘瑾便哎哟一声,泪眼汪汪的捂着脸:“陛下……这生的又是哪门子气。”
朱厚照气冲冲地道:“生的就是这个气,有人欺负了朕,朕却揍你一顿,你说这样做,是不是可恨?”
刘瑾忙道:“不,不,不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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