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作者:吴老狼|发布时间:2024-06-29 02:20:40|字数:58539
二五仔赵季卿果然还是卖了金镛城,在黑夜中突然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将士杀入城内,但是谁家无忠臣?仅仅姓王却并非王世充亲戚的王德仁就多少对得起忠义二字,仍然还带着一部分忠于王世充的郑军将士做殊死抵抗,也确实给隋军将士制造了不少的伤亡和麻烦,一度还几乎夺回被赵季卿打开的城门。
然并卵,王德仁和少部分郑军忠勇将士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扭转不了整个战局,奋力杀回门前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见事实证明了赵季卿献城非假,事前还多少有些担心这是敌人陷阱的刘黑闼再无忧虑,立即亲自率领麾下主力发起冲锋,很快就重新夺回了城门控制权,并且迅速向着城池内部挺进,王德仁等郑军忠勇之士再是如何阻拦反攻,都挡不住隋军将士源源不绝的杀入城内。
金镛城是由三座小城组成的联体式城池,见被赵季卿出卖的中城难保,王德仁一度还打算撤往西城继续坚守,可惜隋军方面对金镛城的城内情况和他一样熟悉,刘黑闼麾下的得力打手曹清早早就迂回堵住了王德仁的西撤道路,王德仁西进被阻后再向掉头向东已然晚了,刘黑闼主力早已把他退路拦住,并且迅速将之包围,王德仁带领数百残兵左冲右突都无法脱身,身边士兵越来少,受了伤的王德仁长叹一声,也只好是自刎以谢王世充,余下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洛阳最重要的卫城金镛城也随之落入陈丧良魔爪。
成功拿下金镛城的第二天晚上,河阳那边也传来了喜讯,经过连日苦战后,秦琼和樊文超率领的隋军河内偏师终于还是拿下了河阳孤城,打通了与隋军主力的直接联系,隋军运粮船也因此可以直抵河阳为隋军提供补给,困守孤城的郑军大将丘怀义战死,副将席辨率残兵败将南逃回洛城。
陈丧良闻报大喜,当即命令秦琼将偏师一分为二,一路由秦琼率领南渡进逼回洛,一路由樊文超率领东进临清关,防范窦建德进攻河内,又命丘师利率军五千也去攻打回洛,替秦琼的疲惫之师分担压力。结果事实证明陈丧良这么安排纯粹是白白浪费力气,席辨带着河阳残军只在回洛城休息了一天多点时间,马上就撒腿逃去了洛口仓,隋军前锋才刚到城下,已经只剩下几百人的回洛城守军马上开城投降,丘师利与秦琼顺利会师城下。
与秦琼的偏师胜利会师后,隋军看似军力似乎更盛,但有苦自己知,短时间内接连大战三场,连年作战的隋军主力将士事实上已经有些露出疲惫,几乎没得到休整就被迫投入河内战场的秦琼偏师,还有此前一直与郑军主力对峙抗衡的刘黑闼军,那更是疲惫不堪,士卒伤兵情况严重,十分需要时间休整休息,短时间已经很难再发起大规模战事。
但还算好,隋军的士卒疲惫情况严重,郑军的更严重,士卒伤病更多体力下降更大,战场优势仍然牢牢把握在陈丧良手中,同时陈丧良此前制订的搂草打兔子战术也决定了隋军主力不必急于攻打洛阳皇城。所以陈丧良与一干帮凶幕僚经过商议后,干脆也没急着发起东征攻打洛口仓和虎牢关的战事,让隋军将士就地休整休息,同时又驱使百姓和战俘深挖壕沟,高筑营垒,修建工事包围洛阳皇城,以便下一步分兵东进后有效困死王世充。
同样是残酷奴役百姓,陈丧良的手段无疑要比王世充狠毒许多,瞅准了洛阳百姓缺粮少盐的窘境,陈丧良不但为服徭役的百姓提供饮食,还承诺修完工事后每人发盐半斤和钱三百文做为工钱,哄得可怜百姓们高高兴兴扛起锄头为陈丧良做近乎免费的义工,工程进度很快,七八天时间就把壕沟和垒墙给弄出了雏形,还在龙光门外修筑了一座高过城墙的炮台,让隋军的火炮可以直接打进皇城核心处的宫城内。
在此期间,城内郑军并没有出城阻挠隋军修建围城工事,让指望着再削弱岳丈一些力量的不孝女婿陈丧良很是失望了一把,同时隋军将士还一度劫杀了一名从皇城里溜出来的郑军信使,从他的尸体上搜出了王世充写给长子王玄应的亲笔书信,书信上王世充除了要求王玄应全力坚守洛口仓和虎牢关两处重地外,又要求王玄应代他出面务必恳求窦建德出兵来援,而一旦确认了窦建德出兵后,那么不管想什么办法,王玄应也一定要把消息送进洛阳皇城。
也正是因为缴获了这道书信,陈丧良立即下令加强了对洛阳皇城的封锁力度,严禁让岳丈与大舅子取得联系,然而连陈丧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手还真起到了立杆见影的效果,三月二十七的下午,隋军巡逻队就真的给陈丧良押来了一个郑军信使,还呈上了一道火漆密封的书信。
刚开始,没怎么把这当会事的陈丧良还神情轻松的问明了那郑军信使是大舅子王玄应派来与王世充联络的,然而再拆开书信仔细一看时,陈丧良的狰狞笑容就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还惊得差点张口大叫,幸得及时醒悟过来,为了避免影响军心赶紧闭上乌鸦嘴,向那几个押解俘虏来的斥候挥手说道:“这次你们干得不错,下去领赏吧,继续给本王盯紧大小道路,再有贼军信使过来,务必要给本王拦住,本王还会有赏。”
几个斥候大喜,赶紧行礼告辞而去,然后陈丧良又命令卫士把郑军信使暂时押到帐外等候处置,而郑军信使被押走后,早就看出陈丧良神情不对的房玄龄和袁天罡等帮凶忙纷纷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窦建德要来了。”陈丧良脸色有些阴沉的回答道:“如我所愿,窦建德已经决定亲自率军来给王世充帮忙,但是让我意外的是,窦建德竟然会这么快就拿定这个主意,这下子我们的时间就仓促了。”
说罢,陈丧良将缴获的书信递给了房玄龄等人,房玄龄等人接过书信细看时,发现书信的内容确实是王玄应向王世充报告窦建德已经答应出兵,并且说明窦建德将要亲自率军前来救援洛阳,但是还没有确定出兵日期,同时又禀明了窦建德是在三月十六日这天的朝会上公布的这个决定。
除此之外,王玄应还向王世充报告了一件小事,就是王世充曾经的谋主兵部侍郎戴胄向王玄应献计,建议王玄应在必要时刻可以放弃洛口仓城,集中兵力优先固保虎牢关,以便在窦建德援军抵达后可以确保洛阳战场的战术主动权,王玄应虽然觉得戴胄的建议很有道理,但多少还剩一些粮食的洛口仓就这么放弃又太过可惜,所以王玄应不敢做主,只能是随信征求王世充的对此意见。
看完了这道书信后,房玄龄和袁天罡等帮凶难免也是面露愁色,因为现在隋军的围城工事还没有完全竣工,还不能确保可以用部分偏师堵死王世充的出城道路,主力东进后兵力空虚下来,王世充说不定就有了还手之力。而更关键的是,隋军队伍现在还没有拿下战术位置至关重要的洛口仓和虎牢关,一旦窦建德军抢先进驻虎牢关,那么隋军主力在洛阳战场上就会彻底失去战术主动权,什么时候打和怎么打都是窦建德说了算,隋军主力却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处境万分不利。
愁眉不展的盘算了片刻,陈丧良很是无奈的说道:“没办法了,只能是赶紧分兵去打虎牢关和洛口仓了,只有先把这两个鬼地方拿下来,我们才有机会把窦建德和王世充各个击破,不然的话,别说是把他们围城打援各个击破了,就是想不被窦建德逼着退兵都难。”
“但是王世充在皇城里还有一万八千左右的军队,我们的主力东进后,王世充如果乘机发起反击怎么办?”屈突通担心的说道:“且不说我们不可能拦住所有的王玄应信使,就算能够全部拦住,看到我们的主力东进,王世充老狐狸也肯定会抓紧机会发起反击啊?”
搔着头盘算了半晌,陈丧良拿定了主意,说道:“主力留守洛阳,虚打我的旗号,我亲自率领偏师去攻打洛口仓和虎牢关。”
“殿下,这么做恐怕把握不大吧?”房玄龄赶紧提醒道:“虎牢关和洛口仓都是王世充的命根子,两地互为犄角,总兵力超过三万八千,我们仅凭偏师进击,势单力薄恐怕把握不大。还有,我们的火药爆破攻城战术已经让王世充吃过两次大亏,王玄应那边很可能已经有所防备,再想迅速拿下这两处重地,只怕更难。”
陈丧良沉默不语,心里仔细盘算着用兵数量和攻城战术,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向手里拿着书信的封德彝招呼道:“封内史,把书信拿来,我再仔细看看。”
马屁精封德彝慌忙把那道刚缴获的王玄应书信呈到陈丧良面前,陈丧良接过再次细看,心里不断琢磨各种阴损点子,然后很快的,肚子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坏水的陈丧良眼睛一亮,喜道:“有办法了!”
深知陈丧良之能的房玄龄和袁天罡等人忙问有什么好办法,陈丧良却没有回答,还把那道书信重新递给了封德彝,吩咐道:“封内史,乔松兄,你们都是书法高手,快替我看看,这道书信上的王玄应笔迹里,是否有什么防伪暗记?”
封德彝和房玄龄唱诺,赶紧接过了书信细看,然后很快的,封德彝和房玄龄就禀报道:“殿下,有暗记,笔迹中有两处暗记,信笺的右下角边角上还有个小墨点,有可能也是暗记。”
“很好!”陈丧良大喜,忙又吩咐道:“你们谁,马上替我伪造一道王玄应的亲笔书信,笔迹一定要一模一样,但暗记不能模仿,右下角那个小墨点也不能点上。”
靠笔杆子吃饭的封德彝和房玄龄一起答应,还抢着问道:“殿下,书信写什么内容?”
“用不着写什么特殊内容。”陈丧良笑着说道:“把王玄应的这道书信抄写一遍就行了,一个字也不用改。”
“为什么?”房玄龄和封德彝一起傻了眼睛,惊讶问道:“把王玄应的书信照抄一遍,还故意做成可以被敌人看破的伪信,这是为了什么?想让敌人看到同样的内容,把原件送去不是更好?”
“不能让王世充看到原件,只能让他看到伪造的书信原件。”陈丧良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又微笑说道:“至于原因嘛,你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你们是王世充,看到了这道书信又发现是伪造,你们心里会怎么想?”
按照陈丧良的吩咐设身处地的仔细想了一想,封德彝第一个回过神来,脱口说道:“圈套!这是殿下你设下的圈套!书信内容肯定是假的,殿下你别有目的!”
“还是封内史聪明。”陈丧良称赞了一句除了人品抱歉外确实很聪明的封德彝,又笑着说道:“既然王世充认定了这道书信的内容是伪造,是我们故意布置给他的书信,那么他看到我们分兵西进时,心里会怎么想?”
“引蛇出洞!”这次轮到已经被陈丧良彻底带坏的袁天罡首先回过神来,惊喜说道:“王世充看到窦建德即将出兵的假信,又看到我们分兵西进,肯定会认为我们这是想引蛇出洞,设下圈套把他骗出城来加以歼灭,他反而不敢轻易出城作战。这么一来,我们的分兵就可以乘机东进攻打虎牢关和洛口仓,不必太过担心后方告急!”
隋军众文武恍然大悟间,陈丧良却又赶紧摇头,说道:“不,还远不止这些!更关键的,这道书信上还恰好有一条内容,是王玄应询问王世充是否可以在关键时刻放弃现在已经没有虎牢关重要的洛口仓,优先固保虎牢关,王世充看到这条内容后,一定会认为我们是想诱使他同意这个建议,然后乘机轻松拿下洛口仓,然后王世充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给王玄应送去命令,要求王玄应全力坚守洛口仓不给我们空子钻,再这么一来,我们更好的机会就来了!”
“殿下,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机会?”屈突通赶紧问道。
“当然是声东击西,明攻洛口仓,实取虎牢关。”陈丧良冷笑说道:“反其道而行之,先打虎牢关,关门打狗再取洛口仓!”
盘算了不少时间,一干帮凶走狗才总算是弄明白陈丧良这么故弄玄虚的真正目的,虽然都很清楚声东击西先取虎牢关后取洛口仓不是说说就能办到,但是出于对陈丧良在坑蒙拐骗方面的绝对信任,众帮凶还是纷纷点头称善。然后很快的,陈丧良先是吩咐封德彝替自己伪造书信,又向房玄龄吩咐道:“乔松兄,我和段达的关系你清楚,替我写一道书信给段达,劝他干掉王世充开城投降,语气尽量诚恳点,封赏也不妨给大点。”
房玄龄唱诺,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殿下,这道招降信怎么送进城里交给段达?我们没办法把书信直接递到段达手里啊?”
“谁说我这道书信是要给段达看的了?”陈丧良笑着反问。
“那是给谁看的?”房玄龄又是一楞,然后看到陈丧良脸上的猥琐奸笑后,房玄龄也很快就醒悟过来,一拍额头骂了一句自己够笨,然后马上就替陈丧良写信招降段达了。
……
于是乎,该发生的事当然就在晚上发生了,当天晚上,还是王玄应从洛口仓带来的那个使者,带着书信乘黑摸到了洛阳皇城的西面城下,高声表明身份要求入城,皇城守军用吊篮把他绞上城后,那使者也很快就得到了王世充的亲自接见,鬼扯了一通他惊险万分的送信经过,然后立即向王世充双手呈上所谓的王玄应亲笔书信。
再然后的事就十分简单了,打开宝贝儿子的书信看了内容发现没有事前约定的防伪暗记,心下通明的王世充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喝令卫士将那倒霉使者拿下拷问。然后还没等王世充的卫士动手,那知道事情不妙的倒霉使者就已经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做了坦白,说明自己在路上曾经被隋军将士拿下,还得到了陈丧良的亲自接见,被陈丧良用金银官职收买变节才又跑来送信用计。
倒霉使者交代得很彻底,还连陈丧良早已经拆开过书信观看内容这样的细节都向王世充做了报告,同时也报告了王玄应已经在洛口仓和虎牢关公布窦建德即将亲自提兵来援的喜讯。然而很可惜,老奸巨猾的王世充却是说什么对不敢轻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了,一边继续盘问各种细节,一边喝令卫士仔细搜身,再然后无比自然的,陈丧良写给段达那道招降信,也就顺理成章的从那倒霉使者的衣服夹层里搜了出来。
再接下来,那祖上不积德偏巧碰上了陈丧良这个阴损货的倒霉使者就是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他所说的每一句大实话也就马上都变成了可能受陈丧良指使的胡说八道。所以尽管那倒霉使者一再声明他穿的衣服是陈丧良新赏给他的,疑心大起的王世充还是不肯再相信一字半句,除了下令把他押到殿外重刑拷打审问口供外,王世充自然如同陈丧良所预料的一样,拿起了那道事实上是真书信的伪信细看琢磨,研究不孝女婿此举的真正目的。
不能说王世充笨,也不能说是陈丧良高明,完全就是人性使然,在知道书信是伪造的情况下,聪明过人的王世充就只能是反过来琢磨研究这道书信。接着更加顺理成章的,王世充很快就断定不孝女婿在近日内有所行动,还很可能是示敌以虚引蛇出洞,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上当中计!再然后很快的,洛口仓很可能在近日内遇险的判断,便立即出现在了王世充的脑海中。
效果比陈丧良期待的还好,王世充很快就叫来了三名心腹卫士,让他们化装成普通百姓连夜出城走不同道路去洛口仓给王玄应带去一道口谕:“优先固守洛口仓!可以适当抽调一些虎牢关军队加强洛口仓防御,陈贼在近日内很可能会偷袭洛口仓!”
三名卫士应诺,把王世充的口谕背熟之余,又有卫士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陈贼军队封锁严密,卑职等如果过不了陈贼封锁,能否立即回城?”
“放心去吧。”王世充微笑收到:“陈贼的封锁是很严密,但朕可以断定,你们今天晚上一定会很顺利的突破陈贼封锁,因为陈贼希望你们去给朕传旨。”
三名卫士将信将疑的应诺间,王世充又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道内容相同的假信,预防不孝女婿故意放走一两个又抓捕其中一个,让卫士在不慎被俘时可以献上书信换取活命,寻机再脱身回来,但见到王玄应后必须说明不必看这道假信。三名心腹卫士见王世充安排周全,这才放心告辞离去。
“小贼,敢和老夫玩心眼,你还嫩了点!”这是王世充的心里话。
第六百零一章 故弄玄虚
知不孝女婿者莫过老丈人,如老狐狸王世充所料,料定奸诈老丈人肯定会派遣信使出城去洛口仓与王玄应联系,陈丧良果然命令值夜军队故意放松了一些防范,即便发现一个信使出城也故意没有阻拦,有意让郑军信使摸过隋军封锁线,连滚带爬的溜向东面。
确认了城内果然有信使连夜出城,陈丧良心下大定之余,立即着手安排东征计划,决定亲自率领三万五千军队东进攻取虎牢关和洛口仓,让袁天罡和屈突通率领后军继续围困洛阳皇城,也继续修筑尚未完成的围城工事,又交代一旦遭遇敌人出城反击,万不可出兵迎战,只需闭营自保即可。
袁天罡和屈突通都劝陈丧良多带一些军队去东线,因为郑军在东线不仅有将近四万的军队,还有坚城雄关可守,陈丧良带去的军队在兵力运用方面实在有点捉襟见肘,同时隋军主力即便在三场大战中都蒙受一定损失,但是又补充了刘黑闼和秦琼两支偏师,总兵力仍然还有九万以上,陈丧良就算再往东线增派上万军队,后军的力量也还足够把王世充困死在皇城内。
陈丧良谢绝了袁天罡和屈突通等帮凶的好意,因为刘黑闼和秦琼这两支偏师接连大战,士卒疲惫不堪,伤病情况也很严重,战斗力受到不小影响,同时隋军主力现在也并不是处于最佳状态,时刻防备王世充狗急跳墙的同时还得担起押粮、守营和督促百姓降卒修建工事的重任,压力半点都不比攻打虎牢关和洛口仓小。所以陈丧良坚持留下大部分军队包围洛阳,也把刘黑闼和秦琼这两支疲惫之师留在了洛阳战场,让他们承担守卫营地的相对比较轻松的任务,给他们麾下的疲惫士卒以休息机会。
至于在出征将领方面,桀骜不驯的罗士信陈丧良当然是必须把他带上才敢放心——不然袁天罡和屈突通还真压不服他,还有擅长打突击战的王伏宝也必须带上,尉迟敬德、木兰、丘行恭、史万宝、殷开山和报国军诸将也随军同行,辅之以封德彝和孙伏伽等文官。除此之外,陈丧良还出人意料的点名把新降将徐世勣也带到了军中,又特意从战俘中挑选了五百多名新降郑军士卒随行,并且把这些新降士卒交给了徐世勣统率。
另外也有一个旗号问题,原本陈丧良还打算让袁天罡和屈突通虚打自己的旗号恐吓敌人,自己则打上屈突通的旗号去东线招摇撞骗,但考虑到以老丈人的性格自己不管怎么做他都肯定会生出疑心,陈丧良干脆来了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大摇大摆的打上自己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发起东征,后军则只建袁天罡和屈突通的旗号,实则实之,虚也虚之,让狡猾老丈人去疑神疑鬼。
还别说,陈丧良这一手还真让伪郑朝廷费了不少琢磨,在城墙上看到隋军偏师打着陈丧良的旗号西进,不要说是老奸巨滑的王世充了,就是许多的伪郑朝廷文武官员也是满肚子狐疑,怀疑陈丧良到底有没有率军离开洛阳战场——没办法,陈丧良在这方面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一些。所以王仁则、张童儿和董睿等莽夫建议乘机出城反击时,不但挨了王世充的训斥,他们的同僚也纷纷警告道:“几位将军,不能莽撞,陈贼诡计多端,最擅用谋,他亲自率军脱离主战场这点十分可疑,我军万不能轻易出击,一旦中计,后悔晚矣!”
敌情不明,洛阳郑军不敢轻易发起反击,愣头青陈丧良却是顾头不顾尾,带着三万多隋军将士一路轻车急行,只用了一个白天时间就赶到了偃师,与仅见几面的鸟贼表叔李客师会师在了一处。见面后互叙了叔侄主臣之礼,陈丧良立即向李客师问起洛口仓和虎牢关的最新情况,李客师则赶紧奏道:“禀殿下,我军斥候不久前探得消息,就在今天上午,王贼军队约五千人,突然从虎牢关移驻到了洛口仓城。”
“王玄应从虎牢关抽调军队回援洛口仓城?”陈丧良一听大喜,忙问道:“为什么?有没有探得原因?”
“没有。”李客师摇头,又十分疑惑的说道:“末将也正在奇怪这事,无缘无故的,王玄应怎么会做这样的调整?如果说他是探到了殿下你亲自率军东征的消息,这才赶紧抽调军队增强洛口仓防御,那时间上也来不及啊?殿下你今天清晨才出兵,他怎么能在今天上午就做出反应?”
“王世充老狐狸果然上当了,王玄应那小子也果然和以前一模一样,对他老爸的话言听计从,不敢有半点违抗。”陈丧良心中暗喜,也没有急着向表叔解释原因,只是又赶紧问起敌人在虎牢关和洛口仓目前的兵力部属情况。
李客师又如实回答,说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目前就驻扎在洛口仓中,补强兵力又接纳了从回洛逃来的郑军席辨残部后,总兵力估计有两万七八千人,其中包括大约四千左右的骑兵,主要部将有陈智略、席辨、郭什柱和葛彦璋等人;虎牢关那边则是由王玄应的副手杨公卿驻守,兵力大约一万二三千人,其中骑兵数量也很少,主要文武有戴胄、沈悦、王行本、裴孝达和张升等——其中王行本还是王世充的侄子受封荆王,但没多少战场经验难托重任,所以王玄应才让经验丰富的大将杨公卿担任虎牢关主将。
首要目标虎牢关的守军还没次要目标洛口仓的一半多,这点当然让陈丧良的心中更加欢喜,但是虎牢关的坚固城池毕竟放在了那里,就是守军再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同时一万二三的守军也是一支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所以陈丧良还是不敢有半点的疏忽大意,又决定从偃师驻军中抽调四千军队一同东行参战,补强自己有些不足的兵力,同时又封赏了追随李客师来此参战的降将郝孝德不提。
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后,仅带有十天粮草的隋军偏师次日便渡过了洛水向洛口仓开拔,郑军斥候把情况报告到王玄应面前,王玄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即下令全城戒严,紧闭四门准备作战,还早早就部署了四门守军和责任将领。然后到了下午时分,隋军队伍果然开抵到了洛口仓城下,王玄应又慌忙登上城墙,观察隋军的立营情况。
王玄应并没能看到隋军立营,相反还看到隋军将士刚抵达石子河河畔,立即就着手在河上搭建多道浮桥,似乎准备立即渡过石子河。王玄应见了大奇,惊讶说道:“申时已经快要过半了,陈贼为什么还不抓紧时间建立营地,怎么还在搭浮桥?难道他要把大营建立在石子河东岸,那他攻打洛口仓不就变得不方便了?”
“陈贼的目标真是洛口仓吗?”郭什柱也无比狐疑的说道:“想攻打洛口仓,他就必须要把营地安置在石子河以西,这刚到洛口仓就马上渡河,怎么看都不象是准备攻打洛口仓的模样啊?”
“唐贼的真正目标会不会是虎牢关?”有些喜欢咬文嚼字的陈丧良家门陈智略看出其中门道,说道:“反其道而行之,绕过洛口仓先取虎牢关,得手后形成关门打虎之势,掉过头再来攻打洛口仓?”
听到陈智略这话,王玄应多少有些动摇,但仔细一想后却又摇头说道:“不象,我军细作探报,陈贼军队这次带来的辎重车辆并不是很多,他如果直接去攻打虎牢关,一旦久战不下粮草必然告急,有我们钉在他的粮道咽喉上,他想补给粮草也难。再说了,父皇他已经查明陈贼这次的真正目标是洛口仓,绝不可能是虎牢关,父皇不会错的。”
讨论了许久都猜不出陈丧良的真正用意,王玄应干脆也来了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坐视隋军搭桥过河,等待妹夫有了新的动作再决定如何应对。结果隋军队伍还真的就在当天就全部渡过了石子河,傍晚时在石子河东面十里处建立临时行营过夜,然后也有郑军将领提议乘夜劫营,无奈王玄应却谨记父亲坚守洛口仓的命令,又害怕这是奸诈妹夫的诱敌之计,断然拒绝。
王玄应第二天就为他的决定悔青了肠子,次日清晨,近四万隋军在陈丧良的率领下继续向虎牢关开拔,没花多少时间就抵达虎牢关城下,在距离关门只有五里的位置安营下寨。斥候把消息报告到王玄应面前,王玄应瞠目结舌之余,也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出击吧,既给了奸诈妹夫野战机会又得违背父亲只许守城不许出战的命令,不出击吧,虎牢关那边一旦沦陷,洛口仓彻底孤立无援不说,窦建德即将派来的援军也再没办法直接开抵洛阳城下解围。左右为难,本身才具很是一般的王玄应算是彻底的束手无策了。
王玄应左右为难的时候,陈丧良早已迫不及待的亲自来到了虎牢关城下窥视敌情,结果发现虎牢关这边果然对自军的火药爆破战术做了一定防范,在城下加修了一道羊马墙阻止尖头木驴逼近城墙,同时也加深了护城河,加装了夜叉檑和修建了大量的拒马鹿角,想尽一切办法阻止隋军攻城武器靠近城墙,守备甚是严密,正面攻打的话,这次并没有携带沉重火炮的陈丧良把握还是和上次一样不大。
看着虎牢关的坚固工事皱了皱眉头,陈丧良叫来了点名随行的徐世勣,向他问道:“徐将军,记得当初李密是靠地道拿下了虎牢关,他挖掘了几条地道?”
“就末将所知,就是一条。”徐世勣如实答道:“但是那条地道是通向虎牢关东门外,得手后李密还下令把那条地道重新填塞,以免被敌人重新利用。”
尽管对此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得到了这个绝情回答后,陈丧良仍然还是万分失望。那边徐世勣则悄悄看了看左右,向陈丧良低声问道:“殿下,末将冒昧问一句,你让末将新降士卒,是否想让末将率领这些新降兵进虎牢关诈降?如果是的话,末将何时动手?”
“聪明,本王果然看错你。”笑着称赞了徐世勣一句,陈丧良坦然承认自己确实有这个打算,然后又说道:“但这事不能急,敌人也不是傻子,我们的军队刚到城下你就跑去投降,任谁都会怀疑你是诈降,你不但会有性命危险,就算敌人暂时相信你,也肯定会解除你的武装,把你暂时拘禁。你的诈降想要得手,得等机会出现。”
徐世勣应诺,然后赶紧在木兰的虎视耽耽中稍微退后,与陈丧良保持一定距离避免瓜田李下,陈丧良则心中飞快盘算,暗暗琢磨,“只有十天粮草,今天是第三天,就算距离不远可以撤回偃师补充粮草,我也最多只剩下六天时间拿下这虎牢关,错过了这个机会,敌人肯定会重新补强虎牢关兵力了,我的时间很宝贵。现在我的有利条件是不怕野战,还有敌人应该还在怀疑我的真正下手目标,也肯定会怀疑我有什么办法迅速破城,我该怎么……?”
心下飞快盘算时,虎牢关西门城上突然传来了叫喊声,陈丧良抬头看去时,见城上出现了几个穿着华贵的郑军文武,同时还有士卒飞报说王行本出面邀请自己过去答话。陈丧良本想同意,但策马刚动,陈丧良却又改了主意,暗道:“不能去,我还有一个有利之处就是敌人肯定还在怀疑我究竟有没有亲自来到虎牢关下,我这时候露面只会让敌人确认这个疑点,只能让他们继续疑神疑鬼去。”
想到这里,陈丧良重新勒住战马,又稍做盘算后,就命令徐世勣出面,宣称说自己不想搭理王行本,顺便放出狂言让王行本洗干净脖子等死,七天之内,必然取下王行本首级为自己的祖坟报仇!徐世勣依令上前答话,结果虎牢关城上也很快响起了辱骂声,还有人拉弓放箭想射死叛徒徐世勣,幸得徐世勣反应快早早逃了回来。
狼狈逃回陈丧良身边后,徐世勣擦了一把脸上汗水,向陈丧良说道:“殿下,末将之前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还是刚才看到了他才突然想起来,有这个人在虎牢关城里,末将去诈降恐怕很难成功。”
“什么人这么厉害?”陈丧良好奇问道。
“王世充的兵部侍郎,戴胄。”徐世勣如实答道:“这个匹夫十分狡诈,算得上足智多谋,诡计多端,王世充打败李密的战事中,有不少胜仗实际上就是靠他的出谋划策,是王世充麾下的首席谋士,连李密对他都有些忌惮。”
戴胄这个名字陈丧良不止一次听说过,但因为他没在电视上露过面的缘故,陈丧良还真的没怎么仔细留意过这个人,这会听了徐世勣的介绍当然是兴趣大起,赶紧又问关于详细情况时,这才知道戴胄是在自己进关中后才在王世充麾下逐渐崛起的谋士,一度成为王世充的谋主,只是因为极力反对王世充称帝才被发配到虎牢关任职。但即便这样,王世充称帝后仍然还是给戴胄封了一个兵部侍郎的要职,这点也可以戴胄在郑军之中的分量。
听完了徐世勣的介绍,陈丧良象是在一团迷雾中突然看到了一个方向,但如何确定这个方向陈丧良却一时半会办不到,又不愿在城下逗留过久被敌人确认身份,陈丧良索性就下令撤回营地,准备回营后再仔细琢磨如何以计破城。但陈丧良还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无心之举,反而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
在城墙上远远看到疑似陈丧良的白袍骑士回马离开,眼睛都瞪痛了的王行本这才无奈放弃,揉着疼痛双眼说道:“太远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个奸贼,有点象,但又有点不象,陈贼到底有没有亲自来虎牢关?”
“不用怀疑,肯定是陈贼。”戴胄自信的说道:“设计调虎离山,骗得我军削弱虎牢关增强洛口仓,然后出其不意兵临虎牢关城下,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明显就是陈应良奸贼的用兵风格。拒绝与荆王殿下你见面,也不过是为了装神弄鬼,让我们无法摸清楚他的虚实而已。”
戴胄有这个自信,杨公卿和王行本却不敢有这样的信心,在虎牢关守军被自行削弱和洛口仓守军不敢轻易出击的情况下,摸清楚敌人具体虚实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所以王行本和杨公卿仍然还是低声讨论,军械管理官沈悦也建议道:“殿下,杨将军,如果你们想摸清楚陈应良奸贼是否亲自来到了这虎牢关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派遣一名熟识陈贼之人潜出城外,到贼军营地诈称代表关中某将要献城投降,那么陈贼必然亲自接见,然后虚与委蛇脱身回来,陈贼是否亲至虎牢关,不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用不着!”戴胄立即反对,说道:“现在陈贼是否亲至虎牢关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守住虎牢关,保住窦建德援军的进兵道路!陈贼军队日行近七十里行进而来,军中定然缺少粮草,洛口仓又扼住了他的粮道咽喉,其势必不能长久,我们只需坚城而守,不出十日,关下贼军定然自行退去!”
“戴侍郎,下官认为非常重要。”位居戴胄之下的沈悦坚持,又振振有辞的说道:“若是我们能够确认陈贼亲自至此,那么只需要把消息送进洛阳城中,陛下马上就可以发起反击,猛攻贼军后军,贼军后军告急,陈贼定然退兵,我们再乘势掩杀,必获大胜!”
“说得容易!陈贼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打败,还用等得到你?”
戴胄冷笑,仍然继续反对,沈悦却根本不把戴胄这个已经失宠的上司放在眼里,又向王行本和杨公卿说道:“荆王殿下,杨将军,陛下被困洛阳城中,危如累卵,朝思暮想的定然是如何反击破敌,你们如果能够为陛下找到这个机会,陛下定然龙颜大悦,洛阳危局也可以立即化解。而且我们这么做,即便失败也不过损失区区一名使者,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之?”
沈悦这话算是打中了杨公卿和王行本的心中要害,为了在王世充面前要好邀宠,低声商议了一番后,杨公卿和王行本决定还是赌上一把去刺探隋军的虚实——反正就算失败也最多不过是损失一名使者,除了那倒霉使者家人外肯定没人会心疼。然而不顾戴胄的坚决反对同意了这个建议后,杨公卿和王行本却又为难的说道:“那派谁去担任这个使者?我们的麾下,好象没有什么特别熟悉陈应良奸贼的人啊?”
“这事好办。”沈悦很轻松的说道:“下官从洛阳带来的两个家人,前朝时经常陪同下官去参与早朝,时常在皇城门外见到陈贼,都对陈贼十分熟悉,随便把他们派一个去就行了。其中有一个叫沈建的,还挺机灵有几分舌辨之才,应该可以胜任此职。”
“那好,就请沈司兵的家人辛苦一趟。”王行本一听大喜,忙说道:“快,乘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赶快合计合计,怎么才能骗过陈应良那个奸诈小贼。”
第六百零二章 疑邻盗斧
时间紧迫,陈丧良早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刚撤回营里就让军队在安扎营地的同时立即着手准备攻城武器,优先赶造壕桥车和飞梯这两种必须武器,辅之以少量的尖头木驴,同时用火药炸开城门这个战术,也成了陈丧良的一个无奈选择——这个战术可不是什么很有把握,陈丧良之前指使袁天罡和崔弘丹搞秘密实验,因为爆炸威力过于扩散的缘故,三次中只有一次勉强成功,勉强炸碎了半扇城门。
做了最坏打算的同时,陈丧良也没有放弃以拿手的坑蒙拐骗招数窃取虎牢关,被王世充发配到虎牢关任职的郑军重臣戴胄就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目标——曾经为王世充大破李密立下过大功,又因为反对王世充称帝遭到贬斥发配,这不是上好的离间反间材料是什么?随便用点什么离间计反间计让杨公卿和王行本对戴胄起疑,能把饱受委屈的戴胄逼反当然最好,逼不反戴胄也可以借杨王二人之手出掉这个危险分子,让虎牢关守军内部混乱,同样可以为隋军破城创造机会和减少阻力。
下手对象找到了,但如何下手却成了一个大难题,尤其是现在陈丧良在这方面的名声已经是顶风臭三里,再想用什么伪书假信栽赃陷害戴胄,恐怕连王行本那样的战场初哥都不会轻易上当,所以回到营中后一直盘算到天黑,陈丧良都没有想出什么新鲜招数坑害戴胄。绞尽脑汁仍然一无所获,陈丧良也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定下心来先去巡视营地和军队情况。
今天才匆匆建成的新营地在防御工事方面十分简单,仅仅只是做到伐木立寨,建立了几座哨塔出垒,连壕沟都还来不及挖掘。又因为距离虎牢关仅有区区五里的缘故,巡视了一圈发现这么太危险,在军队颇为疲惫的情况下,陈丧良不得不安排一支军队戒备值夜,好在鸟贼表叔李客师也很会体贴侄子,自告奋勇率领体力相对较好的本部人马担起辛苦值夜的任务,陈丧良接受了表叔的好意,同时又命令崔弘丹连夜赶造壕桥车和飞梯,以便随时备用。
巡完了营回到中军大帐,仍然还想好办法破城的陈丧良正烦恼的时候,新被封为平原郡公的郝孝德却主动找上了门来,向陈丧良奏道:“殿下,末将听闻李密败逃后投降王世充的张升也在虎牢关城中,末将在李密帐下时,曾经与这张升颇有几分交情,若殿下不弃,末将愿出面替殿下劝说张升来降。若能成功,张升只要率领本部人马在城内突然打开城门,我军再乘势杀入城内,我军便可顺利杀入虎牢关城内。”
柳暗花明,尽管这么做仍然没有太大把握,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大喜之下,陈丧良忙向郝孝德问起张升的情况,这才得知这个张升之前是洹水县的贼头,为了让部下吃饭主动率部归顺了当时占据洛口仓的李密,在李密帐下与郝孝德结识,关系还比较亲密勉强算是酒肉朋友,确实有希望鼓动他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陈丧良听了更是大喜,忙让郝孝德当场做书劝说张升来降,又令孙伏伽替自己拟文,许给张升不少封赏收买笼络。
连陈丧良都没有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偏在此时,帐外突然有侍卫来报,说是有一人自称是王世充麾下将领张升的心腹,奉张升之令前来拜见陈丧良,有机密大事呈报,请求陈丧良亲自接见。正在讨论如何招降这个张姓小贼头的陈丧良一听大喜,下意识的就同意接见,然而侍卫才刚刚转身,陈丧良马上就回过了神来,赶紧大喝道:“且慢!等一等!”
侍卫惊讶回头,旁边的封德彝也疑惑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这事巧得太过分了。”陈丧良冷笑说道:“本王和郝将军才刚在这里商量如何招降张升,张升的使者就自己找上了门来,世上那有这么巧的事?这个使者,恐怕是虎牢关贼军派来刺探本王到底有没有亲自率军来到这里的才对。”
冷笑完了,陈丧良再稍一盘算,便向封德彝吩咐道:“封内史,你辛苦一趟,代表本王去见见那个使者,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言语之中,也不妨故意露出一些破绽,让那使者认为我不在这里,然后别急着打发他走,让他在客帐里等我的消息。”
封德彝答应,赶紧去代表陈丧良接见那名使者,然后陈丧良又要求郝孝德随自己到客帐外去偷看偷听封德彝与那使者的交涉情况,乘机甄别那使者到底是否张升部下,郝孝德应诺,忙与陈丧良一起出帐去探听情况,木兰也毫不犹豫的紧随在了陈丧良左右。
封德彝到得客帐时,所谓的张升使者已经被请到了帐中等候,见面后封德彝先是自我介绍了身份,再借着灯火仔细一看那使者的容貌,封德彝顿时就发现有几分眼熟,不由疑惑向那使者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面?老夫怎么象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内史大人好记性,小人沈建,确实有缘见过大人几次。”那使者恭敬答道:“不过小人当时只是一个小小随从,大人应该不会记得小人的身份。”
“沈建?”那使者明显低估了曾经被樊老顽固逼着吃了十几斤石头的封德彝,刚听那使者报出了姓氏,聪明过人的封德彝再仔细一回忆,马上就问道:“蔡县侯沈悦是你什么人?是否你的家主?老夫记得,东都时你曾经在沈县侯的身边出现过。”
沈建张大了嘴巴,惊讶说道:“内史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记性啊?小人不过是在皇城门外见过你一两面,你竟然还能记得小人和家主在一起?”
“连书本老夫看过一次都能一字不差的背诵,更何况人?”封德彝十分得意的说了一句,然后封德彝又猛的一楞,忙问道:“你是沈县侯的家人,怎么会变成了贼将张升的心腹?”
沈建笑笑,答道:“不敢欺瞒封内史,小人是得家主沈县侯举荐,受杨公卿和王行本二贼指使,冒充张升贼将的使者前来拜见唐王殿下,明面上是诈称准备献出虎牢关城池,实际上是替杨王二贼刺探唐王殿下是否就在此地。”
沈建这话直接得让封德彝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那沈建却主动拿出了一道书信,说道:“封内史,这是所谓的张升密书,但这书信是假的,连张升贼将本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大人看不看都无所谓。”
说罢,沈建放下假信说了一声冒犯,然后当着封德彝的面脱下裤子,从裤管暗袋中拿出了一道暗藏的书信,双手捧起恭敬说道:“封内史,这道书信才是真正重要的书信,家主他之所以举荐小人担任这个信使,不过是想在送假信的同时,把他本人的书信乘机送到贵军营中。唐王殿下是否在此地并不重要,只请封内史把这道书信呈给贵军现在的主帅即可。”
张口结舌到了这里,封德彝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书信让那沈建稍等,然后还没等沈建答应,陈丧良就已经从客帐后门走了进来,微笑说道:“不必了,就在这里看吧,沈县侯本王也还记得,陈朝末代皇后沈婺华的侄子,蒙祖荫封侯,本王留守东都时他在东都朝廷中担任员外散骑常侍闲职,在朝中并不起眼。但本王此前是真没想到,沈县侯竟然还有如此忠义报国之心。”
……
派遣这样的使者刺探隋军情报,虎牢关郑军收到的军情探报当然是要多荒谬就有多荒谬了。当天下半夜,沈建顺利回到了虎牢关城中,先是与家主沈悦匆匆见了一面,然后立即就被送到了城内指挥部等候,接着天还没亮,杨公卿和王行本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马上召见了沈建,向他问道:“怎么样?见到陈贼没有?”
“禀荆王殿下,禀杨将军,没有。”沈建摇头,很是老实的说道:“出面接见小人的是陈贼部下宇文歆,小人几次请求与陈贼见面,他都没有答应,只是要小人有什么话只管对他说,小人说了张将军准备献城的事,那宇文歆也没让小人与陈贼见面,只是反复盘问有关张将军献城的很多事,直到小人出营离开都没能见到陈贼本人。”
杨公卿和王行本一起大失所望,还道这次只是白白辛苦,沈建却又说道:“殿下,将军,小人应该不是白跑一趟,小人把书信交给宇文歆后,那宇文歆带出帐去的时候,小人听到他在帐外吩咐小人看紧,又说漏了嘴一句,说他要把书信呈给屈突将军。”
杨公卿和王行本一听大喜了,慌忙追问了其中详细,沈建又鬼扯了一通所谓宇文歆无意中说漏了嘴的细节,杨公卿和王行本也顿时大喜过望了,一起怀疑陈丧良其实并没有亲自来到虎牢关城下,城外的隋军主将其实是老头屈突通,自军并没有面临最危险也最阴险的敌人。然后杨公卿慌忙又问道:“那你把书信交给宇文歆后?关于张升献城一事,可有什么答复或者回信?”
“没有回信。”沈建摇头,说道:“宇文歆只是让小人给张将军带来一句口信,说张将军既然愿意献城投降,那么成功之后,陈贼对张将军必然会从重封赏,但是现在不必冒险直接动手,也不必再派人出城和陈贼准备,只需要提前做好准备,要不了几天时间,虎牢关城内自然会发生变故,到时候张将军再动手帮忙开城,这样的把握就会大上许多。”
“这话什么意思?”杨公卿和王行本一起大吃一惊,“难道说,虎牢关城里已经有人准备接应陈贼进城了?”
“小人也是这么问宇文歆的。”沈建忙说道:“但是那宇文歆对小人明显不够信任,不肯详细介绍,只是笑着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的陛下倒行逆施,赏罚不明疏远功臣,自然有人心向陈贼。又说什么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运气好,躲在洛口仓城里没出来,不然的话,陈贼军队这次连太子殿下也能一起生擒活捉。”
沈建这些胡说八道没有半个字提到戴胄,但是比直接说明虎牢关城里的内奸就是戴胄还严重,因为整个虎牢关城里,就数戴胄在王世充面前受的委屈最大,立下大功还被赶出都城,与王世充之间的关系最当得上赏罚不明和疏远功臣的评语。同时更要命的是,此前戴胄又力劝王玄应优先守卫虎牢关,一再建议王玄应把东线总指挥部搬进虎牢关城中,合上了隋军差点就能在虎牢关城里生擒王玄应的这句话。所以无比自然的,仔细琢磨和品味了这番话后,杨公卿和王行本也一起把怀疑的焦点集中到了戴胄身上。
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正当杨公卿和王行本满腹疑忌的时候,被猜疑的对象戴胄却大模大样的来到了帅堂上,上得堂来还满脸讥笑的说道:“听说去和陈贼联系的人回来了?怎么样?肯定没见到陈贼本人吧?陈应良是何等人,岂能中此雕虫小计?不去和他联系还不用担心,去了也见不到他,是不是更糊涂更忐忑了?”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杨公卿先是低声下气的暂时忍让,承认戴胄所料不差,诈降使者确实还是没有见到陈丧良。然后杨公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戴侍郎,陈贼军队实力不明,虎牢关又兵力单薄,我有意请太子殿下派遣一军回援虎牢关补强兵力,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晚了。”戴胄摇头,冷笑说道:“现在已经晚了,陈贼大军屯于城外,我们的洛口仓守军回援关城,必然要遭到陈贼军队的全力拦截,只会是让将士们白白牺牲。”
“那依戴侍郎之计,现今我们该如何御敌?”王行本凝视着戴胄问道。
“简单,紧闭关门,不去接战就行。”戴胄很是轻松的说道:“我昨天就说过,陈贼军队日行七十里而来,军中粮草必然不多,我们只需要坚守不战,那么不出十日,陈贼必然自行撤退。”
王行本点点头,然后突然说道:“那如果有内奸打开城门迎接陈贼入城怎么办?”
人之常情,聪明如戴胄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色一变,楞了一楞才惊讶说道:“内奸?虎牢关城里有内奸?谁是内奸,查出来没有?”
疑邻盗斧,戴胄的正常反应看在王行本和杨公卿的眼里,自然就成了他心虚胆怯的铁证。心中更疑之下,杨公卿和王行本虽然都没有开口说话,两双眼睛却仍然死死盯在戴胄脸上,戴胄见了先是莫名其妙,然后逐渐醒过味来,惊讶问道:“杨将军,荆王殿下,你们该不会怀疑下官是陈贼内奸吧?”
始终还是没有直接证据,杨公卿和王行本心里再是怀疑也没办法证明戴胄就是准备献城投降的内奸,又盘算了片刻后,杨公卿才说道:“戴侍郎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怀疑你是内奸?但有件事我们很奇怪,当初陈贼军队还在洛阳没有东进的时候,戴侍郎你就迫不及待的怂恿太子殿下移驻虎牢关,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戴胄被这个问题问得又是一楞,然后也马上醒悟过来,愤怒说道:“我建议太子殿下移驻虎牢关,当然是因为现在虎牢关对我军而言比洛口仓重要百倍!只有确保了虎牢关安全,才能确保窦建德的援军直抵洛阳城下为陛下解围!难道你们认为,我是想故意把洛口仓白送给陈贼?!”
“恐怕不止是想把洛口仓白送给陈贼吧?”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悦突然开口,微笑说道:“恐怕还想把太子殿下也送给陈贼军队吧?”
“沈悦!你在说谁?!”戴胄一听暴跳如雷了,马上就指着沈悦的鼻子问道:“你这话指的是谁?难道你说我劝太子殿下移驻虎牢关,是想把虎牢关和太子殿下一起献给陈贼军队?!”
“下官不敢。”沈悦彬彬有礼的回答道:“下官并没敢提及侍郎你的名字,侍郎千万不要紧张。”
“你?”戴胄被沈悦噎住,怒视沈悦目光几欲杀人,沈悦却是瞅准了戴胄的耿直脾气,故意微笑看着戴胄的鼻梁,目光也因此不带半点感情波动,也更进一步激怒了戴胄,惹得戴胄咆哮怒吼道:“你说本官是内奸,那证据在那里?”
“戴侍郎,恕下官再提醒你一句,下官并没有一字半句说你是内奸。”沈悦微笑说道:“侍郎你这么紧张,似乎反倒好象有点象是……,象是……。”
“象是不打自招对不对?”戴胄咆哮着替沈悦把话说完,然后戴胄又转向了杨公卿和王行本,愤怒说道:“杨将军,荆王殿下,司兵沈悦污蔑下官,请你们为下官做主。”
“戴侍郎,沈司兵有那句话污蔑你了?”王行本很奇怪的反问道:“他既没提你的名字,也没说你通敌,如何污蔑你了?”
左右看了杨公卿和王行本的神情,见他们脸上全都清楚洗着对自己的不信任,戴胄终于恍然大悟,怒道:“杨将军,荆王殿下,难道你们也在怀疑我?你们也认为我暗通陈贼?我对陛下的忠心可鉴日月,难道你们不知道?”
“戴侍郎确实对陛下忠心耿耿。”沈悦乘机火上加油,冷笑说道:“所以陛下决定接受前朝皇帝禅位时,戴侍郎才全力拥护。”
“匹夫!我宰了你!”
被戳中心头伤疤的戴胄忍无可忍,大怒下立即去拔腰间宝剑,沈悦却是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就跑向了王行本,藏到王行本身后,接着戴胄仗剑去砍沈悦时,自然也就严重威胁到了王世充爱侄王行本的生命安全,堂上卫士也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立即冲上前去打飞戴胄的宝剑,也把戴胄按住,戴胄挣扎怒吼大叫,可惜却没有人理会他。
有了貌似行刺荆王王行本这个借口,杨公卿和王行本也有了借口消弭这个隐患,低声商议了几句后,杨公卿向戴胄宣布道:“戴侍郎,你先冷静,关于你的事,我们自然会向陛下奏明,请陛下圣裁。但是现在,你还是先下去休息吧,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房间让你好生休息,你缺什么只管向侍卫开口,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我是被冤枉的!”戴胄咆哮怒吼,“你们为什么要突然怀疑我?还要把我关起来?没有我给你们出谋划策,你们怎么抵挡陈贼的大军?”
再怎么咆哮也没用,戴胄的狂妄实话也更进一步激怒了杨公卿和王行本,导致他被侍卫强行压下堂去软禁,而被上司欺凌的沈悦却继续留在了堂上,还得到了杨公卿和王行本的好言安慰。可惜沈悦却是一个不领情的货,嘴上敷衍着杨公卿和王行本,心里则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琢磨,暗道:“这次成了,唐王殿下起码也得给我一个县公吧?还有官职,怎么也该给我放一个有权柄的实职了吧?”
第六百零三章 败类兴风
被强势父亲教育得缺少主见的王玄应也帮了陈丧良的不少忙,在东征隋军实际上颇为疲惫的情况下,陈智略和郭什柱等将都几次建议王玄应适当出击,目的也不求打什么胜仗,只要用少量兵力频繁骚扰东征隋军,不给东征隋军从容准备攻打虎牢关的机会就行。然而王玄应却谨记老爸王世充坚守不战的命令,每次都断然拒绝,眼睁睁的看着东征隋军迅速做好了攻城准备。
就这样,两夜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在东征隋军始终没有发起正面进攻的情况下,战场经验丰富的郑军大将杨公卿对夜间防御也益发重视,特地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安排加强值夜力量,把手中兵力分为三队,由自己和王行本、裴孝达分别统率,每队轮流值夜,并要求是夜当值的郑军将领裴孝达住进虎牢关西门城楼,督促士卒用心值守夜防,并严禁任何值夜士卒在夜间睡觉打盹。
这么安排对守军士卒的体力当然会产生重大影响,裴孝达和张公谨等郑军将领也因此向杨公卿提出质疑,担心这么过于劳累士卒,在东征隋军发起正面进攻于守城不利,杨公卿则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我军绝对不用害怕贼军正面进攻,虎牢关里现在虽然只有不到一万三千的守军,但是关墙南北长度仅有四里,那怕只在关墙上布置两千军队也足以挡住贼军正面进攻,不会给贼军任何迅速破城的机会!”
“只有夜战才是我们最需要担心的。”杨公卿指出道:“黑夜之中视物不清,天气稍微不好些,我们连城墙脚下有多少敌人都很难看清楚,正是敌人出奇制胜之时。贼军此来携带粮草不多,必图取巧破城,同时贼军擅长夜战,新安和洛阳外城都是被陈贼军队在夜间攻破,所以这一次贼军在夜间发起进攻的可能反倒比白天攻城的可能更大!我们如果不加强夜间防御,贼军一旦突然杀来,稍有措手不及,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强调了东征隋军最有可能在夜里偷袭关城,杨公卿又吩咐道:“记住,城下的羊马墙后一定要布置哨兵,每隔半个时辰用绳索下城检查哨兵情况,不给敌人任何乘夜摸到城下的情况。吊桥绞盘处要多打火把,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绞盘,未经允许试图接触绞盘者,不管是谁,立斩!”
裴孝达和他的副手张公谨无可奈何的应诺,杨公卿却还是不肯放心,又命令东西两门的城门官交出钥匙,由自己亲自保管,然后才宣布散会,让麾下诸将下去组织军队休息和值夜。末了,杨公卿又和王行本商量决定以三更半为界,分别值守上半夜和下半夜,随时巡视值夜军队情况,预防值夜军队无人监督出现懈怠情况。
本来杨公卿出于对王行本身份的尊重,建议由王行本值守相对轻松的上半夜,王行本也打算答应,很得杨王二人信任的司兵沈悦却插口说道:“荆王殿下,还是让杨将军守上半夜吧,守完了上半夜就可以放心休息,这样对杨将军来说轻松些,他是我们的主将,白天也得指望他挑大梁。下官陪殿下你值守下半夜,如何?”
值守下半夜就得在半夜里就起床影响休息,这样的苦事王行本当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考虑到虎牢关大战确实要指望经验丰富的杨公卿挑大梁,王行本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这几天也确实有些辛苦的杨公卿知道这是王行本和沈悦的一片好意,便也没有坚持,同样点头接受了这个建议。
辛苦的值夜开始了,在大部分的虎牢关军民百姓都甜蜜酣睡的时候,三分之一的郑军将士却必须一边辛苦与瞌睡虫抗争,一边强行打起精神时刻提防来自黑暗中的偷袭,刚开始时郑军将士还都能支撑得住,然而随着夜色的加深和时间的推移,值夜的郑军将士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疲惫打盹情况,不少士卒开始偷偷的倚在箭垛上打盹,在城下羊马墙后值守的岗哨因为缺少监督,更是有士兵直接坐躺在墙后呼呼大睡。
这样偷懒士卒如果只是被裴孝达和张公谨等人抓住还好,最多就是挨些骂挨些耳光拳脚,但是被杨公卿抓住的却倒了大霉,二十军棍立即上身不说,还连谁求情都不起作用,三更不到就有十几个倒霉蛋挨了这样的军棍,城下坐躺大睡的一个倒霉蛋因为连叫都叫不醒,还被加倍打了军棍,四十军棍打得屁股血肉模糊,只能是趴着被抬回房去休息。
杨公卿这么做明显就是浪费力气,事实上一直到三更过半时,城下都没有发现半个隋军士兵的影子,倒是王行本和沈悦打着呵欠来到了杨公卿面前交换值夜任务,已经累得不轻的杨公卿再三叮嘱王行本千万小心后才回房休息,然而杨公卿前脚刚走,王行本马上就坐下还拉来一床被单盖在身上,向沈悦吩咐道:“沈司兵,四更初刻叫我,我们一起去巡城。”
沈悦恭敬答应,又让从人拿来一个食盒,从食盒中取出了两碗鸡汤,把其中一碗捧到了王行本面前微笑说道:“殿下,吃掉宵夜再睡吧,下官知道值夜辛苦,就特地先准备了两碗人参鸡汤,你先用一碗?”
没沈悦这么细心的王行本半夜起床本就有些饥饿,又闻到鸡汤香味便没有客气,提起筷子便吃肉喝汤,期间王行本虽然也发现鸡汤有些苦味但还道是人参药味,没做任何他想,直接把一碗鸡汤连肉带汤吃得精光,然后倒在案旁盖上被子就呼呼大睡,沈悦却吃得很慢,直到确认王行本已经彻底睡熟才放下筷子,脸上还尽是狰狞笑意。
狞笑完了,沈悦赶紧起身出门,先是吩咐王行本的亲兵不得进房打扰,然后又借口代表王行本上城巡视,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指挥部,也真的带着十几个随从上了虎牢关西门城墙,认真巡视城上情况——只是谁也没有留心到的是,沈悦的随从中有三人打了红色灯笼,还几次同时把三个红色灯笼伸出了城墙之外,照耀城下检查羊马墙后的岗哨情况。
可惜,今夜是个多云天气,夜色过于昏暗,在城上很难看清楚城下情况,所以咱们认真负责的沈司兵又带着十几个随从下到关内,来到城门前,假称奉王行本之命出城检查城外岗哨情况。结果城门官苦笑答道:“沈司兵,不是卑职不肯奉命,是杨将军早就把钥匙收走了,下官没办法开城啊?”
“荆王殿下还能不知道你没有钥匙?”沈悦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事前偷配的城门钥匙,一边自己动手开锁,一边微笑着说道:“杨将军和荆王殿下交换值守时,把钥匙交给了殿下,殿下又交给了我,但除了本官之外,不许任何人碰到这把钥匙。”
说着,沈悦已然打开了门锁,还亲手取下了门锁,城门官信以为真,忙指挥门兵取下沉重门闩,打开一扇城门让沈悦出城查哨,结果沈悦只带了那三名手打红色灯笼的随从出城,一边佯做查哨,一边故意几次把红色灯笼举过齐胸高的羊马墙。
结果这么一来,该发生的意外变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借着夜色掩护,一架壕桥车突然出现在护城河边上,四五十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迅速下水,少量黑影帮助壕桥车搭到护城河对岸,大量黑影则是直过河,登上河岸攀爬鹿角,结果也是到了这些鬼祟黑影偷越拒马鹿角的时候,羊马墙后的郑军岗哨才看到他们的魔影,赶紧喊叫发出警告,“敌袭!敌袭!快敲锣!”
“有敌袭!沈司兵,快回来!”
铜锣敲响报警的同时,好心城门官也赶紧呐喊招呼沈悦赶紧回城,结果沈悦也真的提着刀子快步冲回了门内,城门官赶紧又命令门兵关门上闩的时候,沈悦手里的刀子却刀光一闪,把那好心城门官的脖子砍断半截,带着含糊不清的喉叫与满身鲜血摔倒在门旁。与此同时,以沈建为首的十几个随从也立即亮出武器,手起刀落把措手不及的门兵杀散杀跑,同时迅速打开两扇城门,城门大开间,之前那些鬼祟黑影也接连不断的冲到门前,与沈悦等人联手控制住了城门。
这时,虎牢关的城上城下早已是锣鼓喧天,惊醒了无数正在偷懒打盹的郑军士卒,也惊醒了在城内营房中枕戈待旦的郑军预备队,住在城楼里的裴孝达立即指挥军队迎战,张公谨也马上命令预备队立即集结。然而郑军的动作快,准备得更充分的隋军将士动作却更快,第一道壕桥车才刚搭好,马上就有隋军刀斧手冲上来劈砍鹿角,打开前进道路,同时也有更多的壕桥车飞一般的冲到了护城河边上,搭建更多的过河桥梁。
一步慢就等于是步步慢,当城上郑军慌乱向城下抛出第一波箭雨时,至少六座壕桥车已经在护城河搭起了临时桥梁,大批的隋军将士举着盾牌冲锋过河,疯狂劈砍鹿角拒马打开道路,而第一道壕桥车那个位置,隋军将士更是已经砍开了一个半丈宽的口子,手举盾牌的隋军将士快步冲锋过河,飞一般的越过羊马墙,冲到城门处保护入城道路。裴孝达嚎叫着催促士兵拼命放箭压制,却还是挡不住与时间赛跑的隋军将士的前进脚步。
当张公谨带着麾下的千余郑军预备队冲到城下时,看到已经洞开的城门,张公谨立即脸色苍白如纸的同时,连命令都来不及下达,大吼了一声挥刀直接冲进城门甬道。然而很可惜,凌烟阁留名的张公谨虽然是以力大无穷著称,然而他这次却无比倒霉的碰上了陈丧良麾下最擅长打突击战的王伏宝部,前军立即发起反冲锋阻拦张公谨靠近城门,与张公谨激战在甬道中段,接着王伏宝也亲自率军杀进门内,所以张公谨虽然无比悍勇的连杀数名隋军将士取得一定优势,再碰上了王伏宝亲自挥刀与他激战时,张公谨的前进脚步也立即顿足,与王伏宝激战许久都不分胜负,同时王伏宝麾下那些油子兵也从两旁不断呐喊杀上,并且不断抛出火药瓶炸乱郑军士兵,减轻冲锋压力,牢牢控制了小半个城门甬道。
城门甬道中爆炸不断,城墙上也是喊杀震天,准备得也还算充足的郑军将士拼命拉弓放箭,不断向城下抛射羽箭,然而郑军准备充足,隋军方面的准备更充足,深知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的隋军将士前仆后继,不断冲锋上前,一边搭桥一边疏通前进道路,同时漆黑的夜色也极大的限制了郑军守军的弓箭威力,盲目射出的羽箭命中率极低,根本就挡不住隋军将士的冲锋步伐,多段拒马鹿角接连被毁,隋军将士源源不绝过河,不断补强城门力量。
郑军方面其实还有机会,受地形和工事限制,隋军将士冲得再猛也无法有效大量的向护城河对岸投入兵力,同时张公谨军也还控制着大半个城门甬道,总兵力接近一万三千的虎牢关守军只要及时发起反击,仍然还有很大希望把隋军重新赶出城外保住虎牢关。可是郑军将士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连无耻献门的郑军司兵沈悦事前都不知道的是,偏巧在这个时候,虎牢关城内却突然火头四起,隶属于降将张升的郑军将士一边四处放火,一边高喊着口号向城门处杀来,“城破了!快跑啊!弟兄们,城破了!快跑啊!”
混乱中就属这样的口号最恶劣,听到城池已破的叫喊,郑军将士当然是士气下滑人心惶惶,而更恶毒的还在后面,张升带着部下冲到城门近处后,不仅毫不迟疑的向门内友军挥刀相向,还不断大喊致敌混乱的口号,“贼军进城了,快杀贼!别打,我们是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张升部下都在左臂上绑有白布甄别敌我,不是自己人的张公谨却是敌我难辨,晕头转向间不是被自己人砍死捅翻,就是被迫挥刀砍杀真正的自己人,后军大乱间,前军也很快受到影响,包括张公谨都不得不抽空回头查看城内情况,王伏宝军则乘机猛冲猛打,迅速打开空间,掩护更多后军进入安全的城门甬道。
裴孝达和张公谨还算是好的,最慌乱的还是杨公卿和虎牢关守军的主力部队,酣睡中的士兵慌忙起身穿衣披甲乱成一团自不用说,杨公卿也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出门来查看情况,当听到城门那边杀声四起和爆炸不断后,杨公卿叫苦之余,也只好赶紧派人联系各级将领,集结主力发起反击——虽然杨公卿心里也很清楚,他这么做很难赶得及,主力军队也绝对不可能在片刻之间投入反击战。
更加慌乱的还有王行本的亲兵,冲进了门里不管怎么叫喊摇晃都叫不醒王行本,最后还是用了满满一桶水,才把睡得象死猪一样的王行本叫醒,但就算是醒过来了,王行本却依然还是晕头转向,“出什么事了?天上怎么下这么大的雨?”
这时,打开了多条道路的隋军主力已经展开了蚁附攻城,自告奋勇担任这个艰难任务的隋军新人史万宝为了讨好新主子陈丧良,身先士卒第一个踩着飞梯向上攀爬,数十架飞梯接连搭上城墙,咬着武器的隋军将士手脚并用,顶着如雨箭石飞快攀登,即便上方的同伴中箭中石摔下飞梯,后面的隋军将士却还是踩着带血的飞梯继续攀爬,更有许多隋军士兵空手攀登关墙,也是靠着这种一往无前的勇气,仅第一波蚁附攻城,就有不下二十名隋军勇士率先冲上了城头。
城头激战开始的同时,张公谨军也终于挡不住王伏宝和张升军的前后夹击,士卒纷纷溃散,身上多处带伤的张公谨无力回天,挡不住接二连三杀来的隋军将士,也只好掉头逃进城内深处,王伏宝军乘机杀入城内,彻底控制了整条入城道路,隋军将士源源不绝入城。然后熟悉这种情况的王伏宝马不停蹄,又带着麾下士卒冲击上城台阶,接应史万宝的蚁附军队杀上城头。
尽管杨公卿也很能当机立断,命令麾下众将只要集结成军者不必请示命令就可以赶赴西门增援,但这么做还是太晚了,第一支主力军队冲到西门近处时,隋军将士早已在西门内占据了相当大的一块空间阵地。不肯死心的郑军主力发起冲锋,妄图夺回城门,隋军将士咬牙硬顶,城上城下和城内城外都是喊杀震天,火把缭乱,人头交织如麻,厮杀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还是到了王伏宝军成功夺占绞盘,砸碎绞盘让吊桥落地时,罗士信率领的第三波隋军才得以直接杀入城内,同时也是在远处看到罗士信的旗帜入城后,陈丧良一直紧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才重新放回肚子里,知道这一战自军已经稳操胜券,夺取虎牢关已经只是时间问题。然而稍微放下了这颗心后,陈丧良又赶紧转向旁边的封德彝问道:“怎么样?西面的洛口仓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殿下放心,刚收到的消息,洛口仓那边直到半个时辰前还是毫无动静。”封德彝微笑答道。
“没动静就好。”陈丧良又松了一口气,微笑说道:“应变速度比本王希望的还要慢,就算这时候已经做出反应,也来不及了。”
得意说完,陈丧良又立即派人去给殷开山和报国军传令,告诉他们主力已经成功夺占虎牢关西门,让他们安心迎击洛口仓援军,不必担心主力这边的情况。
被陈丧良的乌鸦嘴言中,事实上还是到了虎牢关西门的吊桥落地的时候,洛口仓那边才收到虎牢关告急的消息,王玄应在大惊下虽然立即派遣陈智略率领骑兵东进增援虎牢关,但还是已经晚了许多许多。陈智略带着四千骑兵仓促东进才刚走出十里,就在道路相对比较狭窄的地方被殷开山率领的隋军步兵当道拦住,着急救援虎牢关的陈智略不敢和殷开山纠缠,带着骑兵向南面较为开阔处迂回东进,结果也一头扎进了殷开山和报国军联手构建的步骑陷阱。
曙色中,倾巢出动的报国军白袍飘飘,突然从殷开山军的东南方向杀出,迎头拦住陈智略,久闻报国军大名的陈智略硬着头皮迎战,奈何他的麾下士卒在战斗力早已经无法与当年的骁果军骑兵相比,又都是轻骑兵,在近战中却根本不是报国军重骑的对手——防御力悬殊太远,接着殷开山也带着步兵从侧后杀来,郑军骑兵首尾受敌,机动力又无法发挥,激战至天色刚明就招架不住,被迫西逃返回洛口仓,报国军全力追击,分进合击只盯着陈智略的将旗不放,报国军主将郭峰在阵上斩陈智略于马下,郑军骑兵大败,死伤投降极多,只有半数骑兵狼狈逃回洛口仓报信。
收到陈智略兵败身死的消息,王玄应瘫软在地被人搀起,又大吼大叫还要派军队去救援虎牢关,被郭什柱等人死死拦住后,王玄应不由嚎啕大哭出声,“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虎牢关丢了,我怎么向父皇交代啊?窦建德的援军,怎么才能开抵洛阳城下为父皇解围啊?”
还是在王玄应嚎啕大哭的同一时间,几次反扑都没能拿回西面城墙,又实在招架不住隋军将士的如潮攻势,杨公卿在被迫无奈之下,也只好打开东门率领败军向牛渚口逃窜,隋军乘机追杀,又在虎牢关东门下取得大量斩获,抓捕了包括张公谨在内的众多郑军将领士兵,成功在正午前拿下虎牢关全城。
第一次靠着武力拿下了虎牢关,陈丧良却没有多少喜色,进城后还直接穿过了满地鲜血尸体的城内街道,登上了虎牢关的东门城墙,站在同样有些许多血迹尸体的东门上眺望北方,感慨万千,口中喃喃,“窦建德,快来吧,虎牢关和临清关都在我的手里,你就是把你的举国之兵带来,我也不怕了。你也最好是把你的举国之兵都带来,这隋末乱世太残酷了,也持续太久了,该结束了,你快来和我一起结束这个残酷乱世吧。”
第六百零四章 忠义难两全
五颜六色的旌旗遮蔽山川,褐色的尘烟弥漫天地,尘烟下,总兵力超过十一万的窦建德大军沿着驿道,分为三队齐头并进,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居前开路,两侧步兵队列整齐,在荒原草地上踩出两条不亚于驿道坚实的道路,后方运送粮草军械的辎重车辆密密麻麻,连绵数里,走在中间的是衣甲最为鲜明的窦建德中军,而中军队伍最中间的,又是窦建德的御辇和他的侍卫队伍,还有大夏朝廷的文武百官。
戴金盔披金甲坐在八匹白马拉乘的精美御辇上,统帅着规模如此庞大的军队御驾亲征,意气风发的窦建德当然是感觉自己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还突然在御辇上无缘无故的放声大笑,开怀之至,左右好奇问起窦建德的开心时,窦建德如此答道:“朕在笑那陈应良奸贼不知死期将近,更在笑那陈贼闻知朕亲提三十万大军南征讨伐于他时,不知将要惊慌成什么模样。”
“至少是尿裤子吧,听说那奸贼的身体不是很好,说不定还有可能当场吓昏过去!”窦建德的麾下也不乏阿谀谄媚之辈,马上就有马屁精大声附和。听到这话,窦建德更是放声大笑,夏廷文武百官也是纷纷大笑出声,甚至就连素来不太喜欢参合这种事的李密也是如此,笑得还比谁都开心。
李密笑的当然不是死对头陈丧良,而是他现在的主子金车御辇上的大夏皇帝窦建德,吃过见过的李密也一眼看得出来窦建德无故大笑的真正原因——世代务农的泥腿子,没受过什么良好教育,靠机缘和运气在短短数年中成为一方霸主,新近还登基称帝,突然暴发成了这样,换了谁都会得意忘形,不可一世。没有效仿隋炀帝出巡时用黄沙垫道,彩绸包树,都已经算是窦建德头脑还剩最后的清醒了。
“还真有点象以前的我。”
笑完后,李密又忍不住在心里轻轻的嘀咕一句,因为李密事后追悔,发现自己在鼎盛时也曾犯过得意忘形的毛病,拒绝采纳裴仁基等人的逆耳忠言,偏听偏信轻敌大意,这才给了王世充创造翻盘奇迹的机会。同时李密在这方面也无比钦佩自己的死对头陈丧良,同是赤贫出身,不管在什么时候,陈丧良都始终保持着冷静头脑,好色却不贪恋,贪权也不滥用,强盛后仍然能够保持谦逊,擅长采纳臣下直谏忠言,从不轻敌更从不头脑发热!
所以李密也不止一次的下定决心,将来自己如果真的还能东山再起,重现鼎盛时的辉煌,那自己一定要学陈丧良,而不再做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窦建德!
窦建德是在三月二十八日这天出的兵,为了报临汾大战的一箭之仇,也为了乘势吞并穷途末路的王世充残部和中原地盘,窦建德几乎是把他所有的家底都给了搬了出来,步骑主力十一万,再加上新依附的李密残部两万余人,夏朝廷这一次投入中原战场的总兵力几乎接近十四万,越来越变得好大喜功的窦建德也把大手一挥,决定将军队规模号称为三十万,帐面兵力的数字也变成了仅仅号称八万的隋军兵力三倍还多,因此在宣传上也很是占了一些口头便宜。
反对窦建德直接出兵洛阳的宋正本脑袋落地后,夏朝廷中已经找不出半点声音反对窦建德大军取道魏郡汲郡直接南下,大军所到之地,郡县城池无不开城迎接,确实受过一些窦建德恩德的地方百姓也纷纷焚香拜道,携壶担浆恭祝窦建德旗开得胜,早日平定这人命贱如猪狗的烽烟乱世。因此窦军的推进速度也非常之快,十一万大军仅用三天多点时间就推进到了魏郡邺县城下,距离黄河已经只剩下三四天的路程。
然而就在这时候,王玄应派来的求援使者也带了东征隋军兵临虎牢关城下的消息,随同窦军南下的郑军使者王琬和长孙安世不敢怠慢,立即拜见窦建德恳请窦建德立即出兵一支,帮助虎牢关守军抵御隋军进攻。李密和窦军大将范愿、胡大恩等也纷纷建议先派一支骑兵南下,火速赶往虎牢关参战,鼓舞虎牢关守军士气和确保进兵道路畅通无阻。然而窦建德问明东征隋军不过三万多人后,却这么说道:“用不着先派偏师南下,朕的大军最多再有四天就可以抵达黄河,再用一天时间渡河,然后便可一举全歼陈贼偏师。”
听到窦建德这话,已经摸透了窦建德性格脾气的李密立即闭上了嘴巴,不再说一句发一言,范愿和胡大恩等人却不肯罢休,坚持又请窦建德赶快分兵。可惜窦建德却把眼睛一鼓,喝道:“急什么?难道虎牢关连五六天时间都坚持不了?现在就马上分出骑兵南下,陈贼偏师看到朕的军队旗帜,提前退兵跑了,再想把陈贼军队的偏师和主力一起歼灭,不是要难上许多?各个击破的战术,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
范愿等将这才无奈闭嘴,也纷纷在心里郁闷说道:“如果宋正本和王伏宝还在就好了,他们一个敢言敢谏,敢触逆鳞直谏到底,一个擅长奔袭突击,倒是眼下最适合的先锋人选。”
李密当着窦建德的面不肯多说一言半语,可是回到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等心腹面前后,李密却是冷笑连连,道:“昔日项羽弃关中回彭城,韩生笑他沐猴而冠,象只戴了帽子的猕猴,今天这句话用来形容窦建德也是半点不差——一举全歼陈贼偏师,这句话也亏他窦建德匹夫说得出来!陈贼这支偏师既然敢绕过洛口仓直取虎牢关,说明这支偏师中定然是强将精兵云集,战力强大而不惧两线作战。正面交战,窦建德这十几万乌合之众能否取胜都还是未知之数,竟然还敢放出狂言来一举全歼这支陈贼偏师,可笑!”
“恩师,既然你很清楚这支陈贼偏师不容小觑,那你为什么不力劝窦建德先派骑兵增援虎牢关?”王伯当疑惑问道:“虎牢关地势重要,只有确保关城在手,窦建德的援军才可以直接开抵洛阳城下,给我们的死敌陈应良奸贼制造最大的麻烦啊?”
“你想让为师象韩生一样,被窦建德活生生烹死吗?”李密苦笑反问,又叹道:“窦建德这个土包子小人得志,已经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了,虽然为师也很清楚只有确保虎牢关在手,才可以借窦建德之手把陈贼削弱更多,但是没办法,窦建德这个匹夫听不进劝,只能是随他去,也只能是祈祷虎牢关那边能够坚持到窦建德匹夫抵达,别被陈贼偏师提前攻破。”
说罢,李密又冷笑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窦建德能够救出王世充与我们无关,他被虎牢关挡住后无法直抵洛阳,我再自告奋勇去中原诸郡替他组织旧部前来助战,说不定成功的把握还更大一些。”
事实证明,窦建德如果立即就派出骑兵南下增援虎牢关的话,夏郑联军应该很有希望保住虎牢关,窦建德在四月初二的下午午就收到虎牢关遇袭的消息,而东征隋军是直到初四的凌晨才靠内应帮助杀进虎牢关,并且直到初四接近正午才真正拿下虎牢关全城,所以如果窦建德能够抢先派出骑兵南下,夏军骑兵急行而进,无论路程和时间都完全有希望抢先一步赶到虎牢关,破坏陈丧良的夺关计划。
然而很可惜,天公佑恶不佑善,窦建德还只是稍稍轻敌了一下,马上就给了陈丧良可乘之机,再到四月初五时,虎牢关已经沦陷的消息就又被送到了窦建德面前。窦建德目瞪口呆之余也简直把肠子悔青,但是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无可奈何之下,窦建德也只能是匆匆把文武百官召集到雕龙画凤的御辇前,与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进兵机会。
商议时,有人提议继续南下,乘隋军立足未稳的机会赶紧夺回虎牢关,重新打通进兵洛阳的大路;也有人提议改道西进,去攻打远不及虎牢关坚固的临清关,进兵河阳威逼隋军主力北线,逼迫隋军主力分兵抵御也伺机取道轵关进兵河东,各说各有的道理,争议许久都没有定论。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轻敌的窦建德一度动摇想去打临清关,无奈王琬和长孙安世等人却在他的面前磕头号哭不止,不断哀求他继续进兵虎牢关,先救已经被关门打狗的王玄应和郑军命根子洛口仓,然后再救洛阳,又把窦建德求得重新动摇。
关键时刻,李密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宽宏大度和以德报怨不在虚伪做作的伪君子陈丧良之下,站了出来力劝窦建德继续直取虎牢关,还振振有辞的说道:“陛下,我军直取虎牢关其利有三,第一是把握极大,眼下郑国太子王玄应的两万多军队仍然还在洛口仓中坚持,可以配合我军夹击立足未稳的陈贼军队,我军迅速夺回虎牢关的把握远比夺取临清关的把握更大。”
“第二是确保获得洛口仓的粮草供给大军,减轻大夏百姓的钱粮负担,并且把贼军各个击破!陛下之前就说过,如果能把陈贼东进偏师歼灭,将极有利于我军再破陈贼主力,现在陈贼虽然侥幸拿下了虎牢关,但我们把陈贼军队各个击破的希望仍然还存在。且郑国军队至今都没有确认陈贼到底是否就在东征军中,若陈贼真在虎牢关,那么陛下不仅可以把陈贼军队各个击破,甚至还大有希望擒贼先擒王,抢先擒杀陈应良奸贼本人!”
“还有第三!”滔滔不竭的说到这,李密顿了一顿,还向窦建德拱手行礼,恭敬说道:“陛下,恕臣下说一句不吉之言,就算我军最终夺不回虎牢关,直接进兵虎牢关也仍然对我军而言利大于弊。因为陛下屯兵虎牢关城下后,马上就可以堵死陈贼军队的出关东进道路,不给陈贼乘机扩张的机会,然后陛下只需要分出少许偏师,便可一举吞并黄河南部十二郡的郡县土地,饮马长江,继西取荆楚,把陈贼困死在中原腹地,进可图谋关中,退可与陈贼平分天下,岂不妙哉?”
李密都把甜言蜜语说到这一步了,窦建德那里还有继续犹豫不决的可能?重重一拍龙椅后,窦建德像模像样的大喝道:“爱卿之言,正和朕意!传旨全军,继续南进,渡黄河直取虎牢关,不给陈贼军队以喘息之机!”
就这样,在进兵道路已经被隋军扼住咽喉的情况下,窦建德大军仍然向着虎牢关开拔了。王琬和长孙安世等郑军使者对此感激不尽,也再一次携带重礼来到了李密的面前感激他的以怨报德,并且恳求李密继续劝说窦建德务必要夺回虎牢关,救回危如累卵的洛口仓和增援洛阳城,李密一口答应,也破天荒的收下了同为死敌的王世充军礼物。
见李密终于收下了自军的贵重礼物,王琬和长孙安世一起大喜,还道以后再求李密帮忙把握更大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等李密心腹却对此大惑不解,刚送走了王琬二人,马上就一起向李密问道:“魏公,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收王世充匹夫的礼物吗?怎么今天破了这个例?”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还未必能先回白马与杨积善会合,缺路费更缺军费,所以只能收下。”李密不动声色的答道。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什么时候?”王伯当大吃一惊。
李密点点头,很是轻松的说道:“就在这两三天内,过了黄河,我就去见窦建德,让他准许我去梁陈谯彭招募旧部兵马前来助战,乘机脱身,也永远不回窦建德帐下了。”
“魏公,这么急?”王玄策万分惊讶的问道。
“必须得这么急。”李密冷笑答道:“如果不抓紧时间,搞不好我就会有危险了。”
王伯当和王玄策听了更惊,赶紧又问原因时,李密笑笑,说道:“今天我力劝窦建德继续进兵虎牢关,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为了给我自己争取机会,虎牢关窦建德拿不回来,久攻不下窦建德肯定要拿我出气,也肯定会调遣我在白马的嫡系参战,到时候不但我危险,我最后那支嫡系队伍也肯定得伤亡惨重。所以,我只能是尽快脱身,不能继续立于危墙之下。”
无比想把李密脑袋送给陈丧良当重逢礼的王玄策不肯死心,又问道:“魏公,你觉得窦建德拿不回虎牢关?”
“当然拿不回来。”李密笑着说道:“虎牢关是什么地形,难道你们不清楚?陈贼军队只需分出少许力量,就可以轻松挡住窦建德的军队,乘机腾出手来收拾洛口仓王玄应,洛口仓再被攻破,窦建德就更没机会拿下虎牢关了。而且陈贼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只守虎牢关不理洛口仓,窦建德匹夫为了破城必然逼迫王玄应出兵夹击洛口仓,到时候陈贼再想在野战中干掉王玄应,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恩师高明,我们是不能在虎牢关等死,必须尽快脱身。”王伯当赶紧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恩师,但如果窦建德不肯答应怎么办?”
“从窦建德最近对我的态度来看,应该希望很大。”李密自信的回答,又微笑说道:“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办法,王琬那些匹夫手里有的是金银珠宝,又着急去救王世充,我只要对他们解释清楚我去征募旧部参战对他们的有利之处,他们必然会出钱出力收买窦建德麾下那帮土包子帮我说话。有这些土包子帮忙,以窦建德的软耳根子,想不答应都难。”
王伯当一听大喜,赶紧称赞恩师高明,王玄策默不作声,心中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李密还道王玄策是在害怕,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本公有这个把握,你对本公忠心耿耿,待本公东山再起后,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说罢,李密还从王琬等人送来的金银珠宝中挑选了几件最贵重的,一分为二赏给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王伯当和王玄策一起谢过后,再看着手里的贵重珠宝,王玄策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惊人念头,也迅速咬牙下定了决心……
是夜,窦建德大军驻扎于卫县北郊过夜,王玄策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李密营帐,假意在营中游荡,反复确认了身后没有被人跟踪后,王玄策悄悄溜到了窦建德的御营后门,表明身份恳求拜见窦建德,御营卫士当然不肯替位卑职微的王玄策通报。然而王玄策却迅速拿出了李密白天赏给他的珠宝,塞进了后门门官的手中,恭敬说道:“将军,请务必禀报陛下一声,就说卑职有十万火急的机密大事禀报于他。陛下如果不见,小人马上转身就走,陛下如果觉得小人冒犯他的天威,要把小人斩首示众,小人也绝不怪你。”
看在贵重珠宝的份上,又听王玄策把话说得这么严肃郑重,后营门官还是将信将疑去做了通报,结果已经准备入睡的窦建德开始还真有些发怒说朕怎么可能什么人都见?然而听清楚了是李密的机要秘书王玄策请求晋见后,窦建德还是疑心大起,也立即下旨召见——在乱世中,窦建德要是连这么点的警惕心都没有,也活不到今天和混不到这个地步了。
很快的,王玄策就被领到了窦建德的寝帐中,见面后,窦建德喝问王玄策求见何事,王玄策不答,只是张望左右,窦建德会意,又说道:“说吧,这里都是朕的心腹卫士,不会有人走漏消息。”
“谢陛下。”王玄策恭敬道谢,又无比严肃的说道:“陛下,卑职在向你禀报一件机密大事之前,还请你答应卑职,听完了卑职的禀报,立即将卑职斩首处死!”
“为什么?”窦建德万分糊涂了。
“因为,卑职要行不义之事!”王玄策叩首说道:“卑职即将说起之事,如果不向陛下禀奏,便是不忠,但卑职向陛下禀奏此事,又是不义,忠义难以两全!然而卑职本是降吏,蒙陛下圣恩保全性命,又得享陛下俸禄衣食,理当向陛下尽忠,所以卑职无计可施,只能是先向陛下尽忠,然后再请陛下处死卑职,以治卑职的不义之罪!”
窦建德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了,稍顿了顿才说道:“说吧,把你的忠贞之言尽管说出来,让朕决定是应该治你的不义之罪,还是应该宽恕赦免于你。”
第六百零五章 还恨他不?
四月初七这天的下午时分,窦建德的十一万大军顺利抵达黄河北岸,在牛渚口以北立下营寨,败逃到了荥泽的郑军大将杨公卿和王行本赶紧带着残兵败将来与窦建德会师,给窦建德带来了一些强征来的黄河渔船,也给窦建德带来了已经确认陈丧良就在虎牢关中的消息。
确认了死对头陈丧良果然就在虎牢关中,李密眺望着南面的虎牢关,不由想起了自己与陈丧良相见相识相爱想杀的种种往事,想起了在洛阳城头的初次相识,崤山战场的侥幸逃生,孟海城外陈丧良的有意放纵,洛口仓外的再次会面,还有一次又一次的斗智斗勇,比奸比贱。感慨万千间,李密又突然发现,自己对陈丧良的恨意其实消减了许多,相反还十分这个可恶也可敬的敌人,无比想要再和陈丧良见上一面。
但是很可惜,李密心里明白,自己与陈丧良虽然相隔仅有数里,却不可能有立即重逢的机会,因为自己必须尽快从窦建德军中脱身,不能再去参与自己极力主张却注定不可能有什么收获的虎牢关攻关战。所以,李密再是什么的想念基友,也只能是轻叹一声,在心中说道:“小贼,这次放你一马,下一次,下一次我们再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感叹完了,李密这才回头去看御辇上的窦建德神情,结果让李密颇有些意外的是,窦建德竟然也在眺望着黄河南岸发呆,脸上神情同样有些复杂,似乎还有一些咬牙动作和忧虑神情。李密正疑惑窦建德这个土包子怎么也有这种多愁善感模样时,另一边大夏朝廷的尚书左仆射齐善行也看出窦建德神情不对,便好奇的向窦建德问道:“敢问陛下,何事如此出神?是否担心我军在渡河时,被陈贼半渡而击?”
窦建德确实出神得厉害,还是齐善行第二次重复问题,窦建德才回过神来,先是摇头轻蔑说朕还用他陈贼半渡而击?然后又哼着说道:“朕是不喜欢前面这个黄河渡口的名字,觉得厌恶。”
齐善行和许多大夏文武都糊涂了,忙又问窦建德为何讨厌渡口名字,窦建德又重重哼了一声道:“前方渡口叫做牛渚口,又叫牛口,朕姓窦与豆同音,这豆入牛口……,哼,不吉!”
这个时代的封建迷信有多严重想必朋友们都知道,所以听到这话后,齐善行、范愿和胡大恩等大夏文武先是一楞,然后马上也觉得十分不吉利,李密心中暗笑窦建德的傻帽之余,忙乘机溜须拍马,微笑说道:“陛下放心,前方地名虽然不中听,但陛下乃天下之主,九州子民,江山土地,都是陛下的囊中之物,前方的渡口自然也归陛下所有。陛下若是不喜此渡名字,只需一句金口玉言,便可将此渡口改名,化凶为吉,又有何虑之忧?”
窦建德确实迷信得厉害,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把李密警惕和痛恨到了极点,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魏王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朕看看,改个什么名字好呢?嗯……,发口!前面的黄河渡口就改名叫发口好了!”
“发口?发豆芽?”
李密一听差点都笑出声音,好在强行忍住,也赶紧随着大夏文武一起阿谀奉承,称赞窦建德把牛渚口的名字改得好改得妙,改得呱呱叫。然后见窦建德的心情已经有些改善,觉得正是机会的李密赶紧又拱手说道:“陛下,关于洛阳战事,微臣有一个建议,请陛下采纳。”
看了李密一眼,窦建德的目光有些复杂,很是随意的说道:“说来听听。”
“微臣想去谯彭青徐一带,替陛下招募一些旧部前来助战。”李密微笑说道:“此间东南一带的义军首领,之前都曾经是臣下的部属,臣下与他们联络交涉十分方便,陛下亲征洛阳,正是用人用力之时,臣下愿捧陛下的一道圣旨前往招抚他们来降,若能成功,陛下驾前不仅可多许多善战之师,还可以获得大片的土地城……。”
“不必了!”
窦建德的反应让李密万分意外,没等李密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还冷冷说道:“朕现在的军队已经够用了,不必再劳烦爱卿去辛苦招抚新军来战,青徐谯彭诸郡的义师头领,朕自会传檄招抚,不必爱卿费心。”
李密有些傻眼,万没料到自己都已经这样谄媚讨好窦建德了,窦建德竟然还对他如此不信任,同时擅长察言观色的李密还清楚发现,窦建德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些愤怒,似乎对自己的请求十分不满。诧异之下,李密心里不由说道:“怎么了?难道牛渚口这个破地名,真的让窦建德这个土包子这么不痛快?”
这时,还真有一两个大夏文武站了出来给李密帮腔,建议窦建德同意李密所请——因为这么做如果成功的话,确实可以帮助大夏朝廷获得众多炮灰军队和大片土地。可惜窦建德却象是吃错了药一样,竟然开口怒吼道:“朕说不必就不必,毋用多言!”
同样惊诧万分的文武官员赶紧闭嘴,见识过窦建德狗熊脾气的李密也不敢坚持,乖乖闭嘴还微微低下了脑袋,窦建德则又看了李密一眼,心中冷哼,“算你聪明,再罗嗦一句,朕拼着白马那边哗变也要马上宰了你!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等朕拿到了真凭实据,也等杨积善那个匹夫来到这里……,哼!”
在心中说罢,窦建德又大声命令道:“传旨全军,休息一夜,明日全军渡河,范愿率精兵一万先渡,若陈贼出关拦截,坚决迎战!务必取胜!”大夏文武百官一起唱诺答应,也无不在心里嘀咕说陛下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无缘无故怎么火气这么大?
满头雾水离开了窦建德左右,回到了自己的随从队伍时,王伯当和王玄策两个绝对心腹立即迎了上来,一边向李密行礼,一边由王伯当低声说道:“恩师,出什么事了?你的身后怎么有尾巴?”
“我的后面有尾巴?”李密心中一凛,一边不动声色的装着与王伯当、王玄策交谈,一边漫不经心的侧身观察时,发现的身后确实鬼鬼祟祟的跟有尾巴,李密心中不由更是疑惑,暗道:“究竟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人暗中监视我?窦建德之前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不是早就已经撤走了么?”
更让李密惊诧担忧的还在后面,当天傍晚时,一队窦建德的御林军卫士突然来到了他的营地,声称说奉了窦建德圣旨,前来加强对李密的保护。李密大惊下赶紧指使王伯当出面打听原因,御林军卫士又说是因为距离陈贼军队已经很近,窦建德害怕有隋军细作混进营地伤害麾下重臣,所以才增兵保护李密。李密听了叫苦,知道窦建德确实已经对自己生出疑心,可是又想不通那里出了问题,同时又命悬人手不敢反抗,也只好是提心吊胆的接受窦建德的所谓好意,同时也赶紧寻找窦建德突然对自己生疑的原因,研究其他的脱身之策。
次日清晨,在郑军杨公卿残部的接应下,窦军开始全面渡河,河面上两百余艘大小舟船来往不绝,源源不绝的把窦军将士运过黄河。隋军斥候探到这些情况,赶紧把消息送进虎牢关向陈丧良禀报,隋军众将纷纷建议陈丧良立即出兵,半渡而击之先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也挫折敌人锐气。然而陈丧良却断然摇头,拒绝道:“不必出击,让他窦建德匹夫过了黄河再说。”
“殿下,贼军势大,兵力多达十余万,若是让他们全部渡过了黄河,再想一举打败他们就难了。”殷开山十分狐疑的问道:“现在正是重创敌人前锋的大好机会,殿下一贯用兵如神,为何要白白错过?”
陈丧良笑笑,说道:“窦建德匹夫如果跑到白马延津去渡河,那我倒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兵一支去抓住半渡而击的机会,但窦建德匹夫既然是在牛渚口渡口,那我们就用不着出兵了。”
“为什么?”隋军众将惊讶问道。
“因为牛渚口是死敌。”陈丧良微笑答道:“牛渚口的北面是黄河,西面是虎牢关,东面是通济渠,全都难渡难越,只有南面地势开阔,但是南面的郡县城池都已经被打烂了,没有粮草补给和坚固城池可守,还有索、京、郑三条不大不小的河流拦道,且越往南也越会远离窦建德的巢穴,所以我们只要在牛渚口一带打败窦建德匹夫,马上就可以重创甚至全歼他的主力!对我们这么有利的战场,窦建德既然喜欢进来,我为什么还要去拦着他?”
惊讶的与众将面面相觑了几眼,然后封德彝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殿下,窦建德贼军势大难挡,又兵力雄厚,我们想在牛渚口一举打败他,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
“势大难挡?我怎么没发现?”陈丧良笑出声来,笑着说道:“如果说虎牢关还在敌人手里,窦建德贼军直接越过虎牢关向洛阳开拔,那么倒是可以算是势大难挡。但是现在既然虎牢关已经在我们手里,窦建德贼军还有什么势大难挡的?不要忘了,当年连本王都拿虎牢关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是靠王世充出兵夹击,才总算是勉强把翟李贼军逼走,窦建德贼军的攻坚手段和力量,难道还能比本王的更多更强?”
说到这,陈丧良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所以这一仗,我们绝对不能急,必须要先用虎牢关坚城耗光窦建德匹夫的锐气士气,让他的贼军师老人疲,将领士卒疲倦厌战,然后再出兵猛攻,就必获大胜!”
见陈丧良说得这么自信,又有虎牢关城池可守确实不用害怕窦建德正面进攻,隋军众文武这才没有坚持请战。接着殷开山又建议道:“殿下,那我们乘着窦建德匹夫还没准备好攻坚武器,赶紧分兵拿下洛口仓吧,拿下了洛口仓,我们就既可以彻底解决粮草问题,又不必担心在窦建德匹夫交战时被王玄应出兵夹击。”
“还是用不着。”陈丧良微笑说道:“窦建德匹夫是来救王世充的,他出兵攻城时那会让王玄应袖手旁观?等王玄应被迫出兵的时候,我们先在野战中重创他的守军主力,然后再出兵攻打洛口仓,不但把握可以大上许多,也可以减少许多士卒伤亡。”
隋军众将纷纷点头称是,都拍马屁说唐王妙算,鬼神难测。陈丧良却笑了笑,然后转向王伏宝说道:“伏宝,给你一个招骂的任务,你得受些委屈,但是为了我们的全局着想,这个委屈你必须得受。”
“请殿下吩咐。”王伏宝毫不犹豫的抱拳。
“你带三百骑兵出城,到窦建德贼军的阵前招摇一番,假意招降以前的同伴,替我彻底激怒窦建德。”陈丧良说道:“窦建德如果出兵攻你,不可与战,马上撤回来。”
王伏宝应诺,还立即下去集结骑兵准备出城招摇,隋军众文武虽然也有一些人担心王伏宝乘机开溜,可是考虑到陈丧良用人不疑的习惯,清楚就算开了口也没什么用,便也没有人浪费这点口水力气。
如陈丧良所料,当王伏宝带着三百骑兵出现在窦军阵前时,窦军阵中果然立即响起了无数窦军将领咆哮怒骂声音,再当王伏宝开口劝说旧日同僚率军投降后,以范愿为首的窦军将领更是怒不可遏,立即挥师进攻,王伏宝谨记陈丧良命令立即带军撤退,窦军紧追不舍,奈何王伏宝逃得又快又干脆,追到了虎牢关下都没能杀死一名隋军骑兵,相反还被城墙上的强弓硬弩射死射伤二十余人,不得不恨恨退去。
消息传到窦建德的面前,窦建德自然也是勃然大怒,一边大骂着王伏宝的无耻背叛,一边命令军队过河后立即着手准备攻城武器,尽快发起进攻拿下虎牢关。同时自然少不得派人乘小船逆黄河而上,赶往洛口仓与王玄应联系,要求王玄应在自军攻城时出兵夹击虎牢关,为自军分担正面压力。
李密这边,李密当然也看得出来这是陈丧良的故技重施,象当年欺负杨玄感一样的欺负窦建德——故意挑衅激怒,引诱窦建德在准备不够充足的情况下仓促发起进攻。但是李密这会已经顾不得再象当年劝说杨玄感一样的去劝说窦建德了,因为李密和王伯当、王玄策等人不但一直被窦建德的卫士严密监视着,根本无法自由行动,随着窦建德过了黄河后,晚上立营于虎牢关以东十里外时,替李密统率最后嫡系的杨积善竟然也来到了窦建德营中,来到了李密的面前。
看到杨积善突然出现,李密先是万分意外,然后又大吃一惊,赶紧让王伯当守住帐门,然后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们的军队呢?我怎么没看到有新的军队来这里啊?”
“我们的军队还在酸枣。”杨积善答道:“我奉命率军西进助战,结果昨天突然收到窦建德的圣旨,要我把军队暂时留驻酸枣,也暂时交给房玄藻统率,先行赶来牛渚口见驾,所以我就来了。”
“坏了!”李密一听叫苦,也更加肯定窦建德确实已经对自己生出疑心,还很可能准备对自己下手了,那边杨积善却赶紧又问李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窦建德为什么会突然下这道古怪圣旨,李密不答,只是恼怒问道:“你为什么不找借口拒绝?我把最后的嫡系交托给你是为了什么,你难道心里不清楚?”
杨积善一听喊冤,赶紧说道:“本来我是想找借口拒绝离开军队的,但是房玄藻又提醒我说你还在这里,我如果抗命,你肯定会有危险,所以我没办法,只好带着一队骑兵就先来这里了。”
李密一听差点没昏过去,心里明白房玄藻八成已经暗中被窦建德给收买了过去,也更清楚自己已经指望不上嫡系帮忙接应了。而杨积善赶紧又问这件怪事的原因,李密被迫无奈,这才在杨积善的耳边低声说出了事情真相,也说了自己准备叛逃的事很可能已经被窦建德察觉,杨积善一听大惊失色,忙问道:“那怎么办?现在我们都在窦建德匹夫营中,等同案上鱼肉,窦建德如果突然下手,我们根本无法抵挡啊?”
李密不答,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只能是跑了,窦建德匹夫急噪好杀,不跑的话,我们就都死定了。”
“那我们往那里跑?”杨积善赶紧又问道:“是否逃回酸枣,与我们的军队会合?”
李密摇头,说道:“不能回酸枣,房玄藻力劝你离开军队来这里拜见窦建德,十有八九已经靠不住了,我们回去只会是白白送死。”
“那往那跑?南面吗?窦建德匹夫如果出动骑兵追杀,我们怎么抵挡?”杨积善低声又问。
李密又不说话了,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后,李密才低声向杨积善问道:“积善,你现在还恨陈应良小贼不?”
第六百零六章 天不容我
“积善,你现在还恨陈应良小贼不?”
李密这句问话的声音很低,低得连分别守在营帐前后门旁的王伯当和王玄策都无法听到,但是听到了杨积善的耳中,却是完全和晴天霹雳没什么两样,惊得杨积善腾的站起,几乎就想怒吼出声。好在李密早料到杨积善会有这反应,抢先一把将杨积善按住,一边示意杨积善噤声,提防隔墙有耳,一边低声说道:“你自己仔细想想,除了这,我们还能有什么出路?”
按照李密的要求仔细盘算了一会后,已经经过多年磨难锻炼的公子哥杨积善也很快发现,自己和李密除了去投奔杀兄仇人陈丧良之外,确实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了,继续留在窦建德军中是等死,回酸枣是找死,向东南跑倒是有点希望,但窦建德肯定会派出大量骑兵追杀,稍有不慎,同样是死路一条。而且荥阳郡在此前就已经投降了王世充,现在王世充的部下为了讨好窦建德,也肯定会不惜代价的帮着窦建德军前堵后追,死的可能性很非常之大。
陈丧良常年以来辛苦树立的以怨报德光辉形象早就骗过了全天下人,所以杨积善也并不担心投降陈丧良后的安全问题,唯一拦在杨积善面前的,也就是陈丧良与他的杀兄之仇了,然而再想到连与陈丧良有着杀父之仇的李建成都能放下脸来向陈丧良投降,身份地位远不及李建成的杨积善也再没有了什么心里负担。再所以,用力咬了咬牙后,杨积善还是向李密点了点头。
李密也早就料到杨积善会有这个答案,笑笑过后,李密这才又附到杨积善耳边,把自己刚才已经想好的逃亡计划在杨积善耳边低声说了,再询问杨积善是否听清,杨积善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李密又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动身,出营后马上直奔周山,然后直接去阳城。”
听到这话,杨积善难免又是一楞,然而再看到李密对自己杀鸡抹脖一样的对自己使眼色后,已经和李密搭档多年的杨积善立即醒悟过来,会意说道:“明白,去阳城。”
一直在努力偷听李密和杨积善交谈的王玄策也只是听清楚了这句话,听到出营、周山和阳城几个词,王玄策明白李密这是准备撒腿逃命的同时,心里也不由一阵暗喜,暗道:“李密终于是要跑了,有了真凭实据后,窦建德匹夫肯定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到时候,我该如何争取亲手取下他的首级,为张大帅报仇呢?”
是夜三更,王玄策仰做出帐方便,悄悄离开寝帐,摸到了受命保护李密的御林军队正帐中,把自己听到的悄悄告诉给了御林军队正,接着赶紧回到自己的寝帐继续休息。然而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王玄策并没有发现的是,他的出帐和回帐,实际上都被李密在帐帘后悄悄看到。
看到这点,李密心中冷哼出声,暗道:“果然是你,不过也好,替我把消息送给窦建德,我再行事时,窦建德就不容易生出疑心了。”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还有一些后军和辎重没有过河的窦建德大军继续渡河,隋军仍然按兵不动任由窦军全面渡河,两军暂时保持相安无事。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土包子暴发户窦建德按例召开朝会摆皇帝威风,在朝会上讨论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题后,暂且过足了皇帝瘾的窦建德刚要宣布散朝,李密出列奏道:“陛下,我大夏王师兵临虎牢关城下,陈贼龟缩关中不敢出城,显然是在畏惧我大夏王师。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遣军一支到虎牢关城下炫耀我大夏军威,又宣读陛下的招降圣旨,劝说关中贼军开城投降,更加打击陈贼军心,鼓舞我王师士气?”
被李密料中,越来越爱显摆的窦建德听了这话不但立即动心,还稍一盘算就说道:“爱卿此议甚善,但也用不着另派军队,朕亲率大军去虎牢关城下彰显军威,也顺便亲自勘探一下虎牢关地形,以便日后攻城。”
“果然是土包子,有点本钱就恨不得显摆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李密心中暗笑,脸上却假惺惺的问道:“陛下要亲临虎牢关城下?这是否太过危险了?以臣下之见,陛下最好还是不要亲身犯险,派几名文武官员去就行了。”
“用不着。”窦建德大手一挥,说道:“朕还用得着怕他陈应良奸贼了?他要是敢出来,朕也正好看看那窃国奸贼到底生得什么模样!你们都去,都和朕一起去看看那陈贼模样。”
窦军文武应诺领旨,李密赶紧跟着唱诺的同时,也悄悄的松了口气——如果窦建德不做这个决定,李密虽然还有其他办法脱身,但是把握肯定要小上许多。所以散朝之后,李密回到了营地里,马上就让杨积善和王伯当做好准备,让他们随同自己一起跟随窦建德到虎牢关关下扬威耀武,同时为了避免内奸王玄策生疑,李密借口带着王玄策去故地重游,也交代了王玄策与自己同行。
不一刻,一万多衣甲鲜明的窦军将士出营集结完毕,李密也理直气壮的暂时摆脱窦建德卫士监视,带上了杨积善、王玄策等人和十来个心腹士兵出营,跟到了窦建德的御辇之后,一切都准备完毕,窦建德一声旨下,一万多大军便向着十里外的虎牢关东门开拔了。期间李密始终保持与一帮同僚有说有笑的轻松模样,实际上却不断的靠近官员队列外围的杨积善等人,等待脱身机会出现。
与此同时,隋军斥候也已经把窦建德亲自率军向虎牢关杀来的消息报告到了陈丧良面前,还是和李密猜测的一样,同样从来没见过窦建德的陈丧良也对见面答话十分感兴趣,命令军队立即着手备战的同时,也早早就登上了虎牢关东门墙,居高临下等待窦建德到来。
十里的距离说话就到,没过多少时间,虎牢关就已经出现在了窦建德和李密等人的眼前,出于对陈丧良的轻视和刻意的显摆,窦建德还命令军队直接越过汜水,在距离虎牢关只剩下半里多地方的位置摆开阵势,又令军中敲响战鼓,把军队横列排开让隋军将士看清楚他的军威军容。
李密等的就是窦军调动排列的机会,先是向杨积善和王伯当等心腹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做好准备,然后突然大喝一声走,立即就拍马前冲,飞奔向半里多外的虎牢关,早有准备的王伯当和杨积善等人同样拍马冲锋,速度快得身边的其他文武官员和窦军士卒根本来不及反应。
事发太过突然,不要说根本不知情的大夏文武和窦军将士了,就是与李密近在咫尺的王玄策也是措手不及,再到众人回过神来时,李密和杨积善等十几骑已然冲出了窦军阵外,快马加鞭的冲进了旷野之中。而之前还在努力观察虎牢关地形情况的窦建德反应更慢,李密等人都已经冲出了阵外了,窦建德才看到他们发出惊叫,“出什么事了?何人如此大胆?无朕准允,也敢私自出阵?”
脱身计划进行得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顺利,李密在大喜之余也不敢大意,一边抽空回身去看窦军反应,一边迫不及待的放声大吼道:“唐王殿下!唐王殿下!罪臣李密,特来向投,望殿下收留!”
被这个意外惊住的还有陈丧良和隋军众文武,看到突然有十几骑向虎牢关奔来,陈丧良和隋军文武官员也都忍不住诧异万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到了勉强听清楚李密的声音,陈丧良等人这才回过神来,也大概猜到了一些情况原因——脑后长着反骨的李密九成九是在窦建德那里呆不下去了,所以才抓紧机会跑来投降。
再接着,陈丧良的身边马上就响起了拔刀声,陈丧良不用回头也猜到是对张须陀敬若尊长的木兰在拔刀,也马上就陷入了两难之中——是否该接受李密的投降?接受是养虎为患,也没办法向木兰交代,不接受的话,以后还有什么人敢向自己投降?
这时,李密等人已经冲到了虎牢关东门外的护城河边上,李密亲自出面,放声大喊道:“唐王殿下,罪臣李密,舍窦建德逆贼前来相投,万望殿下收留,罪臣定当竭尽全力,报答殿下恩德!罪臣愿降,请殿下速速放下吊桥!”
关墙上早已经亮出了几排明晃晃的箭尖,木兰也已经抢过了一把强弓准备亲自放箭,陈丧良赶紧按住她时,木兰红着眼睛问道:“你答应过我,要让我亲手为张大帅报仇!难道你要言而无信?”
“让我考虑下!”陈丧良心乱如麻,烦恼间还用出了现代词语,“三分钟!给我三分钟时间考虑!”
“什么是三分钟?”
木兰被陈丧良的古怪词语弄得一楞,陈丧良却没有心思向她解释,只是飞快盘算如何应对此事?而与此同时,隋军众文武也早已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有人建议马上放吊桥让李密进城,借以打击窦军士气,也有人提醒陈丧良说李密是豺狼之性,收留之后难免会重蹈翟让和窦建德的覆辙,但马上又有人反驳道:“那怎么办?放箭把李密杀了?那以后谁还敢向唐王殿下投降?”
陈丧良在虎牢关城墙上左右为难,李密在城下大声叫喊,请求陈丧良马上放下吊桥,窦建德却在御辇上暴跳如雷,唯一没有脱身的李密心腹王玄策也已经被押到了窦建德的面前,成为了窦建德的出气筒,被窦建德咆哮着问道:“你不是说,李密匹夫要今天晚上才跑吗?你不是说他往周山跑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事情到了这步,很有天分的王玄策也已经醒悟了过来,垂头丧气的答道:“陛下,可能是李密已经识破了卑职,故意用假消息诓骗卑职,借卑职之手又来诓骗陛下,然后他就……,他就乘机跑了。”
窦建德更加怒不可遏时,旁边的范愿赶紧提醒道:“陛下,陈贼军队还没有放下吊桥,我们赶快派军上前,拼着被弓箭射死一些将士,应该还能斩杀李密奸贼!”
“不可!”谋士刘彬立即反对道:“陈贼军队没放吊桥,是他们还在怀疑李密的降意真假,我们出兵追杀,只会是让李密立即取信于陈贼,我们的士卒不但会白白死伤,李密也马上可以过河进城!”
刘彬这话虽然是对窦建德说的,但是听到了王玄策的耳中后,却一下子就点醒了决心要给张须陀报仇的王玄策,让王玄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主意,然后王玄策立即抬头,向窦建德飞快说道:“陛下,卑职有一计,可借陈贼之手除去李密!”
窦建德一听忙问何计,王玄策飞快说完了之后,刘彬和范愿虽然都觉得陈丧良不可能中这样的雕虫小计,但窦建德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下旨依计行事,先是命令军队按兵不动,然后又派了一名使者出阵,飞奔到了李密等人的近处,放声大喊道:“魏王殿下,陛下有旨,陈贼奸诈,不肯开城让你诈门,你不用再辛苦冒险了,快回来吧,回来吧!”
听到了这叫喊,护城河边上的李密先是一惊,然后差点没笑出声音,道:“窦建德小儿,想不到你还能有这么点急智,但你怎么不想想,以陈贼的奸诈,怎么可能中你这样的雕虫小计?”
还是听到了这叫喊,左右为难中的陈丧良全身一震,也一下子把窦建德感激到了骨子里,然后陈丧良毫不迟疑,马上就探出身去,指着李密大骂道:“李密匹夫!竟然敢来诈城!本王是何等人?怎么可能中你的愚拙小计?”
“啥?陈贼真中计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李密这一下是真的彻底傻眼了。
这时,陈丧良又推开了旁边上来劝说的隋军文武,大喝道:“放箭!射死这帮诈城匹夫!”
“诺!”应诺声中,城上乱箭齐发,木兰也迫不及待的一箭射出,正好射中李密左肩,李密惨叫一声拍马就跑,杨积善却无比倒霉的连中七八箭,被连人带马的射死当场,王伯当也中箭受伤,其余李密亲信也或死或伤,全都撤马回逃。
往回逃当然是跑不掉了,窦建德大军早已经堵死了李密退路,见王玄策的献计得手,窦建德放声大笑之余,也喝令军队继续按兵不动,让全军将士都亲眼看看卖主求荣的无耻之辈是什么下场,同时虎牢关城上也一直在不断放箭,把李密等人一直射出了射程之外。
被虎牢关隋军和窦建德大军夹在了中间,已经醒悟了过来的李密勒住战马,在旷野中叹气道:“陈贼还是不容我啊,窦建德这条雕虫小计,他是故意中的啊。陈贼,陈贼,我们既为知己又为敌,你为什么就不容我?不容我?难道你……?”
叹息到了这里,李密全身一震,也突然醒悟了过来,仰天大吼道:“我明白了!不是陈贼不容我,也不是窦建德不容我,是天不容我!我杀翟让吞并其众,已经犯了人主大忌,天下虽大,但是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大吼着,李密拔出腰刀,横到脖上就要自刎,王伯当哭泣着上前阻拦,李密却惨然问道:“我不这么做,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希望我象杨玄感一样,被窦建德生擒活捉回去,受尽羞辱再车裂凌迟处死?放手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王伯当哭着放手,李密又向天长吼了一声,狠下心来割破自己的颈动脉,鲜血喷溅间,李密也缓缓摔下了战马,摔在了他曾经最为辉煌的土地上。
李密自刎而死后,王伯当也横刀做了自我了断。看到先后摔落战马而死的李密和王伯当师徒,陈丧良心中感慨万千,暗道:“法主先生,别怪我,且不说收留你这条白眼狼是养虎为患,就是你把我当初故意养贼自重的事抖了出来,我也没办法向天下人交代。所以,我不能容你,你也必须得死。抱歉,永别了,我的敌人,我的知己好友。”
也是到了李密落马的时候,王玄策心中才隐隐有一种后悔的感觉,想起了李密平日里对他的种种恩情,也忍不住在心里说道:“魏公,抱歉,我是有些对不住你。但是没办法,谁叫我是先认了陈留守为主,又谁叫你杀了我最最钦佩的张大帅?所以,我只能是对不住你了。”
又看了远处的李密尸首一眼,王玄策心里这才开始盘算如何从窦建德身边脱身,回到陈丧良的面前,谁知旁边却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招呼道:“嗨,走什么神?陛下对你说话呢。”
王玄策赶紧抬头,见窦建德在御辇上果然笑眯眯对自己说道:“不错,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还能有这样的急智,说罢,你想要什么封赏?”
王玄策稍微盘算了一下,然后向窦建德稽首奏道:“陛下恕罪,卑职只想求一个恩典,请陛下允许卑职收敛李密尸首,让他入土为安,以报答他曾经对卑职的恩情。”
旁边马上有人呵斥王玄策的恳求,还说一定要把李密的尸体剁碎喂狗,不过窦建德最喜欢的就是王玄策这样的忠义表现,挥手说道:“好吧,朕准许你收敛李密尸首,朕还要封你为中书舍人,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只要是忠于朕的臣子,朕就绝不会亏待了他!”
中书舍人虽然只是正六品,却是窦建德的近官,同样可以参与军机和接触机密,然而王玄策恭敬谢过后,却又在心里说道:“窦大王,抱歉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收敛完了李密的尸首我就得走,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够了。”
第六百零七章 东守西攻
李密的死并不是虎牢关大战的结束,反而还只是开始,被李密的事搅乱,陈丧良和窦建德这对素未谋面的对头虽然没能见上一面,但是撤回到了营中后,窦建德还是立即下旨加紧赶造攻城武器,并且规定了时限要在三天之内备足所需之攻城武器,决心要不惜代价的拿下虎牢关,同时全力争取在虎牢关战场上干掉陈丧良,一举奠定天下霸业基础。
平心而论,窦建德军目前的情况并非没有希望做到这点,窦军是生力军将士体力要比隋军将士充沛,伤病情况也不远不及隋军队伍那么严重,后方隐患少且粮草物资;与窦军主力对峙的东征隋军在大部分方面都要逊色于窦军主力,士卒伤病疲惫,后方还有洛口仓卡在咽喉上,既难以运送军械辎重,在战时还有被两面夹击的危险,而更要命的是,隋军主力的杀手锏青铜火炮全在洛阳战场,在拔除洛口仓这颗钉子前,根本无法运来前线参战。所以就连陈丧良自己都承认,自军目前最多只能发挥鼎盛时的六七成实力,而窦军主力却处于最理想的鼎盛状态。
但还好,隋军有地利这个巨大优势,城高壕深的虎牢关有多难打相信就不用介绍了——曾经让陈丧良历时半年时间都无法拿下。而从东面向西进攻虎牢关又要比从西面向东进攻难上许多——因为虎牢关的西面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形,攻城军队可以直抵护城河边上,虎牢关东门外的两里多处却有着汜水这条天然河流的掩护,虽说汜水的流量不算太大,步骑士兵可以直接淌河而过,大型攻城武器却必须要通过坚固桥梁才能送抵护城河对面,极大的限制了攻城方的推进速度和干扰了攻城军队的排兵布阵,为守城方迎得巨大优势。
陈丧良很懂得利用这点地利优势,在并非全然不能交战的情况下,陈丧良十分狡猾的选择了只守不战,扬长避短避敌锋芒,又故意激怒窦建德引诱敌人发起进攻,打算借守城战消耗敌人的实力与体力,然后再图谋反击。而窦建德虽然确实被陈丧良成功激怒,却也没有象杨玄感那么冲动到只拿一些简便飞梯就来攻城送死,命令军队大量赶造投石机、壕桥车、云梯车和撞城车的同时,窦建德又在第二天派遣大将王小胡率军八千在汜水河上搭建十座坚固桥梁,以便大型攻城武器通过。
窦军建桥的消息被斥候送进虎牢关,隋军众将争先恐后的请令去破坏窦军桥梁,陈丧良却笑着叫来了隶属于李客师部的偏将长孙诚,命令他率领一千本部人马去攻打汜水桥梁,破坏窦军正在建设的桥梁。意外得到陈丧良垂青的长孙诚先是大喜,然后一听陈丧良给他的兵力又立即脸上变色,迟疑了片刻都不敢唱诺,还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不是末将不领命,是末将带兵一千去攻打八千敌人,还要破坏桥梁……,这……,末将没信心啊?”
还没等陈丧良开口,早就已经习惯了陈丧良猥琐风格的罗士信就已经嚷嚷道:“殿下是叫你去破坏贼军桥梁,没说让你一定要打胜仗,也没要你一定要破坏贼军桥梁,你怎么不动动脑子,打不过贼军,你难道不能逃回来?”
“哈哈,士信果然是越来越有勇有谋了。”陈丧良一听大笑,说道:“我才刚下命令,你就能马上猜到我的真正用意,不错,不错,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长孙诚仍然还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罗士信又笑着说道:“跟着殿下打仗,末将想不学些花花肠子也不行。对了,殿下,最好是让长孙将军多打几仗,也每次都记得带上他的旗帜?然后过上几次,能不能把长孙将军的旗帜暂时借给末将一用?”
长孙诚终于醒过味来时,尉迟敬德、王伏宝和徐世勣等将也已经开口请求由自己借用长孙诚的旗帜,罗士信则嚷嚷着说是自己先开口,坚持不肯相让,最后陈丧良主持公道,说道:“士信先开的口,是得先由他借用长孙将军的旗号,他如果不成的话再借给你们。”
“那我们就不用借了,肯定没机会了。”尉迟敬德和王伏宝等将纷纷垂头丧气,陈丧良则笑着挥手让长孙诚领命,又嘱咐长孙诚要演得象点,醒过味来的长孙诚也这才抱拳唱诺,然后立即下去准备迎战——长孙诚和长孙小箩莉沾点亲,为了有权有势的远房亲戚,还算有点抱负的长孙诚并不介意自己受些委屈。
就这样,知道自己必败的长孙诚硬着头皮带兵出城去阻止窦军建桥了,受命建桥的窦军大将王小胡欺长孙诚兵少,不肯依仗事前修建的简陋工事列阵而战,直接分兵两千迎击,两军交战于汜水西岸,得到过陈丧良要把戏演真演象的长孙诚也拿出了全力作战,无奈兵力单薄麾下又是二线军队,根本干不过占据数量优势的窦军一线战兵,不到一刻就被杀得狼狈而逃,被窦军象撵兔子一样的撵着逃回了虎牢关中。
当天的傍晚时分,长孙诚又出击了一次,再一次被窦军轻松击败,连胜两阵的窦军士气上扬,军心渐有骄昂,陈丧良却丝毫没有责怪长孙诚的败阵之罪,又在次日清晨派遣一军东进攻打敌人桥梁,也又一次密令许败不许胜,故意让军队在王小胡面前连败三阵,也耐心等待窦军桥梁逐渐竣工。
下午时分,陈丧良终于来了一次真的,命令罗士信率领一千精兵虚打长孙诚旗号出击,又命丘行恭率军五千在关内集结侯命,以便接应罗士信和迎击窦建德的援军。而当罗士信打着长孙诚的旗号出现在窦军面前时,王小胡讥笑手下败将又来送死的同时,干脆亲自率领五千军队迎战,还分兵一支去断隋军退路,争取重创乃至全歼这支隋军。
王小胡当然是很快就为他冒险离开栅栏土垒工事的保护悔青了肠子,因为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隋军将士突然变成了一群疯子,在一名年轻隋将的率领下,还没等窦军把阵势列定就冲了上来,还象一把尖刀一样的直接扎进窦军阵中,逼着窦军将士与他们近身混战,那名年轻得让人惊讶的隋军将领更是疯子中的疯子,手提双刀在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见人就杀见敌就砍,一刀比一刀更快,一刀比一刀更猛,窦军将士在他面前几无一合之敌,不到片刻就有十几名窦军将士掺死在他刀下。王小胡和无数窦军将士也因此心惊胆战,纷纷惊叫出声,“这匹夫是谁?为何如此厉害?”
更让王小胡心惊胆战的还在后面,成功搅乱了窦军队列后,在窦军分兵看情况不妙已经向主力回援的情况下,那年轻隋将竟然还直接向着他的旗帜杀来,他身后的隋军将士也是脚步不停,跟在他的身后砍杀前进,丝毫不把从前后左右涌来窦军士卒放在眼里,那已经杀得满身满脸是血的年轻隋将还在刀光剑影中不断放声狂笑,“痛快!痛快!杀得真痛快!”
王小胡在窦军之中绝对算是一个能用脑袋打仗的将领,隐约察觉中计之余,又看到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妙,王小胡并没有象一般将领一样傻乎乎的主动跑来罗士信面前送死,果断选择了率军退守桥梁,同时又立即派人向大营求援,以免被隋军将士破坏了即将竣工的坚固桥梁。然而窦军后撤后,罗士信不仅毫不犹豫的追杀到了桥梁边上,丘行恭也马上带着隋军后军出城助战,带着各种引火之物来桥头阵地给罗士信帮忙。
桥头大战打得异常激烈,以王小胡为首的窦军将士虽然也做了顽强抵抗,奈何他们在措手不及间失去了先机,无法凭借栅栏土垒等桥头工事有效抵挡隋军进攻,仓促后撤队形凌乱,更没办法抵挡罗士信和丘行恭麾下的隋军一线精兵,十座新建桥梁被隋军破坏烧毁八座,士卒的伤亡也相当不小。再到窦建德匆匆派军来援时,罗士信和丘行恭又在陈丧良的命令下立即撤退,退回虎牢关闭城而守,没有继续和窦军生力军交手。
激战过后的汜水战场满目疮痍,八道新建桥梁在烈火浓烟中逐渐化为灰烬,余下两座和另一座之前就建好的桥梁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窦军大型攻城武器也因此无法迅速过河投入攻城作战。窦建德闻报后把王小胡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之余,也只好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在第二天就发起攻城的计划,同时增派更多军队修补桥梁和重新搭建桥梁,军心士气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隋军这方面也不轻松,战后统计,罗士信麾下一线精锐在激战中伤亡超过一百二十人,丘行恭麾下的主力战兵伤亡接近三百,损失绝不算小,同时就连桀骜不驯的罗士信也承认,窦军士卒的战斗力在他的预计之上,单兵战斗力绝不亚于当年太原战场上的李渊军主力士兵,如果不是敌人的战术错误,自行了离开了简陋工事的保护,自己未必有把握能杀败这次的敌人。
也正因为如此,陈丧良果断放弃了在汜水战场和窦建德再打几场拉锯战的打算,任由窦建德重新搭建桥梁,加紧准备守城战,同时又让丘行恭抓来的窦军俘虏携带书信返回窦军大营交给窦建德,以书信嘲笑窦建德军的汜水之败,借以激怒挑衅,引诱窦建德发起强攻。而窦建德见信后也果然大怒,催促加紧架桥之余,也再次发誓破城之后一定要把陈丧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大战的乌云笼罩到了虎牢关的上空,从种种迹象判断,窦军即将向虎牢关发起大规模进攻已成定局,同时洛口仓一方也肯定会出兵给窦建德帮忙,东征隋军必须面临两线作战的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向独裁独断的陈丧良也不得不召开军事会议,与麾下众文武一起商议迎战策略。
讨论中,大部分的隋军文武都认为应该把主要力量用于东面,拿出六成以上的力量抵御窦建德进攻,剩下力量则用来应对洛口仓郑军。惟有王伏宝和殷开山极力主张先郑后夏,先拿出大部分力量优先干掉王玄应,然后再掉头集中全力迎战窦建德,罗士信和郭峰等将也赞同这个提议——可惜也说不出什么象样的理由。
殷开山主张先郑后夏的理由是田忌赛马的道理,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道:“以三四成的力量迎击窦建德主力,此举虽然冒险,但我们同样有很大把握,因为首次攻城大战中,窦贼军队必须面临护城河、羊马墙和鹿角拒马等城下工事的问题,推进必然缓慢,王世充贼军留下的八门松树炮也是窦贼军队从来未见未闻,我军突然使出必然会对窦贼士卒造成巨大恐吓效果,窦贼军队还得花一定时间适应熟悉,同时我军还有守城工事最完善和守城物资最充足等等优势,以弱兵挡住强敌把握极大。”
“这么一来,我们的主要力量只要抓住机会重创全歼出城而战的王世充贼军,接下来的局面就对我们十分有利了。”殷开山接着说道:“重创了王世充贼军,我们在接下来的战事中不但不必再担心两面受敌,还可以只用部分偏师便拿下洛口仓,彻底解决我们的粮草问题,获得大量的军需辎重,也彻底疏通我们的补给道路,有了源源不绝的军需辎重,我们在与窦建德的交战中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我们如果先夏后郑,先把主要力量用于抵御窦建德进攻,那么虎牢关倒是可以确保守住了,但时间一长,我们守城用的弓箭、火油和军械用一次少一些,又被王世充贼军掐住脖子得不到补充,越是僵持下去,局势就会对我们越不利。所以我认为,我们绝不能只是一味的确保虎牢关不失,必须要冒点风险,先把洛口仓这颗钉子拔掉,才可以彻底扭转我们现在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末将也认为应该先郑后夏。”王伏宝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的严肃郑重,沉声说道:“原因是窦建德并不擅长打攻坚战,当年他亲自督师河间城,围城一年都没能破城,攻城战术千篇一律,乏善可陈,又容易被部下左右,常常在攻坚时刻错失良机,虎牢关城池的坚固在河间城之上,还只有东门一面受敌,敌人兵力无法展开,我们面临的压力也远比当年的河间守军轻松,拿出太多力量应对他只会是白白浪费。与其浪费宝贵战力,不如拿来优先应对王玄应,在野战中击破王玄应的主力,一举解决我们两线受敌的问题。”
“对,对,是应该优先对付王玄应匹夫!我们不怕和他野战,就怕这个匹夫躲在城里不出来!”
喜欢打野战的罗士信和郭峰等猛将也拼命点头附和,称赞殷开山和王伏宝说得好说得对,但封德彝和史万宝等人在认同殷王二人言之有理的同时,又提醒说虎牢关地势重要,绝不能有半点闪失,窦建德兵势强大,也绝不能有半点忽视,此外封德彝等人还有一句心里话没敢说出口——王伏宝是从窦建德那边投降过来,力劝陈丧良把主力用于西线,很有些调虎离山给窦建德帮忙的嫌疑。
皮球最终被踢回了陈丧良的面前,往日里在军事会议上总是滔滔不竭大放厥词的陈丧良这次却是一反常态,几乎没有开口,一直都在耐心听取帮凶走狗的建议分析,等一干帮凶都把意见说完,都等待陈丧良最终拍板定案后,陈丧良又沉默了许久,这才把目光转到李客师的脸上,开口问道:“表叔,我把虎牢关交托给你,你可有信心守住?”
“我?”李客师先是一楞,然后惊讶问道:“殿下,你打算亲自迎战西线?”
“不错。”陈丧良点头,说道:“殷老将军说得很对,只有先拔掉洛口仓这颗钉子,彻底疏通我们的补给道路,我们才可以在窦建德面前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们必须冒点险,先郑后夏,我先带着主力去收拾王玄应,你带偏师应对窦建德,为我争取时间。”
被陈丧良托付如此重大的任务,李客师激动得连脸都红了,半晌才语带颤抖的说道:“殿下,如果末将……,如果末将让你失望了,那怎么办?”
“那你自己看着办。”陈丧良很是轻松的回答,又道:“但我们不冒险不行,袁尚书和屈突老将军那边已经被王世充牵制住了,我们不抓紧时间和抓住机会干掉王玄应,继续僵持下去,局势对我们来说只会一天比一天更不利,所以我只能是优先解决王玄应,也只能把虎牢关托付给你。”
又迟疑了一下,李客师离席向陈丧良稽首叩拜,郑重说道:“蒙殿下不弃,对末将托付如此重任,末将定当尽心竭力,固保虎牢关不失。末将也请殿下放心,殿下西出虎牢关后,虎牢关城在,末将人在,虎牢关不在,末将人头落地!”
“那就拜托表叔了。”陈丧良的语气更加平静,又说道:“我留一万五千军队给你,也把殷老将军、丘行恭和徐世勣留给你,殷老将军战场经验丰富,行恭和世勣勇谋兼备,他们一定能给你帮上大忙。”
李客师再次恭敬道谢,殷开山、丘行恭和徐世勣等将也离席行礼领令,陈丧良点了点头,起身说道:“那就这么办了,立即划分兵马,准备作战物资,贼军左右杀来,我们东守西攻,先破王玄应,再灭窦建德!”
第六百零八章 以敌填河
两百多面牛皮大鼓有节奏的整齐敲响,震耳欲聋的鼓声中,三百余架满载着土石的虾蟆车在窦军将士的奋力推动下,缓缓向着虎牢关护城河逼近,箭如雨下,叮叮当当的钉在虾蟆车上,把一架架虾蟆车钉成一个个巨大的刺猬,即便有盾牌掩护,也仍然不断有窦军士兵中箭倒下。
护城河边上,上百个长盾构建的临时工事后的窦军弓箭手也不甘示弱,同样也是拼命的拉弓放箭,拼命把羽箭抛射上城头,天空中羽箭来往如蝗,密集的羽箭几乎把阳光遮蔽,城头上的箭羽如同河岸旁的芦苇一样密集,城上的隋军士兵同样也在不断中箭死伤。
窦军虾蟆车队逼近城墙八十步内时,城上战鼓敲响,城门开启间,两队隋军弩手鱼贯而出,矮着身体迅速在羊马墙后展开,然后直线放箭交叉射击,长盾后和虾蟆车后的窦军士兵躲闪不及间,顿时被射中射倒许多,推车士兵慌忙用盾牌保护两翼,窦军长盾手也赶紧保护弓手两翼,同时窦军弓手也更加疯狂射击从羊马墙后露头的隋军士兵,弓弩战刹那间进入最激烈的白热化阶段。
窦建德军的攻城决心异常坚决,付出三百多士兵的伤亡后,窦军虾蟆车还是先后把泥土倒入了护城河中,两百多车泥土也在片刻间填平了数段护城河,倾倒完泥土的虾蟆车迅速退去间,马上又有一队手持斧锤盾牌的窦军士兵快步向着护城河冲来。见此情景,城头上的太原老将殷开山不惊反喜,忙向李客师说道:“王伏宝没说错,窦建德确实不擅长攻坚战,他心太急了,虾蟆车数量如此充足,他竟然没耐心等到彻底填平护城河,直接就投入兵力冲击我们的鹿角拒马工事,想尽量加快攻城速度,这场仗我们有得打!”
李客师点点头,认同殷开山的这个判断,又命令城上的松树炮调整位置做好准备,待到窦军步兵冲到八十步内时,李客师令旗一挥,从郑军手里缴获来八门松树炮同时点火开炮,远比战鼓更为响亮的爆炸声中,无数鹅卵石在火光中射向窦军步兵,窦军步兵手中虽然有圆盾保护,却是护得了面胸护不了腰腹,顿时被激射而来的石弹轰倒一片,队形再因此混乱时,羊马墙后的隋军弩手也逮到机会,精确射击射翻射倒更多的窦军步兵。
和殷开山预料的一样,松树炮的威力虽然远不及青铜火炮那么巨大,但是突然使出之后,从没见过这种武器的窦军将士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将领士卒纷纷惊叫奔逃,一里多外的窦建德也惊得从御辇上站了起来,脱口叫道:“那是什么?莫非是传说中的陈贼炮?”
知道松树炮底细的郑军大将杨公卿和王行本慌忙上前,把松树炮的各种情况对窦建德大概说了一下,尤其是详细介绍了松树炮的霰弹效果对密集队形的杀伤力,窦建德一听大怒,咆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陈贼军队有些武器,朕那会这么快就投入步兵攻打鹿角工事?”
杨公卿和王行本听了心里叫苦,心说我们连见你一面都难,那有机会介绍这些细节问题?但是人在屋檐下,杨王二人也不敢吭声,只能是乖乖低头认罪背黑锅,那边窦建德却又大吼大叫,命令撤回之前那些去冲击鹿角拒马工事的自军步兵,重新换上对远程武器防御力很强的虾蟆车上前填河,白白死了不少士兵。
虾蟆车这种攻城武器慢是慢,但防御力和填河效果确实相当不错,到了中午时分来回折腾了三次过后,虎牢关东门外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五六十丈,基本打开了直抵虎牢关城下的道路。窦建德也这才下令步兵上前,去冲击护城河对岸的拒马鹿角,李客师不愿在外围工事中过多折损兵力,立即下令撤回羊马墙后的隋军弩兵,任由窦军步兵冲到鹿角拒马前破坏工事,只以弓弩松树炮攻击城下敌人,尽可能给敌人制造伤亡。
又牺牲了不少士卒破坏了一些实际上是郑军士卒修建的鹿角拒马,逼着隋军士兵无法再靠羊马墙射杀正面来敌,窦建德又迫不及待的命令投石机上前,三百架投石机不停向虎牢关城上倾泻石弹,很快就把虎牢关的夯土城墙砸得千疮百孔,也给城上隋军士兵制造了相当不少的死伤,隋军将士以弓弩奋起还击,与窦军投石机队对轰对射。
与此同时,窦军的蚁附攻城也开始了,仗着自己的兵力强大,窦建德首轮进攻就投入了整整四千的兵力,四千窦军步兵携带着数以百计的飞梯,推着超过六十架的壕桥车与五辆庞大的云梯车列队前进,气势汹汹的直扑虎牢关东门。窦建德得意之余,也不断眺望虎牢关西面远处,冷哼道:“王玄应匹夫怎么还没动手?快开始吧,助朕前后夹击虎牢关,让他陈应良奸贼无路可跑!”
如窦建德所愿,王玄应率领的洛口仓一万八千郑军确实已经逼近了虎牢关西门的三里处,并且已经列下阵势,随时都可以投入攻城作战,而且隋军方面也没有花什么力气修补西门外的外围工事,郑军将士只要把壕桥车往护城河上一架,马上就可以把飞梯直接架上城墙,但是王玄应却始终没有发起进攻,一直都在等待窦建德那边正式发起蚁附攻城。
不是王玄应不讲义气,是王玄应现在已经没多少本钱挥霍了,洛口仓城里目前的兵力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万六千人,如果被迫带来接应窦建德的一万八千军队再有什么闪失,郑军就是想保住洛口仓都难了。所以王玄应虽然不得不出兵配合窦建德攻城,却又必须要保存实力,必须要等窦建德把隋军主力给牵制住,然后王玄应才能适当发起一些进攻,为窦建德分担一些压力。再所以,王玄应绝对不能轻易拿出宝贵兵力去打伤亡最为巨大的攻坚战。
该做的前戏都做完后,正戏开场,节奏突然加快的鼓声中,首轮蚁附的四千窦军将士呐喊着一起加快脚步,壕桥车首先上前,迅速在尚未填平的护城河上搭起更多过河桥梁,接着是扛着飞梯的窦军步兵吼叫上前,快步冲过护城河直抵城下,队伍最后的沉重云梯车则在士兵推动下直接冲向被土石填平的护城河,气势十分惊人。而随着窦军飞梯的不断搭上虎牢关城头,最为残酷血腥的蚁附攻城战也就此展开。
听到东门那边突然加剧的喊杀声,正在虎牢关西门内部休息的陈丧良微微一笑,知道正在西门外观望的王玄应也快要动手了,便向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我们准备出战的将士安心休息,两个时辰后出击。再告诉守西门的郝孝德,让他可以适当示一些弱,尽可能多吸引一些洛口仓贼军发起攻城。”
封德彝和孙伏伽等人应诺,立即安排传令兵去传达命令,然后封德彝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东门那边已经开始蚁附战了,你不打算去看一看情况?”
“不用了。”陈应良摇头,微笑说道:“去看了也没用,我又帮不了什么手,你总不能叫我亲自提刀子去砍敌人吧?”
封德彝附和着笑,笑容却有些勉强,心里也七上八下始终定不下来——也不能怪封德彝胆小和贪生怕死,实在是陈丧良这个安排太过冒险,让出道只有一年多时间的李客师去抵挡身经百战的当世枭雄窦建德,换了谁心里都不敢有什么底。
这时,郑军斥候也在南方高地看到了窦军已经发起蚁附进攻,通过旗语把消息送到王玄应面前后,王玄应却依然还是没有下令发起进攻,还是又等了近半个时辰,王玄应才小心翼翼的下令进攻,十分小心的只投入两千步兵上前,以壕桥车开辟过河道路,然后用飞梯登城。
按照陈丧良的命令,守卫西门的郝孝德故意只动用了一半力量放箭压制郑军的冲锋势头,故意放纵郑军士卒把飞梯大量搭上城墙,还命令士兵少砸羊头石让郑军士卒有机会登城,结果靠着隋军将士的有意放纵,郑军队伍在第一轮攻城中就奇迹般的有士卒冲上城墙——虽然马上就被隋军士兵捅下了城墙。
攻城进展如此顺利,自然是大大出乎了王玄应的预料,见城上守军不多,自军士卒也有机会冲上城墙,缺少经验的王玄应还道是窦建德那边已经成功牵制住了隋军主力,便大着胆子又往前方投入了两千兵力,妄图冲上城墙干扰隋军军心,也帮窦建德那边更快拿下东门。也是到了太原军增兵上前后,郝孝德这才命令全军发力,全力抵挡郑军进攻。
与此同时,虎牢关东门那边已然是血肉横飞,尸陈满地,数百架飞梯不断搭上城墙,不断被隋军撞开也不断重新搭上城墙,窦军士卒接二连三的踏梯而上,城头上则是滚石擂木如同冰雹雨点般砸下,更有燕尾炬和火箭集中攻击窦军的沉重云梯车,五架云梯车都已经冒出了大小不同的火头浓烟,更有两架云梯车已经化为了两个巨大火团。然而在后方,却又有多达十架的云梯车正在向城墙缓缓驶来。
从天空鸟俯下看,窦军和郑军就好象两道潮水,不断拍打着孤岛虎牢关城,东面的窦军潮水最猛最凶,带去血色浪花最大最多,郑军这边声势虽然小些,却也差不到那里,不断有两军士兵登上东西城头,也不断象下饺子一样的从城头滚落尸体,猛烈的战鼓声传十数里,震天动地,完全掩盖了北面的黄河涛声。
惟有虎牢关城内安静无比,已经所剩不多的百姓关门闭户,躲在家中不敢出门,隋军将士或是在开阔地集结侯命,或是在强征来的民房中鼾声大睡,养足体力等待发起反击,陈丧良也抓紧时间检查了一下辎重军需,尤其是注意检查夜战所需的火把与干粮。
下午申时三刻,准备出战的近三万隋军将士起身用饭,陆续集结侯命,鉴于郑军那边已经开始在用檑木撞城,陈丧良又特意安排了王伏宝担任出城先锋,同时安排好了出城队列,准备以最快速度给西门外的大舅子王玄应以最大惊喜。
酉时将至,陈丧良正要下令发起反击时,封德彝也快步冲到了陈丧良的旁边,在陈丧良耳边低声说道:“殿下,李将军调了两千预备队上城。”
听到这话,陈丧良心头一震,不明白鸟贼表叔现在就动用预备队是轮换疲惫守军,还是已经支撑不住的信号,但稍顿了顿后,陈丧良还是没有理会封德彝,只是向面前诸将说道:“诸位,我们这次的出城目的是什么,你们心里都清楚,把我的话告诉每一位将士,我们这次不打到洛口仓城下,绝不收兵!洛口仓的贼军如果出兵接应,也要给我奋勇向前,务必要把贼军的接应之兵也给我杀败!如果有机会,就给我毫不犹豫的杀进洛口仓城内!不管是谁,先入洛口仓者,封侯!已经封侯者,爵升一级!实赏食邑百户!”
隋军众将整齐唱诺,陈丧良点点头,又向王伏宝吩咐道:“伏宝将军,看你的了!出发!”
王伏宝毫不犹豫的抱拳唱诺,然后快步冲到大军最前列,率军进入城门甬道,命令城门官打开城门,门兵奋力刚举起门闩,正在被郑军士卒不断撞击的城门也立时开启……
“竟然撞开了?!”
与此同时,看到城门竟然被自军士卒撞开,王玄应惊喜得都直接叫了出来,接着还毫不犹豫的命令葛彦璋率军三千发起冲锋,然而郑军大将葛彦璋刚抱拳唱诺时,虎牢关西门的吊桥也轰然落地,王玄应和葛彦璋还道是自军登城士卒砸碎绞盘使吊桥落地,还惊喜得一起大叫,“我们已经杀上城墙了?”
欢喜大叫到了这里,王玄应和葛彦璋就已经叫不下去了,因为他们又突然看到,刚才还在欢呼着冲向城门的自军士卒突然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从城门前逃开,黝黑的城门甬道中也源源不绝的冲出了大量的隋军将士,迅速左右分开砍杀城下郑军士卒,守住两翼保护出城道路。
在这一刻,王玄应做出了一个有些可笑的错误判断,还认为隋军出城反击这是为了分担城上压力,为了抓住这个机会,王玄应再次催促葛彦璋率军出击,然而葛彦璋带着郑军士卒前进上前时,却又十分傻眼的看到,隋军的出城将士始终都是源源不绝,保护了两翼后还直接过河上前,沿着护城河向两翼展开,前队都已经展开里许宽了,城门甬道内竟然还在有无数的隋军将士大步而出。
见此情景,不要说王玄应和葛彦璋等郑军将领个个呆如木鸡,郑军士卒也是个个心生怯意,下意识的驻步不前,眼睁睁的看着隋军将士象是洪水奔流一样的不断从城内冲出,在他们的前方展开排列阵势,不少精明的郑军将士也开始飞快默数隋军校尉军旗,借以判断隋军的出城兵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当隋军的出城军旗超过五十面时,陈丧良那面张牙舞爪的唐王大旗也出现在了郑军将士面前,陪同陈丧良大旗出现的,还有精忠报国的四字大旗,以及白袍飘飘显眼夺目的报国军骑兵。再然后,王玄应也马上象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鸣金!鸣金!马上鸣金!把前面的军队都给我收回来!”
鸣金铜锣敲响,前方的郑军将士马上扔下所有的攻城武器撒腿逃命,然而当陈丧良的大旗越过了护城河到达对岸后,令旗挥动间,受命担任先锋的王伏宝也立即率领本部发起冲锋,王玄应手忙脚乱,知道此时率军撤退肯定会给报国军骑兵冲锋突击的机会,也知道结阵而战搞不好就会把麾下主力赔在这里,左右为难间,王玄应只能是做了折中选择,命令葛彦璋率领之前派给他的三千军队殿后,同时组织军队撤退逃回。
过于开阔的地势注定了王玄应这个折中选择毫无作用,葛彦璋的殿后军队马上就被王伏宝缠住,报国军绕过殿后战场迂回向南,罗士信迂回向北,陈丧良则带着主力尾随在报国军之后,任由王伏宝去收拾郑军后队。结果王伏宝当然没让陈丧良失望,葛彦璋军则让王玄应大失所望——看到隋军将士不断从身旁迂回向前,葛彦璋麾下的郑军将士害怕退路被断,惧怕之下纷纷撒腿西逃,王伏宝乘势追杀,形成了三路并进一起追击郑军的局面。
这一天绝对是王玄应有生以来的最大噩梦,本来就在野战中干不过妹夫的帮凶走狗,还被数量远胜过他的妹夫帮凶全力追杀,王玄应除了只知道撒腿逃命外,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是梦吗?如果这是梦的话,就快醒吧,快醒吧!”
噩梦当然不会醒,相反还向着更加恐怖的方向发展——向南迂回了一阵后,郭峰率领的报国军突然拦腰杀进郑军队伍中,还是直接冲着王玄应的旗帜杀来!王玄应见了大惊,顾不得再去率领军队撤退,猛踢马只是疯狂上前,带头混乱撤退队形,报国军紧追不舍,在郑军队伍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很快就把郑军队形搅得大乱。
这时,罗士信也带着养足了体力的隋军步兵追上了郑军大队,马槊挥舞间郑军士卒纷纷倒地,他率领的隋军将士也毫不留情,刀砍枪捅疯狂屠杀,郑军士卒将领无一抵抗,一笑只是向北逃命,却又因为在攻城战中体力消耗过多,速度快不起来,被罗士信军杀得是尸横满地,人仰马翻,哭喊哀求之声不绝于耳。
从虎牢关到洛口仓三十里的距离坑苦了郑军将士,王玄应本人率领的两千骑兵倒是迅速甩开了步兵向前逃了,一万多步兵却成了隋军将士的砧上鱼肉,养足了力气的隋军将士个个脚步如飞,一边杀敌一边快步前进,体力不同程度下降的郑军将士却是逃得满山遍野,不断被隋军将士追上砍杀,尸体从虎牢关城下不断向西蔓延,铺满大小道路和荒野田地,被践踏成了肉酱的尸骸染红无数两军将士的双脚,在道路上留下无数带血脚印。
对郑军将士而言,还有一个十分要命的地方——就是他们想要逃回洛口仓城内,必须还得越过洛口仓东面的石子河!不过快马冲回了洛口仓后,王玄应稍微冷静下来也想起这个要命问题,赶紧派出四千军队到石子河东岸列阵,保护桥梁掩护自家败兵回城,尽最大可能保留守城力量。所以当陈丧良在天色微黑时带着隋军主力追杀到了石子河东岸时,也就被郑军生力军拦住了道路。
“传令全军!”陈丧良大声吼叫,“全力冲击!给本王拿贼军的尸体,填平石子河!”
第六百零九章 血战
不知不觉间,从狐假虎威到被别人狐假虎威的陈丧良也积累了相当不小的威信,随便吆喝了一句要拿敌人的尸体填平石子河,命令传达下去后,本就士气高昂的隋军将士更是象打了鸡血一样,红着眼睛吼叫着冲杀得更快更猛,根本无视在桥梁前列阵而战的郑军将士,笔直的就直接冲了过去,也驱逐着郑军败兵为免费前锋,不打半点折扣的直接撞击郑军步兵方阵。
受命率军掩护溃败同伴撤退的郑军大将郭什柱也很会当机立断,不顾迎面冲来的还有大批的自家败兵,毫不犹豫下令放箭射击,羽箭破空而落间,众多郑军败卒惨叫着摔在距离仓城已经不到两里的道路上,隋军将士也有不少人中箭,但除了重伤倒地或者直接毙命的,没有一名隋军将士停下脚步,不少人还连插在身上的羽箭来不及拔出,吼叫着只是冲锋杀人,“杀!杀!杀!杀光这帮郑狗!”
也正因为这些英勇将士的全力冲击,郑军郭什柱抛射的羽箭这才没能挡住自家败兵的正面冲击,被隋军将士追杀得太狠的郑军败兵大队在恐惧间不由自主,一个劲的只是拼命向前,终究还是撞上了自家步兵方阵的正面。郭什柱虽然再一次当机立断,命令麾下士兵以投枪刀矛砍杀自家败兵,避免方阵被自己人冲溃,无奈他麾下的将士却不象他那么铁石心肠,阻拦砍杀间多少都有一些手软,结果被许多抱头冲来的郑军败卒抓到机会,从缝隙中钻进了郑军队列内部,然后这些聪明的败卒倒是暂时保住性命了,郑军方阵的严整队形也被他们搅乱了。
士气如虹的隋军将士当然是做梦都巴不得碰上这样的好事,乘机大步冲到郑军方阵面前时,隋军将士各抡刀枪疯狂砍刺,无法依仗严整队形互相配合的郑军士卒被迫各自为战,却又马上暴露了单兵战斗力不及隋军将士和军心慌张的致命弱点,厮杀间被成片成片的砍倒剁翻,不少郑军士卒还被直接砍成碎片剁成肉块,死得苦不堪言,前军迅速大乱,继而被直接冲溃,势不可挡的隋军将士直接杀入郑军方阵内部,继而直扑郭什柱的中军所在。
步兵方阵的防御力确实十分强大,但是如果被敌人杀进了内部,整个方阵也等于是直接报废。看到敌人出现在自己背后,左右后三个方向的郑军将士顿时心中大慌,郭什柱却是不肯死心,又大声喝令打出旗语让各军向自己的旗帜靠拢,妄图把军队收缩成团继续负隅顽抗。然而隋军将士的动作却太快太快,旗号刚刚打出,隋军前锋已经杀到了郭什柱的中军面前,同时潮水一般不断涌来的隋军将士也迅速与郑军方阵两翼军队展开激战,郑军的收缩速度极慢,郭什柱急得哇哇大叫,可是又无可奈何。
更多的隋军将士直接绕过了郑军方阵上前,砍瓜切菜一样的屠杀郑军败兵,郑军败兵争先上桥前,八道浮桥上很快就挤满了鬼哭狼嚎的郑军败兵,互相推搡自相践踏,无数郑军士兵被推下浮桥,无数郑军士兵被同伴活生生踩成肉酱,还有无数郑军士兵攀在浮桥边缘艰难前进,八道浮桥的两侧也很快就挂满了郑军士兵,象是爬满了黑色的蚂蚁,不堪重负的浮桥吱嘎吱嘎接连作响,随时可能断裂。
隋军之前根本就不必使用的火药瓶此刻终于得以登场,冒着青烟的火药瓶接二连三的抛入郑军败卒密集处,接连爆炸声与郑军士卒的惨叫声哭号声汇为一股,声传数里。期间又有一队隋军将士成功冲杀至一道浮桥边缘,挥动已经尽是缺口的铁刀猛砍浮桥绳索,早已不堪重负的绳索立时断裂,浮桥也在郑军败兵的疯狂号哭声中落入水中,桥上郑军士卒落水无数,在水中挣扎呼救,尽可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互相拉扯坠底溺死,也连累了许多会水的士兵因为摆不脱落水同伴纠缠而无辜淹死。
完全就是一场屠杀,如狼似虎的隋军将士用尽一切力量,尽可能的劈砍捅刺所有面前的敌人,无数人已经杀得满身血染仍然不肯停歇,仍然还在挥动着残缺的武器劈砍身旁敌人,彻底崩溃的郑军士卒则是毫无战心,哭着喊着只是向石子河对岸逃命,争抢浮桥跳入水中泅渡过河,尸体迅速堆满河岸,飘满水面,鲜血也迅速染红了整个河面。
这时,郭什柱军也已经招架不住隋军将士的亡命冲击,郭什柱带头逃命,麾下士卒争相跟随,与之前逃亡的自家同伴争抢浮桥,为了能够冲上已经铺起厚厚尸体的浮桥不惜刀兵相见。彻底混乱中,郭什柱还无比倒霉的被自家败兵扯下了战马,还更加倒霉的半身落地,结果还没等郭什柱发出咆哮吼叫和他的亲兵上来抢救,无数双草鞋已经踩到了他的头上脸上胸口上,结果郭什柱惨叫着上半身被败兵活生生的踩成肉酱时,他的一条腿依然还完好无损的挂在马镫上。
隋军将士成功完成了陈丧良交代的任务,真正做到了用郑军士卒的尸体填平石子河,层层叠叠的尸体在河中堆积,河水为之断流,两军将士都可以直接踏着尸体冲到石子河西岸,但还是有相当不少的郑军败卒哭着喊着过河逃向了洛口仓南门,隋军士卒紧追不舍,还有不少聪明的隋军将士记得陈丧良的战前悬赏,尽可能的混杂在郑军败卒的人群之中前进,去争取那先入洛口仓者封侯的重赏。
考验王玄应决断能力的关键时刻到了,此时天色早已全黑,黑夜之中视物不清,根本没办法分清楚敌我,卑鄙狡猾的隋军将士也肯定会争取乘着这个机会杀进洛口仓,所以王玄应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关闭城门,不给隋军士卒乘机入城的机会!但是,王玄应却又必须考虑到另一点——尽可能救回有生力量,这样才有力量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守卫同样十分重要的洛口仓城!
“太子殿下,末将求你了,快关门吧,关门!”郑军大将席辨急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苦苦哀求道:“再不关门就来不及了,如果陈贼军队跟着我们的败兵杀进城里,我们就全完了!”
葛彦璋和时德睿等残存的郑军将领也在苦苦哀求王玄应尽快关门,王玄应却是犹豫不决,声音里同样带上了哭腔,“那城外的将士怎么办?郭什柱将军怎么办?洛口仓城里,现在只剩下了五六千守军了,不把这些将士接应回来,接下来我们怎么打?”
“保住城池要紧!”葛彦璋急得跺脚大吼,“保住城池,我们还有收拢城外败兵的机会,如果让贼军乘势杀进城来,我们就是救回再多的士卒也没用了!”
王玄应身体震了一震,几乎就想立即下令关门,然而这时,数量相当不少的郑军败兵早已冲上南门吊桥,哭着喊着冲进城门甬道,听到城下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王玄应又心中一软,把已经说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又扭头去看城外情况,寻找最佳闭门时机,然而城外早已是一片漆黑,王玄应又能看到多少情况?
慈不掌兵这句话正确得不能再正确,心肠远不如老爸和妹夫那么歹毒的王玄应只是稍一犹豫就坏了大事,又过了还不到三分钟,城门内侧就响起了郑军士卒歇斯底里的疯狂喊叫声音,“贼军!贼军进城了!”
“关门!拉吊桥!”
王玄应这一次终于当机立断了一把,立即大吼下令关门收吊桥,然而这么做已经太晚太晚了,吊桥上早已挤满了两军士卒,城上郑军士兵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起吊桥了,城门处也已经挤满了士兵,也是无法关闭,同时黑暗中也已经有大批的隋军将士已经杀到了城门近处。王玄应被迫无奈,只能是一边命令士卒放箭,无差别覆盖城下两军将士,一边大吼道:“放千斤闸!”
砰的一声巨响,城门内侧的千斤闸轰然落地,把好几名郑军士兵生生砸成肉酱,也切断了隋军将士乘乱混进城内的道路,然而还是有数量不明的隋军士卒已经抢先冲进城内,正在城里疯狂砍杀郑军士卒,等待主力入城接应。王玄应闻报大惊,只能是赶紧命令时德睿下城主持城内战事,剿杀扑灭已经入城的隋军将士。
与此同时,城外的隋军将士也已经发现了机会出现,冲杀得更加猛烈,顶着箭雨不断冲击吊桥和城门,并马上就砍断了吊桥绞索打通直抵城下的道路。消息飞报到陈丧良的面前后,陈丧良大喜过望,赶紧命令最方的罗士信和王伏宝两军继续猛攻城门,同时赶紧整理后军队伍,准备连夜发起攻城。
不消陈丧良下令,罗士信和王伏宝两支悍勇之师早已自行展开了攻坚作战,罗士信亲自率军冲击城门,疯狂砍杀门前敌人败兵,踩着厚厚尸体向城门甬道内挺进。擅长打突击战的王伏宝则看准了天色全黑守军视野狭窄的弱点,让士兵过河后左右展开,咬着武器空手攀爬城墙,组人梯向上攻城,郑军士卒疯狂反击,城上城下都是喊杀震天,厮杀得不可开交,其中又以城门处为最盛。
破城希望最大的也是罗士信军主攻城门战场,因为之前已经有五六十名隋军勇士已经抢先杀进城内,在遭到敌人围攻后,这些隋军勇士又十分聪明的退到千斤闸旁背门死战,一边掩护后面的同伴破坏千斤闸,一边拼死抵抗郑军将士的疯狂反扑——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些隋军勇士不拼命也不行了,不拼命的话,肯定会死得比拼命凄惨百倍!
罗士信第一个在密集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千斤闸旁,挥刀力砍闸门间,包着铁皮的闸门火星四溅,罗士信手中尽是缺口的钢刀也断成了两截,罗士信无奈,只好用断刀砸晕身旁的一名敌人,抢得他手里的武器继续砍闸,同时隋军将士也不断跟着冲上前来,一边砍杀门旁残敌,一边对着闸门又砍又砸,然而武器不乘手,对包铁闸门伤害很小。又砍得几下,罗士信手里的铁刀也再次断为两截,已经满身满脸都是鲜血脑浆的小怪物罗士信急得大吼,“斧子!斧子!谁给老子弄一把斧子来,老子赏他一百贯!不!老子赏他三百贯!”
“罗将军,给,三百贯!”
一名从后方赶来的隋军士兵怯生生递上了一把斧子,尽管斧头上已有缺口还沾满鲜血又破又脏,可是此刻对于罗士信来说,却已经等同于一件千金不换的宝物。欢呼着抢过斧头,小怪物奋起神力,重重一斧砍在闸门上,顿时劈断了一根包着铁皮的闸门横柱,隋军将士大声欢呼,城内却飞来一支流矢,正中罗士信右脸颊,罗士信脸上也顿时血流如注。
踢开上来关怀的部下,罗士信拔下脸上羽箭,吐出两颗断牙和一口鲜血,继续挥动铁斧劈砍闸门,当当当火星不断飞溅,千斤闸不断在罗士信的斧下变形,罗士信的鲜血也不断挥洒在闸门上。
察觉到隋军将士正在不断破坏千斤闸,受命剿杀城内敌人的郑军大将时德睿急得几乎发疯,不断大吼大叫要求部下加快动作,还亲自挥刀上阵,去冲击聚集在闸门旁垂死挣扎的隋军将士,而抢先入城的隋军勇士在郑军将士的不断冲击下,此刻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再是如何顽强抵抗也挡不住源源不绝杀来的郑军士兵,接二连三的不断倒下,还每一名倒下的隋军勇士都被郑军士卒乱刀分尸,找不到一具完整的遗体。
终于,当最后只剩下两名的隋军勇士被郑军士卒同时捅穿身体时,还没等郑军将士发出欢呼,阻拦进门道路的千斤闸也被罗士信和隋军将士联手砍出了一个大缺口,隋军将士迅速冲进城内,接住上来封堵缺口的郑军士卒,两名坚持到了最后的隋军将士则是全身血染,肚破肠流,倚在残破的千斤闸上气息奄奄,脸上也一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与此同时,王伏宝军也开始有士卒冲上城头,尽管城上的郑军士卒象疯了一样的冲上来拼杀,隋军将士却更加疯狂的与敌人刀刀见肉的搏杀,每一名登城隋军士兵在倒下前都能砍翻剁倒数名敌人,也每一名隋军士卒在垂死前都要抱住咬住一个敌人,和敌人同归于尽。在这些隋军勇士的以死相拼面前,郑军士卒不断畏惧退缩,更多隋军勇士则靠着他们的掩护,成功的空手攀上城头。
激战还在持续的时候,坚持到了最后的那两名隋军勇士,已经被对他们充满敬意的同伴抬回到了陈丧良的面前,也许是奇迹,也许是信念的力量,两名连肠子都流了出来、全身上下都不知道有多少伤口的隋军勇士,在见到陈丧良的时候,竟然还没有断气,看着陈丧良双眼中,也还带着最后的神采。
陈丧良下马到他们面前,向他们行了一个抱拳礼,沉声说道:“两位勇士,本王感谢你们的努力,本王言而有信,现在就给你们封偃师侯和巩县侯,各赏黄金百两,良田五百亩,事邑百户。本王知道你们没办法领赏了,所以你们的封赏,本王会转封给你们的家人。”
带着欢喜的笑意,两名隋军勇士的眼中先后失去了光泽,陈丧良亲手给他们合上双眼,又看了看远处已经逐渐升起火头的洛口仓南门,陈丧良口中喃喃,“安心去吧,谢谢你们。”
……
同一时间,虎牢关东门战场,城上城下两军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满地皆是,城墙下的尸体更是层层叠叠,铺起半人多高,鲜血把护城河的死水染成暗红,城门处破烂散架的撞城车一辆接着一辆,两架一度靠上城墙的云梯车还在城墙旁边熊熊燃烧,更远处还有更多正在燃烧或者已经烧成灰烬的窦军攻城武器,熊熊火光把血腥战场照耀得更加残酷血腥,也让空气中布满了人体烧焦的味道,与鲜血腥味汇为一体,中人欲呕。
满身鲜血的隋军士兵正在抓紧时间抢救伤员,包扎伤口,城里的最后一支生力军预备队也正在扛着抬着各种守城物资上城换防,身上沾着许多鲜血的李客师则一屁股坐在被鲜血染红的城楼台阶上,手里用大兴祖宅换来的爱弓羊侃弓已经断为了两截,但是在这柄爱弓被窦军大将曹湛亲手砍断前,李客师也已经用这柄弓亲手射死了不下二十名敌人,同时亲自率军蚁附攻城的曹湛也为砍断李客师这柄爱弓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被李客师亲手砍断了他脖子为自己的爱弓报仇。
脸上有血迹的殷开山走到了李客师的面前,先眺望了东面漫山遍野的窦军火把,然后又对李客师说道:“李将军,贼军还没有撤退的迹象,仍然还有可能继续攻城的可能。郝孝德将军那边带话来,说如果需要的话,他随时可以过来助战,末将提议,应该把郝将军的队伍撤过来当预备队预防万一,换一支疲惫之师过去守西门。”
李客师无力的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就这么办,贼军鼓声还在持续,是还有可能发起攻城。”
殷开山应诺间,窦军的战鼓声节奏再次加快,听到这鼓声,李客师马上跳了起来,大吼道:“加紧换防,贼军又要上来了!快!快!”
还是同一时间的窦军阵中,尽管已经有许多的窦军将领跑到了窦建德面前哀求,还有一些窦军将领已经带上了哭腔,恳求窦建德不要再这么打下去,不要再拿麾下士卒的生命去发起注定无用的进攻,但窦建德的声音还是异常的坚决,大吼道:“滚开!给朕继续攻城,继续攻城!陈贼已经把贼军主力带到洛口仓去了,这时候不抓紧时间攻城,等陈贼主力撤回来,朕不是更没希望拿下虎牢关了?!”
在窦建德一再逼迫下,五千窦军步兵再次出阵,携带着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在战鼓声中大步上前,而虎牢关城上,新换上城的隋军预备队精神抖擞,目光坚定,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新一轮残酷激战。李客师立于墙头,冲着正在大步杀来的窦军队伍放声大吼,“窦贼!来吧!尽管放马来吧!不管你来多少,来多少次,本鸟贼都和你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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