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人各有志


  就在唐、赵两家在山西大打出手时。王世充也没有闲着。
  一个月内,隋军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了几乎整个河南,一时间,瓦岗诸郡是望风而降,王世充实力急剧扩充,拥兵至三十余万,一时可谓踌躇满志。
  然而,实力扩张了,没有对手了,野心极大的王世充不安份了,秦冲称帝了,李渊称帝了,这让王世充也是蠢蠢欲动。
  于是,他开始了大张旗鼓的谋划:
  首先,王世充大开太尉府的大门,摆出一代贤臣的架势,声称有文武之才者,有治国方略者,有沉免末雪者,皆可入内陈述。
  一时间,洛阳为之轰动。于是,每日登太尉府者,络绎不绝。
  而王世充尽皆热情接待,殷勤抚慰,来者皆大欢喜,以为王世充从善从流、言听计从,却不知王世充只是做做样子、取一虚名而矣,过后无一实行。
  接着,在名声雀起时,王世充准备篡位三步走了:第一步——加九锡。
  九锡是九种高规格的车、马、弓、矢等用品,一般只有天子能用,由此,可想而知这九锡的敏感,谁想向天子请求加九锡,基本上就说明其想篡位了。
  于是,王世充派了段达去见皇泰主杨侗,双方的对话相当精彩:段达雄纠纠、气昂昂地道:“陛下,太尉大人功高盖世,欲加九锡,还请允准。”
  杨侗心中恼怒,王世充之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便搪塞道:“朕知太尉功高,但已封了郑国公、丞相,日后,若太尉另立新功,再加九锡不迟。”
  段达却彪悍地道:“对不起陛下。太尉大人已经等不及了。”
  杨侗:“……”他没想到,王世充的吃相竟这样难看,一点场面功夫也不做,却知无法阻止,只好苦笑道:“如此,那随你们好了。”
  “谢陛下。”
  段达遂兴冲冲去向王世充报喜去了。
  次日,王世充便迫不及待地封自己为郑王、太尉、丞相、加九锡,将军政大权一把抓的同时,出入仪仗,已等同于天子。
  第二步——加殊礼。
  什么叫加殊礼呢,就是指皇帝赋予某位大臣以准皇帝的身份,让百官以对待皇帝的礼节对待此人,可以想见,这加殊礼,比加九锡又向篡位更进了一步。
  而王世充请加殊礼手段也十分搞笑。
  这厮派人抓了N多的鸟,再弄些布条写上‘郑王当有天下’的字样,最后将布条系在鸟脖子上放飞。过两天后,‘有人’抓住了这些鸟,纷纷声称王世充当有天下。
  这一招绝吧?貌似当年陈胜、吴广也用过这招。嘿嘿——
  洛阳的大臣们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向杨侗上奏,说王世充功盖高世、才德兼厚等等。反正是说得天花乱坠般,请杨侗允准给王世充加殊礼。
  杨侗一听,气得肝疼,这丫不是摆明要造反吗,死活不干。
  事情看似就些僵住了,没关系,王世充有办法,要知道,杨侗的玉玺、印信等都在王世充控制之中,于是,便让段达来了个自说自语、自编自演:某日,段达‘奉’杨侗之命,过府给王世充加殊礼,而王世充也假惺惺地三辞而受。
  于是,这一幕幕闹剧,成为了洛阳的笑柄,可怜杨侗,虽然名为皇帝,却可能是最后一个知情的,面对木已成舟的情况,也只能暴怒地砸了N多的东西。
  第三步——禅让。
  加殊礼还没几天,王世充就按捺不住心中对皇位的迫切了,派了段达等十几位大臣,轮番去劝说杨侗禅位于王世充,以顺应民心、合乎天意云云。
  杨侗自然暴跳如雷,大骂段达等人:天要亡隋,那就让王世充自己称帝好了,何必假惺惺地搞什么禅让呢。
  段达等人一见劝说不行,得。干脆也来硬的吗,又是自说自语地‘下诏’说杨侗自知‘年幼识浅、才德浅薄’,故禅位于王世充,以应民心等等。
  王世充也假惺惺地三辞而受,立国号为‘郑’。
  最后,在即位大典上,还假惺惺地对杨侗说:贤侄,你年轻太幼,掌控不了大局,所以,这天下我先代你坐坐。等我扫天了群雄,一切安定后,再将皇位还给你。
  瞧瞧,说得动听吧?
  可没过一月,王世充就翻了脸,派了侄儿王仁则(就是电影少林寺中的那个大坏蛋)用一杯毒酒送杨侗上了西天,杨侗临死前感叹道:愿来生再不生于帝王家!
  唉,一个可怜人啊!
  至此,经过这一幕幕闹剧后,世人皆看清了王世充的为人——枭雄,为达目的,厚颜无耻,不惜一切手段!
  九月十七。
  洛阳。
  秦琼府。
  后厅中。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裴仁基、裴行俨、王君可、谢映登几位瓦岗旧将正围坐在一起喝着闷酒。
  “砰——”
  猛然,脾气火爆的程咬金猛地一顿酒杯,怒冲冲道:“二哥,诸位,这洛阳我是呆不下去了,王世充这玩意太不是东西,根本就没有个明主的气度。”
  “就是,那王世充什么东西!”
  “篡位小人。”
  “任人唯亲。”
  ……
  程咬金开了头,一群人便是破口大骂,只有秦琼静静地喝着闷酒,不发一言。
  诸将为什么对王世充这什么恼火呢?
  有原因。而且是苦大仇深:
  瓦岗诸将自投降王世充后,大部分都很不受王世充待见。
  没办法,王世充这人十分多疑,总觉得瓦岗诸将跟自己不是一条心,自然是备加的提防了。
  即位以后,王世充更是大封自己的亲属为王:王玄应为太子,王玄恕为汉王,王弘烈为魏王,王行本为荆王,王世晖为齐王,王世伟为楚王,王道恂为楚王,可谓一门俱王侯,真是显贵无比。
  不仅如此,王世充还将郑国的一应兵权都交由了自已的亲属和亲信掌握,瓦岗诸将连汤水都没分到,只有个空头将位,别提有多窝囊了,谁想谁火啊。
  还有更过份的:
  王世充的弟弟,也就是鲁王王道询看中了罗士信座下的千里宝马——白龙驹‘金睛兽’,大模大样地向罗士信索取。
  罗士信那能给吗,自古以来,凡大将最爱者有二:一为宝马,二为神兵,罗士信纵横沙场、所向披靡,除了本身神勇无敌之外,也多赖这宝马之威。
  所以,爱马如命的罗士信一口拒绝。
  王道询大怒,立时去向王世充告状,王世充一听,当然向着弟弟,立即强令罗士信将白龙驹‘金睛兽’转给了王道询,这让罗士信对王世充恨之入骨。
  裴仁基父子也惨。
  一开始,王世充见裴行俨辱红齿白、十分雄壮,对这帅小伙还是挺喜欢的,于是有心拉拢为自己人,但是。王世充的方法不对,出了个大大的昏招。
  什么招呢?赐婚!
  王世充决定,将自己的宝贝侄女王美人嫁给裴行俨,这样不就成了一家人了?
  说实在的,这招不错,在古代,姻亲可是拉近双方关系的极好纽带,但错就错在,王世充太高看他侄女的魅力了。
  王世充是胡人,长得怎么说呢,相当‘野兽派’,可想而知,他的这位侄女会有多好看了,简直是充满了‘超现代气息’,标准五大三粗的恐龙。
  你想,如此丑的老婆,换你你愿意娶吗?更别说是裴行俨这等武艺超群、傲气十足的帅小伙了。
  然而,王世充淫威之下,裴仁基父子不敢不从,裴行俨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婚后的生活可想而知,裴行俨根本不喜欢王美人,而王美人呢,还骄横无比,自以为高贵、美貌无比,处处要裴行俨顺着她,结果,夫妻二人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因此,裴行俨对王世充是恨之入骨——得,亲家没做成,成冤家了。
  从以上事件,已经可以看出来了,王世充除了打仗有一手外,在政治上那是一塌糊涂,不仅做不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连拉拢人都不会,失败至极。
  由此,也怪不得瓦岗诸将对王世充怒气冲天,俱有它意了。
  “二哥。”
  见秦琼不说话,程咬金不满道:“你倒是说句话呀,兄弟们都指着你领头呢。”
  秦琼秦二哥,为人义薄云天,那是历史有名的,所以,瓦岗诸将,包括罗士信在内,都唯其马首是瞻。
  “咬金。”
  秦琼苦笑道:“我何尝不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但如今天下之大,何人才是明主呢?”
  “二哥。”
  罗士信迟疑了一下:“依我看,目下,最有明主之像的,无非是刘武周、李渊二人,各据一方,而且兵力雄厚、名将如云,咱们可以择其一方而投。”
  “不错。”
  王君可眼睛一亮:“不过,咱们究竟投哪一方呢?”
  “我看。”
  裴仁基道:“不如降刘武周。此人最善识人,但有人才,无不大力提拔,而且用人不疑,我等数度辗转之人,归赵应最合适,诸位不见君羡贤弟乎?”
  不错!
  众人眼睛一亮:是啊,李君羡初一降赵,便被封为御林军副将,而且信任有加,足见刘武周之气度!
  有此最佳范例在眼前,不由得众人不动心。
  “要不。”
  王君可颇为意动地看了看众人:“咱们就降赵?”
  “好。”
  王君可此言一出,立时获得了裴仁基、裴行俨父子,以及秦琼、谢映登的大力赞同,然而,程咬金、罗士信却没有吭声。
  “怎么。”
  秦琼一愣:“咬金、士信,你二人有不同看法?”
  “二哥。”
  程咬金吞吞吐吐道:“不瞒诸位,我与士信贤弟都是‘太平道’门人,近日,师门有命,令我二人降唐,所以,若诸位兄弟降赵,恕我不人不能相陪了。”
  李密覆灭后,支持李密的‘太平道’一支并不看好王世充(说实话,凭王世充表现出来的弱智,想看好他也难),所以,决定另寻明主。
  而侯选者:无非是李渊和秦冲二人。
  不过,秦冲得佛门和天师道支持的消息已经传开,而这两派,都跟太平道素为不合,所以,已无‘太平道’插足的境地,于是,只有李渊一途可选。
  更重要的是,李唐中,‘太平道’也有不小的势力,虽然双方之间以前也曾有矛盾,但毕竟是同门,很容易便达成了妥协,两方迅速决定合流,共同对抗楼观道和茅山派。
  于是,程咬金和罗士信的前途便已注定。
  “也好。”
  秦琼显得有些伤感:“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咬金和士信欲降唐,那便去吧。只可惜,我等兄弟以后不仅要天各一方,说不定还要在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悲乎!”
  一时间,席间一片沉默。
  “咬金、士信。”
  谢映登还不想放弃,他很想自家兄弟永不分离,于是力劝道:“恕哥哥说句不中听的话,李唐现在的情况可是不太妙,潼关、永丰仓被夺不说,柏壁、蒲坂、夏县,都无一占得上风,看起来,似乎不是刘赵的对手,所以,两位贤弟还请三思,莫要误了前途和性命啊。”
  “是啊。”
  裴仁基、裴行俨、王君可也是一阵力劝。
  秦琼却是没吭声,他为人义气深重,虽然也很想程咬金、罗士信和他们一起走,但是,他绝不想勉强自家兄弟。
  “二哥,诸位。”
  罗士信神情有些黯然:“不是小弟舍得与诸位兄弟分离,实是师命不可违。而且,目下李唐虽略居下风,但其有天下七大世家支持,胜负尤然末分。所以,抱歉了。”
  程咬金也苦笑一声,却没有说话,显是认同了罗士信此语。
  “好了。”
  秦琼这时摆了摆手:“大家都不用再说了,无论日后如何,大家都永远是兄弟。来,咱们共饮一杯,算是散伙酒吧。”说到这里,秦二哥不禁眼睛红了。
  他知道,劝不回程咬金和罗士信了,于是,也不想二人为难。
  “干!”
  诸将眼睛都红了,隐有泪光,纷纷举杯,默默饮尽。
  一阵沉默后,裴行俨道:“秦二叔,我等既决定要走,却不知军师、房长史、祖记室等意下如何,要不,我等悄悄知会他们一下?”
  “不用了。”
  程咬金喝着闷酒道:“军师也是我‘太平道’中人,还是我和士信的师叔,自会和我二人一起归唐。房长史、祖记室已被王世充笼络,他们不会和咱们一起走的。”
  的确,王世充对瓦岗诸将不放心,对瓦岗的文臣却是信任有加,毕竟,一群文人而矣,手中又无兵权,翻不了天,而且,还可向天下人以示气度。
  “噢!”
  秦琼等人看了一眼,便不说话了。
  “对了。”
  罗士信瞅了瞅众人,迟疑道:“还有单大哥那里,要不要也问一问?”
  “免了。”
  程咬金冷笑道:“咱们谁都会走,就他不会走。”
  这一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要说,王世充对所有瓦岗降将都不信任,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单雄信。
  也不知怎的,王世充就是看单雄信顺眼,而且,王世充早知单雄信对李密不满,最重要的是,单雄信是率瓦岗南营兵马主动投降的,和秦琼等被俘后才投降不同。
  于是,王世充对单雄信备加信重,赋以亲卫兵权不说,更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许给了单雄信。
  虽说王世充的女儿并不与那王美人长得美貌几分,但单雄信不在乎,他已是人至中年,历尽沧桑,他看中的是王世充对他的态度,而不是什么女人。
  所以,单雄信对王世充是忠心耿耿,不知不觉间,瓦岗诸将与其便有了隔阂,而且,可想而知,以单信雄义气深重的性格,是决不会弃王世充而去的。
  “罢了。”
  秦琼叹了口气:“就不用通知单大哥了。他是不会走的,而且,也免得让其为难。”
  众将相视点了点头,心中都有些悲凉,毕竟,如今看来,曾经的瓦岗兄弟,当真要星散而去,各为其主,他日也更难免在疆场上相见,俱各黯然。
  “好了。”
  秦琼举起酒杯:“不说那些丧气话,来,咱们兄弟再饮一杯。”
  “干。”
  一群人俱各饮尽。
  “对了,二哥。”
  谢映登道:“既然决定要走,那便事不宜迟,以免夜长梦多。不过,王世充对咱猜疑甚严,如何能瞒过其耳目,却是个问题。”
  是啊!
  秦琼等人顿时感到为难,这要弄得不好,说不定人走不成,还会把命和一家老小搭上。
  程咬金却笑道:“这个大家不用担心,军师已有定计。他让我等先以打猎为名,出城而去,然后,让我等家眷轻车简从,以效游、上香为名潜出城外。双方会合后,再迅速赶至黄河边的孟津渡口。那里,军师已秘密备了大船,二哥等可往北归赵,我和士信贤弟则西进归唐。等王世充发觉,我等早去得远了。”
  “妙计。”
  “还是军师高啊。”
  “嘿嘿,好个神不知、鬼不觉。”
  ……
  众人一时大喜过望,俱赞魏征之智。
  “好了。”
  秦琼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既然计议已定,那便当速发。这样吧,大家明日准备一下,后天便陆续出城,傍晚时分,在城北十里亭会合北上。”
  “好。”
  诸人纷纷点头。
  “记住。”
  秦琼神色严肃:“此事性命忧关,务必谨慎,除了家眷、亲信外,绝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而且,务必轻车简从,只简些细软、衣物便可,明白吗?”
  “明白。”
  诸人当然知道厉害,纷纷点头。
  “对了。”
  裴行俨眼眸中寒光一闪,恶狠狠道:“正好把那恶婆娘骗出城宰了,以泄心头之恨!”
  诸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都知道裴行俨说得是那王美人,心中暗暗摇头:这哪是夫妻啊,分明是冤家对头吗!
  ……
  九月十九。
  就在唐、赵双方在河东大战时,秦琼等瓦岗诸将悄然潜出洛阳,裴行俨毫不犹豫地手刃了王美人这恶妻,然后,一行人连夜赶往那孟津渡口而去。
  等王世充发觉不对,派兵追击时,秦琼等已杳然无踪矣。


第二百零一章 请君入瓮
  九月二十四。
  傍晚。
  秦冲正在御帐中处理公务。刘虎兴冲冲地进来了:“陛下,大喜啊!适才,众方士派人来报,说那一千斤‘霹雳火’已全部完成了,请陛下去看。”
  “是吗!?”
  秦冲大喜过望,赶紧将手中事务一推:“走,去看看。”带着刘虎和数十御卫,直奔火器营。
  须臾。
  秦冲来到火器营,众方士接着,被推为领头的卢方兴奋地道:“陛下,草民等不辱圣命,终于在十日内将一千斤‘霹雳火’制作完成,请过您目。”
  说着,卢方一指营中十个小木桶,每个桶中各装有一百斤黑火药。
  “好,好。”
  秦冲上前,验看了两桶,质量都很不错,颗粒细小、均匀,爆炸起来的威力一定足以当柏壁的城门粘上天,说不定。运气好,加城墙都城炸塌了。
  “不错。”
  秦冲喜上眉梢,赞赏众文士道:“诸位爱卿果然用心,朕很满意。此次卿等立了大功,不可不赏。这样吧,卢爱卿,朕封你为工部员外郎,从六品。”
  从六品?这可比县令还大了一级啊!
  卢方高兴坏了,赶紧拜谢:“草民,不,臣拜谢陛下。”
  “呵呵,起来吧。”
  秦冲又看了看其它眼巴巴、一脸热切的众方士,又笑道:“诸卿也是功不可没。这样吧,朕将专门成立一个‘火器营’,隶属工部,以制造‘霹雳火’,尔等呢,则俱为正七品主事,与卢爱卿一同负责管理‘火器营’。”
  “谢陛下。”
  众方士大喜,一时如在梦中,他们都是出身穷苦,投身于方术,也不过是想以此讨好于权贵,求得一份富贵,如今,终于算是得偿所愿,飞黄腾达了。
  别以为七品官小。在隋唐时代,就算是状元,开始也末必能有七品官授予,所以,能得到这七品官位,众方士已算是一步登天、相当满意了。
  “刘虎。”
  秦冲高兴地吩咐道:“你立即派人,通知众文武来御帐议事,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诺。”
  刘虎赶紧兴冲冲安排众侍卫去通传。
  “好了。”
  秦冲拍了拍卢方的肩膀,笑道:“卢爱卿,朕有事先行一步,这一千斤‘霹雳火’,你务必要分开存放,小心保管,万不能有失,明白吗?”
  “请陛下放心。”
  卢方直拍胸脯保证,恨不得将一颗赤胆忠心掏出来让秦冲瞧瞧。
  “好好干。”
  秦冲又勉励众文士几句,这才高兴地去了,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这些人都喜欢官位,若有人想闲云野鹤。那他为保黑火药的秘密,只能杀人灭口了。
  须臾。
  御帐中,众文武济济一堂,一见秦冲春风满面的喜色,不用说,众文武就知道,八成是‘霹雳火’完成了。
  “诸卿。”
  果然,秦冲一开口就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一千斤的‘霹雳火’已经完成了,足以将柏壁的城门炸飞,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连城墙也能炸塌。现在,召诸卿来,就是想跟大家议议,咱们是直接攻城呢,还是另寻它法?”
  “陛下。”
  魏刀儿咬牙切齿道:“既有如此利器相助,何必废那许多事,咱们直接炸开城门,杀进去得了。”
  这位魏都督,被李秀宁砍了一刀,差点挂了,养了近十天的伤,才能下地,可谓是深以为耻,现在一提柏壁眼睛就冒火,恨不得将李秀宁乱刀剁了。
  “呵呵……”
  魏刀儿的怨念。众文武都明白,不禁发出一阵窃笑,弄得魏刀儿老脸一红。
  “陛下。”
  李君羡忍住笑道:“柏壁关还有五万余唐军,其中‘娘子军’占半数以上,若是强攻,即使炸开一个缺口,恐怕损失也很大,最好是能用巧计取之。”
  “不错,李将军说得有道理。”
  “最好是能将李秀宁和‘娘子军’调走,然后趁机突袭柏壁,必可轻松地一鼓而下。”
  ……
  众文武纷纷赞同,柏壁关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及‘娘子军’的凶悍,让众人都心有余悸。
  “也好。”
  秦冲点点头,他不是那种枉顾士卒性命的人,便问计道:“那么,诸卿可有妙计相助?”
  “陛下。”
  凌敬当即献计道:“臣有一计,必可调开李秀宁和‘娘子军’。”他这几天可一直在琢磨这事,憋着劲要在秦冲和众文武面前好好地再露一回脸。
  “噢。”
  秦冲大喜道:“快,凌爱卿。说来听听。”
  “诺。”
  凌敬一拱手,胸有成竹道:“臣建议,派出一支大军绕过柏壁,直捣龙门,自永丰仓、潼关被大将军袭占后,唐军在河东的补给线只剩龙门一路,所以,必然要救。
  而李世民远在蒲坂,既鞭长莫及,又有大将军牵制,决无法脱身来援。因此,李秀宁一定会率‘娘子军’离开柏壁,回援龙门,咱们趁机于睡设伏,将其一鼓全歼。
  消灭李秀宁后,柏壁空虚,我等再以‘霹雳火’炸开城门,大军随后一涌而入,如此柏壁可定。届时,那李世民就算有滔天之能,也难逃败亡之局。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妙计啊!”
  “的确是妙,环环相扣,由不得唐军不上当。”
  ……
  众文武一时举双手赞同。
  以前,有李世民像毒蛇般盘踞在侧后,赵军绝不敢绕过柏壁,否则,后路堪忧,现在,李世民西援蒲坂,柏壁唐军又遭重创,绕过柏壁已并无危险。
  的确是妙!
  秦冲也暗暗点头:这个凌敬不愧是‘毒书生’,战略方面可能一般,但临阵用计,这厮可是相当犀利。笑道:“此计甚妙。看来,凌爱卿这些天是用了心的,好,若是计成,朕给你计一大功。”
  “谢陛下。”
  凌敬大喜过望。
  随即,秦冲神情严肃起来,准备点兵派将了:“高满政何在?”
  “末将在。”
  “后天一早,你即率部西去,绕过柏壁,大张旗鼓地做出攻击龙门的架势,以诱出李秀宁和‘娘子军’,明白吗?”
  “诺。”
  高满政奋然领命。
  “罗艺。”
  “末将在。”
  秦冲眼眸中寒光一闪:“你立即连夜回到军中,趁夜率两万精骑潜伏至柏壁以西,和高将军保持联络。一旦李秀宁追击高将军,你即杀出,全歼敌军。”
  “诺。”
  罗艺大喜:嘿嘿,一场大功这回没跑了,真是来得早,不事来得巧!
  “其余众文武,立即整顿器械,操练士卒,待歼灭李秀宁后,即刻发兵,攻占柏壁!”
  “诺。”
  众文武奋声大喝,俱备兴奋非常,谁都明白,北方霸权的归属,就将由这一战来决定,至于王世充,抱歉,就凭其政治上的弱智,没人将其放在眼里。
  九月二十六。
  一早。
  柏壁,城守府,后花园中,李秀宁扶着柴绍,正在慢慢地散步,休养了十余天,柴绍的气色可是好多了,此时的李秀宁,方才像个温柔的妻子一般。
  “行了,秀宁。”
  很快,柴绍便走得累了,额头生汗,笑道:“我有些累了,咱们歇歇。”
  “好。”
  李秀宁轻轻地扶着柴绍,在一旁的假山石上坐下,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享受着近年来难得的闲静。
  “报——”
  忽然,有一名亲兵飞奔而来:“公主殿下,长安急报!”
  “拿我来看。”
  李秀宁心中一惊,赶紧接过急信,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什么坏消息,打开一看,不禁长出口气,笑道:“太好了,夫君,天大的好消息,李轨完蛋了。”
  “什么!?”
  柴绍吃了一惊:“怎么会?”李轨在河西可是有六郡之地,也没听说谁发兵攻打他,怎么就突然完了呢?
  李秀宁很开心道:“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句话‘自作自受’。首先,李轨听信了谗言,诛杀了辅佐其起兵的六大功臣之一梁硕,使得群臣离心,其次,李轨太过迷信,信奉巫师,建寺庙、玉女台等,劳民伤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今年以来,河西大旱,粮食几乎绝收,饥荒之严重,已至人吃人的地步,但李轨却听信谗言,拒不放粮。
  以此种种,李轨在西凉可谓弄得是天怒人怨,离心离德。于是,父皇秘遣安兴贵联络其兄安修仁,起兵归唐,包围了武威。结果,末等开战,西凉群臣、将士、百姓已纷纷弃李轨而附安兴贵兄弟,李轨一见大势已去,便开城投降。目前,李轨所据河西六郡已全部归附我大唐,李轨及家眷俱已被安兴贵兄弟押赴长安,于日前被父皇斩首。”
  “太好了!天助我大唐啊!”
  柴绍一时高兴不矣,可以说,这河西的六郡之地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唐末发一兵一卒,只用一个舌辩之士安兴贵出马,便秒秒钟搞定了。
  怪不得,谁都没听见什么风声,李轨就突然完了。
  “是啊。”
  李秀宁也一脸喜悦道:“如今,我大唐与刘武周在山西争锋,局势艰难,此时,河西六郡的归附,必将大大振奋我军士气。看来,我大唐必是天命所归。”
  其实,李秀宁高兴得太早了,岂不闻有句俗话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报——”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亲兵飞奔而来:“公主殿下,大事不好,适才斥堠来报:刘武周派大将高满政率近三万大军绕过我柏壁,直奔龙门而去,请定夺。”
  “什么!?”
  李秀宁和柴绍俱各大惊失色。
  自永丰仓、潼关失陷了,蒲坂、柏壁两路唐军的粮草便只能由龙门一路供应,若是龙门被赵军袭占,那要不了一月,两路唐军必然粮尽、大势去矣。
  原本,赵军兵力不足,绝不敢在后有李世民、前有李秀宁的前况下绕过柏壁,但现在,李世民西援,李秀宁实力大损,已是不足以再限制赵军了。
  但这致命的弱点,李秀宁和柴绍近日却疏忽了。
  “该死!”
  柴绍大急道:“我等太大意了。如今,龙门只有五千兵马,如何抵挡得住这三万赵军,万一失陷,我军危矣。”
  “夫君。”
  李秀宁一咬牙道:“龙门干系重大,不得不救,事到如今,只有我率军火速出关,火速西援了。”
  “好吧。”
  柴绍知道也只能如此了,连忙道:“那你准备带多少人去?”
  “三万人!”
  李秀宁破釜沉舟道:“剩下的‘娘子军’全部带去,于今夜悄悄出关,赶在明日黎明时分突袭高满政大营,争取一役能将其全歼,否则,大势去矣。”
  “不错。”
  柴绍也沉吟道:“若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击溃高满政,待赵军主力发觉你弃关而出,定会迅速派兵夹击,届时,你孤军在外,必然危险无比。”
  “我明白的。”
  李秀宁坚定地点了点头。
  “秀宁。”
  柴绍有些不放心道:“自征战以来,我一定在你身边,此次却不能陪你了,你自己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夫君。”
  李秀宁感动地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柏壁,我还会让刘弘基将军驻守,你只管安心养伤。”
  “好。”
  柴绍点点头,夫妻二人深情相视着,双手紧紧相握。
  当夜。
  李秀宁秘密出柏壁后关,沿山间小道潜出吕梁山,星夜直奔高满政立在柏壁以西七十里外的大营,而柏壁关,只留下刘弘基率原部两万余人镇守。
  经过整整一夜的艰苦跋涉,李秀宁的‘娘子军’神奇飞度了三十里山路、七十里平路,在黎明之前,悄悄赶到了西岭。
  西岭。
  高满政的左骁卫大营,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显得一片寂静,赵军将士似乎都在熟睡,只有寥寥一些哨卒在巡视,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发觉逼近的危险。
  五百步外。
  三万唐军人衔枚、马咬嚼,在夜幕中静静地潜伏着。
  李秀宁回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娘子军’将士,个个都是汗流浃背、满脸疲惫,这一夜,他们相当于赶了一百三十里平路,就算是铁军,也累得够呛。
  但李秀宁知道,现在不是歇息的时候,若不能抓住这机会,一股作气地打垮高满政,待赵军主力发觉赶到,那可就大势去矣。
  “来人。”
  李秀宁神情坚定地低声道:“告诉将士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要克服疲劳,一股作气地打垮敌人,一雪前次大败的耻辱!”
  “诺!”
  众亲兵领命,纷纷潜向后去,将李秀宁的命令通传给了全军,一时间,‘娘子军’众将士都振奋起精神,目光凌厉而彪锐,都抱定了一往无前的决心!
  “出发!”
  李秀宁见士气可用,心中振奋,悄悄一挥手,便率军悄悄逼向赵军大营。
  袭营之事,发起冲锋的最佳距离是两百步以内,这样既能提起马速、全力冲刺,又能让敌军措不及防,所以,唐军还得再向前潜近三百步以上。
  一时间,三万唐军屏息静气,行路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唐军潜近了二百步之内。
  李秀宁看了看天色,东方的地平线上,已微微露出一点光亮,太阳就快出来了,再不冲锋,恐怕很快就会被赵军的哨探发觉,于是,立时下定了决心。
  “全体上马!”
  李秀宁翻身跃上战马,待身后的六千精骑全部准备完毕后,这才厉喝一声:“冲锋,有我无敌,有进无退,杀——”一骑绝尘,奋勇直突赵营。
  “杀——”
  随即,六千骑兵为先导,两万四千步卒为后队,三万‘娘子军’向赵营发起了迅雷不及掩耳的冲锋,一时间,呐喊声冲天而起,铁蹄如雷,滚滚而来。
  “当、当……”
  尽忠职守的赵军哨卒立时发现了从朦胧的晨曦中奔腾而来的唐军铁骑,撕心裂肺般大吼起来:“唐军袭营,警报,警报——”随即,警钟长鸣。
  两百步,对骑兵来说,也就是几个呼息的时间。
  “嗖嗖……”
  六千唐骑瞬间倾泻出密集的箭雨,覆盖了哨楼和寨墙上的赵军哨卒,扫清了可能的障碍。
  随即,数十名健壮的唐骑冲将上前,甩起套索,准备地套住了营门,然后,呼喝着猛一发力,向四周奔腾散开,立时,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作用在营门上。
  “轰隆——”
  一声巨响中,赵营的营门被拉得飞将起来,重重落地,砸起一片尘埃。
  突击的通道,打开了!
  “杀——”
  三万‘娘子军’精神大振,以骑兵为先导,像奔腾的潮水般涌进了唐营,直突中军,只要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干掉高满政,那胜局便定了。
  李秀宁自是一马当前,这是她一向的风格。
  然而,冲着冲着,李秀宁便觉得有些不对了,片刻之间,唐军已突入了赵营至少三四百步,但却没有一个赵军出来拦截,即使是突袭,也太反常了。
  再看四周的赵营,静悄悄的如同鬼域,似乎根本就没有人。
  不好!
  毕竟是大将,李秀宁立时意识到,恐怕中计了。当机立断:“停止前进!快,速退,我们上当了,这里根本就是一座空营。快,速速退将出去。”
  想退?可不容易。
  要知道,唐军还在冲锋之中,前队得到命令停止了,后路还懵然无知地在向前涌,一时间,是你推我搡,乱作一团。
  “杀——”
  就在这时,四周火把冲天,呐喊声大起,也不知有多少赵军围将而来。


第二百零二章 大破李秀宁
  “快,速退!”
  一见四周伏兵俱起。李秀宁顿时全身冰凉,她知道自己上当了,今天,别说是歼灭高满政的左骁卫了,恐怕自己和三万‘娘子军’将士能不能活着逃出去都是个问题。
  众‘娘子军’也是又惊又怒,本以为自己是猎人,结果却变成了猎物,更不知四周敌人有多少,纵使‘娘子军’以勇猛无畏见长,也难免心慌意乱。
  当下,前队变后队,便向营外狂奔而去。
  然而,太迟了。
  “嗖嗖……”
  朦胧的晨曦中,营帐四周的旷野中突然腾起无数的火箭,像无数灿烂的星辰般坠落而来,瞬间,便纷纷落在营中的帐蓬上。
  立时,赵营中便燃起了冲天的大火,一股股刺鼻的硫磺、火油味猛烈撒发起来,李秀宁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座赵营的空帐中全布满了硫磺和火油。
  这是要把‘娘子军’一举全歼啊,好狠的赵军!
  “快,快退出去!”
  李秀宁惊怒交加,率众亲兵冒烟突火而走,此时,整个赵营已变成一片火海,‘娘子军’被烧得哭阵叫娘、四处乱窜,却纷纷葬身于无情的火海之中。
  幸存的唐军为了活命,也顾不得什么袍泽之情了,你推我搡,互相践踏,只求能够逃出这要命的火海。
  ……
  终于,在众亲兵的拼命掩护下,李秀宁逃到了营外。
  再看四周,三万‘娘子军’最多从火海中逃出了一半,而且,个个烟熏火燎、丢盔弃甲的狼狈非常,李秀宁真是欲哭无泪,贝齿紧紧地咬紧了嘴唇。
  “轰、轰……”
  就在这时,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像雷霆一般压迫过来,焦头烂额的众唐军向四周一看,都是倒吸口凉气,尽皆呆了。
  此时,天已大亮。
  四周,至少两万的赵军步、骑正列成严整的方阵,气势汹汹的压迫过来,一时间。刀枪蔽日,耀耀生辉,旌旗如云,漫天翻卷,真可谓是杀气腾腾。
  不仅如此,在西方较远的旷野上,一只足有两万人的黑甲精骑静静地矗立着。
  李秀宁的瞳孔立时收缩起来。
  这支两万人的黑甲精骑虽末压迫过来,但散发出的杀气却更加可怕,这是一种百战余生、刀头舔血的味道,那种嗜血而彪悍的气息比‘娘子军’还要更胜一筹!
  这是哪里来的一支强军?怎的有如此骇人的气势?
  李秀宁震惊地打量向对方的旌旗,却见一个大大的‘罗’字,还有‘幽州军’三个随卷翻卷的大字,心中猛地一抽:是罗艺和其麾下的幽燕铁骑。
  自古以来:幽燕铁骑便是中国最强军团的代表!
  这支军队的成员多来自豪侠之地的幽燕,再加上长年驻守在边地,与游牧民族一次次的搏杀交手,这才锤炼出了这支战力非凡、勇猛顽强的铁军。
  李秀宁立时有些天旋地转,她的‘娘子军’再彪悍,也比不过这支幽燕铁骑。
  今天,如果没有罗艺和他的幽燕铁骑在,单凭高满政的左骁卫,李秀宁即使只剩下一半人马。也可轻松地突围而去,但现在,想突围除非出现奇迹。
  罢了!
  李秀宁闭目长叹一声:夫君,永别了。凤目忽然睁将开来,却满是决然和不屈,昂然大呼道:“将士们,今日之事,有死而矣。你们敢与我一起冲锋吗?”
  众‘娘子军’也激起了凶性,怒吼一声:“愿为公主殿下效死!”
  “好!”
  李秀宁厉喝一声:“不愧是我大唐的男儿,铁骨铮铮,傲然不屈,现在,诸位就随我一起冲锋,即使是死,我‘娘子军’诸将士也要倒在冲锋的路上。”
  “杀——”
  李秀宁一马当先,挥舞银枪,直奔赵军军阵。
  “杀——”
  一万从残存的‘娘子军’将士也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向赵军发起了殊死的反扑。
  哼!
  赵军阵中,高满政不禁轻蔑地撇了撇嘴:都死到临头了,还敢横!李秀宁,今天我非活捉你不可!厉声道:“骑兵包抄敌军两翼,步步稳住脚阵,杀!”
  “杀——”
  高满政麾下的五千铁骑奔腾而出,袭向唐军左右两翼,而一万五名步卒则堵住了唐军西逃之路,四千弓弩手迅速搭弓搭箭,倾泻出密集的箭雨。
  “扑、扑……啊……”
  正奋力冲锋的唐军步骑立时被纷纷射倒,一片惨嚎。
  “马三宝!”
  李秀宁目眦欲裂,一边奋力挥枪格挡来箭。一边厉喝一声。
  “末将在。”
  马三宝飞马赶上。
  “你即率所剩骑兵拦住赵骑,虽死不能后退一步,可能办到?”李秀宁的神情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坚定。
  “诺。”
  马三宝一咬牙,奋然领命:罢了,今日便报了殿下培养、知遇之恩吧!一挥手中长槊,怒吼一声:“众骑兵,都随来。”率残余三千唐骑截击而上。
  “轰隆……”
  铁蹄隆隆中,赵军五千精骑对上了唐骑三千,双方纵横驰突,奋力拼杀,一时间,人惨叫、马悲鸣,血雨横飞,但是,赵军骑兵却是被生生堵住了。
  李秀宁趁机率‘娘子军’残存的一万二千名步卒冒着绵密的箭雨向赵军步兵方阵扑去。
  高满政却是凛然无惧。
  无论在人数,还是心理上,他都占据上风,而且,唐军建制已被一把火烧乱,根本组不成军阵,而赵军却严阵以待,如此种种,焉有那不胜之理!
  然而。有时候,纸面上的优势并不一定能转化为胜势,意外总是有的,便如现在——
  “轰隆——”
  瞬间,唐军奔腾而来,重重地撞击在赵军的军阵上。
  “刺!”
  一阵怒吼中,数以千计的赵军长矛从盾墙后毒辣探出,立时将数以百计的唐军步卒穿在了矛尖之上,一时间,血雨飘酒,惨嚎连天。
  然而。令赵军震撼的是:
  一批唐军步卒中矛倒下了,另一批又疯狂涌上,而且,很多唐军步卒即便被长矛刺穿,也依然奋力向前,与赵军同归于尽,那种嗜血和残暴令人震骇。
  结果,看似坚固无比的赵军盾阵,很快就被唐军冲得七零八落。
  “杀——”
  唐军们趁势潮水般撞入赵军方阵之中,像一只只呲着牙、红着眼的野兽,与赵军展开了殊死的肉搏,个个仿佛不知疼痛似的,即使负伤无数,也依然奋勇向前,直到最后一口气咽尽,方才重重地倒下。
  赵军步卒们很快就被唐军的这股疯狂劲打蒙了,是节节败退,虽不能说溃不成军,但也差不多少了。
  操!
  高满政眼睛都绿了:妈的,李秀宁这小娘们还真够凶的啊!不行,如果连一群残兵败将都收拾不下来,老子不仅没脸去见陛下,还不被众将笑死!?
  “呔!”
  高满政怒吼一声:“李秀宁,休得猖狂,看高某来擒你。”拍马舞槊,乱军中直扑李秀宁。
  “高贼受死!”
  李秀宁也红了眼:就是因为这混蛋,才有一半的‘娘子军’将士葬身火海!今天,就算一死,也要让其偿命!银枪一摆,似道闪电般挥枪迎击而上。
  “当——”
  电光火石间,双方在乱军中冲杀在一起,枪槊交击,迸射出一道急爆的火星。
  “蹬蹬蹬——”
  比起力量,双方是半斤对八两,不分胜负。
  高满政老脸一红。
  他这人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能力泛泛,今天。之所以能坐上一军都督的高位,不过是因为跟秦冲私交莫逆,而且,在赵军中资格较老而矣。
  如果单论能力,这都督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做。
  所以,高满政平时做事一向勤勤恳恳,力求即使不出彩,也总不能出错,不然,即是丢了自己的脸,也让秦冲面上无光,一直以来,倒也颇让秦冲满意。
  今天,秦冲让他担任诱敌的任务,摆明了是照顾他,给他送功劳,但是,他若连一支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的残军都打不过,那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于是,高满政红了眼,怒气值瞬间飚升到一百二。
  “臭娘们。”
  高满政咬牙切齿道:“休得猖狂,再吃老子一槊!”一夹马腹,又自舞槊冲了上来,发挥男子汉力大绵长的优势,一槊便似晴天霹雳般轰斩而下。
  李秀宁更是大怒,她出身世家,如今更贵为公主,耳旁听到的只有尊敬和奉迎,哪个敢如引恶毒的辱骂她,一时间,本就火暴的脾气立时怒火冲天。
  “高贼。”
  李秀宁秀眸中杀气激涌:“今日本公主定斩汝狗头!”知道自己身为女子,力气不见长,当下,枪走轻灵,吞吐翻腾,有若灵蛇,便和高满政战在一起。
  说起来,这李秀宁还真的颇为了得,只十余回合,便将高满政杀得是汗流浃背,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高满政暗暗叫苦:这李秀宁怎的如此厉害,我一堂堂大老爷们,要是被打败了,还不像魏刀儿那样被人笑死。想逃又拉不开面子,急得是满头大汗。
  不远处。
  罗艺看高满政狼狈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诸位,高都督看来力有不逮,看来,该咱们出击了。”他可不能坐视高满政出事,不然没法向秦冲交代。
  “诺。”
  ‘燕云十八骑’心中暗笑,拱手应命。
  “走!”
  罗艺一摧战马,奔腾而出。
  “轰隆……”
  身后,两万幽燕铁蹄一声不吭地奔腾而出,蹄声隆隆处,震天动地,烟尘遮日,那一抹巨大而凄厉的黑色从高处席卷而下,直若滔天洪流奔流而下。
  气势之慑人,当世罕见!
  谢天谢地!
  高满政正苦苦支撑间,猛听见身后的如雷蹄声,心中长出口气:这罗艺还挺够意思的,没瞧我的热闹。哼哼,小娘皮,我的援兵来了,看你还凶到何时!
  抖擞起精神,高满政拼死挺槊,暂时抵挡住李秀宁快若闪电、矫如灵蛇般的枪术。
  “轰隆——”
  眨眼之间,两万幽燕铁骑已奔腾而至,狂暴无比的锋锐,直指正混战的唐、赵两军主战场而来。
  该闪了!
  高满政见时候了,急忙虚晃一枪,逼退李秀宁,勒马就走:“快,快闪开,将唐军交给幽州军对付。”
  赵军步卒一见,也赶紧纷纷往两旁撤开,那速度,真个比兔子还快。没办法,这要没死在唐军手中,反而让幽州铁骑给踏成肉饼,那可真是冤枉透顶。
  而赵军步卒一撤,还有近万的唐军步卒立时暴露在幽州铁骑可怕的锋锐面前。
  “幽燕铁骑!”
  罗艺高举银枪,振臂怒吼。
  “有我无敌!”
  两万幽州军将士齐声呼应,便如天空打了个猛啸,令人色变。
  随即,两万名幽燕铁骑齐刷刷举起了手中的长枪、马槊、横刀,双眼中闪烁着冷酷、无情的杀气,像出柙的猛虎般咆哮着席卷而来,令人肝胆俱裂。
  完了!
  李秀宁心中一片空白,即使没遭这一把大火,即使不是久疲之师,三万‘娘子军’也末必战得过这两万如狼似虎的幽燕铁骑,更别说是现在了。
  “拼了吧!”
  李秀宁猛一咬银牙,竟迎着幽燕铁骑的锋锐飞驰而上,她的身后,一向骁勇的‘娘子军’也胆怯了,竟没有一人相随,映衬得那一抹倩影分外悲凉。
  哼!
  见李秀宁孤骑决死而来,罗艺心中敬佩的同时,嘴角也不禁轻蔑地露出一丝冷笑:来得好,看罗某今日将你生擒!拍马舞枪,也直奔李秀宁而来。
  “当——”
  瞬间,两骑相交,双枪铮鸣处,火星四射。
  “蹬蹬蹬……”
  李秀宁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立时坐不稳战马,连退三步,而且,虎口发势,双臂发麻,眼前发黑,胸口更是火燎燎的一股剧痛,仿佛要吐出血来。
  而罗艺,却只是略退一步,便毫不废力地稳住身形,而且,脸色淡定,毫无异常。
  由此可见,论力量,李秀宁比起罗艺是大落下风。
  “轰隆——”
  就在这时,两万幽燕铁蹄已一头冲入了还有不到一万的唐军步卒当中,此时,‘娘子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更重要的是,士气已一而再、三而竭。
  于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开始了:
  铁蹄奔腾中,一万唐军步卒瞬间就被两万幽燕铁蹄冲乱、冲垮,分割成无数个小小的包围圈,随即,幽燕铁骑冷酷地举起了屠刀,开始了疯狂的屠杀。
  一名名的唐军仓惶奔逃,然而,却被幽州铁骑如风般追上,冷酷无情地砍倒在地,再用巨大、沉重的马蹄狠狠践踏而过。
  ……
  战场上,一时到处都回荡着唐军将士那凄厉而绝望的哀嚎,一支军队,就算再骁勇,一旦他的精气神被彻底摧毁,那和一般的乌合之众也没多大的区别。
  李秀宁愤怒了,看的秀眸几乎要滴血。
  她自幼就崇拜妇好这样征战沙场、青史留名的女将,心中暗自发誓:长大后,定要以妇好为榜样,做出一番事业成。而‘娘子军’就是其一生心血所系。
  所以,看到麾下仅存的万余‘娘子军’被幽燕铁骑这般冷酷的屠杀,李秀宁的愤怒、悲伤、绝望,几乎是难以言表。
  “罗艺,我跟你拼了!”
  李秀宁疯了似的冲向罗艺,如果‘娘子军’覆没了,那她李秀宁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与‘娘子军’一起同朽吧。
  罗艺看出李秀宁想与其同归于尽,却是不慌不忙,他的武艺,不说天下第一,但绝对是数一数二,就算比起号称天下第一勇将的尉迟恭也不惶多让。
  而与李秀宁相比,那更是强多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当下,罗艺一抖银枪,便与李秀宁战在一处。
  这李秀宁已抱定决死之念,枪势若狂风暴雨袭向罗艺,竟是只有进攻,而无防守,罗艺却也不慌不忙,见招拆招,耐心地等待着决定性的取胜机会。
  果然,战不数合,李秀宁急攻之下,顿露破绽。
  “着!”
  罗艺身形一侧,避过李秀宁招势,随即,银枪一摆,正扫中了李秀宁左腰。
  “啊——”
  李秀宁痛苦地娇呼一声,坐不住战马,‘扑通’一步栽倒在地,手中长枪也掉落尘埃。
  “绑了。”
  罗艺威风凛凛地收枪定势,大喝一声。
  “诺。”
  ‘燕云十八骑’一定护在罗艺身旁,得令呼应一声,跳下数人,一涌向前,就将正欲挣扎爬起的李秀宁按倒在地,抹肩头、拢二肩,捆了个结结实实。
  “罗艺,狗贼,我要杀了你!”
  李秀宁却像疯了一般拼命挣扎,目中喷火,怒声喝骂。
  “带走!”
  罗艺有些哭笑不得,却不好跟一个女子计较,摇摇头,银枪一摆。
  “诺。”
  当下,‘燕云十八骑’分出两人,押着李秀宁退出战场。
  罗艺纵目一瞧,唐军步卒已是溃不成军,被斩杀得七七八八,但那唐将马三宝却还在率两三千唐骑在垂死挣扎,遂银枪一挥:“诸将随我来。”飞驰而去。
  燕云十六骑紧紧相随。
  那马三宝正浑身浴血,与赵骑苦战,就在这时,忽有一员赵将飞驰而来,所过之处,枪若梨花,耀耀纷纷,竟是只见其影,不见其影,众唐骑无一能挡,纷纷中枪落马。
  只眨眼功夫,那赵将便若斩棘破浪一般,瞬间冲至近前。
  罗艺!
  马三宝正大骇间,罗艺已是一枪刺来,快若闪电,马三宝躲闪不及,正中右肩,惨叫一声,拿不稳手中长槊,‘扑通’也栽落马下。
  “绑了。”
  罗艺叱喝一声,燕云十六骑紧随而上,将马三宝又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下可好,李秀宁、马三宝两员主将被已被擒,唐军的士气彻底崩溃,当下,纷纷投降,当然,不投降的,那就只有一个下场——被无情的杀死。
  ……
  很快,日上三竿时,西岭平原上的战事终于结束,显赫一时的大唐‘娘子军’全军覆没,成为了历史中的一朵浪花。


第二百零三章 秦冲见姨姐
  九月二十八。
  中午。
  柏壁城东。赵营。
  营门口,秦冲率众文武都在笑呵呵地等待着,等什么,自然是等待罗艺、高满政凯撒而归的得胜之师了。
  昨天夜里,得胜的消息便已传来,喜得秦冲和众文武几乎都一夜末眠。
  “陛下。”
  眼尖的薛万彻用手一指前方:“您看,来了,来了。”
  “噢?”
  秦冲赶紧用手搭个凉棚向远处张望,果然,地平线上,一支大军旌旗招展、耀武扬威的健步而来,可不是高满政的左骁卫、罗艺的幽燕铁骑是谁。
  “来啊。”
  秦冲高兴道:“得胜的锣鼓给朕敲起来,锁呐也给朕使劲的吹。”
  “诺。”
  但凡军中都有军乐队,什么大号的战鼓,大号的铜锣,大号的锁呐,一时间,震天价的响了起来,欢快的音调让气氛立时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
  “嘿嘿,我倒要看看,这回那李秀宁还张不张狂。”
  “就是。”
  ……
  文武臣一阵兴高采烈的七嘴八舌,薛万彻这厮最不正经,低声挤眉弄眼道:“诸位,那李秀宁长得可是相当不赖,你们说,给陛下当个妃嫔如何?”
  “别瞎说。”
  薛万均吓了一跳:陛下的事情也是咱这做臣子的能搀和的吗?连忙捅了捅薛万彻,还偷眼看了秦冲一眼。
  秦冲却只是微微笑着,仿佛没有听见,他为人乐观、豁达,不能,前世也不会在爱情上屡败屡战,部下开的一些小玩笑,他是一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薛万彻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很快,凯旋的大军便接近了营寨。
  高满政、罗艺自然是志得意满地骑马走在前头,一见营门口有很多人迎接,更是感到脸上十分有光,忽然,二人看到了营门前的黄罗伞,都吓了一跳。
  只为这意味着,秦冲也来了。
  二人一时受宠若惊,也赶紧远远地跳下马,步行上前。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名臣大将因为骄横跋扈而死于君主的猜忌之下,他二人又岂可不戒!
  待来到秦冲面前。高满政、罗艺赶紧一拱手:“末将见过陛下。些许微功,怎敢劳动陛下前来相迎,惶恐至极。”
  “唉——”
  秦冲笑着一摆手:“二位爱卿过谦了。此役事关重大,乃是决定天下大势的一战,如此大功,朕又岂可不迎!走,帐中已备了酒宴,替二位爱卿接风。”
  “谢陛下。”
  高满政、罗艺真是感激涕零,秦冲对待臣下,真是谦厚仁德,没得说,当然,王薄之流例外,诸文武也自深以为戒。
  当下,一群人便直入御帐。
  马上,美酒佳肴纷纷传上,帐外,赵军将士也自欢声雷动,大胜了一场,自然要犒赏三军,他们也是分到了大碗的美酒、大块的肉食。欢呼雀跃呢。
  “来。”
  秦冲笑吟吟道:“诸位爱卿,为高爱卿和罗爱卿此次的西岭大捷,咱们干一杯。”
  “诺。”
  众文武赶紧呼应,人人脸上都一片喜欢,当然,也有很多人嫉忌,毕竟,此次西岭之战,那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拿,换了他们,也是一样能行。
  一时间,也颇为嫉忌高满政、罗艺圣眷浓厚。
  一杯饮尽,秦冲放下酒杯,笑道:“此次西岭大捷,高爱卿、罗爱卿,功不可没,各记大功一次,日后封侯拜相,自有酬功。”
  “谢陛下。”
  高满政、罗艺大喜,秦冲这么一说,他二人以后肯定跑不了一个侯位,说不定,还能捞个公爵当当,一时都是乐得合不拢嘴,而众文武自是越加羡慕。
  “呵呵……”
  秦冲笑了:“其他爱卿也不用着急,这仗还有得打呢。来,咱们再饮一杯,预祝柏壁指日可下。”
  “诺。”
  众臣赶紧又呼应一杯。尤其是一众武将,心中更是一片火热,眼瞅着李唐就要倒霉了,以后立功的机会肯定不多了,但来,得千万抓紧点才成啊。
  “对了,陛下。”
  罗艺谦然起身道:“此次末将和罗都督擒获了李唐的平阳公主李秀宁,以及其麾下大将马三宝,特向陛下献俘,请陛下发落。”
  自古以来,臣子打了大胜仗,都是要向皇帝献俘的,这是臣子,也是皇帝的荣耀,当然,这绝不是俘虏的荣耀,而一种战败的耻辱和悲凉。
  “好,带上来。”
  秦冲心情大好,色眯眯地点点头:“噢,诸位爱卿,吃菜,吃菜。”
  “诺。”
  当下。罗艺出帐,咐咐了一下自己的亲兵将李秀宁、马三宝二人带上,然后回帐和诸人一起吃喝起来,其间,谈笑风声,自不用多言。
  “走,快点。”
  很快,一阵推搡声中,神情狼狈的李秀宁和马三宝便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幽州军将士推了进来。
  可想而知,这人要是当了俘虏,那便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别说你是什么公主、大将了,历史上,那些亡国之君哪个不是活得颤颤兢兢兢,受尽屈辱。
  而在一旁护卫的刘虎和众御前侍卫立时警惕地握紧了刀柄,万一这李秀宁、马三宝恼羞成怒,大逆犯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当下,毫不敢大意。
  “呔!”
  罗艺扫了眼李秀宁和马三宝,脸色一寒:“见了我家陛下,还不下跪?”
  “呸!”
  马三宝冲地上恶狠狠吐了口唾沫,一脸的轻蔑,挺着腰,只是不跪。
  “哼。”
  李秀宁更是傲然地瞥了秦冲一眼,虽是女子,却也是风骨铮铮。
  这下,可是惹毛了帐中的诸文武:丫的,都是俘虏了,还敢这么横,岂有此理吗!
  “跪下,快跪下。”
  押解的幽州军将士也是大怒,当下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要强迫二人跪下。
  可怜,马三宝也就算了,原来也就是一个僮仆,但李秀宁可是金枝玉叶啊,从小哪受过这等欺辱,任幽州军如何踢打,只是倔强地硬挺着不跪,而秀目中更是几欲喷火,似乎恨不得将秦冲生吃了。
  “住手!”
  秦冲忽然出声,摆了摆手,怎么说,马三宝也是一员名将,李秀宁更是一位巾帼女豪,更说别其公主的身份了,这两人。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诺。”
  众幽州军将士这才悻悻地停了手。
  秦冲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李秀宁:
  身材修长,凹凸有致,身高约在一米七五左右,婷婷玉立,容颜秀美,却又有一股勃勃英气,虽是当了俘虏,神情有些憔悴,但骨子中仍透着一股傲气。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迷人的女将。
  而马三宝却是虎背熊腰,足在一米八五左右,一身铠甲,显得威风凛凛,相貌英武、大气,虽是当了俘虏,也依然难掩其名将风流,铁骨铮铮。
  “秀宁公主。”
  秦冲收回打量的目光,笑吟吟道:“没想到吧,才那么几天,咱们又见面了,而且,竟还是在朕的御帐之中。”
  “呸!”
  李秀宁娇叱道:“刘武周,别假惺惺的猫哭耗子,有种的,就给姑奶奶来个痛快吧。”为了维护李唐皇室的尊严,李秀宁是决不可能屈膝投降的。
  “不错。”
  马三宝也冷冷地道:“某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愿与公主殿下同死。”这厮不愧是李秀宁的家僮,倒是忠心耿耿。
  “呵呵……”
  秦冲眼眸寒光一闪:“怎么,二位不多考虑考虑?尤其是马将军,你又不是李唐皇室,又何必为之殉死呢?朕可是闻将军之名久矣,素来敬重。”
  “谢了。”
  马三宝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马某之心,虽泰山可移,但志不改。”
  可恶!
  帐中的赵国众文武直气得咬牙切齿:那李秀宁不降也还罢了,但你马三宝不过是一僮仆出身,我家陛下诚心善言相邀,你竟然如此的不给面子,找死!
  “陛下。”
  薛万均冷冷地道:“那不妨硬成全他好了。”
  “不错,推出去斩了便是。”
  众文武也是一阵叫嚷:丫的,我赵国名将如云,难道离了你这马三宝,便打不了仗不成。
  秦冲却一时没有吭声,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众幽州军将士赶紧抖擞起精神,只待听陛下一声号令,就将眼前这两个讨厌的李唐降将一刀剁了。
  忽然,秦冲笑着抬起头:“来啊,将马三宝押下去,即日解送太原关押,朕待日后自有发落。”
  “诺。”
  有数名幽州军将士便将马三宝押将下去。
  诸文武相视一眼,知道秦冲素来爱惜人才,估计舍不得斩杀这马三宝,不过,人家誓死不降,关了又有何用?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无人反对。
  秦冲又扫向李秀宁,就在李秀宁准备轻身赴义的时候,秦冲忽然笑呵呵道:“秀宁公主,噢,不,朕或许应该叫你一声三姐。”
  “呸!”
  李秀宁大怒:“刘武周,你少套什么近乎,谁是你什么三姐。”
  众文武一愣,随即心中偷笑,他们都想起来李秀妍,李秀宁是李秀妍的三姐,可不就是秦冲的便宜三姐吗。
  “呵呵……”
  秦冲却也不恼,微微一笑道:“原来三姐还不清楚,如今,你六妹秀妍已是朕的女人了,只是尚末册封而矣,你说,论起来,你是不是朕的三姐?”
  “什么!?”
  李秀宁立时一脸悲愤,她自是知道李秀妍落在了赵军手中,但是,还以为秦冲是用强才得到的李秀妍,立时厉声斥骂道:“刘武周,枉你自称英雄,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无耻之极!”
  众文武立时一脸古怪,想笑又不敢笑。
  秦冲被骂得一时有些懵了,半天才苦笑道:“秀宁公主,朕虽非什么英雄,但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弱女子吧?朕和秀妍确是情投意合,并无半分强迫。”
  “呸!”
  李秀宁哪里肯信,一脸鄙视道:“刘武周,你少花言巧语,你以为,本公主会信么?”
  秦冲郁闷了,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公主不信,那某也没办法。这样吧,朕送你去绛郡,你见了秀妍,一切自会明白。来啊,带公主下去好生招待。”
  看在李秀妍的面上,秦冲并不想杀李秀宁,而且,李秀宁毕竟是个女子,就算不死,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诺。”
  众幽州军郁闷了,一个也不杀啊,得,将李秀宁也压了下去。
  众文武也自暗笑,也猜了秦冲饶李秀宁不死,定是看在李秀妍的面上,不过,一个女子,也并不如何在意。
  “来。”
  帐中又自安静下来,秦冲笑着举起酒杯:“诸位爱卿,咱们继续畅饮。”
  “诺。”
  一群人又谈笑风声地边喝边吃。
  “报——”
  没多久,有军兵来报:“陛下,营外来了一群人,说是瓦岗旧将秦琼、裴仁基等,声称要来投奔陛下,请令定夺。”
  “什么!?”
  秦冲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而起:“太好了!走,诸位,快随我一起去迎接。对了,君羡,你与我朕走一起。”赶紧一拉李君羡,兴冲冲直奔营门。
  李君羡也是开心不矣。
  他原以为和诸位兄弟此生难再相聚,便是再聚,也可能是各为其主,如同仇敌,没想到突然之间,秦琼等突然弃王世弃来投,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众文武也赶紧相随。
  秦琼、裴仁基等的大名,他们也是如雷贯耳,一时也十分高兴,毕竟,来投靠的英雄豪杰越多,就说明赵国越有前途,他们的末来也就越发的光明。
  很快,秦冲一行各自上马,飞驰到营门口。
  放眼一瞧,便见一行百余人或是骑马,或是乘车,都聚集在营门前,为首的几位,虽然都是一身便衣,但个个都是身形魁梧、英姿勃发的大好儿郎。
  秦冲赶紧飞身下马,疾步相迎,笑着便拱了拱手:“诸位英豪千里来投,刘武周这厢有礼了!”
  秦琼、裴行基、裴行俨、王君可、谢映登五将在营门外等着,看着平静,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虽然秦冲颇有贤名,老兄弟李君羡也在其麾下效命,但是,轮到他们,会有什么待遇,在没定论之前,一切都是末知数。
  然而,等秦冲摆出一副热情非凡、礼贤下士的模样后,秦琼等人的担心立时都消散了,赶紧受宠若惊地纷纷下马,报名大礼相拜。
  秦冲一听,可高兴坏了:这五员大将中,除了王君可、谢映登稍差点,但也非一般人可比,而秦琼、裴行基、裴行俨可都是名将之姿,真正的人才啊!
  “好,好。”
  秦冲赶紧相扶:“诸位英雄多礼了,快快请起。”
  待秦琼等人起身,李君羡赶紧上前,一脸激动地道:“秦二哥,王兄,裴兄,谢兄,裴贤侄,真没想到,那日偃师大败而别,我等竟还有再见之日!”
  “君羡贤弟。”
  “李叔。”
  ……
  秦琼等人也激动地抱住了李君羡,一群老兄弟那个高兴啊,几乎是热泪盈眶。
  “咳!”
  秦冲这时咳嗽一声,笑道:“诸位英雄来得正巧,恰逢我军西岭大捷,犒赏全军,正好一起同乐。君羡,还不赶紧替朕招呼着,入内给诸位英雄接风。”
  “对,对。”
  李君羡高兴地一拍脑袋:“秦二哥,诸位,里面请。”
  西岭大捷?
  秦琼等人有些疑惑地相视一眼,他们还没有得到这消息呢。
  秦冲大笑:“诸位英雄不必诧异,详细情形朕与你们边走边说。”又回头道:“刘虎,速替朕安排一下诸位英雄的家眷,务必细心招待,不得怠慢。”
  “诺。”
  刘虎当即亲自招呼秦琼等人的家眷入营。
  秦冲则和李君羡、诸文武陪着秦琼等人直奔御帐。
  御帐十分广大、豪华,再加上五个座位,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为了表示对秦琼等人来投奔的重视,秦冲甚至将武将一列的上位都让给了他们。
  当然,诸文武并不会计较此事,今日,秦琼等是客,自然有优待,等来日分派职司之外,那便要按职位落坐了。
  当下,秦琼等落坐后,秦冲便一一替双方介绍。
  很快,一行人便熟识了,毕竟,都是天下闻名之人,也算是久仰了,如今,也不过是将名号对人而矣,很是简单。
  “诸位爱卿。”
  等介绍完毕,秦冲笑着举起酒杯:“今日真是双喜临门,高爱卿、罗爱卿大破李唐‘娘子军’不说,更有秦琼等诸位英雄来投,真是可喜可贺。来,让我们同饮一杯!”
  “诺。”
  众文武相视而笑,大声呼应,纷纷举杯痛饮。
  秦琼等更是高兴,他们如何看不出来,李秀宁一败,李唐在河东的局势已是摇摇欲坠,再加上潼关和永丰仓的陷落,纵不算大势已去,也相差不远了。
  一时间,秦琼等都为自己的正确决定庆幸不矣。
  “对了。”
  一杯饮尽,秦冲委婉地问秦琼道:“秦爱卿,听说魏公偃师兵败后,卿等都归入了王世充麾下,不知今日为何突然来投?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虽说信得过秦琼等的为人,但前因后果,也总得问清楚才是。
  秦琼等人相视一眼,自然明白秦冲的意思,他们突然弃王世充来投,搁谁都会心中有所疑虑,不过,他们并没有心怀不诡,所以,自然不会隐瞒什么。
  “回陛下。”
  秦冲苦笑道:“一言难尽。”说着,便将前因后果慢慢叙述了一遍。
  “呵呵……”
  秦冲听得直摇头,笑道:“这王世充,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都不懂,真是不足为虑。不过,也幸好于此,否则,朕焉能秦爱卿等诸位英雄。”
  “不错,倒要谢谢那王世充了。”
  诸文武也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誓杀李渊
  当下,帐中一群人边喝边卿。气氛很是融洽。
  最后,这顿酒一直喝到太阳西下,才个个酩酊大醉,尽欢而散。
  至于柏壁关中的唐军,现在没人放在眼里,那刘弘基防守都来不及,焉敢出来送死。不说别的,单只两万幽燕铁骑,就足够让刘弘基吃不了兜着走了。
  躺在床上,酒意上涌的秦冲很快便睡着了。
  ……
  秦冲这一觉睡得沉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杆,才有些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陛下,您醒了。”
  刘虎听见动静,笑呵呵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唔——”
  秦冲点点头,却苦着脸,揉了揉脑袋,因为宿醉,脑袋还点有晕晕沉沉。
  “来人。”
  刘虎却早有准备:“把醒酒汤给陛下端来,再服侍陛下更衣、洗漱。”
  “诺。”
  马上,随秦冲而来的六名宫女走了进来。有端着醒酒汤的,有端着脸盆、毛巾,有捧着龙袍头冠的,静静站成一排,古代帝王的生活,就是这般奢侈。
  秦冲先喝了醒酒场,马上,那股辛辣便将脑中的酒意驱逐大半,精神陡然一振,随即,一边穿衣一边道:“刘虎,你派人去传一下秦琼等人来见。”
  “诺。”
  刘虎便要出去安排。
  “等等。”
  秦冲忽又唤住道:“若是他们末醒,就等一等。”
  “诺。”
  刘虎领命,心中暗道:这陛下等那秦琼等人真是没得说,不知最后会给予何等职位。心中琢磨着,便出了帐。
  “陛下。”
  刘虎刚一走,褚遂良悄然进见,一脸感慨道:“您看这个。”递过来一封密件。
  秦冲有些疑惑地打开一看,不禁也唏嘘不矣地长叹了一声:“一代枭雄,却落得如此下场,可叹,可悲啊!”
  ……
  不一会,秦琼等人便洗漱停当,匆匆而来,一见御帐,便纷纷大礼相拜:“我等见过陛下。”
  如今。他们还末在赵国有职司,称臣不合适,但称草民,似乎也不对,所以,只好含糊一点了。
  “呵呵……”
  秦冲笑道:“诸位爱卿免礼,噢,快快请坐。”
  “谢陛下赐坐。”
  秦琼等恭敬地一拱手,这才起身落坐。
  秦冲正色道:“蒙诸位爱卿不弃,千里来投,朕不胜荣幸。爱卿等都是名将之资,朕也必量才适用,刚才,朕仔细考虑了一下,给诸位爱卿各做安排。”
  “谢爱卿,朕委你左卫副将,辅佐黄子英都督,克日去马邑上任,以防突厥。”
  “谢陛下。”
  谢映登大喜应命。
  “王爱卿,朕委你为左骁卫副将,辅佐高满政都督。”
  “谢陛下。”
  王君可也很满意。
  “此外。”
  秦冲又道:“我军左卫编制太过庞大,目下计有十数万人,大为不妥,所以,朕打算将大将军目下统领的六万人新编为左金吾卫,由大将军暂领都督。”
  说到这里,秦冲看了眼秦琼、裴仁基父子:“而秦爱卿、裴爱卿父子俱为左金吾卫副将,不知意下如何?”
  “谢陛下。”
  秦琼等也很是高兴,毕竟,他们初来乍到,并无尺寸功劳,所以,不可能独领一军,那么,副将就是最合适的职位了,只要立功,便可顺势上位。
  “好,好。”
  秦冲很高兴:“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么就克日上任吧。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朕就只好委屈诸位,不能多休息了。”
  “请陛下放心。”
  秦琼等赶紧表态:“末将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实,秦冲让秦琼等人休息,他们也是不肯,要知道,他们初来乍到,立足不稳。可谓是立功心切,迫不及待地想一展自己的才华,哪里能坐得住。
  “如此甚好。”
  秦冲对秦琼等人的态度很满意:“这样吧,卿等家眷,某即日派人送往太原,好生安排,绝不用担心什么。”
  “谢陛下。”
  秦琼等对秦冲妥善的安排,是感激涕零,再和刻薄寡恩、猜忌成性的王世充一比,那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心中一时是唏嘘不矣,庆幸早脱火海。
  “此外。”
  秦冲有些犹豫道:“有些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卿等?”
  “呃——”
  秦琼五人有些诧异,不知秦冲有什么话如此难以出口,不过,秦二哥一向是豪爽之人,当即道:“陛下请讲,末将等洗耳恭听。”
  “好吧。”
  秦冲叹了口气:“朕刚刚接到消息,魏公李密在邢公岘下被李渊派人伏杀,王伯当也一同身死。”
  秦琼等人如遭雷击,眼睛立时红了。
  李密毕竟是秦琼等人的老主公。还是很有感情的,虽然,秦琼等人如今已另投新主,但是,乍听李密的死讯,还是忍不住黯然神伤,对李密追思不矣。
  李渊!
  霎那间,秦琼等人眼眸中都涌现出一股浓烈的杀气,以后,无论与公与私,他们都必将与李渊誓不两立。
  秦冲见状。心中暗笑:李渊,杀得好,你这一招,把秦琼等人算是彻底推向了朕这一边,谢了!
  却说柏壁关。
  自李秀宁走后,刘弘基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事要发生,但是,又不能阻李秀宁,毕竟,龙门的重要性傻子都知道,是万万不能坐视不管的。
  更让刘弘基寝食难安的是,李秀宁这一走,整整一天,竟是毫无消息。
  刘弘基坐不住了,若是李秀宁大破了高满政,早该有消息传来了,便是战事不利,也应该会派人来有个回报,但如今消息皆无,让刘弘基嗅到了危险。
  于是,他连夜派出十数拔探马,向西搜寻李秀宁和‘娘子军’的踪迹。
  ……
  九月二十八。
  中午。
  刘弘基正在城守府苦等李秀宁的消息,忽然,有斥堠飞奔来报:“报——刘将军,大事不好,小的在关外哨探,忽然发现那高满政竟然率军返回了。”
  “什么!?”
  刘弘基大吃一惊:“高满政竟然回军了!?”
  “不错。”
  斥堠赶紧又道:“此外,和高满政一起回军的,还有一支近两万人的精锐骑兵,看其旗号,竟是罗艺的幽燕铁骑。”
  完了!上当了!
  刘弘基一阵天旋地转。
  他也是一员名将,直觉立刻告诉他,李秀宁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那高满政西取龙门,分明就是调虎离山之计,而罗艺。就是那隐藏的致命杀手!
  一时间,刘弘基全身如陷冰窟,冷得几乎发抖。
  如果李秀宁和‘娘子军’完蛋了,那仅存两万余人的柏壁必将危若累卵,万一柏壁失守,李唐在河东的局面必然全面崩溃,届时,恐怕便有灭国之忧。
  “传令。”
  刘弘基强行境压制了自己的心慌意乱,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柏壁关一级戒备,严防赵军突袭。去吧——”
  “诺。”
  斥堠飞奔而去。
  刘弘基静静地坐着,心中有些绝望的同时,却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毕竟,他派出去的那些探马还没有回来,万一李秀宁和‘娘子军’侥幸脱险了呢?
  虽然理智告诉刘弘基,这几乎不可能,但他宁愿相信奇迹会发生,也许,这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报——”
  就在这时,一拔刘弘基昨夜派出的探马浑身汗水的回来了,却是满面惊惧,颤声道:“刘将军,大、大事不好,平阳公主殿下在西岭全、全军覆没了。”
  完了!
  刘弘基眼前一黑,差点晕倒,立时间,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无情的破灭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弘基毕竟是名将,强行稳住自己的身躯,脸色有些苍白,声音更有些难言的嘶哑和伤感。
  那探马一脸伤感:“小的幸运地找到了一名装死逃生的‘娘子军’溃兵,这才问明了原由。昨夜黎阳前,公主殿下率‘娘子军’潜至西岭赵军大营,然后趁夜发动了突袭,结果,杀进去以后,才发觉是一座空营。公主殿下赶紧下令撤退,却已是迟了,赵军伏兵俱起,四面纵火,将‘娘子军’烧死近半。公主殿下好不容易率残军突出火海,结果,又遭到了高满政和罗艺的联合围杀,以致全军覆没。最后,连公主殿下和马三宝将军也被俘了。”
  天不助我大唐啊!
  刘弘基心能如绞,仰天长叹,随即,满脸沉重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休息吧。记住,此事不得乱说,以免影响关中士气。”
  “诺。”
  斥堠也黯然而退。
  强迫自己再次冷静下来以后,刘弘基知道,李秀宁和‘娘子军’全军覆没的消息绝对压不了多久,赵军一旦攻城,必然会立即传开,届时,关中唐军的士气必遭到必大的打击,在赵军汹涌的攻势下绝难支持多久。如今之计,也唯有向秦王殿下和长安求援了,希望能够尽快地派出援兵来以解危局。
  不过,刘弘基怀疑,一年来,关中已征兵不下二十万,几乎精壮尽空,是否还有再派出援兵的实力,而新定的河西六郡之地又太远,远水不解近渴。
  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不是吗!
  当下,刘弘基苦笑着提起笔,给李世民和李渊写了两封十万火急地求援信函,然后命亲兵六百里加急,火速送去。
  做完这一切后,刘弘基如释重负,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如今,就只有尽力守城,拖延时间了,若实在不行,也只有一死以向陛下尽忠了。
  “唉——”
  秋风悲凉中,传出一声刘弘基忧心忡忡的叹息。


第二百零五章 相持难下
  九月十七。
  夜。
  苏定方于夏县接获了西援蒲坂的圣旨。于是,立即整顿三备,筹备粮草,准备出发。
  九月十九。
  苏定方留吕崇茂、杨伏念率四万赵军(其中三万是唐军降卒)守城,自领本部右骁卫向蒲坂迅速进发,以增援李靖。
  ……
  九月二十四。
  下午。
  苏定方率军抵达蒲坂,远远地,便见一座巨大的营寨立在蒲坂城东,看旗帜,却是赵营,随即,一阵号角声中,营门大门,驰出一队赵骑迎接上来。
  苏定方笑了,他知道,必是大将军派人迎接来了。
  然而,待看清来人时,苏方定吓了一跳,最前一人,竟然就是李靖,他亲自来了。
  苏定方不敢怠慢。赶紧下马,远远地迎上去,笑道:“竟劳大将军亲来迎接,末将都是不胜惶恐,惭愧,惭愧。”
  “呵呵。”
  李靖驰近,也笑着跳下马来:“定方远来辛苦,本将自然要亲来相迎。”
  “苏老弟。”
  尉迟恭也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笑道:“真有你的,竟是逼得李世民硬拿你夏县没办法。”
  “呃——”
  苏定方愣了:“尉迟兄,你这是——受伤了?”
  “扑哧——”
  李靖身后,尧君素、王行本、肖雄亮、王清扬等人都偷笑起来,笑得苏定方一脸莫名其妙,他还不知情呢。
  “这个。”
  尉迟恭是最爱脸面的了,如何肯说,当下打着哈哈道:“噢,跟唐军对阵时,受了点小伤,无碍,无碍。对了,苏兄弟,你远辛苦,走,替你接风。”
  “好。好。”
  便这一引开,苏定方便不再问了,毕竟,阵前受伤,乃是常事。
  当下,李靖等人便引着苏定方及右骁卫众将向寨中而去,心中却对某些人死要面子、打肿脸充胖子的无耻行径都表示一百二十分的蔑视,偷笑不矣。
  进了帅帐后。
  李靖替苏定方等将与尧君素、王行本一一引见,很快,双方便熟悉了起来。
  “来。”
  李靖色眯眯地举起酒杯:“诸位,苏都督远来辛苦,咱们敬上一杯。”
  “诺。”
  尉迟恭众人应着,举起酒杯。
  苏定方不敢怠慢,赶紧道:“谢大将军,谢诸位。”和众部下一饮而尽。
  酒过一轮。
  苏定方放下酒杯道:“对了,大将军,目下蒲坂敌情如何?”
  “相持不下。”
  李靖微一皱眉:“唐军有七万人,兵力上占优,我军不到四万,但有坚城雄寨固守。各自奈何不得。本将思虑再三,欲用计取之,却都无把握瞒过那李世民。”
  在用兵上,李世民的确是旷古奇才,古今帝王中,堪称第一人!
  而李靖,虽然也是一代军神、千古名将,但与李世民也只是伯仲之间,难分胜负,而且,李靖兵力也不占优,因此,对李世民颇有些狗咬刺猬、无处下口,数日来,日夜思计,几乎茶饭不思。
  当然,李世民也不好受,他压力更大,几天来,几乎瘦了一圈,也是拿李靖无可奈何。
  这可是真正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原来如此。”
  苏定方心中懔然:能与大将军斗个平手,这李世民果然是劲敌。却道:“既然这样,我等便安心等待、坚守城寨便是,陛下说过,月底前必破柏壁。”
  “唔——”
  李靖微一捋须,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只要陛下能攻破柏壁,截断龙门,唐军自不战自溃。届时,我等顺势掩杀,必获全胜。”
  虽然加上苏定方的四万兵马,赵军在兵力上已扳回劣势,但是,李靖可不想与李世民硬拼,那种杀敌三千,自损两千五的蠢事,非万不得矣,李靖绝不屑为之。
  不过,有生以来,李靖还是第一次要靠别人帮忙来取胜,心中不禁有些郁闷。
  但想想李世民是其此生遇到的最强敌手,李靖心中便有些释然,无论如何,取胜是最重要的。
  “来。”
  李靖笑着举起酒杯:“我等再饮一杯,预祝陛下能顺利攻破柏壁。届时,只要河东一定,剿灭李唐不过是时间问题。”
  “好,干。”
  诸将也笑着举杯相应,每个人都是信心十足。
  与此同时。
  唐营。
  帅帐中,李世民端坐正中。长孙无忌、长孙顺德、段志玄、殷开山、郑仁泰等文武大员分坐两旁,气氛有些难言的沉重。
  苏定方的到来,让唐军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诸公。”
  良久,李世民才缓缓道:“李靖狡诈非常,我军数次用计,都告失败,如今,苏定方又增援西来,看来,蒲坂是越加难取了。”说到这里。苦笑一声。
  可不是吗!
  众文武闻言也皱眉了眉头:这蒲坂真的好似烂泥塘一样,拖得唐军是进、进不退,退、退不得,生生地折磨死人。
  “殿下。”
  长孙无忌忧虑道:“不仅如此,秀宁公主柏壁大败一场,‘娘子军’损失过半,对赵军的牵制力大为减弱,若赵军再有增援,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李世民一惊,立时醒悟:“你是说,赵军可能会分兵奔袭龙门?”
  “不错。”
  长孙无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咝——”
  一时间,李世民倒吸口凉气:“若真如此,我军大势危矣。秀宁若不西援,必坐视龙门失守,若是西援,万一赵军在中途遇伏,那可真是一切皆休了。”
  “是啊。”
  长孙无忌叹气道:“可是,关中兵力已几乎抽调一空,一时也难以再派出援兵增援柏壁了。”
  天!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对话,听得众文武是倒吸口凉气。
  “殿下。”
  段志玄心慌道:“那该如何是好?”
  “让我想想。”
  李世民面沉似水,眉头皱头了一个‘川’字,越发恶化的局势,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只可惜,他分身乏术,不能一心二用,否则,焉会如此。
  “段将军。”
  李世民忽然抬起头,神情坚毅:“你明日即率五千兵马北上,驻守龙门,万一赵军分兵来袭,务必要坚守一段时间,以待增援。事关重大,就拜托了。”
  “诺。”
  段志玄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沉声道:“请殿下放心,末将一定尽力竭心,死而后已。”
  “好。”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关中恐怕已无援兵,本王会立即向父皇上奏,请调河西新附之地十万之师来援,只要咱们能坚持一个月,局势必有好转。”顿了顿,又道:“至于三妹那里,我会立即去信于她,让她务必坚守柏壁,不得轻出。”
  “也只能如此了。”
  众文武一听,纷纷点头。
  ……


第二百零六章 大破柏壁
  九月二十九。
  傍晚。
  柏壁城东。赵军大营。
  御帐之中,秦冲居中而坐,众文武分坐两旁,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亢奋,因为,他们即将发动对柏壁的最后一击。
  “诸位爱卿。”
  秦冲一脸高兴道:“明日,就是我等大举进攻柏壁之时,届时,望诸将各自奋勇,以竟全功。”
  “请陛下放心。”
  众武将奋然应命,个个是磨刀霍霍、信心十足。的确,以十万士气正旺的精锐之师,还有神器‘霹雳火’相助,一个小小的柏壁,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很好。”
  秦冲满意地点点头:“明日,朕会亲自督战,诸军当一往无前,有敢后退一步,无论何人,朕亲自斩之!”说到这里。秦冲眼眸中闪出一道凌厉的寒光。
  “诺。”
  众将心中懔然,各自领命。
  接着,秦冲和诸文武仔细商议了一下攻城的策略之后,分派停当,这才各自散去。
  ……
  夜深了。
  秦冲却有些激动地睡不着,再过一个月,北方就会入冬了,届时,大雪封山,天寒地冻,用兵将大为不便,所以,他一定在这一个月内将李唐彻底打垮。
  一想起历史上曾强大无比的大唐王朝将会在自己手中昙花一现,秦冲就兴奋和骄傲得难以自禁,因为,一个比大唐更强大的大赵王朝将会屹立东方。
  届时,只要他大量引入末来的知识,大赵王朝散发出的璀灿光华将会惊世绝艳!
  心潮澎湃之余,秦冲简直难以想像,曾几何时,他一个在爱情上屡战屡败的废柴小白领将会做出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一时不禁有些飘飘然:
  没想到,自己还真有点‘王八’之气呢,哈哈哈!
  次日一早。
  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了吕梁山上下,那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感觉,真有点似仙境一般。
  “咚咚……”
  忽然间,一阵洪亮、悠扬的战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震动了旷野,随即,大批赵军步、骑像潮水般涌出了大营,气势汹汹地压向柏壁关而来。
  “轰!”
  “轰!”
  ……
  霎那间,旷野中雷声滚滚,那是七万赵军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透露出一股惨烈的肃杀和威严,更像一只只重捶般轰击在唐军的心中,令其脸色发白。
  刘弘基闻讯赶来,一看到赵军的这股架势,脸色就有些发白。
  赵军今天的气势非常的凶悍,甚至远比第一次攻击柏壁时还要凶悍,这种志在必得、一往无前的气势,是对手最害怕的,因为这意味着惨烈的苦战。
  五百五十步外,七万赵军步、骑忽然停住。
  随即,数名赵骑飞驰向前,直奔关下,领头的赫然是一名彪悍凶猛的大将——李君羡。
  唐军见状,慌忙便要举起弓、弩,准备放箭。
  “不要放箭!”
  刘弘基一摆手:“看看赵军想说什么?”
  众唐军这才纷纷放下弓、弩。
  很快。李君羡率数人驰上山坡,直至柏壁关下,遥望了一下城头,李君羡遂大声道:“某乃大赵御林军大将李君羡,请你家刘弘基将军前来答话。”
  刘弘基上前两步,将上半身探出城垛,淡然道:“李将军有何话说?”
  “刘将军。”
  李君羡微笑着一拱手:“秀宁公主和她的‘娘子军’已在西岭全军覆没,相信你已经知晓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此时归降,尚为不晚。”
  什么!?
  这一下,尚不知情的唐军将士顿时心中大慌:天啦,连‘娘子军’都完了,那柏壁关还守得住吗?一时间,士气骤然低落起来。
  唉——
  刘弘基早料到纸包不住火,心中微叹,脸上却一脸坚定道:“谢李将军美言了,但刘某还是那句话,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此生当一忠臣,足矣!”
  李君羡无奈地摇摇头,遇到刘弘基这样又臭又硬的家伙,他还能说什么?不过,他也只是来走个过场而矣,没指望真的能说明刘弘基,当下一拱手道:“既如此,那还是阵前分个高下吧。刘将军保重。”一拱马头,与数名赵骑飞驰而去。“准备守城。”
  刘弘基的脸色瞬间无比凝重,目光更是杀气腾腾、锐利无比地扫视了一下左右:“有敢后退一步者,斩!”
  “诺。”
  军令如山之下,众唐军虽然人心惶惶,但依然不敢怠慢,火速准备滚木、擂石、沸水、滚油等物,准备死守。
  赵军却没有急着攻城,而是迅速地开始了构筑投石机阵地,也就一刻钟功夫,一切便完成了。
  “发射!”
  阵后,秦冲坐在豪华的御用战车上,静静地下达了命令:“全部换石弹,目标,柏壁城门。”
  “诺。”
  有传令兵飞奔去传令。
  “吱嘎……”
  马上,操纵投石机的辎重兵们迅速反应,他们一边调整着发射的角度,一边将一块块沉重的石弹装进投石机的吊勺中,很快,所有的准备俱已完成。
  “发射!”
  “砰!”
  “砰!”
  ……
  霎那间,一阵滚雷般的惊天巨响中,上百颗石弹在天空翻滚、呼啸,那种石破天惊的气势真有天地末日一般令人恐怖得魂飞魄散。
  “轰隆……”
  电光火石间。上百颗石弹先后落在城门附近,顿时,天摇地动,乱石横飞,那一座巨大的城门楼更是瞬间就被洞穿无数,一声凄惨的哀鸣后轰然塌毁。
  当然,唐军不会傻乎乎地站着挨砸,他们早已撤入了藏兵洞。
  不过,刘弘基也是微微色变。
  赵军将投石机的火力都集中在城门附近,这让他隐约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万一城门所在的这段城池被轰塌。那么,赵军必将长驱而入,关城不保。
  “传令。”
  刘弘基立即下令:“调一千辎重兵,准备大量土石,在城门后待命,万一城墙被轰塌,立即以土石塞之。”
  “诺。”
  传令兵火速传令而去。
  “轰隆……”
  赵军投石机依然在大肆喷吐着暴烈的淫威,疯狂蹂躏着柏壁,藏兵洞中,大量的石屑、灰尘被震乱,呛得里面的唐军咳嗽不矣,更有点心惊胆颤。
  ……
  终于,大半个时辰后。
  赵军辎重兵们筋疲力竭,猛烈的石雨迅速稀落下来。
  秦冲悠然地瞅了瞅柏壁城门附近的城墙,却见已是千疮百孔,至少一千多颗石弹,将城墙打得是坑坑洼洼,破败不堪,还能屹立不倒,简直是个奇迹!
  娘的!
  秦冲心中暗暗感叹:这柏壁关还真是坚固啊,换了一般的城池,恐怕已是被轰塌了。传令道:“来啊,传朕旨意:辎重们歇息,步兵攻城,骑兵压阵。”
  “诺。”
  一群早已待命的御前侍卫便要飞马去传令。
  “等一下。”
  秦冲唤住了他们,神情有些凌厉:“告诉将士们,朕今日亲自督战,务必奋勇向前,哪个队后退,朕斩其幢主,哪个幢后退,朕斩其校尉,依此类推。”
  “诺。”
  众侍卫凛然,飞马传令而去。
  而正准备攻城的赵军步军将士们接获此令后,也不禁倒吸口凉气,每个人都感觉到脖子后面凉嗖嗖的。尤其是那些军官,都感觉到了秦冲的无比决心。
  拼了!
  一时间,赵军步军将士的眼神都坚定起来,更是一阵阵凶光闪烁。
  “前进!”
  霎那间,足有近四万赵军步卒健步向前,推动着无数的攻城器械,杀气冲天的直奔柏壁关,而他们之中,还剩三千余人的‘飞熊军’也赫然在列。
  为了能攻下柏壁,秦冲真是不惜代价了。
  步军之后,则是以幽燕铁骑为主的三万骑兵,他们傲然分立在步军的两翼,有他们押阵,若是关中的唐军敢出来反扑,必会被毫不留情地碾为齑粉。
  秦冲则和千余‘龙骑兵’坐镇在最后,静静观战。
  柏壁关头,唐军潮水般涌出藏兵洞,迅速占据各自阵地,清理碎石,准备接战。
  很快,赵军进入两百步以内。
  “放箭!”
  刘弘基那是毫不客气,立时下令开火,今日赵军的气势不对,他要与以迎头痛击,狠狠打下其气势,否则,柏壁必不可守。
  “嗖嗖……”
  一时间,至少三千支箭矢从城头密密麻麻地倾泻下来,发出恐怖的破空尖啸,在山脚下与大批赵军步卒‘亲吻’在一起。
  “夺、夺……”
  赵军绵密的盾墙立时挡下了大部分的箭雨,余下的部分,在随后的赵军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没办法,自古以来,惨烈莫过于攻城,不可能毫无损伤。
  然而,赵军没有一点慌乱,稳步向前。
  这是一支身经百战,所向披靡的常胜之师,他们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而且,秦冲事前下达了严令,他们若敢后退一步,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严酷的军法!
  于是,放弃了一切杂念的赵军,展示出了一支强军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
  “顶住!”
  “不许后退!”
  “弓弩兵掩护!”
  ……
  赵军的将官一边在敌方绵密的箭雨下奋力怒吼指挥,一边用犀利的眼神扫视着部下,哪个敢拉稀逃跑,在陛下斩了自己之前,自己一定先剁了他。
  “嗖嗖……”
  赵军自然不是吃素的,比唐军绵密一倍以上的箭雨立时还以颜色,经过数次的攻防战,柏壁的城垛已损毁多半,立时间,就有很多唐军惨嚎着中箭。
  双方你来我往,箭雨如蝗中,赵军以坚定的步伐,很快就突近到了城下。
  “放滚木、擂石!”
  尚末到赵军搭起云梯攻城,刘弘基就立即下了令,直觉告诉他,必然当赵军阻挡在离城墙尽可能远的地方,越远越好。
  “轰隆隆……”
  霎那间,数百斤重的擂石、上千斤重的滚木,纷纷呼啸着从城头上坠下,随即在陡峭的山坡上迅速加速,雷声滚滚般狰狞而下,直个是山崩地裂一般。
  “小心!”
  “快闪避!”
  ……
  唐军滚木、擂石放得如此之早,也出乎赵军的预料,一时间,大惊失色的纷纷闪避,然而,依然有很多人不及闪避,被滚木、擂石击中,血肉横飞。
  “快,靠上去。”
  “搭云梯攻城。”
  ……
  赵军军官们怒吼着,指挥三军拼死向前,做为一名真正的军人,宁可死于战阵,不可死于军法。
  赵军也亡命向前冲锋,在付出不菲的伤亡后,终于靠近了城墙,随即,纷纷搭起云梯,蚁附而上,凶悍的猛扑向城头——今天,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唐军则毫不留情地还以滚木、擂石、链石、沸水、滚油等诸般毒辣的武器,将一拔拔登城的赵军打将下去。
  城下,很快就是一片狼籍的死尸。
  就在这时,刘弘基的视线忽然定向了一方,便见一支约三千人的重甲赵军正团团保护着一辆刀车,正向城门处虎扑而来,正是赵军王牌‘飞熊军’!
  刘弘基心中一动,赵军将最精锐的‘飞熊军’投向了城门处,再加上适才赵军投石机的火力也始终对准城门附近,这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快!”
  刘弘基厉喝一声:“增调一幢人过来,用滚木、擂石将敌‘飞熊军’打下去。”
  “诺。”
  很快,城门处原有一队五百人的唐军,瞬间增兵一倍,随即,铺天盖地的滚木、擂石纷纷轰鸣而下,目标当然直指来势汹汹的‘飞熊军’。
  薛万彻见状,心中冷笑。
  他们保护的,自然是‘霹雳火’,就放在那辆刀车之中,为免被唐军摧毁,刀车是特制的,加厚的木板,外面还覆盖着钢板和牛皮,可谓是固若金汤。
  除此之外,他们还整整准备了十辆盾车,将刀车保护得密不透风。
  眼瞅着唐军的滚木、擂石山崩地裂般滚滚而来,薛万彻立时大喝一声:“都闪开,用盾车抵上去,保护好刀车。”
  霎那间,‘飞熊军’将士纷纷闪开,撤入了十辆盾车之后,仿佛披上了一层坚固的‘龟壳’,唐军的滚木、擂石呼啸而来,却都被巨大的盾车无情挡住。
  “前进!”
  薛万彻大吼着,‘飞熊军’将士们呼应着,咬牙切齿地推动着盾车开路,将挡路的滚木、擂石顶开,瞬间直抵城下。
  “快!”
  刘弘基见势不妙,立时大吼:“给我下火油、铜汁,封死城门洞。”
  霎那间,几口早就准备好的大锅从城头倾泻而下,而锅中全是烧沸的‘铜汁’,一溅落地,立时火焰四起,紧接着,一坛坛火油掷下,那火势越发冲天,简直是生人勿近。
  “操!”
  薛万彻差点气得破口大骂:这狗日的刘弘基,太警觉,太狡猾了。不过,想这样就阻挡老子,做梦。厉声道:“哪个不怕死的,给我把刀车推进去。”
  “我来。”
  “我来。”
  ……
  霎那间,抢出一队勇士,他们全都有重甲护身,对大火的防护力较好,而且,城门前的火势也不过十几步,只要冲得快,若必就会葬身在火海中。
  “好。”
  薛万彻奋然道:“那就拜托了,回来以后,本将替你们请功。记住,刀车一推入城门洞,立刻撤回。”
  “诺。”
  十几名‘飞熊军’勇士应命,在赵军箭雨的掩护下,立即奋不顾身的推动着坚固的刀车,狂吼着直突火海,瞬间便冲将进去,消失在熊熊烈焰之中。
  天啦!
  刘弘基倒吸口凉气:这些赵军当真不怕死么?一种巨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却又不知是何故——一辆刀车,纵使不被大火焚毁,又岂能威胁到城池?
  很快,也就是三五个呼息之后,约十名被烧得满身是伤的‘飞熊军’勇士拼命突出了火海,其余之人,不用说,已运气不佳地葬身在火海之中了。
  “快,速退!”
  薛万彻一声怒吼,率先指挥着‘飞熊军’将士掉转头,什么盾车都丢得一干二净,向山脚下狂奔。
  两旁,李君羡、高满政、王君可、宋金刚等将都在注意着薛万彻的举动,一见其撤退而去,心中便是知是要成了,大喜过望中,立时做好了夺城的准备。
  “轰隆——”
  电光火石间,一声巨响在城门洞中炸开,震得城上城下无数人耳膜轰鸣、天旋地转,随即,山摇地动处,一股巨大的气浪将柏壁城门和附近城墙都掀上了天。
  片刻之后,石雨落尽,巨响平息。
  柏壁关城门处,整整二十几米长的一处城墙不翼而飞,已变成了一堆巨大的瓦砾,拥挤在城门处的数百名唐军都葬身其中,甚至包括了刘弘基本人。
  天啦!
  这巨大的破坏力,不仅让唐军惊呆了,便连攻城的赵军都惊呆了:难道,这是天降雷霆吗!?
  其实,千余斤黑火药的威力仍是有限,最多将城门炸毁,想炸塌城墙却是不易,然而,城门附近的这段城墙,早已被赵军数以千计的石弹轰击得酥脆不堪,因此,在黑火药的助力下,才不支塌毁。
  “天助大赵!”
  “弟兄们,杀啊!”
  ……
  早有准备的薛万彻、李君羡等将立时大吼一声,不知情的赵军立时士气大振,还真以为是‘天助大赵’,当即呐喊着蜂涌冲向缺口,杀入柏壁关内。
  唐军崩溃了。
  黑火药第一次现世的恐怖威力,完全摧毁了唐军的战斗意志。
  他们以为,这是神在惩罚唐军,以致降下毁天灭地般的‘雷霆’,再加上刘弘基的战死,使得唐军群龙无首,在赵军凶猛的冲击下,简直溃不成军。
  很快,数万赵军步卒便涌起了柏壁关,开始四下砍杀,抢夺全城。
  ……
  仅仅一个时辰后,尚末到中午,柏壁关中的两万余名唐军便被全部肃清,其中,战死者七千余人,其余则丧失了战斗意志,选择了投降。
  阻挡了赵军达数月之久的柏壁雄关,终于陷落了。


第二百零七章 金蝉脱壳
  午后。
  柏壁被彻底肃清。秦冲的御驾这才威风凛凛、大摇大摆地进了柏壁关。
  一路行来,望着这雄伟的关城,秦冲不禁心中感叹:就是这小小的柏壁关,阻挡了赵军数个月之久,自起兵以来,这还是前所末有之事。壮哉,雄城!
  很快,御驾就在‘龙骑兵’的簇拥下进了城守府。
  “陛下。”
  李君羡等将都已在城守府相侯,一见秦冲,俱各一脸喜色的见礼。
  “诸卿免礼。”
  攻陷了柏壁,秦冲心情也是大好,当下笑着一摆手。
  “对了,陛下。”
  李君羡上前一步:“我等俘虏了柴绍、杜君绰二员唐军大将,请您定夺。”
  “噢?”
  秦冲很高兴:“带上来,让朕瞧瞧。”杜君绰也还罢了,那柴绍可是历史名人,自古以来,驸马多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货色,而柴绍却是少见的伟丈夫。
  “诺。”
  很快,一队赵军押着披头散发的柴绍和杜君绰来到御前。回礼道:“陛下,柴绍与杜君绰奉命押到。”
  “嗯。”
  秦冲微微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柴绍,那日阵前,因为相距甚远,他看得不甚明了,现在这一细看,这柴绍竟然是身躯伟岸、英姿勃发的奇男子。
  只不过,因为重伤末愈,柴绍的脸色有些苍白,再加上得知李秀宁被俘,自己也沦为了阶下囚,神情更是落陌而绝望。
  那李君绰也是一员大将,浓眉大眼,体魄雄壮,显得极为彪悍,但是,被五花大绑之下,神情也是沮丧之极,威风大减。
  “呵呵。”
  秦冲笑了:“久仰两位将军大名,今日兵败,可愿降否?”
  “哼。”
  柴绍冷笑一声,闭目不语。
  杜君绰却有些迟疑。
  他出身寒门,起于乱世,所求的无非是荣华富贵而矣,对李唐算不上有多大的忠心。而今日看起来,李唐的处境十分不妙,那心思便不禁活动起来。
  看了眼柴绍后,杜君绰有些愧色地低声抱了抱拳:“回陛下,末将愿降。”
  “你!”
  柴绍一愣,随即愤怒地盯住了杜君绰,似乎是嫌他如此的没有骨气!
  杜君绰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柴绍愤怒的目光,心中却道: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反正我杜某也算是为李唐尽了心,力战到最后才不敌被俘,问心无愧。
  再想及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木而侍’,心中却越发的淡定了。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杜爱卿放心,朕必不会薄待于你。来啊,松绑。”
  秦冲大笑,历史上,这杜君绰是追随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的九将之一,颇有才华,而且为人还算忠诚。如今愿降,也算是一件令人高兴之事。
  马上,有赵军上前替杜君绰松绑。
  “谢陛下。”
  杜君绰感激地一抱拳。
  “嗯。”
  秦冲满意地点点头,觉得杜君绰这人还是挺识趣的,又瞅了瞅柴绍:“柴将军,你呢?”柴绍可比杜君绰强多了,所以,秦冲更希望能说服他投降。
  “刘贼。”
  柴绍却双目几欲喷火,厉声道:“休得多言!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柴绍绝不是那种屈膝投降的软骨头。”
  杜君绰脸色有些黯然。
  李君羡等将却是大怒:丫的,都是俘虏了,竟还敢辱骂陛下!有道是君辱臣死,纷纷咬牙切齿道:“陛下,此人太过无礼,请速斩之……对,杀了他!”
  秦冲眼光也有些阴冷。
  老实说,他的脾气还是不错的,但也受不了人家指着鼻子骂啊,而且,怎么着,他现在也是一个皇帝,心中便起了杀意:“来人,拉下去斩讫报来!”
  “诺。”
  众赵军上前一闯,当下便将柴绍押了下去,强迫其跪倒在地。
  生死关头,柴绍的心竟前所末有的平静,轻轻地闭上眼睛:秀宁。为夫先去了,你多保重。
  阳光下,一柄横刀当空举起,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随即,呼啸而下:“扑——”血光飞溅处,柴绍人头滚落,尸体扑通栽倒在尘埃中,显得悲凉无比。
  可惜了!
  秦冲心中有些叹息,但欲成大事,就绝不能有妇人之仁,淡然道:“传令,这柴绍也算是条汉子,厚葬了吧。”
  “诺。”
  众将领命。
  “杜将军。”
  秦冲看了眼杜君绰,脸上杀气瞬间消失,满是微笑。
  “陛下。”
  杜君绰心中一懔,赶紧抱拳听命,秦冲毫不留情地斩杀了柴绍,让他知道眼前这个新主绝不是好糊弄的。
  秦冲笑着咐咐道:“你先暂任柏壁守将,官职仍为虎贲将军,负责收拢、整编唐军降兵,如何?”
  杜君绰心中一动,知道秦冲这是在考虑他的忠诚和能力。不敢怠慢,连忙道:“请陛下放心,末将一定不负所望。”
  “好。”
  秦冲大笑:“那朕就拭目以待。来啊,传令下去,今日柏壁大胜,犒赏三军,不醉不归。”
  “诺。”
  众将顿时是喜笑颜开。
  ……
  当夜,柏壁关中,灯火连天,觥筹交错,是一片欢声笑语。
  同此同时。
  蒲坂。唐军军营。
  帅帐中,李世民正苦思着破敌之计,面对李靖这样千古罕见的名将,侥是李世民一向智计百出,也始终拿不出能让他觉得可行的计策来,彷徨不矣。
  “报——”
  忽然间,一声急报打断了李世民混乱的思绪。
  “何事?”
  李世民有些不悦地抬起头。
  “回殿下。”
  进帐的‘玄甲兵’一抱拳,急忙道:“柏壁关有使者至,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回禀,请问殿下见是不见?”
  一听这话,李世民心中便有些不妙的预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点点头:“快让他进来。”
  “诺。”
  ‘玄甲兵’领命而退,很快,就领着一名风尘仆仆,满面疲惫的使者走进帐中。
  “见过殿下。”
  使者略一见礼,便急匆匆道:“小人是刘弘基将军的亲兵,奉命有急信交于殿下,请您过目。”说着,将衣襟撕开,将藏在里面的信件取出来递上。
  李世民赶紧上前接过,拆信一看,那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娘子军’全军覆没,李秀宁被俘,这个可怕的消息,让他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李秀宁是李世民的三姐,两人自幼感情便极好,她的被俘,生死难测,自然是让李世民挂心不矣,但是,李世民更担心的是柏壁。
  如今的柏壁,只剩刘弘基部两万余人,而且,士气也必然会因‘娘子军’的覆没而大受影响,如何能经得起赵军十万得胜之师的全力进犯!?
  一想起柏壁失陷的可怕后果。李世民就有些天晕地转。
  然而,关中已无援兵,河西的援兵更是远水不解近渴,怎么办?侥是李世民多智近乎妖,此时也几乎束手无策,心慌意乱。
  然而,李世民毕竟是李世民,很快,他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长声道:“来啊,带信使下去休息,还会,速传众文武前来议事。”
  “诺。”
  ……
  很快,长孙无忌、丘长恭等将便聚集而来,然而,一看到李世民凝重如山的铁青脸色,众文武心中便是一沉。
  “殿下。”
  长孙无忌连忙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唉——”
  李世民痛苦地长叹一声:“赵军果以一支偏师西进,直取龙门,三妹大惊,率‘娘子军’趁夜而出,欲突袭之,结果中伏,全军覆没,自己也被俘了。”
  “什么!?”
  这个噩耗真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炸得众文武是眼冒金星,大唐六大野战兵团,已先后覆没了四支,这个打击,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好!”
  丘长恭悚然色变:“柏壁危险了,若赵军趁势进击,刘弘基将军如何能挡?”
  是啊!
  众文武也自惊骇:兵微将寡,士气低落,任谁也对刘弘基能守住柏壁抱以信心。
  “殿下。”
  殷开山赶紧道:“柏壁危急,还请速发援兵。”
  “援兵?”
  李世民还没说话,长孙无忌却苦笑道:“殷老将军,哪里还来的援兵?”
  殷开山哑然,这才想起,关中已抽调一空,而河西则远水难解近渴,而且,随着永丰仓的失陷,唐军的粮草也越来越成问题,一时不禁是焦头烂额。
  “殿下。”
  长孙顺德犹豫了一下,神情冷峻道:“事到如今,也许只能从蒲坂抽调兵力增援柏壁了,这样或许还来得及。”
  “万万不可!”
  长孙无忌当即反对:“蒲坂,李靖拥兵八万,而我军现在只有六万五千人,本就不占上风,如果再抽调兵力去增援柏壁,去不少了不足用,去多了,必为李靖所乘。”
  众文武哑然:是啊,赵军十万雄师,气势正盛,派个两三万援兵,根本近不得柏壁,就会在野外被赵军歼灭。但是,若是派多了,李靖又岂会错失良机?
  一时间,真个是进退两难,彷徨无计。
  本能的,诸将把目光都投向了李世民,每当无计之时,众人都把把李世民当作定海神针。
  然而,大势如此,李世民也无法逆天,他毕竟是人,不是神!
  “正如诸卿所说。”
  李世民长叹一声:“柏壁,是救亦危,不救亦危。如今之计,河东战局已不可挽回,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要能安全退回关中,咱们就还有希望。”
  众文武大惊,他们没想到李世民的魄力这么大,竟是要放弃河东。
  若如此,赵军席卷山西全境后,再有潼关、永丰仓在手,必然迅速西进关中,届时,数十万赵军压境,又无天险在手,更缺粮草,李唐还有希望吗?
  “殿下。”
  长孙无忌深深地看了李世民一眼:“您想过放弃河东的后果吗?”
  “想过。”
  李世民脸上有一种深深的疲惫,这是一种独力支撑大厦的无奈:“失了潼关和永丰仓,如果再放弃河东和黄河天险,要想守住关中,那近乎不可能。可是,诸位又想过没有,如果咱们在河东全军覆没了,而关中我军却只有一支御林军可用,届时,又拿什么来抵御数十万如狼似虎的赵军?”
  众文武默然无语:的确,死守河东,只会自取灭亡,但是,若保存有生力量退回关中,至少还会有一点希望。
  “诸公。”
  李世民的脸上有了一些淡淡的红晕:“其实,退守关中,也并非就一定会输。长安,天下雄城也,足可坚守,而且,咱们也可以向王世充求援。王世充兵精粮足,足可为援,届时,我唐、郑两家合力,末必就没有胜机。”
  “不错。”
  众文武本已绝望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希望的神采。
  “不过。”
  郑仁泰犹豫道:“那王世充会来援吗?”
  “会的。”
  李世民肯定地道:“我大唐和郑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王世充一代枭雄,如何会不懂。如果他坐视我大唐灭亡,其后,赵军的兵锋必会批向他。”
  “有道理……不错……”
  众文武频频点头,精神越加振奋。
  “不过。”
  长孙无忌沉吟道:“以李靖之智,咱们想全身而退,恐怕不太容易。殿下可有何良策?”
  “咱们今夜就走。”
  李世民的眼眸中精光一闪:“尽弃辎重,只带两天干粮,如此,李靖必然料想不到。而且,今夜月黑风高,不利哨探,正好脱身。”
  “诺。”
  诸文武应声领命,当即火速准备。
  ……
  是夜。
  蒲坂,李靖坐在后花园的凉亭中,静静地欣赏着一轮圆圆的秋月,月光如水,寂寞清寒,分外美丽。
  即使是正值大战,李靖也能保持一份平常心。
  “报——”
  就在这时,有亲卫飞奔来报:“大将军,陛下有急诏至。”
  “噢!?”
  李靖一惊,急忙起身相迎道:“快请。”
  “诺。”
  马上,亲卫将一名风尘仆仆的便装汉子请进了后花园,此人一见李靖即恭恭敬敬地一拱手:“大将军,我乃陛下的御前侍卫,带来一份密旨,请您过目。”
  说着,这御前侍卫也撕开衣襟,取出一封密件,递给了李靖。
  密旨?
  李靖不动声色地拆开信件,一看之下,顿时微笑了起来:“来啊,请信使下去休息,还有,速传诸将前来太守府议事。”
  “诺。”
  亲兵领命而去。
  ……
  不久。
  刚刚准备要歇下的尉迟恭、苏定方、尧君素、王行本等将匆匆而至,纷纷见礼:“大将军。”
  “诸位请坐。”
  李靖摆摆手,众将遂在公厅按军职落坐。
  “诸位。”
  李靖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陛下刚刚传来密旨,说已在柏壁以西的西岭全歼李秀宁的‘三万娘子军’,并且生俘了李秀宁。”
  “太好了!”
  诸将一听,欢欣鼓舞,入夜的困意真是一扫而空。
  “不仅如此。”
  李靖微笑道:“瓦岗旧将秦琼、裴仁基父子以及王君可、谢映登等均弃王世充而奔陛下,陛下尽纳之,并遣秦琼、裴仁基父子前来蒲坂助战,不日可至。”
  “太好了。”
  秦琼、裴仁基父子也是世间名将,众将可都是如雷贯耳,有其等助战,简直是如虎添翼,更不惧唐军了。
  “对了,大将军。”
  苏定方反应极快:“既然陛下已歼灭‘娘子军’,那柏壁必然空虚,陛下有没有说何时总攻柏壁?”
  李靖点头道:“陛下在圣旨中说,就是今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一鼓而下,所以,陛下要我们盯住李世民,一定要把其留在蒲坂,休让他逃了。”
  “太好了。”
  诸将大喜,‘霹雳火’的事情众将也有些风闻,一时军心大振。
  李靖也很高兴,捋须而笑:“因此,诸将回去之后,明日便多派战马,监视唐军,有任何动静,当立即来报。”
  “诺。”
  众将领命。
  “大将军。”
  尧君素迟疑道:“唐军可不知道陛下发明了神器‘霹雳火’,您说,李世民知道李秀宁全军覆没的消息后,会做何选择?是分兵增援,还是逃回关中?”
  “应该会分兵增援吧?”
  尉迟恭想了想道:“那柏壁对唐军可是十分重要,万万丢失不得。”
  “有道理。”
  一群将领纷纷呼应。
  “末必。”
  苏定方摇头道:“李世民若分兵支援蒲坂,派少了不足用,近不了柏壁,就会被陛下歼灭;若派多了,我等必可趁机消灭其留守兵力,然后与陛下前后夹击之。”
  李靖笑道:“定方所言甚是。柏壁大势已去,再救无益,我若是李世民,便会当机立断,弃蒲坂而退关中。陛下也正是明白起点,所以,要咱们一定盯住了李世民。”
  “原来如此。”
  众将大悟,纷纷大喜道:“看来,李世民此次定是难逃生天了。”一时间,个个磨拳擦掌,要生擒李世民,当其,其中最迫切的那就要数尉迟恭了。
  这个大老黑可没忘了‘禹王峡’那惊险的一幕,早卯足劲要报此奇耻大辱了!
  “好了。”
  李靖摆摆手道:“时侯已经不早,诸位都回去歇息吧。”
  “诺。”
  诸将一拱手,这才欢天喜地的纷纷去了。
  李靖也悠然起身,施施然返回后堂歇息而去。
  ……
  而这时,唐军却尽弃辎重,悄然出营,趁着月黑风高的有利天气,人衔枚、马咬嚼,悄然摸向蒲津桥,准备逃回关中。


第二百零八章 突起追袭
  睡至半夜,李靖忽有些心神不宁。不禁陡然醒转。
  对一向算无遗策的李靖来说,这种心神不宁的怪异感觉可是极其罕见,不禁披衣而起,走到后花园中静静地思索起来:莫非,是老夫遗忘了什么不成?
  看了看有些月黑风高的天色,李靖忽然神色大变,他想到了一个极其不妙的可能,当即霍然站住,厉声道:“来人!”
  “大将军。”
  一直悄悄跟在身后的几名亲兵赶紧上前。
  李靖目光如电:“我睡了以后,可有什么紧急军情来报?”
  “回大将军。”
  几名亲兵相视一眼,慌忙紧张地道:“绝对没有。若是有的话,小的等有几个脑袋,敢迟误不报!”
  李靖神情却没有半点放松,马上道:“传我将令:速派出斥堠,哨探唐军大营和蒲津桥,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前来报我。”
  “诺。”
  一名亲兵赶紧传令而去。
  “还有。”
  李靖继续下令:“速召众将前来议事,并叫起全军,随时准备出兵。”
  “诺。”
  这下。几名亲兵都狂奔去传令了。
  “呼——”
  李靖这才长出口气,神情凝重:“希望还来得及。”
  ……
  很快,正呼呼大睡的众将就被叫醒,从城中和城东大营火速赶来太守府。
  “大将军。”
  一见李靖,众将自是纷纷见礼,但李靖却是沉着脸,不发一言,只是挥手令众将入座。
  李靖帅威极盛,连尉迟恭这等猛人都惧其三分,众将也不敢说话,当即各自入座,耐心等待,心中却是疑惑非常,不知李靖为什么半夜将他们突然叫来。
  “报——”
  突然,有斥堠飞骑而至阶下,然后甩鞍下马,飞速奔上堂来:“大将军,小的抵近唐营哨探,发现唐军灯火如旧,鼓点声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噢?”
  李靖微一皱眉:“再探。”
  “诺。”
  斥堠飞奔下阶,又火速上马而去。
  众将惊讶地相视一眼:这可是大半夜,大将军这么心急火燎地派人去哨探唐营,意欲何为?
  忽然间,众将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脸色大变:李秀宁被灭不过两天多,唐军就算得到消息。也不会早于今晚,难道大将军认为李世民今夜就会遁逃?
  众将疑惑地相视一眼,却是没有吭声。
  很快,又一拔前往唐营哨探的斥堠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却依然是一切正常。
  然而,李靖却知道,李世民恐怕真的逃了。
  唐营一切如常的表象,不过是烟雾弹而矣,因为,他派往蒲津桥的探马至今没有回复,而蒲津桥可比唐营要近上不少,可以想像,必然是遭遇了不测。
  长吸口气,李靖不再犹豫:“王行本!”
  “末将在。”
  王行本一愣,随即赶紧起身,拱手待命。
  “王将军。”
  李靖目光炯炯:“李世民必已逃了,唐营应该已是一座空寨,你立即率五千兵马出城,占领此寨,缴获其粮草、辎重。”
  “啊!?”
  王行本还末明白。诧异道:“大将军,那唐营不是一切正常吗,这——”
  “愚蠢!”
  李靖怒道:“这不过是李世民的烟雾而矣,本将派往蒲津桥的探马至今没有回禀,还不明白吗?”
  “什么!?”
  众将大惊失色,没想到这李世民今夜真的逃了,如此仓促,必将是尽弃粮草、辎重,他李世民就不怕被赵军追袭!?一旦被缠上,那必然是死路一条。
  不过,一想到这或许是唐军唯一可能逃生的机会,众将又不禁佩服起李世民的胆大包天,却又心细如发。
  “诺。”
  王行本慌忙领命,赶紧接令而去。
  “苏定方、尉迟恭。”
  “末将在。”
  苏定方和尉迟恭二将赶紧奋然起身,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大将军发现及时,否则,真的便要让唐军溜了。暗自磨拳擦掌,誓要活捉那李世民不可。
  李靖神情凌厉:“你二人率五万战兵,随本将前往蒲津桥,追击李世民。”
  “诺。”
  苏定方、尉迟恭大呼领命。
  “尧君素。”
  “末将在。”
  李靖嘱咐道:“你率其余兵马留守蒲坂城和城东大营,不得有失。”
  “请大将军放心。”
  尧君素毫不含糊,论守城,他可是能手。
  “好。”
  李靖长身而起,杀气腾腾:“定方、敬德,随某出兵追击。”
  ……
  三更时分。
  “轰隆……”
  先是蒲坂北门大开,王行本率五千步、骑如狼似虎的扑向了十里外的唐营。
  紧接着,蒲坂西门也是大开,多达五万赵军唐军倾巢而出,直扑蒲津桥而去。一时间,火把铺天盖地,绵延数里,真是个辉映一片,如万千星辰一般。
  ……
  半个时辰后。
  赵军扑至蒲津桥畔,便见深沉阴森的夜色中,大批唐军正在火速渡桥,为了保密,竟是一根火把也没有点,而且,即使是阴风怒吼,浊浪滔天,也是不管不顾。
  果然,唐军是在逃命!
  不过,由于李靖反应及时,目前,六万余唐军,还有三万人没有过河。
  “进攻!”
  李靖眼眸中寒光一闪,立时拔出了佩剑,厉喝一声。
  此时,李靖心中的愤怒难以言表,他知道,即使是将这三万唐军都留下。恐怕也抓不到李世民了,一想到自己竟让李世民耍了一把,便有些怒不可遏。
  “杀——”
  五万赵军雄兵呐喊一声,杀气腾腾地猛扑向桥前的唐军,一时间,火光冲天,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桥下,尚末过河的三万唐军早已严阵以待,而负责殿后则是唐军中素以骁勇著称的丘行恭和长孙顺德,看着汹涌扑来的赵军,丘行恭二人都是神情严峻。
  “都不要慌。”
  丘行恭厉喝一声:“没什么好怕的。赵军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想活命的话,就给我把赵军打下去。”回过头道:“长孙兄,你率一万人先走,这里交给我。”
  “这如何可以。”
  长孙顺德一惊道:“赵军足有五万,你两万人如何挡得住,我不能看你送死。”
  “长孙兄。”
  丘行恭急声道:“不要再争了,能逃出一个是一个,总比都死在这好。赵军上来了,我先顶住,你快走。”说着,不由分说,率两万军马猛冲了上去。
  瞬间,两万唐军便和五万赵军惨烈拼杀在一起,一时间,杀声震天,刀枪铮鸣,好不热闹。
  “唉——”
  阵后,长孙顺德呆立半晌,猛一跺脚,向身后的一万人下令道:“走!”丘行恭以命相搏,给他留出了逃生的机会,他不能浪费这一番心意,白白送死。
  当下,桥身乱颤,浊浪穿空中,长孙顺德领一万唐军飞速上桥,亡命狂奔向对岸而去。
  ……
  黄河东岸,丘行恭看了看长孙顺德远去的背影,心中长出口气,继续率军勇猛冲杀。
  然而,丘行恭这两万唐军至少有一半是战力较弱的辎重兵,再加上撤退之中,人心惶惶,初时的锐气一过,立时被赵军杀得是节节败退。血肉横飞。
  赵军得势,越加勇猛,猛冲猛砍,杀得唐军是人头滚滚,越加支撑不住。
  而李靖、尉迟恭、苏定方更是冲锋在前,一挥利剑、一舞长槊、一轮大刀,如斩棘破浪一般在唐军中纵横驰骋,所过之处,唐军纷纷衣甲平过、四分五裂。
  丘行恭看得目眦欲裂,挥舞大战刀,直扑李靖,他是卯定了主意,今日就算是死,只要能拉李靖陪葬,也是值了。
  一时间,便见好个丘行恭,大战刀寒光乱闪,左劈右砍,杀得拦路赵军是人头滚滚、残肢乱飞,直若一个凶狠无比的盖世魔神,飞一般直射李靖而来。
  “来得好!”
  李靖一眼便瞥见了凶神恶煞般杀来的丘行恭,立时挥剑相迎,东岸末见李世民的身影,必已逃过了河去,李靖一肚子邪火正没处撒呢,正好拿丘行恭祭剑!
  “当——”
  电光火石间,李靖和丘行恭双马相近,刀剑相交,迸射出火星一串。
  瞬间,李靖和丘行恭各自感到一股巨力袭来,纷纷勒马而退,‘蹬蹬’李靖退了两步,而丘行恭却只退了一步,李靖已年过五旬,气力自不比丘行恭。
  “哈哈……”
  丘行恭大喜,神情狰狞:“李靖,与我受死吧。”大战刀狂劈猛砍,大开大合,势要将李靖剁成肉片。
  “哼,末必!”
  李靖冷笑一声,他虽然年纪大,气力不比年轻时,但是,他的经验和剑术,却是更趋炉火纯青,当下,剑势一变,专走轻灵,便与丘行恭激战在一处。
  转眼间,双方大战十余回合,自诩骁勇的丘行恭竟是被李靖杀得是汗流浃背,毫无还手之力。
  李靖的剑术,既似云雾般飘定不定,难以琢磨,又似毒蛇般毒辣诡异,防不胜防,丘行恭大开大合的刀法完全被克制,竟连李靖的剑边都没有摸着一次。
  大骇之下,丘行恭这才明白,为何以李世民之骁勇无比,也得不过李靖数合。
  眼瞅着要抵挡不住了,而长孙顺德也撤得差不离,丘行恭便想赶紧跑路,若是能逃命,那没人想死,丘行恭可是立志要留芳百世的,自不愿死在这里。
  然而,李靖何等老辣,立时看出丘行恭有了退意,当下,剑势一紧,将丘行恭死死缠住。
  丘行恭暗自叫苦。
  这时,断后的两万唐军已被杀得是肢离破碎,看看就要退到蒲津桥边,丘行恭知道不能等了,以李世民的果断,必然会选择烧桥来阻止赵军的追击。
  “呔,看刀!”
  丘行恭突然虎吼一声,一刀挟十成气势,猛劈向李靖。
  李靖急忙一闪,然而,这却是一个虚招,丘行恭迅速收刀,勒退马头,便要向蒲津桥狂奔而去。
  “匹夫休走!”
  李靖大怒,一剑追赶而去,正中丘行恭后背。
  “喀嚓——”
  这一剑,立时撕裂了丘行恭的明光铠,在背上留下了一条一尺多长的可怕伤口,丘行恭惨叫一声,身体在马上一晃,几乎掉下马来,却是拼命忍住,伏鞍而走。
  “哪里走。”
  李靖紧追不舍。
  “闪开!闪开!拦我者死!”
  丘行恭唬得魂不附体,他平素一向胆大包天,但此时却觉得李靖仿佛魔鬼一样,令人绝望和惊惧,当下忍住剧痛,挥刀狂砍,在乱军中杀出条血路,直奔上桥。
  “顶不住了,快跑啊。”
  退守在蒲津桥头的数千唐军残余一见丘行恭都跑路了,哪还有恋战之心,纷纷也落荒而逃,狂奔上桥,逃向对岸,一时间,真个是兵败如山退,混乱一片。
  李靖本想追杀丘行恭,但被这败军一冲,哪还追得下去,一时间,也只能看着丘行恭在浪花四溅的蒲津桥上踉踉跄跄逃向对岸。
  可恶!
  李靖大怒:“来人,给我杀散乱军,过桥追击。”
  “杀——”
  尉迟恭、苏定方挥军一阵猛砍,眨眼间,便将桥头的唐军残部残杀干净,然后,便一拥上桥,杀向桥对岸。
  此时。
  蒲津桥西岸。
  李世民静静地站在桥头,眺望着东方的战况,他的身旁,站着翟长孙和长孙无忌二人,身后,则是两千‘玄甲兵’,其余过桥唐军则向西方火速撤离中。
  好个李靖!
  李世民心中暗暗赞叹:我这次如此出其不意,但依然被其发觉,幸好是先行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心中不禁为断后的丘行恭、长孙顺德捏了把汗。
  “殿下。”
  突然,过桥唐军中,走出一个李世民熟悉的声影,正是长孙顺德。
  长孙顺德是李世民的族叔,两人关系莫逆,李世民对其十分敬重,当下,赶紧大喜过望地上前相迎:“族叔,谢天谢地,您过来了。对了,行恭何在?”
  “唉——”
  长孙顺德苦笑道:“行恭一力让我先行,他留下殿后,现在,正与赵军苦战之中,生死不明。”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对于丘行恭,他是相当的看重,俗话说得好:千军易将,一将难求,他宁可折两万大将军,也不愿失了丘行恭。
  然而,事已至今,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期望丘行恭吉人自有天相了。
  “传令。”
  眼见得唐军迅速逼近蒲津桥东侧桥头,李世民痛苦地闭眼睛:“烧火油,准备烧桥。”
  “殿下。”
  长孙顺德大惊道:“再等等吧,行恭还没有过来。”
  “是啊,殿下,再等等吧。”
  长孙无忌和翟长孙也一力苦求,他们还想再为丘行恭争取一点希望。
  此时,长孙顺德的一万人已经过完,但蒲津桥上仍有三三两两奔逃而来的唐军残兵,李世民犹豫了一下,终于咬了咬牙:“好吧,那就再等上片刻。”
  虽然李世民也希望丘行恭能够逃回,但是,若是赵军真追上桥,为了主力能够脱险,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下令烧桥。
  “呼——”
  长孙顺德等人暂时松了口气,心中暗暗祈祷丘行恭能安然逃回。
  “杀呀!”
  就在这时,对岸火光一片中,残存唐军已被屠戮一空,赵军前锋已踏上了桥面,而丘行恭却依然末见踪影。
  对不起了,行恭!
  李世民心中一痛,他认为,丘行恭多半已遭不测了,不禁痛苦一摆手,厉声道:“烧桥!”
  这一回,长孙顺德等人没有再阻止,他们也知道,不烧不行了,而且,丘行恭多半已没于阵中,一时间,几乎人人目中含泪,追忆这位勇猛无畏的虎将。
  “诺。”
  当下,数十名‘玄甲兵’拿起已准备好的火把,迅速将早浇满了火油的西桥头点燃,一时间,大火迅速冲天而起,笼罩了巨大的桥头。
  “救命啊!”
  “不要烧桥!”
  “我们还没过河呢。”
  ……
  桥面上,仍有唐军溃卒奔逃而来,一见已方开始烧桥,不禁绝望地大叫起来,那种歇斯底里令人心酸,李世民见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别无选择。
  “快,撤退,撤退。”
  一瞧见大火燃起,刚冲上桥的赵军赶紧后退,这要是冲到一半桥被烧段,那可就全喂鱼了,眨眼间,就尽皆退下桥去。
  “闪开,闪开。”
  就在这时,桥面上,一人一骑怒吼着顶风破浪,狂奔而来,蛮横地撞开在火海前畏缩不前的唐军溃兵,一头冲进了火海之中,不是别人,正是丘行恭。
  “弟兄们,拼了,冲啊。”
  唐军溃卒一见,反正后退无路,就拼了吧,纷纷也冒死冲进了火海之中。
  “咴——”
  片刻之后,一声清越的马嘶中,丘行恭策马一头冲出了火海,却已是被烧伤多处,满面漆黑处,连头发、胡子都烧得焦了,那模样,真是狼狈非常。
  “行恭!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李世民等人真是大喜过望,没想到,他们已放弃了希望,丘行恭竟然还能逃出生天,真是奇迹啊!
  一行人赶紧围上去,将看上去伤势不轻的丘行恭扶下马来,然后唤来军医火速替其疗伤。
  “轰隆……”
  就在这时,结实的蒲津桥从西桥头堡处被烧断了,巨大的桥身轰鸣着坠入滔滔黄河之中,转眼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可恶!
  蒲津桥东岸,李靖脸色铁青地握紧了拳头,只晚了一步,就让那李世民逃了,他日必是心腹大祸,一时间,懊悔得简直肠子都青了。
  “大将军,怎么办?”
  尉迟恭也是恨恨不矣。
  “撤吧。”
  李靖渐渐平静下来:“将情况禀告陛下,以待指示。”
  “诺。”
  众将也只好郁闷地点点头。
  ……


第二百零九章 西进关中
  十月初三。
  柏壁。
  三天来。在杜君绰的努力下,俘虏的万余唐军已改编完成,炸毁的柏壁城门也在连夜赶修之中,再过二、三日便可大功造成,工作成绩可谓是斐然。
  这天中午。
  秦冲正在后花园中休息,连日征战,他也有点心神俱疲,需要休整一下,便邀了凌敬、褚遂良、韩林安等文臣谈谈诗词、风花雪月,倒也不甚快哉。
  要知道,在前世,秦冲的文学素养可是不错,跟这些饱学大儒倒也能谈得来。
  “报——”
  忽然,有御前侍卫飞奔而来:“陛下,大将军有紧急军情送来。”
  “拿来我看。”
  秦冲赶紧起身,接信一看,不禁变色。
  “陛下,出什么事了?”
  褚遂良三人吓了一跳,赶紧相问。
  “唉——”
  秦冲苦笑着长叹一声:“李世民听说李秀宁全军覆没后,料柏壁已不可守,当机立断。连夜逃回关中,大将军一个不察,待发觉时,已让李世民逃了。”
  “可惜,可惜。”
  韩林安也扼腕不矣:“这李世民端得是不可小觑啊。”
  “没关系。”
  凌敬却冷笑道:“李世民一逃,等于让山西拱手让我,再加上潼关和永丰仓俱在我手,李唐既无天险,也缺粮草,还能蹦达几天?迟早能生擒那李世民。”“不错。”
  秦冲和众人大笑起来。
  “陛下。”
  褚遂良信心满满道:“既然李世民已逃,那我军便当迅速西进龙门,夺之,然后和大将军会合,一起兵发关中,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将李唐平定。”
  “善。”
  秦冲色眯眯地点点头。
  “平了李唐。”
  凌敬接口近道:“接下来便是王世充。王世充若灭,余者就再不足虑,陛下一统天下,当指日可待,可喜可贺。”
  “恭喜陛下。”
  韩林安和褚遂良也笑着拱拱了手。
  “哈哈……”
  秦冲大笑,一统天下,多么诱人的字眼啊,这标志着赫赫武功和卓越的历史地位,让他怦然心动:“好好,同喜。同喜,朕与诸卿当一起努力,同勉之。”
  “报——”
  话音刚落,又有御前侍卫飞奔而来,一脸喜色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何喜之有?”
  秦冲一愣,有些诧异。
  “回陛下。”
  御前侍卫乐呵呵道:“据信使说,王伏宝将军兵围黎阳仓,那徐茂公设坛祭奠了李密后,率军十万而降。”
  “什么!?”
  “太好了!”
  秦冲和众文武都不禁一阵惊呼,随即眉开眼笑。
  凌敬赶紧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山西将定,徐茂公又率军归降,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不错,不错。”
  褚遂良和韩林安也一阵马屁:“此非是陛下天命所归,又是为何!”
  “莫拍马屁!”
  秦冲笑着起身:“不过,徐茂公乃是帅才,朕幕之久矣。今日来降,对我军来说的确是发虎添翼。遂良,拟旨,封徐茂公为都督,其部择精锐改编为右金吾卫,余者编为地方军。”
  “诺。”
  褚遂良欣然应命。
  “还有。”
  秦冲心情大好:“将李世民败逃以及徐茂公归降的消息告示全军,大加犒赏。同时,速令李靖西进,击溃李建成和李道宗部,以稳固潼关和永丰仓。”
  “诺。”
  褚遂良再次应命。
  十月初五,秦冲留杜君绰率降军万余,留守柏壁,以卫粮道,自率十万大军,挥师西进,杀奔龙门。
  两日后,赵军进抵龙门。
  负责镇守龙门的段志玄早接获了退军之令,当即一把火烧了囤在龙门渡口的粮草、辎重,然后搜罗了所有渡船退往关中,末给赵军留下哪怕一只小舟。
  秦冲无奈,只好下令打造木筏、小船,以渡黄河。
  十月初六。
  接获秦冲圣旨的李靖也动手了,留尧君素、王行本率军一万镇守蒲坂,李靖自率尉迟恭、苏定方以及新近赶到的秦琼、裴行基、裴行俨等将兵发潼关。
  傍晚。
  六万五千赵军进抵风凌渡,只待明日一早,便大举渡河,增援潼关。
  此时,李建成猛攻潼关已达一月之久。损兵折将近万,却依然奈何不了潼关天险,又听说李世民败逃而回关中,李靖大兵压境,当机立断,连退撤兵。
  李道宗闻讯,也只好弃永丰仓,与李建成一道退回长安。
  次日,李靖率军渡河,六万余大军,整整一天一夜方才渡完,随即,休整一天后,各留五千兵马镇守潼关和永丰仓,自领五万五千余人北上冯翔而来。
  退守冯翔的李世民闻讯,立即弃城而走,退回长安。
  十月初十,李靖率军进占冯翔,打开了长安最后一道大门,随即,按兵不动,以待秦冲前来会合。
  十月十四。
  秦冲亦率十万大军渡河而来,与李靖在冯翔合兵一处。一时间,三军尽欢,眼看长安就在眼前,个个都是欢喜鼓舞,当日,秦冲下令犒赏三军,以增士气。
  十月十五。
  冯翔太守府,赵军合军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召开了。
  秦冲自然居于主位,李靖则是武将之首,凌敬则是文臣之首,一时间。数十名文武大员济济一堂,真个是人才鼎盛,非同凡晌,为天下各路诸侯之首。
  “诸卿。”
  秦冲神色欣慰而欣然:“数月来,我军和唐军诸般斗智斗勇,终于笑到了最后。现在,长安就在眼前,还望诸卿戒骄戒躁,再接再励,一举而竟全功。”
  “诺。”
  众文武呼应一声,心中也是振奋不矣:只要干掉了李唐,那赵国一统天下之势,将再无人可以阻挡。届时,天下一统,他们都将成为留芳百世的英雄。
  “对了。”
  秦冲看向李靖:“药师,李唐诸路兵马,皆不战而退回长安,卿可知是何用意?”
  数日来,李世民、李建成、李道宗、段志玄等连弃冯翊等数城,将所余兵力尽皆缩回长安,这让秦冲和诸文武大为意外,不知这唐军搞得是什么鬼。
  要知道,冯翊等城虽然不是什么雄城,但节节抗击之下,至少也能拖住赵军十天半月,如今却尽数放弃,不得不让赵军文武心存疑虑。
  “其实很简单。”
  李靖微一捋须,淡然道:“目下李唐在关中的兵力,穷其所有,也就十五万左右,若分散驻守,等于给我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反而是一个也守不住。”
  苏定方恍然大悟道:“大将军,您是说,李唐这是在集中兵力。固守长安?”
  “不错。”
  李靖点点头:“只有这一个可能。”
  众文武相视一眼,若有所悟。
  “药师。”
  秦冲沉吟道:“如此说来,李唐还要一搏?”
  “正是。”
  李靖分析道:“如今,在关中,李唐还有十五万兵力,而在河西、陇西,也仍有不下十五万人,如此雄厚的家当,换了谁人恐怕也不会甘于束手就擒。”
  “哼!”
  尉迟恭冷笑一声道:“不过困兽犹斗而矣,没什么好怕的。今年,河西、陇西都是大旱,粮食几乎绝收,关中虽然好点,但永丰仓却被我所夺,可以说,唐军现在十分缺粮,最多三个月,饿死他们。”
  “有道理。”
  诸文武都笑了起来,似乎李唐已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拿了。
  秦冲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李世民是什么人物?
  历史上,此人可是时常在绝境中上演不可思议的翻盘好戏,柏壁破宋金刚,虎牢灭窦建德,无不如此。可以说,只要李世民还活着,就绝不能够大意。
  “诸卿。”
  秦冲皱眉道:“万不要大意了。别人也还罢了,那李世民可不好对付,稍有差池,便会为其所趁,大败亏输。切记!切记!”
  “不错。”
  李靖也感慨道:“以老夫之能,也只能和其平分秋色,不敢大意半分,尔等又如何小敢天下英雄!”
  诸文武心中一懔,当下收起狂态来。
  “对了,陛下。”
  李靖神色凝重道:“只要我等小心谨慎,稳步进逼,以李唐目前之困窘形式,那李世民再能,也无机可乘。所以,臣现在不担心李唐,而担心那王世充。”
  王世充!?
  秦冲和诸文武一听,都是一愣。
  “药师。”
  秦冲若有所悟:“你是说,王世充会救援李唐?他会那么好心?”
  李靖摇摇头:“不是好心,而是唇亡齿寒。这点道理,王世充应该还是能明白的。如果李唐再派一能言善辩的使者前去,许以重利,王世充必会来救。”
  “有道理。”
  “那王世充政治上虽然幼稚,但军事上,还是颇有眼光的。”
  ……
  众文武一听,也是纷纷赞同,一时间,都颇有忧色。
  要知道,王世充本就有十余万隋朝遗留的精锐之师,再加上吞并了瓦岗的大量遗产,拥兵不下五十万,精锐之师二十万开外,而且粮草丰足,兵甲犀利,不可小觑。
  一旦其与李唐联手,的确是够赵国喝一壶的。
  秦冲神情凝重:“药师说得对。以李世民之眼光,不会看不到此点,定会向王世充求援。看来,联郑抗赵,就是李唐目下欲与我最后一搏的底气所在了。”
  “不错。”
  李靖点点头:“此生死悠关之事,陛下当速速定计。”
  “拟旨。”
  秦冲眼眸中寒光一闪:“以徐茂公为主帅,王伏宝、侯君集副之,三将迅速集结兵力,如果王世充胆敢西援李唐,就立即挥军猛攻其侧后,牵制其兵力。”
  “诺。”
  褚遂良应命。
  “还有。”
  秦冲继续下令:“今山西已定,命苑君璋、张伦迅速集结兵力,西进关中,与我会合。”说着,看了看李靖。
  李靖轻轻点点头,表示秦冲的部署并无不妥。
  秦冲心中大定,一时间,踌躇满志,他有信心,只有王世充敢来,就让其与李唐一并灭亡!
  ……


风华爵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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