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如虎添翼


  陈应良凯旋回营的当天下午,李渊的两万后军主力如期抵达战场,再加上李渊之前带来的忻口军队,李渊麾下的太原勤王军数量也就达到了三万人,在兵力方面超过了陈应良麾下的两万谯彭军队。虽说这些太原勤王军在战斗力方面要逊色于久经实战的谯彭隋军一筹,但李渊还是为此而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总算是压过了该死的不肖晚辈陈应良,不少率军前来勤王的山西文武官员也见风使舵,一边拼命帮忙太原隋军主力安营扎寨,一边主动请求移驻李渊营内,接受李渊号令指挥。
  陈应良当然也有安排斥候监视对自军‘友善’的李渊队伍,太原隋军主力抵达忻口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陈应良,得知李渊队伍在兵力已经超过自军后,陈应良也毫不奇怪——人家毕竟是地头蛇,陈应良只是一边派人探听李建成是否随军前来,一边派人探察崞县突厥军队的动静,观察自军初战告捷后突厥反应。
  去探听李建成消息的士兵很快来报,说是李建成也随太原军主力来到了忻口,陈应良闻报大喜,忙派人邀请李建成过营叙谈聚会,结果谯彭隋军的使者找到李建成后,正在领着军队安营扎寨的李建成有些为难,只能先向李渊请示是否允许?结果李渊倒也大度,一挥手就说道:“去吧,既然你们是朋友,就应该聚上一聚,叙叙友情,营地这边你不用担心,老夫自会亲自安排。”
  李建成一听也是大喜,赶紧告辞离去,李渊却又说道:“等等,还有件事,你与他见面之后,不妨与他仔细谈谈一件事,就说勤王军队数量众多,如果继续群龙无首下去只会形同散沙,各自为战不要说勤王救驾了,就是自保都难,你给老夫劝劝他,让他推举老夫为勤王总指挥,统率诸路群王兵马,事成之后,老夫自然不会忘记他的推举之情,也不会亏待了他。”
  “这……。”李建成有些傻眼,心说父亲你就往死里坑孩儿吧,陈应良和我们李家有什么恩怨过节,难道你不知道?想要让他推举你为勤王总指挥,听从你的号令指挥,不是比要他命还难么?他怎么可能答应?
  为难之下,李建成只能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如果陈应良拒绝怎么办?”
  “没关系,那你就直接告诉他,待其他勤王军首领推举老夫为总指挥后,他会有什么下场?”李渊毫不客气的说道:“再让他考虑清楚,北上勤王的大隋官员中,有谁能与老夫的威望、资历、身份与家世相比?他那根细胳膊,是否能够扭过老夫这根粗大腿?再顺便告诉他,你二弟和你妹夫也加入了左屯卫的勤王大军,近日就将抵达忻口,到时候他也放心,老夫为尽力阻止这两个兔崽子胡作非为。”
  说罢,李渊一挥手不再理会儿子,径直去了修建营防工事的施工现场亲自督工,留下李建成在原地张口结舌的发楞,过了不少时间,李建成这才在心里闷闷不乐的说道:“怪不得老头子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来是要我去找应良贤弟摊牌,麻烦了,都不知道怎么对贤弟开口了。”
  再怎么为难也没办法,老爸开了口,算是个孝子的李建成——至少没杀兄弟,李建成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来到谯彭大营,向好友陈应良道喜与见面,陈应良也很热情接待了老李家唯一的厚道人李建成,与李建成言谈甚欢,不过陈应良也是一个有风度的人,为了不让李建成为难,还故意没有提及关于太原隋军和李渊的一字一句,很君子的没有走李建成这条门路刺探太原勤王军的军情。
  李建成只是性格相对比较厚道,却一点都不笨,陈应良故意没有提起太原勤王军的原因,李建成当然是心知肚明,也益发的心中内疚,但再怎么内疚也没办法,父命难违,交谈了片刻后,李建成终于还是按着李渊的要求,把自己的来意大概说了一下,请求陈应良主动出面,推举自己的父亲李渊为勤王总指挥,然后提心吊胆的等待陈应良大发雷霆,甚至与自己割席断义。
  还好,陈应良很给李建成面子,听了李建成的话后不仅没有大发雷霆,还露出了微笑,反问道:“建成兄,你说可能会答应吗?”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我连被你赶出大营的准备都做好了。”李建成点头,说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大实话。然后李建成犹豫了一下,这才又说道:“贤弟,这些话本来愚兄可以不说,回去直接告诉父亲说你拒绝,就可以敷衍过去。但愚兄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对你说,并且还要劝劝你,劝你接受我父亲的要求。”
  “为什么?”陈应良问道。
  “愚兄也不瞒你,因为天子没有任命勤王总指挥的缘故,父亲他对这个总指挥的职位已经是志在必得,也没人能争得过他。”李建成慢腾腾的说道:“因为率军前来勤王的大隋官员中,能够在资历、年龄、家世、官职各方面与我父亲相比的官员几乎没有,雁门郡又恰好在我父亲的辖区内,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父亲担任这勤王总指挥,没人能争得过我父亲,也很可能没有人敢和我的父亲争。”
  “所以,愚兄必须劝你答应。”李建成诚恳的说道:“你如果不赶紧答应,待到众人群口一词的推举了我父亲为勤王总指挥,那你再反对也是独木难支,届时会有后果,你心里比我清楚。但你如果答应推举我父亲为勤王总指挥,就可以马上缓和与我父亲的恶劣关系,届时愚兄再时时眷顾于你,你起码不会吃太大的亏。”
  陈应良微笑得更加亲切,还点了点头,说道:“兄长,你的好意,我明白,我知道这是你的心里话,毫无半点作伪,完全是为了替我着想才这么劝我。但是,很抱歉,你的这份好意,我不能领受。”
  “为什么?”轮到李建成反问了。
  “兄长忘了柴绍和高士廉的事了?”陈应良微笑说道:“当然我是如何对待你的妹夫,你的父亲又是怎么对待我?前车之鉴不远,我还敢重蹈覆辙吗?”
  李建成哑口无言了,片刻后,李建成抓起面前的茶杯,端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把茶杯重重顿下,用力咀嚼着苦涩茶叶,含糊不清的说道:“贤弟,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你也放心,愚兄虽然不才,但只要愚兄有能力办到,就一定会阻止父亲继续一错再错下去!”
  陈应良点头,神色甚是郑重,李建成则又说道:“还有件事得顺便告诉你,父亲亲口对我言道,我二弟和柴绍也加入了左屯卫的勤王大军,近日就将抵达忻口战场,到时候他们有什么得罪冒犯你的地方,我这个兄长先向你赔罪了。你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也可以尽管对我说,我好歹也是他们的长兄,会尽力压住他们!”
  陈应良再次点头,诚恳谢了李建成的好意,知道自己父亲很快就会干些见不得人的李建成心中惭愧,也没在陈应良的营中久坐,很快就拱手告辞,陈应良也没有挽留,只是亲自把李建成送出了大营,然而李建成在上马离开时,突然又回过头来说道:“贤弟,其实愚兄认为,你才是勤王总指挥的最好人选!你有风度有气量,身经百战未逢一败,一定能带着勤王队伍杀退突厥,救回圣驾。但很可惜,你的年龄……,实在太小了。”
  说罢,李建成回头打马就走,留下陈应良在营门前摇头苦笑,暗道:“我当然知道,我才是最理想的勤王总指挥,可是谁叫我才十九岁呢?我要是现在有三十九岁,比战绩比功劳,你老爸算个什么东西?”
  李建成打马走了,之前陪同陈应良接见的长孙无忌却凑了上来,低声问道:“兄长,李建成说得很明白,他那个忘恩负义的卑鄙父亲对勤王总指挥的职位已经是志在必得,你打算如何应对?”
  “没事,刚才他说到柴绍和李世民也加入了左屯卫勤王大军时,我就已经考虑好对策了。”陈应良微笑答道:“我打算把一个人推出来,和李渊正面竞争这个勤王总指挥,到时候争得过就争,争不过就把勤王军一分为二,我们跟着我选出来的人干。”
  “那你打算推举何人?”长孙无忌赶紧问道。
  “现在的左屯卫大将军。”陈应良微笑着说出自己的心中人选,道:“云定兴!”
  “妙!”长孙无忌眼睛一亮,喜道:“云定兴与兄长你交情极深,麾下的两大心腹重将朱粲和苗海潮还是你送给他的,把他推上去只会对我们有利!而且这个老东西年龄和资历都足够,和李渊有得一争!”
  ……
  “阿嚏!阿嚏!”与此同时的南面两百里外,正在放声痛哭着的云定兴云大少卿……,哦不,现在应该叫云大将军了,总之咱们的云大将军正在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突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云大将军收住哭声,先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肯定有人背后算计老夫,这才向着自己身边快步前进的左屯卫勤王大军大吼大叫,“快!快!加快脚步!传令下去,后天日落之前,一定要给老夫赶到忻口战场!有贻误者,立斩!”
  已经成为云大将军中军护军的苗海潮大声答应,然后飞快布置人手传达命令,咱们的云大将军则又掩面大哭了起来,“皇帝陛下啊!天子啊!你一定要坚持住了!老臣来了,老臣云定兴带着勤王兵马来了!苍天啊,大地啊!你们一定保佑我们大隋天子安然无恙啊,老臣愿意用我的死,换天子的安啊!苍天啊,大地啊,请保佑老臣一定能救出天子啊,我求你们了——!”
  哭着喊着,云大将军再次哭成了一个泪人,模样之悲惨,让看到这一幕的隋军将士无不动容,感动许多忠心耿耿的隋军将士也流下了滚烫热泪。但其中当然也有例外,至少李二和柴绍就没怎么感动,差点成为陈应良大舅子的柴绍还悄悄吐了一口浓痰,低声骂道:“老不要脸,装得真象!”
  “嗣昌兄,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到。”李二好意提醒,又打量了一下周边情况,这才问道:“朱粲呢?他跑那里去了?”
  柴绍摇头表示不知,李二则又低声说道:“一会把他找到,今天晚上我们照样和他一起露宿休息,马上就到忻口了,我们要尽快和他搞好关系,这小子不但有些本事,还曾经在陈应良小子的麾下怀才不遇,是我们最理想的争取对象,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
  让咱们又把画面换回忻口战场,李建成回到了太原军大营,把陈应良的绝情答复报告给李渊后,李渊并没有半点意外,只是冷笑说让陈应良走着瞧,然后马上又把精力放在营地建设方面,好在李渊此前已经让先锋队伍留下了足够的屯兵空间,所以太原军队的营地建设进展很快,太阳才刚落山就已经基本立营完毕。见此情景,李渊虽然满意,却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又命令驻扎在右翼的其他山西勤王军队担任值夜任务,让自己的军队可以安心休息。
  李渊的命令虽然霸道,但看在勤王大事的份上,以阴世师为首的勤王友军倒是毫不犹豫的依令而行,不过执行归执行,阴世师却还是找到了李渊,当面提醒道:“李大使,下官的斥候回来报告,说突厥那边今天停止了攻打崞县,下午时突厥的营地中还响起了艾哈、艾哈的口号声,很整齐也很嘹亮,下官怀疑,突厥明天很可能会有大动作,还请大使早做准备。”
  艾哈在突厥语里是杀的意思,这个词粗通突厥语的李渊倒也懂得,也明白突厥军队肯定是在做战前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渊不仅没有担忧,还有些喜上眉梢,点头说道:“肯定有大动作,这点毫无疑问,不过没关系,阴太守你的营地位于后方,不必担心突厥会攻打你的营地。”
  “那顶在前面的陈应良陈副使怎么办?”阴世师问,又说道:“他的营地在我们前方十里,昨天晚上他又打败了突厥,突厥那边如果出兵,首要目标肯定他。如果突厥真的包围陈副使的营地发起进攻,大使你打算如何是好?”
  如果换成别人问李渊这个问题,李渊肯定是马上就暴跳如雷了,但是问这问题的人是阴世师,从朝廷空降下来在隋炀帝面前很能说得上话的阴世师,李渊也只能是微笑说道:“阴太守放心,届时老夫自然会出兵援助,不会让陈副使孤军作战。”
  得到了李渊这个肯定答复,阴世师这才满意点头,告辞离去,结果阴世师前脚刚走,李渊马上就派人传令其他的山西勤王官员,命令他们次日清晨到自己营中聚会,并且要求他们今夜不得休息,务必要确保远来疲惫的太原隋军安全过夜。
  一夜无话,时间也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山西勤王官员依令全都来到了李渊的帐中聚会,结果却看到李渊在帐中大摆宴席,一问原因才知道李渊是要答谢他们的守夜之恩,辛苦了一夜的山西官员恍然之余,倒也颇领李渊的人情,依令坐下与李渊大吃二喝,同时李渊还拿出了大量美酒让山西官员饮用,说是劳烦友军辛苦值守了一夜,自己无以为报,只能让各位同僚开怀畅饮,今天的军务由自军负责,一干山西官员还道李渊是好意,便也没有拒绝,全都放开了肚皮猛灌好酒。
  酒至酣畅时,噩耗突然传来,太原隋军的斥候突然飞马来报,说是发现突厥军队南下来袭,数量还达到了十分惊人的四万骑兵,官道上完全就是一片骑兵海洋。得知这一消息,正在聚饮的山西众官员无不大惊失色,惟有李渊是不动声色,除了命令全军戒备之外,又让一干勤王官员各回营地闭营坚守,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得冒险出战,一切战事都由自己麾下的太原隋军负责,阴世师等山西官员不敢怠慢,赶紧散席离去。
  各种军情流水一般传来,先是报告说突厥军队的发现虾蟆车,然后是突厥队伍中发现数量不少的重骑兵,再然后是谯彭隋军已经全营戒备,士兵奔走备战。听到这些消息,李渊不仅没有半点的慌乱紧张,相反还笑得更加开心,暗道:“好,就算你最终能挡住突厥进攻也不怕,起码能让你元气大伤,没了本钱,老夫看你怎么和老夫争功!”
  巳时过半时,北面果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与号角声,即便隔着十里之遥,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同时又有斥候飞报,说是突厥分兵五千南下,在太原隋军大营北面五里处列阵拦截,李渊顿时也笑得更加开心,知道突厥的对手果然是该死的陈应良,而不是自军。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北面传来了喊杀冲锋声时,阴世师也急匆匆的来到李渊面前,要求李渊尽快出兵北上,增援正在与突厥交战的谯彭隋军,李渊则微笑答道:“急什么?陈副使还有营地可守,他的营地还是你帮着建的,修建得那么坚固,挡住突厥易如反掌?”
  “万一突厥携带有虾蟆车怎么办?”阴世师担心的问,又提醒道:“如果突厥用虾蟆车填平了陈副使的护营壕沟,那突厥的重骑兵可就能够直接冲到栅栏前面了。”
  “没事,突厥没有携带虾蟆车。”李渊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说道:“至少老夫派去哨探的斥候,没发现突厥携带虾蟆车。阴太守你放心回去守营吧,老夫一定会出兵,但不是现在,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老夫必须要抓住战机,不能让将士白白送死。”
  阴世师被李渊三言两语走了,回到了自军营地后,人品颇好的阴世师除了紧守营地外,再有就是耐心等待李渊出兵助战,然而阴世师的耐心逐渐变成焦躁了,因为从巳时三刻一直等到未时过半,差不多两个时辰四个小时过去了,李渊却还是在按兵不动,没有丝毫出兵的迹象。心急如焚的阴世师大怒,赶紧又跑到了太原隋军的大营里寻找李渊质问,结果这一次却是连太原隋军的中军营地都没能进去,守卫中军营门的士兵直接告诉阴世师,说李渊正在会集众将商议军情,讨论出兵策略,不见任何客人,阴世师无奈,只得又回到了自军营内等候。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北面的喊杀声与战鼓声依然激烈无比,李渊麾下的太原军队伍却仍然还是按兵不动,见此情景,阴世师那还能不明白李渊是公报私仇,故意不救友军?大怒之下,阴世师干脆领了一些亲兵出营,又来寻找李渊,准备着硬闯李渊的中军,逼着李渊出兵增援陈应良,还下决心那怕是与李渊撕破脸皮,也要让李渊出兵去救陈应良!不然的话,自己那怕是身为部下,也要上表弹劾李渊!
  也是凑巧,当阴世师领着一帮亲兵出营来到太原军大营门前时,又有一支勤王军队伍北上来到了太原军大营门前,而让阴世师颇为吃惊的是,这支勤王军队数量虽然不多,只有四个团八百来人,却全都是骑着战马的骑兵,还每一名士兵都有一匹轮换战马——这可是连御林军都没有的待遇!
  惊奇之下,阴世师暂时忘了逼迫李渊出兵的事,上前来与这支勤王骑兵交涉,结果阴世师刚走到这支骑兵的旁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已经冲上来一名骑士,却是李渊面前的红人长孙顺德,远远就大叫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勤王军队?主将是谁?”
  那支勤王骑兵中策马走出一个高大将领,身材魁梧神情威武,腰悬九环鬼头刀,显得彪悍异常,态度冷漠的向长孙顺德反问道:“你是谁?”
  “在下长孙顺德,目前在河东山西慰抚大使李大使帐下担任幕僚一职。”长孙顺德微笑着行礼,自我介绍,又迫不及待的说道:“这位将军,快我们的大营里请,我们李大使交代了,让我们一定要热情款待勤王友军,你们远来辛苦,快营内请,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热饭热菜……。好家伙,大宛马!将军,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轮换的战马都全部是大宛马?!”
  被长孙顺德的惊叫提醒,阴世师也这才目瞪口呆的发现,这支数量不多的勤王骑兵,目前骑着代步的战马虽然是普通常见的突厥马匈奴马,可是他们空闲轮换的战马,却清一色是高大神骏、同时价格贵得令人发指的大宛马!
  这时,那高大将领又问了,“长孙先生,前方喊杀正紧,正有激烈战事,你们的军队怎么还闲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北上增援我们的大隋军队?”
  “当然是有原因,总之一言难尽,到了营里再说。”长孙顺德再次邀请,又道:“没事,别担心,正在和突厥交战的是陈副使的队伍,他扛得住,用不着为他担心。”
  “陈副使?”那高大将领的脸上变色了,脱口问道:“难道是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副使陈应良陈副使?”
  “对,就是他。”长孙顺德赶紧点头,然后又殷勤说道:“将军,快我们的营里请,晚了饭菜就凉了。”
  那高大将领根本就没理长孙顺德,只是立即翻身下马,向身后的麾下队伍大吼道:“全体下马,披战甲,轮换作战战马!战斗准备!”
  仿佛是机器人一般,那八百余名骑兵竟然整齐下马,然后立即从马上拿下包裹,开始换装战甲,长孙顺德一见急了,赶紧上前去阻挠那高大将领,焦急说道:“将军,你们疯了是不是?前面可是四万突厥,四万突厥……,哎哟!”
  回答长孙顺德的,是那高大将领的一记响亮耳光,还一巴掌把长孙顺德抽得直接摔在了地上,然后那高大将领头也不回的大步归队,对几个同伴说了几句,另一个比较清秀的隋军将领立即举起了手里的熟铜棍,大吼道:“弟兄们,加快动作,是陈记室正在与突厥交战!是陈记室!”
  “陈记室?”被抽得坐在地上的长孙顺德和阴世师全都傻了眼睛,不知道这个陈记室是谁,震惊之下,连臼齿都被抽松动的长孙顺德甚至都忘记了惨叫。
  与张口结舌的长孙顺德和阴世师相反,那支神隋军的所有将士却是轰然答应,速度飞快给价格昂贵的大宛马披上价格同样昂贵得发指的马铠,接着又穿上了自己的防护铠甲,再仔细一看这些士兵穿戴的铠甲时,长孙顺德和阴世师又全都张大了嘴巴——这支隋军队伍,那怕是最普通的士兵,披戴的也是昂贵得足以让一户中等人家破产的上好明光铠!基本上可以这么说,这支军队随便一名士兵拥有的装备,换成钱粮购买普通装备,都可以武装上十名普通的铁甲兵!
  这时,李渊的宝贝侄子李孝恭已经带着一支军队冲了出来,远远就气势汹汹的大吼道:“大胆匹夫,竟敢殴打我军官员,活腻味……?”
  气焰嚣张的吼叫到了这里,素来狂妄的李孝恭就吼不下去了,一张小脸还一下子变得无比苍白,也下意识的阻止了身后军队前进——因为李孝恭突然看到,那名掌掴长孙顺德的高大将领,拿出一件披风披在了身上——拿出了一件白色的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雪白的披风象一朵朵美丽的花朵,不断在这支神秘的隋军队伍中绽放,一名接一名的士兵将领也披上白色披风,李孝恭的嘴巴也张得更大,长孙顺德看出不对,忙跑到李孝恭的面前低声问道:“李将军,他们到底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
  “别惹他们,这帮人都是疯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这是李孝恭给长孙顺德的标准答案。
  一面布满箭孔的雪白军旗举起,看到军旗上樊子盖亲笔手书的‘精忠报国’四个大字,阴世师终于明白眼前这支军队是什么人了,也明白他们为什么敢把李渊的幕僚当成狗一样打,更明白他们的装备为什么能够精良到让友军眼红发狂的地步了。激动之下,阴世师大步上前,向那高大将领拱手说道:“这位报国军的将军,我叫阴世师,官居楼烦太守一职,你们北上增援陈副使,不知我能帮上你们什么。”
  “多谢阴太守,末将郭峰,是陈记室的昔日旧部。”那高大将领还礼,恭敬说道:“阴太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替我们看管轮换下来的战马,我们都是陈记室的旧部,估计不会有人愿意留下来看守战马。”
  阴世师笑了,点头说道:“报国军,遇战争先,从不后退,果然名不虚传,阴某今天总算是亲眼目睹了。郭将军放心,你们轮换下来的战马,交给我了。”说罢,阴世师立即派亲兵回营传令,让自己的军队出营来带走报国军的轮换战马。
  郭峰道谢,让士兵把空余战马交给阴世师,然后披挂上马,走到了已经自动排列好队形的报国军队伍前,大吼道:“弟兄们,陈记室正在前面和突厥交战,我们该怎么办?”
  “杀光突厥!”八百余名报国军将士整齐高吼。
  “很好!唱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雄壮的军歌声中,精忠报国的白色大旗迎风飘荡,装备精良得令人发指的八百报国军将士白袍飘飘,小跑冲向前方,义无反顾的冲向有着四万敌人的前方,而在太原隋军的大营内,李渊也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栅栏上,大骂道:“他娘的!怎么这帮疯子也来了?这帮疯子也来了,陈应良小贼岂不就是如虎添翼了?!”
  骂完了,李渊又铁青着脸稍一盘算,马上就吼道:“传令下去,出兵一万,北上去给陈应良小贼帮忙!”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陈小贼帮忙?”许世绪惊叫问道。
  “你懂个屁!”李渊大骂,“报国军是东都右武卫的第一精锐,他们来了,说明右武卫的主力也要到了,右武卫将军独孤盛被困在了雁门城里,统率右武卫大军的不是皇甫无逸就是刘长恭,是刘长恭还好说,如果是皇甫无逸来了,看到我们故意对陈应良见死不救,那我们就完了!”


第二百零一章 再胜
  阴世师麾下的楼烦斥候都能探到突厥大营有异常动静,陈应良麾下谯彭斥候当然也不是吃饭的,当然也探到了这一情况,让陈应良也断定突厥军队将在次日有大的动作,目标还很可能就是刚挫了突厥军威的自军队伍。
  李渊不发救兵,故意让谯彭隋军孤军御敌,这点也在陈应良的预料之中,甚至就连其他勤王友军不来帮忙,这点也同样没有超过陈应良的估计——毕竟,这些勤王友军除了两个恒山郡来的县令外,全都是李渊的直系部下,李渊命令他们不许来,他们基本上就不敢来,包括阴世师也是如此。
  鉴于这些情况,陈应良自然也早就做好孤军苦战的心理准备,也果断放弃了野外决战的战术,选择闭营坚守,利用营防工事与突厥骑兵抗衡,与突厥军队打一场营地攻防战。——当然,陈应良也不是害怕和突厥打野战,只是打野战伤亡必定巨大,现在就把本钱打光了,接下来的勤王战事陈应良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果不其然,次日上午,阿史那结社率果然带着突厥军队来找陈应良算帐了,还一口气带来了四万突厥,铺天盖地的杀向南面四十里外的谯彭大营,收到消息,陈应良立即下令关闭营门,全军备战,并立即分派任务,命令阚稜坚守大营正面,马三宝守卫左营,牛进达守右营,李义和张笛二将联手守卫后营,陈应良本人则率领程咬金和秦琼等将居中担任预备队,随时准备补漏救火。
  “别指望能有援军,李渊那个老不要脸不会给我们一兵一卒的增援,这一战只能靠我们自己。”陈应良很坦白的告诉了麾下众将实情,然后陈应良又指出道:“但我们也用不着担心,我们有营地可守,突厥军队长于野战骑射,最害怕正面攻坚,我们坚守营地,是以长敌短,只要我们自己不出疏漏,这一场攻防大战的胜利就一定还是属于我们。”
  巳时过半,阿史那结社率亲自统领的四万突厥抵达谯彭大军营外,分兵五千南下拦截隋军援军——虽说这些援军根本不存在,同时立即着手布置攻营战术,让三千突厥士兵下马担任步兵,以虾蟆车运载土石,填埋谯彭隋军多达三道的护卫壕沟,也捣毁谯彭隋军事先埋设的拒马鹿角,准备先打开攻营道路,然后再以重骑兵直接冲击陈应良的营地,一雪前夜子干原后山惨败之耻。
  巳时三刻,战鼓声中,突厥军队正式开始攻营战事,同时向隋军营地的正面与左营发起进攻,一千弓手在长盾掩护下先行上前,到隋军营地百步内组成临时工事,以弓箭压制隋军守军,担任工兵的突厥步兵则以一百四十人为一组,推着虾蟆车奋力向前,谯彭隋军也以强弓硬弩等远程武器奋力还击,拼命射杀突厥士兵,天空中箭如飞蝗,来往不绝,双方士兵不断中箭,惨叫闷哼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虾蟆车最让对手头疼的一点就是它的防箭防火能力,高耸的车厢能够挡住所有正面来箭,满载的土石也能有效防火,即便被火箭集中射击也不用担心被焚毁,谯彭隋军同样也头疼这点,在无法正面射击推车的敌人情况下,谯彭隋军将士只能是采取交叉斜射的方法射击车后敌人,可是突厥也不是傻子,其中百人推车,另外四十人则以长盾保护两翼,有效抵挡了左右交叉射来的隋军弓箭,所以隋军的弓箭虽然猛烈,取得的效果却十分有限,根本无法抵挡住突厥虾蟆车的前进。
  还好,陈应良在这次大战前准备得十分充足,随军带来了十架绞车弩,在强弓硬弩无法击破突厥长盾阵的情况下,陈应良果断命令绞车弩出击,每二十名隋军将士奋力拉开弓弦,再将粗如小腿的箭矢安在弩上,担任弩手的士兵再以大锤奋力敲动扳机,前端装有巨大的三棱刃铁镞的巨大箭镞呼啸飞出,以破金断玉之势射向突厥长盾阵,只要命中,马上就是盾破人死的结局,很是捣毁了一些突厥长盾,隋军士兵则弓箭集中覆盖,这才扩大了射杀效果。
  也很可惜,谯彭隋军带来的绞车弩数量太少了一些,发射频率也太慢了一些,仍然还是无法阻止突厥虾蟆车的前进,导致突厥虾蟆车很是轻松填平了一大段隋军护营壕沟,然后迅速退回远处重新装土,突厥士兵怪叫欢呼,谯彭隋军将士则多少有些沮丧,知道自军很难有效阻止敌人填塞护营壕沟,今天必然要面临一场栅栏攻防大血战。
  激烈的壕沟攻防战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在应对手段十分有限的情况下,谯彭隋军终于还是没能阻止突厥军队填塞壕沟,三道壕沟先后被填平大段,也被突厥军队打开了两段长达百丈的攻营道路,再紧接着,更加残酷血腥的鹿角拒马保卫战也就此展开。
  更加猛烈的战鼓声回荡,突厥步兵手拿斧锤在长盾掩护下上前,奋力劈砍隋军营地栅栏外的鹿角拒马,大量的突厥轻骑也开始上前以弓箭掩护步兵,隋军将士则必须顶着连绵不绝的箭雨,以弓弩、长枪、长矛等物击杀破坏工事的突厥士兵,攻守双方都是杀声如雷,攻守双方也都是血肉横飞,中箭中枪死伤者无可计数,陈应良也几次想要动用火药武器,只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火药武器威力有限,同时后面还有更加残酷的栅栏保卫战,陈应良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咬着牙齿继续坚持。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发现老对头李渊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等自军与突厥军队打得两败俱伤了,然后再出兵来摘现成果子,既捞功劳也可以堵住其他友军的嘴。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也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力抗下去,期盼下午时突厥军队能够良心发现,全力杀退李渊的拣便宜军队,让自己独享力抗突厥的功劳和荣誉。
  拒马鹿角毕竟只是木制,扛不住突厥士兵的反复砍砸,惨烈激战了半个多时辰后,大量的鹿角拒马终于还是被突厥士兵捣毁,谯郡隋军的营地外再无工事可以防护,只剩下一道单薄栅栏抵挡突厥铁骑的冲锋。与此同时,突厥军队也开始了迅速的调兵遣将,又分出了两支军队迂回来攻隋军营地的后营和右营,谯彭隋军四面受敌,只能是四面迎战,坚决死守。
  战事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宁静,突厥重骑兵集结列队的同时,一个獐头鼠目的汉服男子来到了隋军营地外,高声叫嚷要求陈应良开营投降,否则突厥铁骑一旦冲垮隋军营地,大营里的隋军将士就将全部死无葬身之地。同时这个招降使者还大声嘲笑勤王隋军的贪生怕死,形同散沙,说是大战已经持续了如此之久,南面的勤王隋军还是没有一兵一卒北上救援,摆明了是想让谯彭隋军白白送死,劝说谯彭隋军赶紧放下武器投降,不要再给南面那些白眼狼友军当炮灰。
  唆的一声箭响,倒霉的招降使者被阚稜亲手一箭射死,拉开了正面激战的序幕,暴跳如雷的阿史那结社率果断下令进攻,数以千计的突厥重骑兵兵分两路,分别直接冲击隋军的大营正面与右营,踏着已经被填平的壕沟直接冲击隋军营地栅栏,此外迂回包抄到位的突厥轻骑也同时攻击隋军营地的后营和右营,谯彭大营的前后左右都是杀声震天,马蹄如雷,谯彭隋军别无选择,只能坚决迎战。
  最为激烈的栅栏攻防战打响,后营和右营情况还好一些,被突厥重骑兵正面冲击的正门与左营就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了,为了不让栅栏被突厥重骑兵冲垮,隋军将士只能是用血肉之躯正面抵挡人马都有铁铠保护的突厥重骑兵,平时里被陈应良当做宝贝一样供着的重步兵几乎全部上阵,以身体顶住栅栏,再以枪矛陌刀等长武器仰攻突厥骑兵,骑在马上的突厥重步兵则居高临下的以马刀弯刀猛砍隋军重士兵,战场上打铁声四起,钢铁与钢铁的碰撞声络绎不绝,而到了这一刻,此前伤亡一直小于敌人的隋军队伍,在伤亡数字方面也开始了迅速上升。
  在营中高处看到了正门处与左营的苦战,陈应良紧张得几乎嚼唇出血,却又拿着武装得象铁罐头一样的突厥重骑兵毫无办法,一度还忍不住说道:“如果我有一支重骑兵就好了,突厥的重骑兵已经全部陷入战场,这时候我如果有一支重骑兵,出营冲一冲突厥的轻骑兵,马上就能扭转战局。”
  “副使,让我和叔宝带骑兵出去冲一冲吧。”程咬金自告奋勇道:“我们带着骑兵出去冲击营外敌人,也能起到为阚稜、马三宝分担压力的作用。”
  陈应良沉默,不做表态,也不敢做表态——程咬金和秦琼麾下的骑兵虽然精锐,却全都是防护力不强的普通骑兵,数量也总共只有两千来人,突厥却有着足足四万骑兵,这时候把他们派出营去反冲锋,不但收不到任何效果,还肯定会伤亡惨重,消耗自己手中本来就不多的骑兵力量。
  盘算了片刻,摇头拒绝了程咬金和秦琼的自告奋勇后,陈应良把三狗子叫到面前,让他把火器队分为两队,携带火药武器到前营和左营去待机备战,见到自己的帅台上的红旗信号,就马上投出原始手雷,恫吓突厥重骑兵,分担隋军重步兵的压力,给隋军队伍创造重整防线的时间和机会——装着火药的陶瓷瓶子,对铁罐头一样的重骑兵而言,也确实只有恫吓效果了。
  做好了预防万一的准备后,陈应良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观察战场,而与此同时,投入了重骑兵仍然没能冲破谯郡隋军的栅栏防线,突厥主帅阿史那结社率却先沉不住气了,吼叫着又投入了八千轻骑兵,继续猛冲隋军目前最单薄的北面正门和西面左营。不过突厥军队这么做收到了效果仍然不大,还反倒如隋军队伍的普通步兵有了机会杀敌作战,经验丰富的谯彭将士紧紧依靠栅栏工事,枪矛御敌刀砍马腿,有条不紊的抵达突厥轻步兵进攻,仍然没给突厥军队任何突入营内的机会。
  战事彻底陷入了胶着状态,双方士兵隔着一道单薄的栅栏防线你攻我守,厮杀得热火朝天,血肉横飞,双方都是死伤惨重,也双方都没有看到任何的取胜机会,重步兵扛住重骑兵,轻步兵扛住轻骑兵,堪堪打了一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陈应良手里虽然还有火药武器这张底牌可打,可是被时代和技术限制,即便打出这张王牌也没有把握扭转战局,还反倒可能让突厥军队提前适应火药武器,失去将来大战的先机。
  如果不是那个朋友们都知道的意外,等到谯彭隋军与突厥军队打得两败俱伤后,咱们的李大使肯定就可以坐享其成独吞战果了。但很可惜的是,丧尽天良陈丧良在碰到老李家时运气总是非常的好,正当战局彻底胶着不下,也正当陈丧良无比需要一支重骑兵冲击敌人时,陈丧良最早也最忠诚那支嫡系军队来了。
  前面说过,出于保险起见,阿史那结社率安排了五千骑兵在南面五里外列阵拦截隋军增援队伍,按理来说应该可以起到效果,可惜这些突厥轻骑却无比倒霉的碰上了报国军,碰上了大隋朝廷花天价武装的标本军队报国军队伍,从头到脚连人带马几乎都被钢铁保护的报国军队伍,突厥轻骑赖以成名的骑射根本就毫无作用,射出来的弓箭除非命中面门、双眼或咽喉等脆弱要害,否则就是连给报国军将士挠痒痒都做不到!
  嘹亮的军歌声中,人人骑乘神骏大宛马的报国军队伍高歌猛进,以手中的锋利武器猛击突厥骑兵,只攻不守,仿若机器一般只知道杀敌杀敌再杀敌,可怜的突厥轻骑兵弓箭无用,马刀砍中报国军将士身上的明光铠也无法破甲,被报国军将士的刀枪命中却是非死即伤,又如何能抵挡这群被大隋友军都称为疯子的报国军将士?报国军重骑只用了一个冲锋,就直接冲垮了突厥轻骑的拦截,然后不带任何停顿,直接的向着主战场杀来,出现在了正被突厥轻骑兵冲击的谯彭隋军营地后门战场上。
  尽管兵力一如既往的只有四个团八百余人,可是报国军的突然出现,却还是一下子就扭转了整个战场的局势,武装到了牙齿的报国军队伍根本不理会任何的阻拦袭扰,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向突厥军队的指挥旗阵,重骑兵已经全部投入战场的突厥军队大乱,只能是仓促以轻骑兵迎敌,可是突厥轻骑兵那点可怜的攻防数值在报国军面前却又毫无作用,连续两支队伍都被报国军重骑直接冲破,无数的突厥轻骑兵也被连人带马砍成碎片。
  更让突厥队伍心惊胆战的,还是报国军队伍那一往无前的勇猛气势,八百余人如同一个整体,紧跟在精忠报国的大旗之下,目光坚定的只是冲锋向前,机械一般的挥舞刀斧枪矛砍杀刺捅,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肆意屠杀对面敌人,别的军队在冲锋时还要高声吼叫壮势壮胆,报国军队伍却是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沉默得如同杀人机械,夺命木偶,向前向前再向前,杀人杀人再杀人,凶狠到了极点,也冷酷到了极点,冷酷得仿佛就象一群为杀戮而生的修罗杀神!
  突厥队伍开始乱了,谯彭隋军的大营里却是欢声震天了,无数的谯彭将士都在欢呼雀跃,也有无数的谯彭将士都在互相询问,“那来的援军?怎么这么厉害?怎么能这么厉害?”
  “好厉害!”程咬金也惊叫了出声,无比惊喜的叫道:“那来的勤王友军?怎么能这么厉害?副使,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谯彭隋军的队伍里,也只有陈应良的表情最平静了,听到程咬金的问题,陈应良的表情才露出了些温和,微笑答道:“没看到他们身上的白袍吗?看到那些白袍,你还能不知道他们是谁?”
  “报国军?!”程咬金醒悟过来,惊喜叫道:“是陈副使你亲手组建的报国军对不起?”
  见陈应良笑着点头,程咬金先是神情激动,然后又叫嚷起来,“陈副使,你太偏心了吧?你看看你的老嫡系报国军,他们是什么装备?我们是什么装备?他们连最普通的士兵都穿着明光铠,末将麾下的骑兵队伍里,穿着明光铠的有五十人没有?”
  “你叫我破产啊?”陈应良一个爆栗敲到了程咬金的脑袋上,没好气的吼叫道:“他们的身上装备,那可是我们大隋朝廷以全国财力为他们武装的,连御林军的装备都及不上他们!让你们装备上他们的武器盔甲,战马马铠,我就是把裤子卖了也不够!”
  吼叫完了,陈应良又露出了一些微笑,说道:“再说了,光以战绩而论,你们也还不够资格拥有这样的装备。知道不?去年皇帝三征高句丽,我们大隋军队三次与高句丽野战,三次都是报国军带头冲击敌阵,也全都楞生生的从正面冲垮了敌人,皇帝大喜之下,这才亲自下旨,集全国之力给他们武装上了最好的装备。”
  三次强攻敌人大阵得手,咋舌于报国军的疯狂之余,程咬金赶紧拱手说道:“副使,那我们是否应该发起来反击了?末将请令率领骑兵出营,向敌人发起反冲锋!”
  陈应良不答,只是赶紧又去观察战场,结果发现报国军的突袭效果十分显著,擒贼先擒王的直冲突厥旗阵后,重骑兵已经全部被自军牵制的突厥队伍根本无力阻拦,军心与阵列一起大乱,在后方侯命的突厥骑兵奔走救援却毫无作用,怎么都拦不住装备精良并且以冲锋突袭见长的报国军,正在与自军隔着栅栏厮杀的突厥轻重骑兵也是军心士气一起受到重大影响,攻势大减,隋军队伍全面反击的时机确实已经成熟。
  点了点头后,陈应良这才向程咬金和秦琼吩咐道:“你们带骑兵从后营出门,尾随报国军反冲锋,直捣敌人旗阵。”秦琼和程咬金欢天喜地的答应,立即下去组织骑兵队伍出击。
  意外遭到突袭的突厥军心已乱,谯彭骑兵出营反击后,攻打后营的突厥轻骑更加慌乱,不知道是该拦截还是该继续进攻,被谯彭骑兵很轻松的就突破了拦截,尾随着报国军直捣突厥旗阵,而被报国军盯上的阿史那结社率也慌了手脚,一边惊叫这些白袍疯子那里来的,一边赶紧下令撤回攻营队伍,回军来救旗阵,结果命令传达后,匆忙回师的突厥队伍难免更加混乱,军心更加惶恐。
  见全面反攻的时机已经成熟,陈应良更加不肯客气,立即让士兵擂响所有战鼓,命令阚稜、马三宝和牛进达三将率领步兵出营反击,结果当被围攻了大半天的谯彭隋军出营反攻后,正在掉头回救旗阵的突厥军队顿时更是慌乱,大小将领不知是该掉头迎击,还是该继续回救旗阵,指挥彻底混乱,谯彭将士则是士气如虹,奋力冲杀,斩获无数。
  与此同时,报国军也终于冲到了突厥军的旗阵近处,看到这些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疯子正面杀来,默不作声的冷酷杀来,阿史那结社率更是心慌,又见自军回援队伍被谯彭隋军追击,战局已经彻底混乱,短时间内无法获得有力增援,颇能决断的阿史那结社率咬咬牙,干脆下令鸣金撤退,同时带头掉转马头向来路飞奔逃命。
  战鼓如雷,喊杀震天,战鼓马蹄吼叫喊杀共同演绎的协奏曲中,陈应良麾下的新老两支嫡系军队士气如虹,齐头并进,奋力搏杀,对着突厥队伍穷追猛打,数量仍然占据上风的突厥队伍却是逃得漫山遍野,溃不成军,营内营外的欢呼吼叫声中,先坚守后反击的谯彭隋军,也迎来了勤王大战的第二场胜利。


第二百零二章 图穷匕见
  谯彭隋军和报国军的浴血奋战,最终还是让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队伍拣到了不少便宜,当李渊亲自率领着一万太原军北上来到战场上时,突厥军队已然开始了全面的溃败,原本只是打算敷衍一下了事的李渊也立即改变了初衷,马上命令军队发起追击,和谯彭隋军还有报国军争抢胜利果实,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也象打了鸡血一样,一个比一个冲得更快,还仗着体力方面的优势,在追击战场上捞到了为数不少的胜利果实,也总算是挽回之前李孝恭惨败的颜面。
  看到李渊这么不要脸的来抢功劳,陈应良当然是想把李渊给直接生吃了,还连酱油都不用蘸!不过陈应良也是一个冷静的人,和之前的李渊一样,明明都已经在心里恨得发狂了,可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陈应良也不敢阻挠李渊加入战斗给政敌把柄可抓,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李渊队伍拼命的抢功劳抢首级,争抢俘虏战利品,气得七窍生烟,同时又无可奈何。
  互相争功的结果不是战果扩大,而是战绩反而受到影响,鉴于太原军抢蛋糕的手段太过卑劣,只顾着抢夺现有果实而不是去把蛋糕做大,气愤不过的谯彭队伍只追击了七八里路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抢割尸体首级,争夺被突厥遗弃的武器盔甲,也很快就和太原军队发生了冲突和口角,而更让谯彭将士愤怒的是,太原隋军竟然还无耻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偷偷割下谯彭阵亡将士的首级,冒充突厥士兵的首级领功!
  发现了这点后,冲突自然很快就扩大了,怒发冲冠的谯彭将士与太原友军大打出手,还一度拔刀相向,最后逼得陈应良与李渊不得不双双亲自出面调查处理此事,结果在会师四天之后,陈应良和李渊这两个最大的勤王军头目,终于才在如此的情况下见了面,说了几句话。
  调查的结果是人赃并获,两名在追击战中不幸中箭身亡的谯彭将士首级,被谯彭将士当场指认了出来,两名偷割友军首级的太原士兵也被揪了出来,可那两名太原士兵却仗着自己不归陈应良统属,坚决抵赖一口咬定是谯彭将士看错,自己并不是偷割牺牲友军首级的罪犯。无赖模样把谯彭将士惹得勃然大怒,一大群谯彭将士都直接拔出了刀要和他们拼命,还好陈应良比较冷静,及时喝住麾下将士,然后铁青着脸向李渊问道:“李大使,你说吧,怎么办?”
  如果换成了别的友军队伍,治军颇严的李渊肯定是马上把那两个无赖当场斩首问罪了,可是在这事上却偏偏碰上了陈应良的队伍,仇人见面本就份外眼红,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让李渊把脑袋一昂,冷笑说道:“陈副使,这事很难办啊,你的士兵一口咬定是我的麾下将士干的,可我的麾下将士却都没有看到,人证不足,老夫实在很为难啊。”
  “很好。”陈应良点头,狞笑说道:“久闻李大使治军有方,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下官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李渊冷笑,腆着脸不去理会陈应良的讽刺,陈应良也没理会他,只是转向了那两个太原无赖,冷笑说道:“今天算你们两个运气好,有人护短,我是拿你们没办法。不过你们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俩最好天天焚香祷告,求上天让你们一辈子有人护着,也求你们的家人一辈子有人护着!我也会记住你们,时常上香祷告,祈求你们俩无病无灾,福寿绵长!”
  身份的差距放在了这里,听到陈应良这番阴森可怖的话,两个太原无赖难免都有些胆战心惊了,脸色苍白的偷偷去看李渊,李渊则是勃然大怒,喝道:“陈副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吗?”
  “李大使,看来你不仅治军严格,在理解方面也独树一帜啊。”陈应良冷笑说道:“这么多人在这里听着,下官的那一句话是威胁了?上表弹劾下官,也还要先请李大使找出人证再说!”
  冷笑说完,陈应良大吼道:“把我们阵亡的弟兄带上,首级带回去缝好,好生安葬!再有,顺便给我准备纸笔,我要给朝廷上表!”
  气愤填膺的谯彭将士轰然答应,把那两名同伴的尸体背上,簇拥着陈应良大步离开,李渊则是脸上青一阵黑一阵,突然一指那两名太原无赖,吼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是老夫的亲兵了,你们的家人,全部搬到我的封地唐县里去居住,衣食费用由我供给!收兵回营,老夫也要给朝廷上表!”
  太原军将士唯唯诺诺的答应,旁边却又传来了新的冷笑声音,“李大使,你的唐县最好还是多建些房屋吧,开了这样的先例,看你以后能护得了多少。”
  李渊大怒回头,却见是郭峰领着一群报国军将士在旁边冷笑,见李渊怒视己方,报国军将士无一惧怕,全都是冷笑得更加大声,然后紧跟在精忠报国的大旗下,快步去追赶陈应良的队伍去了。李渊则是又羞又怒,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知道自己赌气开了这个先例,今后的军队只会更加难带,军法更加难以严格。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破坏报国军将士与陈应良的重新欢聚,刚回到营地里,杀得全身血迹斑斑的报国军将士连脸上的血都不及抹去,就已经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行礼问候,陈应良也没客气,抱着郭峰、陈祠和赵昱等老走狗只是大吼大叫,拼命发泄久别重逢后的思念与欢喜,同时陈应良还无比惊喜的发现,差点成为自己大舅子的裴行俨竟然还在报国军队伍中,还已经成了报国军四大校尉之一。
  抽空问了一下裴行俨情况,陈应良这才知道,原来裴行俨是在三伐高句丽的战事中积功得到提升的,之前的另一名报国军校尉则已经在高句丽不幸阵亡,同时报国军的队伍也已经有将近一半不是陈应良当年留下的老人,消失的老人不是牺牲就是重伤退伍,新人则全都是皇甫无逸和孤独盛亲自从右武卫精锐中挑选补充,战斗力不减反增,对陈应良的感情也很奇怪的不仅没有削弱,相反还更为深厚——也不算太奇怪,没有陈应良当初留下的底子,报国军的待遇和装备也不会好得让所有友军都眼红。
  感慨了一通物是人非后,陈应良又悄悄的低声向裴行俨问道:“裴伯父,还有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父亲随驾北上,目前也被困在了雁门城里。”裴行俨低声答道:“至于我妹妹,还没嫁出去,脾气也还象以前一样,这次我都没敢告诉她父亲也被突厥包围,不然她肯定要跟着来。”
  “你为什么不让她跟着来?雁门关这一带晚上冷啊!”陈应良在心里哀叹了一句,这才又向郭峰等人问道:“对了,你们这次是随着谁来的?东都来了多少勤王军队?”
  “东都来了一万五千军队,我们是前锋,主帅是刘长恭刘将军,不出意外的话,刘将军明天上午就能赶到忻口。”郭峰如实答道:“本来皇甫将军是想亲自来的,可是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听说雁门关的情况又急得病情加重,没办法,只好让刘将军带我们来了。”
  “刘长恭?”陈应良又是欢喜又是遗憾,欢喜的当然是能与同为好友的刘长恭久别重逢,遗憾的则是皇甫无逸没能亲来忻口,不然的话,以他的资历、威望和官职,自己只要力推他为勤王总指挥,完全可以轻松压倒李渊,不必象力推云定兴这么没有完全把握。
  遗憾也没用,陈应良也只能是赶紧召集新老走狗齐聚一帐,让自己现在和过去的帮凶走狗互相认识,要求他们好好做朋友,齐心协力继续给自己助纣为虐,结果郭峰、陈祠等报国军老人也算是和程咬金、阚稜等人一见如故,很快就言谈极欢,期间阴世师也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谯彭大营向陈应良道喜,一大帮新老朋友齐聚一帐,欢乐融融。
  是夜无话,次日上午,刘长恭果然率领着东都勤王军主力抵达了忻口战场,收到消息的李渊亲自出营迎接,想要把刘长恭拉到自己的麾下听用,可惜刘大将军的脑袋虽然有些喜欢时常进水,对陈应良却十分讲义气,陈应良才派使者与刘长恭刚一联络,刘长恭马上就带着东都军队北上,到陈应良的营地后方安营扎寨,对李渊根本就没怎么理会,李渊气得脸色铁青,可又拿隶属于东都洛阳的刘长恭毫无办法。
  也不是所有人都象刘大将军这么讲义气,事实上除了东都洛阳的勤王军队外,这几天先后赶到的小股勤王军队,全都接受了位高权重的李渊招抚,驻扎进了太原隋军的营地中,再加上之前赶到忻口勤王的近万山西队伍必须听从李渊指挥,李渊实际上控制的军队仍然还是达到了五万之数,所以尽管在战斗力方面无法企及,但李渊麾下的队伍在兵力仍然还是超过了谯彭隋军加上东都隋军的总和,仍然还是勤王总指挥的最大热门人选。
  与夙敌李渊相比,陈应良吃亏的地方并不止年龄、资历、官职和家世这些方面,还有在情报方面也十分吃亏,李渊又故意封锁山西方面对陈应良的情报提供,所以陈应良一直到了当天下午,这才从斥候的探报中得知,云定兴率领的三万大兴勤王军队也已经抵达了忻口。闻报之后陈应良不敢怠慢,不顾自己正与刘长恭饮酒聚会,马上就推席起身,要亲自南下去迎接云定兴。
  “应良兄弟,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刘大将军有些不高兴了,当面就埋怨道:“老哥我来忻口和你会师,你不去迎接就算了,派个人就把我叫了过来,怎么云定兴那个老不要脸的来了,你就要去亲自迎接了?在你眼中,我和你的交情,难道还不及和云定兴的交情深厚?”
  “刘大哥,你不要多心。”陈应良赶紧解释,苦笑说道:“正是因为我和你亲如手足,有着过命的交情,所以我才用不着亲自去迎接你,因为我只知道,我只要派个人和你打个招呼,你就一定会来和我站在一起,我再去迎你请你,那就是和你生分见外了。也是因为我和云定兴没你这样的交情,所以我才必须去亲自迎接,不然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北是来和我们会师的。”
  “算你小子会说话。”刘长恭呵呵一笑,马上就接受了好兄弟的解释,然后又颇疑惑的问道:“不过,云定兴那个老不死没那么重要吧?那个老不死只是会拍马屁爬得快,在战场上根本没多少用,就算把他叫来,他也只会是躲在你的背后拣便宜,派不上什么用处吧?”
  “平时他是没什么用,但这次不同,他的用处很大,我到了路上再对你仔细解释。”陈应良摇头,又恳求道:“刘大哥,给我一个面子,和我同去迎接云定兴如何?你我联手,把他请来北面安营扎寨,和我们会师一处。”
  刘长恭对陈应良确实没话说,听了陈应良的恳求,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席,与陈应良各率一军同来南面迎接云定兴的大兴勤王军,同时也是到了路上,陈应良这才将自己准备把云定兴推上勤王总指挥的打算对刘长恭说了,并且恳求刘长恭与自己联手力推云定兴,刘长恭是知道陈应良与李渊恩怨的人,听了陈应良的请求后也没犹豫,马上就一口答应。
  答应归答应,刘长恭却还是又好心的提醒道:“应良兄弟,别怪老哥我说话不吉利,这事有点悬,云定兴的官职和年龄是足够,但他没什么象样的战绩,在资历方面要逊色李渊一筹,你力推云定兴就任勤王总指挥,只怕难服众议。”
  陈应良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尽力而为,实在不行的话,我单干!”
  刘长恭看了陈应良一眼,叹息了一声,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道:“可惜,樊留守、卫留守和皇甫将军他们不在,他们要是在的话,那轮得到李渊摆资格?咱们哥俩也可以联起手来,把你这个仇人直接玩死!”
  陈应良苦笑,也是轻轻叹了一声,心里都不敢想象,如果不能阻拦李渊就任勤王总指挥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
  随着刘长恭南下了一段距离后,陈应良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了,刚从大兴来的左屯卫军队竟然已经开始了安营扎寨,还就驻扎在李渊的营地西侧,摆出了要与李渊并肩作战的架势,同时找到了左屯卫军队一问后,陈应良又惊讶得知,云定兴竟然已经被李渊请到了太原隋军的大营里聚会用宴。听到这一消息,正急需云定兴这个勤王盟友的陈应良难免有些脸色微变,又盘算了片刻后,陈应良别无选择,还是只能拉着刘长恭到李渊的大营外求见,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先见上云定兴一面,先把以往的交情拉回来再说。
  昨天才和李渊起了冲突,陈应良在太原隋军的大营门前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被守门的太原隋军士兵冷嘲热讽不说,还等了许久才等到李渊的答复使者,再仔细一看李渊派来的人时,陈应良也彻底的绝望了——李渊派来给陈应良答复的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差点成为陈应良大舅子的柴绍!
  两年时间不见,柴绍明显苍老了一些,不到三十岁的人,鬓角竟然已经隐现白发,不过这一刻的柴绍在精神方面却显得十分饱满,心情也明显极好,与陈应良刚一见面就马上行了军礼,恭敬说道:“末将左屯卫校尉柴绍,见过十二郡讨捕陈副使,副使金安。”
  “嗣昌兄,请免礼。”陈应良很是勉强的挤出一些笑容,很客气的说道:“好久不见,嗣昌兄近来如何?”
  “末将不敢当,请副使直呼末将名字。”柴绍很有风度的占定下风,又微笑说道:“托副使的福,末将总算还没死。”
  把柴家坑得够戗的陈应良无比尴尬,旁边的刘长恭却不乐意了,怒道:“少他娘的阴阳怪气,你和应良兄弟的事,能怪他吗?痛快点回答,李大使见不见我们?”
  “诺。”柴绍唱诺,这才拱手说道:“禀陈副使,禀刘将军,李大使派末将传话,说他正在与云大将军共叙旧情,无法抽空接见陈副使,所以还请陈副使暂且回去,改日李大使再登门谢罪。至于刘将军,李大使倒是请你入内!”
  “放你娘的狗臭屁!”刘长恭更是大怒,直接就破口大骂,“有空见我,就没空见应良兄弟?卖弄什么?回去告诉他李渊,就说我不想见他了,以后也别再找我!”
  说罢,对陈应良确实很不错的刘长恭一拉好兄弟,抬步就往来路走,然而就在此时,营门后却又窜出了一个少年,抱拳拱手大声说道:“刘将军且请留步,听末将一言,其实不只是家父想要见你,还有刘经业刘老将军也想要见你,请你入内。”
  刘长恭怒气冲冲的脚步猛然顿住,陈应良也回头一看,却见突然窜出来的这名少年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连心爱女人都被自己抢了的李二李世民。见陈应良看向自己,李二微微一笑,忙也拱手说道:“末将李世民,见过陈副使。”
  “李将军,久违了。”陈应良随意还礼,心里知道今天情况大大不对了。
  果不其然,刘长恭马上就凑上来,在陈应良耳边低声说道:“应良兄弟,对不住,老哥必须要进去了,刘经业是的族叔,又是我们冯翊刘氏族长的亲兄弟,我如果敢不去拜见他,族里的老不死饶不了我。”
  陈应良早就知道李二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名字,听了刘长恭的话也不惊奇,只是点头说道:“没事,刘大哥你进去吧,你的大营那边,我会替你看着。”
  刘长恭点头,又拍拍陈应良的肩膀,说了一句我替你进去打听情况,然后才随着李二和柴绍进营,陈应良无奈的目送好兄弟刘长恭进营,摇头叹息间,陈应良又无意中看到,李靖竟然也站在营门的栅栏之后,也正在看着自己,陈应良再细看李靖的神情时,发现李靖竟然向自己亲切一笑,神情甚是温和,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安慰自己。
  是夜,李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刘长恭一个晚上都没有返回右武卫大营——考虑到刘大将军的性格为人,九成九应该是美酒加美女那一套。同时陈应良派去右屯卫大营等待云定兴的使者,也一直没有回报说云定兴返回大营休息,让着急了解情况和与云定兴见面的陈应良白等了一夜。而到了第二天清晨,正当陈应良迷迷糊糊打盹的时候,李渊突然派来了心腹太原县令高斌廉拜见陈应良,邀请陈应良过营共议军情大事。
  “商议什么军情大事?”陈应良很警惕问道。
  “回禀陈副使,我们李大使邀请各路勤王军主将聚会,是准备议举勤王总指挥官,也就是议举勤王军主帅。”高斌廉很坦白的答道:“诸路勤王军主将都已经接受了邀请,就只差陈副使你了。”


第二百零三章 帅位之争
  图穷匕见!陈应良心中闪过了这个词,知道李渊终于露出了雪亮獠牙,要动手抢夺这个勤王总指挥官的宝座了,而且还肯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拉拢了数量足够的盟友,半点反击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逼着自己承认他这个勤王主帅,接受他的号令指挥。
  考虑到自己还没有准备,甚至连重要盟友云定兴的面都没有见过,陈应良只稍一盘算,就打着呵欠说道:“原来是这事啊,不好意思,本官还有军务必须要处理,还请高县令回报李大使,就说我改天再与他商议此事。”
  高斌廉能被李渊派来关系恶劣的谯彭大营与陈应良联络,自然有的是风度和把握,听了陈应良的话后,高斌廉马上就拱手微笑说道:“陈副使,替你传话当然没问题,但是所有的勤王军官员都已经齐聚我军,我们李大使实在无法等待。要不这样吧,陈副使你派一个使者代表你过营商谈如何?再或者,把会场定在贵军之中也行,这样的话,也就不会耽误副使的军务了。”
  高斌廉都把话说到这步了,陈应良也没了办法,又稍做盘算后,陈应良很勉强的点头说道:“那好吧,请高县令稍做等待,我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就随你过营面见李大使。”
  见陈应良让步,高斌廉当然是大喜,立即抱拳答应,陈应良则真的回到了后帐更衣,准备换一身朝廷官服到太原军大营去与李渊等人见面,袁天罡、魏徵和长孙无忌等参谋幕僚跟了进来,也都赶紧低声询问陈应良为何要答应去李渊军中?陈应良很无奈的答道:“高斌廉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如果不去李渊军中,李渊就要带着诸路勤王军的首领来我们这里开会,到时候让友军官员觉得我是傲慢或者故意刁难,事更难办。与其背上恶名,不如大方点直接答应。”
  魏徵和袁天罡点头,然后袁天罡又担心的问道:“副使,到时候如果众人都推举李渊做勤王总指挥官怎么办?”
  “肯定不会所有人都推举他。”陈应良低声答道:“至少我和刘长恭不会答应,云定兴那个老不要脸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主,我只要力推他出任总指挥官,他不会不动心,只要他站出来和李渊争就行。还有,阴世师应该也不会答应,我看得出来,阴世师对李渊的态度也明显的很不满。只要这些人都站在我这一边,李渊就别想拿下勤王主帅的宝座。”
  魏徵和袁天罡等人再次点头,这才明白陈应良的用意,陈应良又安排了魏徵和长孙无忌暂代自己主持军务,让阚稜和程咬金等武将辅佐了留守大营,自己则率领袁天罡、马三宝和亲兵队伍出营,随着高斌廉南下去太原军大营开会,魏徵、长孙无忌和阚稜等文武官员都嘱咐陈应良小心安全,陈应良则苦笑说道:“没事,在当上勤王主帅前,借他李渊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但他如果当上了勤王主帅,事就难办了。”
  领着一文一武南下到了太原军大营门外,刚要进营时,近来与陈应良相处十分愉快的阴世师也带着一些亲兵来到了太原军营前,见面之后,阴世师也没客气,当着高斌廉的面就直接就对陈应良说道:“应良贤侄,小心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起。”
  听到这话,陈应良先看了高斌廉一眼,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很有风度的继续保持微笑,就好象没听到阴世师充满敌意的话一般,很明显是早就知道阴世师的态度。陈应良再回头来看阴世师,见阴世师的神情十分坚决庄重,绝无半点作伪,陈应良这才伸手与阴世师握了一握,心中暗道:“我知道你可靠,我还知道,历史上你亲手宰了李渊的一大堆儿子,李渊杀了你全家,把你的漂亮女儿当做战利品赏给了李二。”
  与阴世师并肩进了太原军的中军大营,来到大帐前时,与陈应良仇深似海的李二和柴绍双双迎上前来,一起向陈应良和阴世师行礼,嘴上象抹了蜜一样的问候问安,不过柴绍再是能装,当看到全身甲胄紧跟在陈应良身后的马三宝时,已经有鱼尾纹的眼睛中还是射出了阴狠光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马将军,久违了,真是想不到,才短短两年不见,马将军鱼跃龙门,都已经混到这个地步了。”
  “还不是托了柴公子的福?”已经被陈应良彻底洗脑的马三宝微笑,故意大声说道:“两年前,如果不是柴公子把我赶出家门,让马三宝无家可归只能恳求三伯收留,马三宝又岂能有今天?追本溯源,马三宝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陈副使和陈三伯,而是柴公子你啊。”
  大声说完,马三宝又毫不客气的回过头去,向陈应良的亲兵队笑着说道:“各位弟兄,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柴公子,就是我们陈副使当年微末时,逼着我们陈副使和他妹妹退婚那位柴公子,也是后来陈副使从卫留守、樊留守刀下救回来那位柴公子!机会难得,你们还不赶紧见过柴公子?”
  “见过柴公子!”陈应良的无良亲兵整齐行礼,异口同声的问候,然后陈应良的亲兵队长三狗子还又补充了一句,“柴公子,我们之前也见过面的,当时你打我们陈副使的时候,我也在场,那件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狰狞的笑声四起,柴绍的俊脸却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下意识的去摸腰间刀柄,阴世师眉毛立即竖起的同时,李二也赶紧一把按住柴绍,微笑说道:“陈副使,阴太守,家父和诸位大人都等你们很久了,快请进吧。”
  陈应良也很有风度的笑笑,点头答应,留下亲兵在帐外等候,仅领了马三宝和袁天罡二人,与阴世师并肩入帐,结果到了太原隋军的中军大帐里一看,李渊和诸路勤王军的首脑果然都已经到齐,云定兴坐在李渊的左下首,刘长恭坐在一名隋军老将的旁边,彼此间都是有说有笑,言谈甚是欢愉。而看到陈应良和阴世师并肩进来,李渊的脸上也露出了虚伪得不能再虚伪的笑容,立即起身拱手笑道:“陈副使,阴太守,久违了。”
  众人也纷纷向陈应良和阴世师拱手,刘长恭除了拱手外本想上来与陈应良说话,却被他身边的老将一把拉了坐下,惟有云定兴离坐过来,一把抱住了陈应良,大声笑道:“贤侄,老叔我总算是又见到你了,快让老叔看看,你这小家伙又长高了多少?对了,老叔昨天就到了忻口,你怎么也不来见见我,升官了就看不起我这老叔了?”
  “我来了,可是李大使的人却不许我进他的大营,所以没能见到你。”陈应良毫不客气的说出真相。
  云定兴疑惑的回头去看李渊,李渊也不客气,微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有这事,当时是这样,小弟我正在陪着云老哥你喝酒,吩咐了不许外人打扰,结果亲兵就没把陈副使来访的消息送来,耽误了云老哥你与陈副使叔侄重逢,皆小弟之罪。”
  云定兴眨巴眨巴奸诈的小眼,知道李渊没说实话却没有深究,只是又回过头来冲陈应良笑道:“原来是这样,行,是老叔错怪你了,快来坐下,等我们商议完了军情大事,老叔再单独和你共叙别来之情。”
  说着,云定兴把陈应良拉起就走,还把陈应良硬按到了自己对面的李渊帅位右下首位置,笑道:“好小子,爬得真快,这才多少时间啊?就能和老叔对面而坐了,再让你长大几岁,以后还得了啦?”
  换成平时陈应良当然是客套一下就坐下了,但今天却不同,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渊居中而坐,陈应良当然不肯坐在他的旁边从位,所以陈应良不仅不坐,还满脸疑惑的问道:“老叔,今天这座位怎么排得这么奇怪?难道皇帝陛下已有明诏,任命指定了诸路勤王军的主帅了?”
  “贤侄你这话什么意思?”云定兴有些糊涂。
  “很简单,就是李大使怎么坐到了中间的帅位上,老叔你怎么坐在旁边从位?”陈应良指了指李渊和云定兴的位置,满脸不解的说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叔你是左屯卫大将军正三品,李大使官封右骁卫将军是从三品,比你低一级,怎么老叔你反倒坐在李大使的下位?难道是皇帝已经下旨,正式任命李大使为诸路勤王兵马的总指挥官了,所以老叔你必须要坐在他的下位?”
  大帐里的欢乐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几乎所有人都闻到陈应良话里浓浓的火药味,李渊脸上不动声色,心里自然是恨不得把陈应良掐死!云定兴则是满脸的尴尬,苦笑说道:“贤侄,这里是李大使的中军帅帐,我们是客人,就别和李大使计较了。”
  “老叔指教的是。”陈应良点头,然后又朗声说道:“不错,我们是客人,是不能和主人太过计较。但今天不同,李大使派高县令去邀请小侄过营,说明了是议举勤王军主帅,现在主帅人选尚未议定,皇帝陛下也并未下诏任命勤王兵马总指挥官,李大使就直接坐在帅位之上,还让官职品级高于自己的左屯卫大将军坐在下首,这是否有些不妥?”
  云定兴当然也知道陈应良和李渊的一些过节,听到这话只能是选择闭嘴,心里则大骂侄子不肖,硬把自己拖进这个烂泥潭,中军大帐里的其他人更是不敢吭声,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而在大帐外偷听谈话的李二和柴绍,当然也都恨不得马上冲进大帐,联手把不共戴天的共同仇人千刀万剐,乱刀分尸!
  李渊当然比谁都想把陈应良乱刀分尸,可是在这个要命关头,李渊是既不能掐死陈应良,也不能发作发飙,自己搅了自己牟取勤王主帅的大计。牙齿咔咔作响了半天,脸上的肌肉也抽动了许久,李渊才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微笑道:“陈副使言之有理,主帅尚未议定,天子也未下诏,老夫是不能僭越。来人,搬一把椅子来,放在帅案前方。”
  李渊的亲兵依令而行,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了帅案前方,李渊很有风度的起身离开帅案后的帅椅,坐到了帅案的前方,手扶椅子笑道:“陈副使,老夫是东道主,坐一个主位没问题吧?”
  “那是当然,李大使请随意。”胜了一局的陈应良微笑点头,很是大方的认同了李渊的东道主地位。
  气氛终于有些缓和,李渊很不威风的坐在了帅案前方,云定兴讪讪的坐到了李渊的左边,陈应良微笑着坐到了李渊的右边,阴世师也冷笑着坐到了符合自己品级的位置上,各自坐定。与此同时,柴绍也脸色铁青着把指关节攥得发白,心里重复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誓言,“小贼!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把你碎尸万段!”
  前戏做了,正戏开场,咱们的李大使仗着东道主的身份,毫不客气的首先发言,高谈阔论了一番这次勤王战事的重要性与正义性,也愤怒指责了突厥始毕贼酋背信忘义袭击大隋天子鸾驾并包围大隋皇帝的卑鄙无耻行为,野蛮残忍作风,同时李大使少不得流下几滴英雄泪,沉痛怀念大隋皇帝杨广对自己和对大隋臣民的种种雨露恩泽,祈祷恳求上天保佑,让自己的亲戚隋炀帝安然无恙,平安脱身。
  无聊的废话说得差不多了,李渊的话风一转,先是表彰了一通在场诸人对隋炀帝的忠心耿耿,忠贞不二,然后又把话题一转,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现今我们大隋的勤王救驾兵马,已然接近十二万,并且数量还在迅速增加之中,皇帝陛下又被突厥蛮夷包围在雁门城内,没有下诏任命勤王军主帅。军无主帅,形同散沙,本官认为,是时候推举一名勤王军队的总指挥官了,只有推举出了这名主帅号令所有勤王兵马,指挥作战,勤王大军才能做到令行禁止,同进共退,号令统一,这是本官愚见,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啪啪啪”的巴掌声响起,陈应良带头鼓掌,大声说道:“李大使说得太对了,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没有主帅的军队我们形同散撒谎,我们是应该推举一名勤王总指挥官,号令约束所有的勤王军队,联手迎回圣驾,我赞同!”
  事前早就知道李渊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也明白勤王军队确实需要一个主帅号令全军,所以在场的文武官员个个点头,全都附和李渊与陈应良的意见。见此情景,李渊当然是笑得无比开心,又温和说道:“既然各位同僚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就开始议举吧,不知那一位同僚心中有合适的勤王主帅人选……?”
  “我有!”李渊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应良就已经大声答应,又大声说道:“我推举左屯卫的大将军云定兴云老将军为勤王军主帅,率领我们勤王救驾,攻灭突厥!”
  “我?!”云大将军当场就傻了眼睛,事前还真没想到小侄子陈应良能够对自己孝顺到这一步。
  尽管早就知道陈应良一定会捣乱,但李渊的脸色还是微微一变,心里也益发痛恨这个儿子与女婿共同的仇人,其他的勤王官员则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陈应良则毫不客气,又大声说道:“诸位同僚,我认为云老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在我们众人之中,他不仅年龄最大,官职也最高,还德高望重,深得军心,对皇帝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所以这个勤王主帅的位置非他莫属!诸位同僚,你们觉得如何?”
  “陈副使言之有理。”阴世师跳了出来,附和道:“无论官职还是年龄威望,云老将军都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我也赞同他出任勤王主帅!”
  大帐里又安静了下来,李渊的脸色都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以山西官员居多的其他勤王军文武官员大部分噤若寒蝉,少部分也是紧张万分,不敢随意开口——这个时候站错队,将来的下场可注定不妙。陈应良则仿若不觉,干脆起身走到云定兴的身旁,一边搀云定兴一边说道:“云老将军,你不必客气,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前辈,官职又在我们中间最高,这个帅位你不坐谁坐?老将军切莫谦让,还请早就帅位,号令指挥忻口的十二万大隋勤王兵马!”
  被陈应良玩了一个突然袭击,脑袋一热之下,对荣华富贵有着病态渴望的云定兴几乎就想起身,然而就在这时,云定兴却突然看到了李渊,看到了李渊的双眼——那眼中,目光尽是阴毒与凶狠,凶残冰冷得几乎不象人类的目光!看到这两道目光,云定兴就象三九天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下子就从头凉到了脚!
  李渊继续冷冷看着云定兴,云定兴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打颤,陈应良察觉不妙,赶紧改变位置,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李渊的目光,朗声说道:“云老将军,请你放心,只要你就任勤王总指挥,下官一定鼎力协助于你,辅助你成就勤王大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陈应良都把这话说到这地步了,老滑头云定兴那还能不明白陈应良是想利用自己与李渊抗衡?也知道陈应良的话发自内心,只要自己开口答应接受帅位,至少陈应良的队伍绝对可以靠得住,更几次想要张口答应,可是一回想到李渊刚才的怨毒目光,云定兴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阴世师也走上了前来,拱手沉声说道:“云老将军,陈副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老德高望重,无论年龄官职,你都是最合适的勤王主帅人选,还请你千万不要推辞,为了勤王大事,也为了大隋的家国天下,挑起这个重担!”
  本来刘长恭也想起身,却被他身边的老将再次拉住,只能无可奈何的坐回原位,大帐里也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定兴的身上,期待云定兴的答复话语,而到了这个关键时刻,野心过人的云定兴却突然软了,颤抖着说道:“老夫德薄才浅,难堪重任,陈副使,阴太守,你们还是另择人选吧。”
  李渊阴沉了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陈应良却是心中大急,忙又去搀云定兴,焦急说道:“云老将军,你千万不要谦虚,也千万不能谦虚,这个勤王主帅的位置,只有你坐最合适,还请你莫辞辛苦,挺身而出,担当我们的中流砥柱!”
  “大侄子,应良贤侄,你别逼我了。”云定兴差点没有哭出来,战栗着说道:“老叔我没这个胆量,老叔我连鸡都没有杀过,怎么能挑起这样的重担?你是另选高明,另选高明吧。”
  哭丧着脸拼命摇头,云定兴又在心里嘀咕道:“大侄子,我知道你的目的,可你这次真是找错人了,我一个手艺人,废太子的岳丈,拿什么和李渊这样的关陇门阀对抗?我的靠山宇文大将军又被包围在雁门城里,目前死活不知,现在我敢当这个勤王主帅,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有杀身之祸!”
  看到云定兴的软蛋模样,陈应良心中绝望之余,不死心的还想坚持,那边的李渊却开口了,微笑说道:“好吧,既然陈副使推举云老将军为全军主帅,那我们就都来表一个态吧,愿意推举云老将军为诸路勤王兵马总指挥官的,请站起身来。”
  说罢,李渊很大方的第一个站起了身,见此情景,差不多和陈应良穿一条裤子刘长恭本想也站起身,结果却又被他的族叔刘经业拉了坐下,同时其他的勤王官员也全都是一声不吭,没有一个人肯动弹,整个大帐之内,就只有李渊、陈应良和阴世师三人站立。
  环视了一眼中军大帐后,李渊笑得更加开心,又问道:“还有没有人?还有没有人推举云老将军为全军主帅?”
  “有!还有我!”石破天惊的声音传来,同时还真有一名文职官员站起了身,众人惊讶看去,却见这人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马邑郡丞李靖!
  “匹夫!”帐外的柴绍大怒,差点就想冲进大帐里和李靖拼命。结果旁边的李二再次一把按住柴绍,向柴绍摇摇头,示意柴绍冷静,脸上还带着神秘微笑,开心的神秘笑容。
  与此同时,李渊阴狠的目光也盯到了李靖的脸上,李靖则毫无惧色,只是平静说道:“大使,下官觉得云老将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最起码,他不会把下官麾下的所有通译和向导都强行扣留在自己营内,把其他友军变成了瞎子聋子,仅凭这一点,下官就觉得他更合适。”
  李渊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恶狠狠说道:“老夫是强行扣留吗?老夫是保护这些重要的通译向导,准备把他们打散分派到其他友军的队伍里,为勤王友军提供通译和向导!”
  “希望大使能够说到做到。”李靖冷哼一声,又向在场众人说道:“各位同僚,陈副使和阴太守说得对,无论官职还是年龄威望,云老将军都是最合适的主帅人选,各位同僚不必害怕,有谁认可陈副使和阴太守举荐的,都请站起来吧。”
  李靖都已经豁了出去,可惜他的同僚们却没有李靖这样的胆量,敢在这个要命时刻推举云定兴为帅,全都是一声不吭,纹丝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见此情景,李渊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微笑说道:“看来没有了,陈副使,真是不好意思,包括你我在内,总共只有四个人支持云老将军就任勤王军主帅,这怎么都不算服众啊?”
  陈应良的脸色终于变得铁青了,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候,帐外突然有一名传令兵进帐,在阴世师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阴世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跟着那名传令兵大步出帐,也不知道去了那里,陈应良和李靖在中军帅帐里也顿时变得更加的形单影只。
  空降下来的阴世师突然出了帐,李渊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不肯错过这个大好机会,马上向下面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很自然的,马上就有几个山西官员站了出来,异口同声的推举李渊为勤王诸军的主帅,号令指挥勤王联军,李大使则是满脸惊讶,赶紧摆手说道:“诸位同僚抬举了,李渊有何德何能,如何能当此重任?你们还是另择高明,还请另择高明。”
  假惺惺的推辞,换来的当然是众口一词的推举,几乎所有的山西官员都站了出来,争先恐后的劝说恳求李渊就任勤王总指挥,挑起率领所有勤王军队与突厥决战的重任,刘长恭也在族叔刘经业的拉扯下站了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附和推举李渊为勤王主帅,至于咱们擅长见风使舵的云定兴云老将军,当然是早就站了起来,大声恳求李渊就任勤王主帅,还向李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阿谀谄媚得就象平时在隋炀帝和宇文述面前一样。
  很快的,中军大帐里就只剩下了李渊、陈应良和李靖三人保持坐姿,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支持李渊就任勤王主帅,七嘴八舌又众口一词,坚决恳请李渊担任头领。再三推辞不过后,咱们的李大使也只能是开口表态,犹豫着问道:“诸位同僚,难道你们真的觉得李某适合此职,能够挑起率领你们勤王救驾的重任?”
  “不错!”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道:“李大帅德才兼备,理当统率全军勤王救驾!还请李大帅早登帅位,号令全军!”
  “这……。”李大使表情更加为难了,半晌才说道:“都是你们逼的!众意如此,老夫也只能服从众意了。”
  欢呼声四起,然后自然有人带头喊道:“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
  “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整齐嘹亮的吼叫声有节奏响起,帐内帐外都是如此,咱们的云大将军还呐喊得最为大声。
  “关陇门阀,果然名不虚传啊。”早已重新坐回位置上的陈应良轻叹了一声,又把转到之前突然站起来支持自己的李靖身上,见李靖也是满脸的苦涩,正在无奈的看着自己,陈应良又叹了一声,暗道:“还好,起码证明了李靖和李渊确实不是一路人。”
  “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请李大帅升帐——!”
  更加整齐嘹亮的口号声中,帐外的李二和柴绍当然都笑开了花,迫不及待的开始琢磨如何找陈应良报仇雪恨,帐内的李渊却是摇头苦笑,很是无奈和犹豫的起身离座,慢慢走回了自己之前被陈应良逼着离开的帅椅上,本想坐下,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待到口号声平歇,李渊这才微笑着问道:“各位同僚,那老夫可就要坐了。”
  “慢着!你不能坐!”
  不等众人答应,新的吼叫声突然传来,再紧接着,众目睽睽中,之前不知为何离帐的阴世师突然冲回了帐中,大声吼道:“李大使,很抱歉,那个位置你还不能坐!”
  事发突然,全场大哗,李渊脸上的微笑也顿时凝固,怒视阴世师时,阴世师却举起了手中的两道明黄卷轴,冷笑说道:“李大使,太对不住了,皇帝陛下颁布诏书,已经任命了统领诸路勤王兵马的总指挥官!所以你刚才搞的什么推举,根本没用!别说还不是所有人都推举你做勤王主帅,就算所有人都支持你,现在你也没资格坐上帅位!”


第二百零四章 同路异梦
  阳光透过茂密的丛林,吝啬的洒下一点点光斑,照在到处都是虬绕树根和错乱杂石的森林里,也照在了正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钱向民身上,往日里很是讲究穿着形象的钱向民此刻很难得的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布衣上还到处都是泥土、青苔和污垢,污秽不堪,把本就相貌平平的钱向民衬托得更加猥琐。
  大口喘着粗气艰难行进间,钱向民的脚下不知是绊到了树根还是藤条,突然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正在挥舞着挎刀开路的何二和秦三哥赶紧回头查看情况,又七手八脚的把娇生惯养的钱向民搀了坐起,再紧接着,痛苦而又绝望的哀嚎声音,也再一次在太行山余脉的崇山峻岭之中回荡了起来……
  “我走不动了!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走了!这官我不当了,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想我儿子,我想我媳妇,我想我的爱妾阿汀!我想回家——!”
  “钱参军,钱参军,你冷静点,冷静点!别叫那么大声,小心被突厥的斥候探马听到,要是让他们听到了,我们就完了!”
  “是啊,钱老爷,不能叫了,山里声音传得远,万一有突厥兵进山搜查,听到你的声音就麻烦了。”
  不能怪咱们的钱参军没用无能,是咱们钱参军的运气实在太烂,离开了谯彭隋军的主力队伍先行北上后,咱们钱参军在官道上还算一路顺风,可是过了秀容县后,还没来得及接近忻口,咱们的钱参军就象率领少量骑兵北上抢功劳的李渊李大使一样,无比倒霉的碰上了突厥军队的游击哨骑,被贪图财物坐骑的突厥哨骑追着跑了一百多里,根本就没来得及和忻口的勤王军队会合,被突厥哨骑逼着直接逃向东北方的五台县方向,最后靠着有向导带路和一点点运气,钱参军一行三人虽然侥幸摆脱了突厥追杀,三匹坐骑却先后中箭而死和活生生累死,最后只能靠双腿走路。
  顺便说一句,钱参军一行的三匹坐骑先后倒毙,归根结底也是怪陈应良的吝啬小气,因为根本不看好这次任务,也知道钱参军要走山路带不了坐骑,就舍不得拿什么神骏坐骑给钱参军等人骑乘,只给了钱参军等人三匹驽马代步——比陈应良当年从大兴骑到东都洛阳那匹驽马那要劣上三分,这样的坐骑自然禁不起太多的折腾。
  坐骑都累死了,根本不想当这个差的钱参军当然又想半途而废,可是向导秦三哥仔细辨认了地形后,却告诉钱参军说这里已经是五台县的建安乡附近,距离五台县的县城已经不远,又考虑到后方已经有大量的突厥哨骑活动,钱参军这才又改了主意,领着秦三哥与何二继续往五台县赶来,想在县城里投宿休息,然后再考虑是否越过山脉潜往雁门城。——注意,是再考虑,咱们的钱参军可还没有忠心到那怕牺牲生命也要办成陈应良交代的任务。
  投宿休息的理想很丰满,残酷血腥的现实却很骨感,钱参军一行步行向东,还没来得及看到五台的县城城墙,马上就又遭遇了突厥的游击哨骑,如果不是小匪兵何二机警和秦三哥熟悉这一带的地形道路,及时带着钱参军逃向北面的山林之中,咱们的钱参军肯定就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同时也是到了登上高地时,钱参军等人才目瞪口呆的看到,五台县的县城内部早已经是浓烟滚滚,城外旷野上到处都是百姓尸体,显然已经落入了突厥之手。
  没办法了,没办法进城休息,也没办法走回头路了,别无选择之下,钱参军也只好听了小匪兵何二的建议,干脆直接走山路北上雁门城,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如凶如豺狼的突厥骑兵,说不定还能真的摸到雁门城下,把陈应良的奏章送进城内——还好,奏章没丢,一直被钱参军贴身藏着,干粮和替换的牧民衣服也还在何二与秦三哥身上背着,干粮的数量虽然不多,省着点却还是有希望支撑到赶到雁门城下。
  闲话扯远,言归正传,好说歹说了许久,咱们的钱参军才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停止了哭泣叫喊,抹着眼泪抽泣问,“我们还要走多远,才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休息?”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本地人秦三哥,临时招募来的秦山哥用挎刀指住了前面的山梁,介绍道:“老爷放心,没多远了,翻过了那座山,就是通往我老家滩头村的山路,到了那里路就能好走些,再到了滩头村我们就可以休息过夜,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滩头村是在深山里,应该没突厥去劫掠。”
  绝望的看了一眼那道高耸的山梁,咱们的钱参军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那走吧,何二,你扶着我点。”
  就这样,在小匪兵何二的搀扶下,咱们的钱参军又哭哭啼啼的上路了,一瘸一拐又一步三滑的上路了,时不时的停下来休息休息,也时不时的哀叹当官太难,为了一点少得可怜的薪俸禄米得吃这样的苦,更不断抱怨自己的运气太烂,偏偏碰上了陈应良这样的狠毒上司,无情上官,那副伤心痛苦的模样,连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落泪。秦三哥和何二则是不断的低声安慰,劝说钱参军往好处想,多想想把奏章送进了雁门城里后,会得什么样的丰厚赏赐。
  赏赐再丰厚也和胸无大志的钱参军无关,有家有室的钱参军最大的愿望是活着回家,目前的理想是赶紧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好生休息,也就是靠着这点信念的支撑,咱们的钱参军才总算是勉强翻过了那道山梁,靠着秦三哥的引导,摸到了道路相对比较好走的滩头村小路上。同时小匪兵何二也通过山路上的痕迹判断,认定这条山路在近期没有大量人群行走,钱参军一行这才小心翼翼的转上山路,开始向着秦三哥的老家滩头村行进。
  这条小路确实要比在密林中行走容易一些,钱参军等人的速度也这才好不容易加快了一些,然而往前走了几路后,钱向民等人刚登上山路高处,小匪兵何二无意间回头时,却意外发现山下正有两人尾随而来,山地战经验丰富的何二赶紧低声报警,拉着钱参军藏到路边草丛中,这才仔细打量山下来人,结果让何二松了口气的是,山下的两个男子都是中原装扮,并非突厥士兵或者奇装异服的胡人。但何二还是有些担心,低声向旁边的秦三哥问道:“你地面熟,仔细看看,这两个家伙是否突厥士兵改扮?”
  秦三哥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突然惊叫道:“梁小四!怎么是我们滩头村的梁小四?”
  “是你同村的人?”何二一听大喜,喜道:“太好了,有你的同乡在,这下子我们可以轻松多了。”
  “不会轻松,还会有麻烦。”秦三哥赶紧摇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和这个梁小四在村里是死对头,从小到大不知道打了多少架,他偷看过我嫂子洗澡,往我家的面粉里洒过白灰,还往我家茅坑里砸过石头,有一年我家的核桃长得好,树却在晚上被人突然砍了,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不过我怀疑肯定是这个狗娘养的干的,因为村子里就我和他有仇!”
  听了这话,穷苦出身的何二倒是大点其头,觉得山下的梁小四十分可恨,吃过见过的钱参军却是不以为然,挥手说道:“多大的事?小孩子的时候,那有不淘气的?既然是和你一个村子的人,那咱们也用不着躲了,起来快走,争取在天黑前赶到你的老家。”
  觉得钱参军言之有理,何二和秦三哥便也没有在意,这才离开草丛重新前行,结果这么一来,山下的梁小四和侯君集也终于发现了钱参军一行人的存在,同样被吓了一大跳后,再仔细一看钱参军等人的模样后,梁小四也怒发冲冠的骂了起来,“秦小三!怎么是这个狗娘养的?”
  侯君集惊问梁小四发怒的原因,梁小四则如实说道:“他和我是同村的人,不过我和他是死对头,这个王八蛋,偷摸过我妹妹,往我家里水缸里撒过尿,在我家门前泼过粪,前几年我家的麦垛被人烧了,我一直都怀疑是他干的!从小到大,我和他不知道打过多少架!”
  流氓地痞出身的侯君集可没钱参军那样的胸怀度量,一听自己的向导吃过这样的亏,马上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一挥手说道:“那好,一会追上了他,就把他干掉,给你出气!本官可是唐国公的侍卫,杀这么一个小草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深恨秦三哥入骨的梁小四一听大喜,忙不迭的道谢之余,赶紧与侯君集一起加快脚步去追秦三哥等人,确实不把钱参军等人放在眼里的侯君集还真的做好了杀人准备,然而当好不容易追近了距离后,侯君集却又马上傻了眼睛,因为侯君集这才看清,钱参军一行三人竟然都带着雪亮的垮刀,自己和梁小四即便都有武器也是二对三,真动起手来只有自己这边吃亏的份。
  与此同时,何二也发现了侯君集等人来意不善,赶紧拔出挎刀,警惕的打量侯君集和梁小四,那边秦三哥则是和梁小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口就骂道:“狗娘养的!”
  “你他娘的骂谁?”梁小四更是大怒,二话不说就去拔刀,这边秦三哥也立即拔刀,更加破口大骂,梁小四忍无可忍又仗着有侯君集帮忙,大吼一声就冲了上来,笨手笨脚的来砍秦三哥,结果却被跟着马三宝学了不少武艺的何二飞起一脚踢中胸口,踹了一个四脚朝天,然后何二又一步上前,一脚踏中梁小四拿刀的手,把刀架在梁小四的脖子上,冷冷看着侯君集,以示威胁之意。
  “会家子!”目前还在靠吹牛拍马屁吃饭的侯君集虽然武艺低微,没吃过猪肉却也好歹见过猪跑,马上就看出何二有些武艺,身手具体有多高看不出来,但肯定比自己强!——所以侯君集拔到了一半的挎刀又马上插了回去。
  “哎呀,打什么打?”心肠勉强还算好的钱参军开口了,好心说道:“躺在地上的小兄弟,你和秦小哥的事,秦小哥刚才也对我们说了一点,你们都是一个村的人,过去那些恩怨还计较什么?算了都过去了,就当把以前的事都忘了算了。”
  势不如人,刚才还吹嘘要给向导报仇的侯君集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点头说道:“这位兄台说得对,梁兄弟,你和秦兄弟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计较了,过去的事,就让他全部过去吧。”
  何二的刀架在脖子上,梁小四当然不敢有半点异议,只能是乖巧的赶紧答应,何二冷哼了一声,这才收回了刀,那边钱参军又向侯君集拱手问道:“这位兄弟,敢问你的高姓大名,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在下侯君集,从五台县来,突厥打下了五台城,准备到滩头村去躲避战火。”侯君集拱手还礼,又反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的高姓大名,到何处去?”
  “我叫钱向民,到……。”钱参军也不算太傻,及时改了口,道:“也是到深山里的滩头村去躲避战火。”
  “是吗?那太巧了,那么钱兄,我们同路如何?”侯君集假惺惺的问。
  钱参军本想答应,但是看到了仍然还在怒目对视的秦三哥和梁小四,钱参军还是改了主意,摇头笑道:“算了,我和你的向导正好是仇人,走在一起说不定又会起冲突,还是分开走吧。你们年轻脚步快,先请,我们滩头村见。”
  听了钱参军这话,侯君集倒也没有客气,领了梁小四就先走了,已经四十多岁的钱参军则领着秦三哥与何二随后而行,彼此间距离很快就重新拉开,也是到了这时候,何二才向钱参军提醒道:“参军,刚才那个叫侯君集的,好象没说真话,他说是从县城逃难来的,可我们两天前就看到县城已经被烧了,他要是从城里逃出来,应该早就走在我们前面了,怎么会走在我们后面?”
  “管他!”这是钱参军的大咧咧答复,“管他那来的,只要他不是突厥就行。”
  与此同时,梁小四也向侯君集问起刚才为什么不帮忙,侯君集则把眼睛一鼓,没好气说道:“帮忙?没看到他们是三个人,我们是两个人?还有,刚才那个叫何二的小子,明显是练过武的,武艺说不定还在我之上,怎么和他们打?”
  “那我就白给他们打了?”梁小四哭丧着脸问道。
  “急什么?”侯君集冷冷说道:“正面打不过他们,我们可以从背后来阴的,只要先干掉那个叫何二的会家子,想宰你那个仇人易如反掌。”
  喝住了自己的向导,侯君集又在心里琢磨,暗道:“刚才那个钱向民,到底是从那里来的,来这里干什么?他说他是五台县的人,可我的口音不是本地口音他都听不出来,很明显他也不是五台县的人,他为什么要对我说假话?”
  就这样,抱着同样目的却互相不知道对方底细的两行人继续上路了,年轻力壮的侯君集一行走在前面,带着钱参军这个拖累的何二等人走在前面,彼此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两里内,而到了天色微黑的时候,侯君集和梁小四首先转过了一个山坳,然后突然停住,许久都没有动弹,钱向民等人觉得奇怪,赶紧追上来时,却也和侯君集等人一样呆住。
  呆住的原因是秦三哥和梁小四共同的老家滩头村,位于一个盆地内的滩头村此刻已经是处处焦黑,房屋全部都已经夷为了平地,还连黑烟都看不到一点,很明显已经被破坏了一段时间,然后秦三哥和梁小四几乎同时一声喊,双双冲向了自己的家乡,侯君集赶紧跟上,钱向民与何二对视了一眼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跟着两个向导进到村内,村子里没有半点人烟,只有几具尸体躺在地上,秦三哥和梁小四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何二则和侯君集分别找了一具尸体蹲下检查,寻找各种线索分析判断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然后很快的,何二就又奔回了钱向民的身边,低声说道:“参军,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应该还没有超过三天,应该是突厥干的。”
  “突厥?”钱参军的小脸有些变色了,赶紧打量着左右低声问道:“你肯定是突厥?”
  “当然是突厥。”何二低声答道:“这一带的大隋军队肯定全去勤王了,那有时间到这深山里打家劫舍?再说了,我们的官军来征粮,把粮食拿走就是了,又何必用得着屠杀全村,还把村子全烧了?”
  何二的话有些武断,但也还是把钱参军吓得是小脸苍白,赶紧左张右望的打量周围环境,生怕杀人不眨眼的突厥兵突然从那个犄角旮旯冲出来,结果是突厥兵没找到,却先听到了梁小四的哭声,钱参军、何二和侯君集循声找去,很快就看到梁小四正跪在一个院里,在几具烧得漆黑的尸体前放声大哭,侯君集忙进去安慰,钱参军和何二也赶紧寻找秦三哥,结果却在梁家的斜对门就找到了秦三哥的家。
  秦三哥的家当然也被烧成了一片残垣断壁,然而却没有听到秦三哥的哭喊声,只看到秦三哥在废墟里翻找,钱向民和何二知道他在寻找亲人的尸身,便也没去打扰,只是帮他抬起被烧塌的房梁,翻找房梁的灰烬,结果翻找了许久后,秦三哥这才抬起头来,很纳闷的说道:“怪了,我哥和我嫂他们呢?还有我的小侄子呢?到那里去了?”
  “你家有几口人?”何二问道。
  “我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只有我哥我嫂,还有一个小侄子。”秦三哥如实答道。
  “两个可能,一是被突厥抓了,二是带着你的小侄子逃了。”当过土匪的何二在这方面倒是很门清,马上就指出道:“你哥和你嫂子都是青壮,发现突厥来了肯定跑得很快,就算被突厥拦住也一般都是抓去当苦役,突厥不会轻易杀害这些壮劳力,所以你放心,只要村子里没有他们的尸体,他们就一定还活着。”
  秦三哥一听大喜,赶紧又借着月色去村中查看尸体,滩头村是个小村,秦三哥没花多少时间就看遍了村里的尸体,然后欢呼道:“地上没有我家的人,我哥他们肯定是跑了。”
  “你小声点!”钱参军快步冲上去,一把捂住了秦三哥的嘴巴,低声喝道:“不要大声说话,突厥说不定还没走远,要是把突厥引来,我们就死定了!”
  秦三哥一惊,赶紧闭上嘴巴,然后又满脸疑惑的说道:“突厥是怎么找到我们这个村子的?我们滩头村离五台县很远啊?五台县那边的突厥,应该找不到这里来啊?”
  听到秦三哥这话,好歹不算吃干饭的钱参军也是一楞,然后赶紧一把抓住秦三哥,吩咐道:“快,带我们去这个村子通往雁门城的山路,我们去那里看看情况。”


第二百零五章 中原奸细
  滩头村距离雁门城比五台县更近,路也更好走,这点钱向民是早就从秦三哥的介绍中知道的,现在滩头村已经被突厥军队焚毁,从五台县到滩头村的山路上却没有发现突厥军队行军的痕迹,好歹也在军队里厮混了几年的钱向民当然得怀疑焚毁滩头村这些突厥是从雁门战场来的。
  结果被钱向民的乌鸦嘴言中,来到了滩头村通往雁门城的山路上后,尽管天色已黑,但仅凭着月光,钱向民与何二等人就发现了明显的突厥军队行军痕迹,还发现了一些破烂杂物,比方说撕破的妇女衣服、摔碎的茶壶茶碗和洒落的谷粒,又证明了突厥军队是带着从滩头村洗劫的物资走这条路返回雁门城。见此情景,咱们的钱参军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哀号道:“完了,突厥知道这条路,我们去不了雁门城了。”
  何二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因为突厥军队既然知道这条山路,在巡哨巡逻时自然要注意这条山路的动静,说不定还会安排斥候在路上设伏防范,自己和钱向民想要再走这条路去雁门城,不仅没有什么可能,很还可能送命。不过何二也不死心,又转向秦三哥问道:“三哥,除了这条路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小路可以摸到雁门城下?”
  “还有。”秦三哥的回答让何二喜出望外,秦三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里还有一条小路可以到雁门城,那条路很偏僻,连本地人都有很多不知道,不过走那条小路去雁门城要远一些,路很难走,还很危险,我们村子里有人走那条路去采药,还有从悬崖上摔下去摔死的。”
  “没事,只要能到雁门城就行。”何二大喜,忙对钱向民说道:“钱参军,你别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就走那条小路去雁门城。”
  钱向民可没有何二那么高兴,只是小心翼翼的向秦三哥问道:“那条路摔死过人,有那么危险?”
  “很危险。”秦三哥点头,解释道:“走那条小路,有两处的悬崖根本没路,只能用绳子拴着腰慢慢往下爬,我们村里的人,就是因为绳子被石磨断摔了下去,摔得连白脑浆都喷了出来,死得惨极了。”
  钱参军的胆量大家都知道,听到了秦三哥这么描述后,咱们的钱参军马上就有些心惊胆战,再稍一思索后,咱们的钱参军干脆又打起了退堂鼓,小心翼翼的说道:“何二,三哥,要不咱们算了,别去雁门城了,太危险,我不敢去。”
  “不去了?”何二和秦三哥同时火大了,何二抢着说道:“钱参军,你开什么玩笑?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你又不去了,我们回去怎么向陈副使交代?”
  “是啊。”秦三哥也愤怒说道:“钱老爷,我为了给你带路,可是辞去了商号里的差使,你现在走到这里又不去了,那陈老爷答应我的赏赐怎么办?你给?”
  “可是太危险了,我不敢去啊。”胆小如鼠的钱参军又哀号了起来。
  “钱参军,我们现在没回头路走了。”何二劝道:“到处都是突厥,我们的干粮最多只够吃两天,滩头村又被烧了,我们如果不去雁门城,不是饿死就是被突厥杀死,根本没路可走,只有去雁门……,什么人?!”
  劝说着,何二突然大叫一声,然后马上拔出挎刀跳起来,也把咱们的钱参军吓得马上躲到何二背后,何二则又冲着一处草丛吼道:“别想躲,我看到你了!滚出来,不然我过去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何二的威胁起到了作用,草丛蔟蔟作响间,侯君集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摆着手说道:“别误会,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我是看到你们都往这边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跟了过来,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
  “你听到了什么?”何二恶狠狠的问道。
  侯君集本想耍赖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可是又怕被何二识破,激怒了身手远比自己好的何二,灵机一动间,侯君集干脆拱手说道:“不瞒你们,我都听到了,钱参军,何二兄弟,你们是要去雁门城对不对?我帮你们,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也去?你不怕死?”钱向民大奇,忙问侯君集的具体身份,侯君集则给自己捏造了一个五台县衙役的身份,说明自己是为了躲避战火,跟着朋友梁小四来这滩头村避难,不曾想却碰到滩头村被突厥焚毁,又无意中听到了钱向民的身份和来意,决心以一个大隋吏员的身份帮助钱向民同去雁门城。
  从没到过五台县的钱向民对侯君集不做任何怀疑,只是又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去雁门城,你就不怕死?”
  “小的当然怕死。”侯君集嬉皮笑脸的说道:“不过小的知道参军你是一个大官,所以小的就不怕了,小的之前只是一个小小衙役,这次县城也被突厥打下了,小的将来能不能保住饭碗还不知道,但小的知道,如果小的能抱上钱参军你的大腿,就一定能保住饭碗,说不定还可以混得更好。”
  “多带一个替死鬼也不错,替死鬼越多,本官就越安全。”钱参军心中琢磨,迅速拿定了主意,马上就笑道:“那好,既然你有这胆量,那本官就带上你,你也放一百个心,只要你能保护着本官平安抵达雁门城,本官亏待不了你。”
  “多谢参军大人,从现在开始,小人的命就是你的了。”侯君集很欢喜的稽首行礼,心中则狞笑道:“参军?雁门城?看来咱们的目的八成是一样的了,很好,看我在路上怎么收拾你!”
  还好,咱们的糊涂参军钱向民身边还有一个比较精细的何二,赶紧低声提醒钱向民不要轻易相信外人,咱们的钱参军在心里则另有大算,所以不仅没听何二的逆耳忠言,还亲自搀起了稽首行礼的侯君集,与嘴皮子活泛的侯君集很快就打得火热,期间侯君集又乘机套话,打听钱向民的来意身份,钱向民也如实相告,而侯君集一听钱向民是陈应良的麾下官员,当然更是大喜过望,对钱向民益发的恭敬奉承,然后又主动提出去劝说梁小四也同去雁门城,巴不得替死鬼越多越好的钱向民也更是欢喜,一口答应。
  侯君集很快就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选择,他雇来的梁小四竟然没有走过另一条潜往雁门城的偏僻小路,庆幸自己洪福齐天的同时,侯君集又赶紧把自己和钱向民交涉的情况告诉给了梁小四,要求梁小四替掩护身份,又答应到了雁门城后就干掉秦三哥给梁小四出气,梁小四也知道现在已经是没有后退道路,只能继续向前,便也答应了侯君集的要求,还答应假装与秦三哥和解,骗取钱向民等人的信任。
  就这样,在村中露宿了一夜后,次日清晨,在村子里收集了足够的绳索,钱向民和侯君集等人就又出发赶往雁门城了,结果也正如秦三哥的介绍,另一条小路果然十分偏僻隐蔽,也没有发现突厥军队出没的痕迹,但是又崎岖难行得十分可怕,路径已经只有微迹可行,路上还不是翻山越岭就是穿行森林溪流,中午时很被迫在水里走了好几里路,也亏得秦三哥曾经两次走过这条小路,对地形还算熟悉,否则就连另一个向导梁小四也得在深山里迷路。
  小路如此复杂难走,侯君集也很聪明的放弃了在路上干掉钱向民等人的打算,像模像样的与钱向民等人齐心协力,携手并进,还主动背着娇生惯养的钱向民走了相当不短的路,把钱向民感动得赞不绝口,也让比较单纯的小匪兵何二放下戒心,开始相信侯君集是真心投靠钱向民,惟有秦三哥和梁小四这对死对头还是互相不肯理会,好在也再没有冲突。
  必须要用绳索才能下山的路段来了,干掉钱向民等人的最好机会也来了,可是看到悬崖下的茫茫林海和远处的崇山峻岭,侯君集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要是在动手时误伤到了秦三哥这个向导,这辈子说不定都走不出这片山林了。别无选择之下,侯君集只得又把娇生惯养的钱向民背到了身上,在同伴的帮助下慢慢下山,最终也把钱向民安全送下了悬崖,钱向民当然是感激不尽,侯君集却是万分郁闷,暗道:“老子到底是李大使的部下?还是他陈应良小贼的走狗?”
  就这样,经过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不止一次遭遇可能送命的毒蛇猛兽,足足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干粮也快要吃光的时候,唯一知道路径的秦三哥才指着前面的山梁说道:“过了这座山就是雁门城了,在山顶上还可以看到雁门城的情况。”
  全都已经筋疲力尽的钱向民和侯君集等人有气无力的欢呼,然后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前行,乘着天色还没黑,赶紧向那道山梁行进,期间山里人出身的秦三哥还在小溪里捞到几条鱼,分给了众人生吃充饥,同时秦三哥还十分难得的把生鱼递到了死对头梁小四的面前——毕竟同生共死了两天时间,本性还没象陈丧良那么丧尽天良的秦三哥对梁小四的仇恨早没那么强烈。
  很可惜,秦三哥的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面无表情的接过了生鱼后,一边啃着生鱼,梁小四又无比怨毒的看了秦三哥一眼,心中尽是怨恨,“为什么我家人都死绝了?你家里的人能跑掉?”
  天色全黑时,钱向民等人终于还是到了那道山梁的山下,休息了一段时间恢复了一些体力,又确定了山上没有突厥士兵,钱向民等人才又慢慢的向着山上攀爬,好在这段时间天旱无雨,月色甚明,在不敢打火把的情况下,钱向民等人仍然还能看清道路,十分艰难的向上攀登,结果到了三更过半时,钱向民等人终于还是爬上了山顶,也居高临下的亲眼看到了雁门战场的情况。
  山下的情景让钱向民等人再次大吃一惊,滹沱河下游以北的雁门城虽然还安然无恙,可城外的四周旷野之上,滹沱河的两岸,密密麻麻的却全都是突厥军队的军帐,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把小小的雁门城团团包围,突厥的营火将郊野映得一片通明,有如白昼,更加密集的突厥军旗被山风吹动,如同大海的波涛一般的起伏荡漾,无边无际。
  见此情景,不要说胆小如鼠的钱向民钱参军了,就是地痞流氓出身的侯君集也是脸色苍白,喃喃说道:“这么多突厥军队,我们怎么进雁门城啊?”
  “有办法进去!”何二突然开口,指着雁门城南面被火光映得通明的滹沱河沉声说道:“那条河就在雁门城的旁边,我们这里又是在上游,下山后马上下到河里,就可以顺流游到雁门城下,然后就可以进城了。”
  “好主意!”钱向民的眼睛亮了,喜道:“我会水,上次在通济渠遇到瓦岗贼被吓过一次后,为了预防万一,我花大力气学了游泳,水性还算不错,有把握游到雁门城下。何二,秦三哥,你们会不会水?”
  “我会。”秦三哥抢着回答,何二则微笑说道:“参军忘了,我在被三宝哥救出贼巢前,就是靠打劫通济渠吃饭,还能不会水?”
  痛哭了好几天的钱向民终于露出了些笑容,又问侯君集和梁小四是否会水性时,梁小四倒是点了点头,侯君集却哭丧着脸说道:“我不会,我没学过游泳。”
  “没事,我让何二带着你。”钱参军还算讲义气,马上就说道:“来的路上你帮我,现在该我们帮你了,何二是靠水上吃饭,水性好,带着你照样可以进雁门城。”
  侯君集一听大喜,赶紧点头答应,然后钱向民和何二又稍做商议,赶紧把最后的干粮分给众人食用,尽最大可能补充体力,然后利用夜色掩护立即下山,乘着夜色还深摸往那条关系成败的滹沱河,期间钱向民自然少不得仔细检查陈应良的奏章,好在包裹奏章的油纸还没破,防水不成问题,倒也用不着担心被水浸湿。侯君集则也找机会对梁小四单独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路上手笨脚笨的钱向民没少摔交跌倒,但为了抓住夜深机会,也为了惊动山下巡逻的突厥士兵,钱向民破天荒的没有叫苦喊冤,咬着牙齿只是坚持,靠着何二和秦三哥的帮助,也借着月光和火光的照明,终于还是在四更即将过半时下到了山下,来到了距离滹沱河只剩下两里左右的草丛中。
  这是决定生死成败的两里路程,滹沱河的两岸突厥军的巡逻哨队打着火把来往不绝,彼此间距离极近,钱向民等人冲向河水的路上只要稍有闪失,就可能马上被突厥哨兵包围,或者乱箭射死。为了保险起见,钱向民、何二和秦三哥只能是赶紧低声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利用突厥哨队来往巡逻的空歇,以爬行的办法摸到河边。然而商量好了办法后,钱向民刚回头去想对侯君集交代,却愕然发现侯君集和梁小四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侯君集呢?他们那去了?”秦三哥和何二也是满头雾水,左寻右找都找不到侯君集和梁小四的影子,又不敢出声喊叫,同时时间也不等人,钱向民等三人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决定不再理会他们,赶紧乘着两支突厥哨队交叉走开的空隙,钻出草丛爬向滹沱河。
  时间宝贵,钱向民等人爬得很快,转眼就爬出了两百多米,然而就在这时候,两块石头突然从身后飞来,先后落到了钱向民等人的身旁发出声响,钱向民等人大惊,赶紧回头,却见之前突然失踪的侯君集和梁小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山坡上,还又扔来了几块石头制造声响。尽管天色还很黑,距离也有些远,钱向民等人却仿佛还是能够看到,侯君集和梁小四脸上的狰狞笑容。
  侯君集和梁小四故意制造出了的声响还是吸引了突厥巡逻队的注意,发现情况不对,之前交叉走过的两支突厥巡逻队都回头向钱向民等人冲了过来,见此情景,侯君集脸上顿时尽是狞笑,暗道:“二公子,我给你报仇出气了,你要重赏我啊。李大使,你也放心,我不但会水,水性还非常好,我身上还藏有干粮,在山里躲一天我就到更上游去顺流而下,给你送信。”
  狞笑间,一件怪事突然发生,爬在地上的钱向民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侯君集和梁小四大喊大叫,话语侯君集和梁小四还根本听之不懂,侯君集不由一楞,暗道:“他在说什么话?”
  侯君集听不懂钱向民说的话,快步冲来的两支突厥巡逻哨队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太君,别开枪,我是良民,抓住那个八路!抓住那个土八路……。”哦不,打错了,是这句……
  “我是可汗的使者!抓住那个人,抓住那个中原奸细!他是中原的奸细!他是中原的奸细!”
  听到钱向民字正腔圆的突厥语,又顺着钱向民的指点看到了山坡上的侯君集和梁小四,两支突厥哨队毫不犹豫,马上就怪叫着冲向侯君集二人,把侯君集和梁小四吓得是魂飞魄散,赶紧掉头就往山上跑,突厥巡逻队也立即下马追上了山,侯君集拼命的哭喊大叫,“你们怎么来抓我?抓山下那些人啊,我是好心给你们提醒,你们怎么还要来抓我?”
  很可惜,侯君集嚷嚷的话突厥士兵根本就听不懂,追得也更快更紧,而乘着侯君集和梁小四两人吸引了突厥哨队的注意力后,钱向民、何二和秦三哥也快步冲向了前方的滹沱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以这辈子从没有过的速度冲向滹沱河,更远处的突厥哨队虽然发现不妙,又左右包夹的冲来,但距离毕竟远了一些,没能及时拦住冲向河里的钱向民等人……
  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三朵鲜艳的水花在流量颇大的滹沱河中绽放,左右包夹冲来的突厥哨队赶到现场时,滹沱河中的波涛已经平息,钱向民三人也已经不见了影子。


第二百零六章 雪中送炭
  隋炀帝觉得自己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皇帝了,从小就命苦,生下来头上就有哥杨勇挡道,好不容易扳倒了这个废物哥哥当上太子,却因为管不住下半身的某个部位,差点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坎坷命运让人神伤——至少隋炀帝自己觉得神伤。
  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帝后,命更苦,辛辛苦苦的开运河、创科举、建新都、征安南收台湾、亲征吐谷浑开疆拓土又打通丝绸之路、三征高句丽消弭东北隐患,桩桩件件那一样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可治下的老百姓却偏偏不明白这些事的重要性,偏偏要高唱着什么《无向辽东浪死歌》举旗造反,扯自己的后腿掣自己的肘,一点都不理解自己为国为民的苦心。
  这些还不算,更命苦的还在后面,隋炀帝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北巡一下长城检查一下边防,一向交好的东突厥可汗始毕、还是自己的堂妹夫始毕,怎么就会带着他的全部家当二十几万突厥铁骑来找自己的麻烦,还在突厥内部公开扬言要自己的命,如果不是堂妹义成公主顾着娘家,偷偷派人提前报警,自己早就已经把命丢在雁门关外了。
  即便是这样,当时的情景也是千钧一发,二十几万突厥铁骑铺天盖地的涌来,最危险时突厥的弓箭都已经射到了隋炀帝的面前,把青年时带兵打过不少仗的隋炀帝都吓得是魂飞魄散,一度抱着小儿子杨杲失声痛哭,如果不是随行护卫的将士死战殿后,隋炀帝也许都没机会逃回雁门城闭门死守。
  可即便逃进了雁门城,似乎也只是死刑缓期执行而已,二十几万突厥把雁门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城中守军只有一万七千人,守城武器奇缺,只能是拆除民房取木铁赶造守城器械;粮草只够支持二十天,不得不把粮草集中起来统一发放,为了节约粮食削减百姓的口粮,做好宰杀御林军战马充饥的准备;为了鼓舞士气,隋炀帝不得不亲临城头检阅守城军队,许下重赏鼓舞士气,也不得不违心的接受小舅子萧瑀的建议,下旨赦免高句丽国王高元的不肯朝贺之罪,不再发起第四次高句丽之战。
  再怎么的负隅顽抗,光靠雁门城里现有的力量也无法抵达二十几万突厥的围攻,为了征调南面的军队来援,隋炀帝除了派出死士冒死突围求援外,再有就是把诏书绑在木头上,放在滹沱河里顺河漂下,期盼能够有人发现,交给官府明发天下,召集天下兵马北上勤王。
  死士派出去了,在突围过程中死伤惨重,有没有人能够成功突围不知道,浮木也放出去了,有没有被军民百姓也无法知道,突厥攻城猛烈,连日不休,守城将士死伤惨重,守军和粮食一天比一天少,援军却还是连一点影子都还看不到,隋炀帝也一天比一天的恐惧与伤心,不敢想象雁门城破之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是被突厥抓到沙漠上去吃风喝沙,受尽屈辱?还是被乱刀砍死,凌迟分尸?
  度日如年之下,又是一天在攻防激战中过去,算算日子已经是被包围的第二十六天,援军却还是不见半点影子,粮草却已经接近告罄,入夜的时候,饱受心理煎熬之下,种种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让隋炀帝忍不住又在随驾百官面前失声痛哭,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哭喊道:“援军为什么还没有来?朕的援军为什么还没有来?是朕的诏书没能送出去,还是朕的臣子都不认朕这个皇帝了?为什么还没援军的消息,为什么还没援军的消息?”
  面对失态痛哭的隋炀帝,随驾百官除了柔声安慰之外,再无任何办法,丧尽天良陈丧良的死对头萧瑀萧国舅最会说话,安慰道:“陛下请放心,且不是勤王诏书一定能够送出去,就算有所闪失,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三晋之北的官府军队也该探得消息了。陛下你的亲戚,河东山西慰抚大使唐国公李渊,还正好就驻扎在太原城内,与雁门关近在咫尺,收到消息后,他的麾下队伍一定会立即赶来雁门勤王,陛下只管安心等待佳音即可。”
  “萧国舅言之有理。”右相苏威也说道:“唐国公素来忠勇,治所又与雁门城最近,收到消息后,一定会尽提麾下兵马北上勤王,只要他的军队到了,就算一时半会解不了围,也能迫使突厥分兵抵挡,使陛下鸾驾面临的压力大减,为陛下争取到更多援军抵达雁门战场的时间。”
  萧瑀和苏威开了这个口,包括陈应良的靠山裴矩和裴蕴也是纷纷附和,都觉得李渊一定能第一个抵达雁门战场勤王——因为李渊的距离确实最近,按理来说肯定是他最先来增援。好说歹说之下,隋炀帝才停止哭泣,抹着眼泪抽泣道:“希望李爱卿能以朕的安危为重,尽快出兵北上来援,替朕分担一下压力。朕也不指望他能杀退突厥,只要他能尽快赶到,替朕、也替朕的守城将士分担一下压力。”
  “陛下放心,唐国公忠心赤胆,日月可鉴,定能迅速前来,勤王救驾。”萧瑀、苏威和许多的文武官员都是这么说,这才终于让隋炀帝停止了抽泣。
  夜色渐深,隋炀帝回到雁门城里唯一没被拆去房梁房门的房屋休息去了,随驾文武也纷纷散去,各回住地露宿休息,陈应良的老伯乐樊子盖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地露宿,却在拆去了房顶的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星空发呆,好不容易勉强入睡,却又马上惊醒,最后到了四更左右后,年过七旬的樊子盖干脆披衣起身,领了两个亲兵登上城墙,巡视城防情况。
  空气中弥漫着尸臭的味道,遍布箭痕石伤的城墙上满目创痍,无数的士兵和衣枕戈露宿在城墙顶上,疲惫不堪的鼾声此起彼伏,负伤的士兵在人群中有气无力的呻吟,守军哨队打着火把在城墙上来往巡逻,很少发出响动,士气明显可以看出不够振作。见此情景,樊子盖除了心疼之外,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个自己亲手提拔的年轻小辈,忍不住叹道:“要是那小家伙也在就好了,有他在,起码可以想办法鼓舞一下士气……。”
  “樊尚书,你在说谁?”身后传来了来护儿的声音,樊子盖回头看去时,却见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领着几个亲兵,不知何时也来到城墙上巡城,还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近处。
  “没说谁,就是感叹一下。”性格务实的樊子盖不喜欢说不可能实现的话,直接摇头,又向来护儿低声问道:“怎么样?白天的伤亡情况如何?”
  “阵亡了五百多名将士,比昨天多了近百人。”来护儿低声回答,又道:“受伤的也比昨天多了两百多人,口粮逐渐不足,伤兵越来越多,守城物资越来越少,突厥如果再这么猛攻下去,伤亡数字只会越来越大。”
  打过东都保卫战的樊子盖脸色有些阴郁,半晌才低声说道:“这话千万别对陛下说,他已经快崩溃了,再听到这样的话,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来护儿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说道:“我当然不会说,晚上朝会的时候,在陛下面前,我有句话也没敢说。”
  “什么话?”樊子盖低声问。
  “唐国公短时间内很难给我们分担压力。”来护儿低声说道:“突厥没有彻底合围雁门城前,我麾下的斥候曾经走滹沱河对岸的小道抵达崞县,探得了那里的敌情,突厥分兵大约五万左右包围了崞县,所以唐国公就算及时来援,也必须先干掉崞县的五万突厥才能继续北上雁门关,期间还不能排除突厥分兵增援崞县的可能。而至今为止,我军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突厥分兵西进动作,足以说明唐国公和其他勤王队伍还没有威胁到崞县突厥军队,突厥军队用不着南下增援,我们在短时间内也无法获得来自唐国公的援救。”
  樊子盖的脸色更是阴郁,又过了许久才点头说道:“你没说这话做对了,这件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会动摇军心,涣散士气。”
  来护儿点头,又轻叹了一声,刚想结束与樊子盖的谈话,眼睛却突然一亮,因为来护儿突然看到——滹沱河上游那边,忽然有许多的火把闪动,火光还十分的缭乱,明显出了事,来护儿不敢怠慢,赶紧提醒樊子盖也去注意那个方向,樊子盖看到也知道情况不对,忙与来护儿赶紧来到雁门城的东南角,居高临下的观察敌情。
  突厥军队那边确实出了事,很多的突厥士兵打着火把沿河而下,大呼小叫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同时还有突厥士兵对着河中放箭,看到这点,战场老麻雀来护儿马上就猜到了大概原因,惊道:“河里有人,河里有人,还很可能是我们的人!快,准备火把和绳索,我们的人要从河里来了。”
  被来护儿言中,当隋军士兵七手八脚的准备好了火把与绳索后,滹沱河里果然先后爬出了三个湿淋淋的男子,以爬行的姿态躲避突厥羽箭,飞快爬向有着滹沱河的雁门城南门,见此情景,樊子盖和来护儿都是激动难当,知道定是勤王援军的喜讯,然后性如烈火的樊子盖干脆探出了头去,大吼问道:“你们那里来的?”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樊子盖的高大身躯和雪白须发,也让城下的来人一下子认出了樊子盖,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在城下响起,“太好了!是樊留守!是樊留守!樊留守,快放绳子,我是钱向民,我是钱向民啊,你见过我的!”
  “钱向民?”樊子盖先是一楞,然后难以置信的吼叫了起来,“你是飞来的?你不是到了陈应良的帐下效力吗?怎么会来这里?”
  “是陈副使派我来的!陈副使的勤王大军,已经到了!樊留守,你快放绳子啊,有什么话我上去了再和你说!”
  不用说,全城轰动,整个雁门城全城轰动!当看完了钱向民用油纸包裹又藏在盒子的陈应良奏章后,来护儿激动得仰天大吼,咆哮天佑大隋,樊子盖七十多岁的人,竟然也激动得放声大哭,抱着钱向民放声大哭,嚎啕吼叫,“老夫没看错人!老夫没看错人!当年老夫破格提拔的陈小子,果然和老夫一样,都是宁可牺牲了性命,也要以陛下和国事为重的人!”
  如雷的欢呼声四起,不久前还是死气沉沉的雁门城头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大,被惊醒的守军士兵得知是援军消息送达,无不加入欢呼雀跃的行列,惊醒了全城军民百姓,也惊醒了正在梦中饮泣的隋炀帝,还有与他睡在一个被窝里的箫皇后。而当隋炀帝知道情况原因后,也和樊子盖一样的张口结舌,放声大吼,“陈爱卿的援军到了?他在中原,中原啊!他是飞来的?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更不用说,尽管天色才刚刚微明,披衣起身的隋炀帝马上就召见了正八品的芝麻绿豆官钱向民,还有小匪兵何二和山里人秦三哥,收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一个比一个来得快,齐聚一堂共迎喜讯。而当隋炀帝飞快看完樊子盖亲手呈上陈应良的出师表后,也激动得又一次放声大哭,泣不成声,嘴里翻来覆去只是一个词,“陈爱卿,陈爱卿,陈爱卿……。”
  忘情欢呼的同时,随驾的大隋文武官员自然是七嘴八舌的问起谯彭援军已经到了何地,又为了什么来得如此之快,钱向民则是如实回答,说是自己与陈应良分手时,谯彭隋军已经到了祁县,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勤王大军的兵力集结地忻口,又说谯彭隋军能够到得如此之快,是因为当时陈应良正在率军攻打瓦岗寨,接到勤王诏书后马上从白马渡过黄河,一日行军上百里,所以才能到得这么快。同时钱向民少不得说了一些陈应良在路上放声大哭,日夜焚香祷告上天保佑隋炀帝安全之类的话。
  当然,钱向民也少不得夸耀一下自己的忠心,说是突厥拦路,谯彭隋军没有一个人敢来雁门城送信,惟有自己主动请缨,自告奋勇,途中经历了无数九死一生的危险,好几十次差点葬身于毒蛇猛兽之口,这才把陈应良的来援奏章送到隋炀帝面前。
  钱向民很不要脸的自吹自擂还是收到了不少回报,看到钱向民身上被草木荆棘挂成条状的破烂衣衫,又看到钱向民已经露出两个大脚指的鞋子,还有钱向民脸上身上的血痕,隋炀帝干脆亲自离座,亲自搀起了稽首行礼的钱向民,抚摩着钱向民身上的伤口,哽咽说道:“钱爱卿,辛苦了,你和陈爱卿一样,都是朕的股肱之臣,都是对朕忠心不二的股肱之臣!”
  山呼万岁,文武百官无不向隋炀帝欢呼道喜,其中来护儿还激动说道:“有希望了,有希望迅速逼迫突厥分兵了,陈副使麾下的主力精锐都来了,再加上唐国公的麾下队伍,和包围崞县突厥军队有得一战,只要他们能够联手打败崞县的突厥分兵,雁门这边的突厥马上就不敢全力攻城了!”
  听到来护儿这话,唯一没怎么大声欢呼的萧瑀萧国舅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忙上前向钱向民问道:“钱参军,唐国公的太原队伍到那里了?是否已经到崞县了?”
  “唐国公的队伍?他……。”钱向民先是一楞,刚想如实回答时,却又赶紧闭上嘴巴——芝麻绿豆官钱向民可不敢象丧尽天良陈丧良那样,有胆子往死里得罪一个关陇大门阀。
  “你怎么了?”萧国舅很奇怪的追问,“唐国公的队伍到了那里,你怎么不回答?”
  钱向民还是不敢回答,还无比胆怯的看了一眼就在面前的隋炀帝,结果这么一来,隋炀帝自然就明白情况不对了,忙说道:“钱爱卿直言无妨,有什么说什么,说真话就行,用不着隐晦。”
  “陛下……,陛下,你请恕罪。”钱向民颤抖着说道:“你听了肯定生气,微臣北上经过太原时,唐国公的队伍还在太原城外,没有出兵……。”
  “什么?他还在太原?!”隋炀帝如遭雷击,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个答案。樊子盖和来护儿等文武百官也个个张口结舌,说什么都没想到远在中原陈应良都已经到了,近在咫尺的李渊竟然还没出兵!
  “你胡说!”萧国舅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钱向民,大吼道:“唐国公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还在太原?这些话,是不是陈应良教你说了,用来污蔑陷害唐国公的?!”
  “这位大人,你冤枉死下官了啊!”胆小如鼠的钱向民赶紧稽首,哭丧着脸说道:“卑职六天前经过太原城时,唐国公的队伍真的还在太原啊,你如果不信,等以后可以查问日期,如果卑职敢有半句假话,愿领凌迟之刑!”
  看到钱向民这副怂样,萧国舅当场就傻了眼睛,心中连珠叫苦,其他的文武百官则是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全都等着隋炀帝大发雷霆。果不其然,咬牙切齿了许久后,隋炀帝果然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李爱卿,忠臣,忠臣啊!”
  萧国舅心中更是叫苦,只得赶紧转移话题,转向钱向民问道:“钱参军,有件事很奇怪,刚才你说你先行北上,是因为你们中原来的队伍要在祁县休整一天,勤王大事何等重要,你们为什么还要休整?”
  “我们的军队太累了,从瓦岗一直到祁县,每天都行军一百多里,就没休息过一天。”钱向民没听出萧国舅故意的鸡蛋里挑骨头,只是如实答道:“再加上我们要在祁县补充粮草,所以陈副使才决定让军队休息一天,又拿出了黄金和现钱,用三倍的价格向祁县商家购买粮草补给,免得到了太原无法补给粮草,耽搁了勤王大事。”
  “你胡说!”萧国舅顿时魂飞魄散了,赶紧一脚踹在了钱向民胸口上,大吼道:“大胆贼子,竟敢污蔑唐国公不发军粮,你再敢污蔑唐国公一句,本官现在就宰了你!”
  钱向民喊冤,说自己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污蔑唐国公,隋炀帝则拦在了钱向民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钱向民,冷冷对萧国舅说道:“想杀朕的功臣?可以,先杀了朕再说。”
  萧国舅扑通跪倒,汗如雨下的颤抖着说道:“陛下饶命,微臣是气不过他说在太原无法补给粮草,所以才……,才冲动了些。”
  “陛下,陈应良这么做,应该也不是担心唐国公故意迟发军粮。”宇文述站出来打圆场,拱手说道:“太原是雁门战场的唯一粮草补给地,各路兵马勤王北上,太原粮仓肯定是左支右绌,忙碌得不可开交,陈副使担心军粮不能及时补给,自行收购军粮,也是对陛下你的一片忠心,想要尽快赶来雁门勤王,不肯耽搁一时一刻,并不是担心李大使故意迟发粮草,有意拖慢他的行程。”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钱向民也赶紧点头,说道:“陈副使也没说是担心李大使故意不发军粮,只是担心不能立即获得补给,同时军队也太过疲惫,需要休整,这才在祁县稍微休息一天,期间以高价购粮补给军队,不浪费半点时间。”
  听到钱向民和宇文述如此说,隋炀帝脸上的表情才稍微一些缓和,点了点头,说道:“钱爱卿,平身吧,将来见到陈爱卿时告诉他,他为朕花的钱到民部报销,他不管用了多少,朕都给他报销一倍。”
  钱向民谢了,这才站起身来,隋炀帝也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微笑说道:“很好,既然连远在中原的陈爱卿都带着勤王大军来了,相信崞县以南也应该有一些勤王军队抵达了,他们只要联起手来,就一定能杀退突厥,解救朕与雁门军民于水火之中。”
  文武百官纷纷附和,至今还跪在地上的萧国舅也赶紧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唐国公定然能够率领诸路勤王大军杀退突厥,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萧国舅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句话后,却马上提醒了战场老麻雀来护儿一件大事,然后来护儿马上出列,拱手说道:“陛下,诸路勤王兵马纷纷北上,就连中原的陈副使都千里飞驰而来,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但各路兵马分属各地,互不统属,号令不齐,却是形同散沙,很难做到齐心协力,并肩作战,微臣认为,陛下应该下诏任命一名勤王主帅,让他统一号令,指挥全军,这才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兵锋一致。”
  军队对一个统治者来说有多重要,这里也就不解释了,总之听到了来护儿这些话后,隋炀帝马上就大点其头,道:“言之有理,是应该任命一个勤王主帅,统率全军,各位爱卿,你们觉得朕应该任命谁为主帅?”
  在场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傻了眼睛,纷纷心说皇帝你在开玩笑吧?我们连那些人率军来勤王都不知道,怎么举荐?举荐了一个能征善战、又威望出众的主帅,你也任命了,那人却没率领军队来勤王怎么办?
  有几个人没傻眼,萧国舅便是其中一个,听到隋炀帝这话,萧国舅马上就大声说道:“陛下,微臣举荐唐国公李渊担任此职,唐国公既是皇亲国戚,又威望出众,对陛下你更是忠心……。”
  “给朕闭嘴!”龙案上的镇纸飞了过来,正好打中了萧国舅的嘴巴,打断了萧国舅的话,也把萧国舅的嘴角打出了血,再紧接着,龙案后也响起了隋炀帝的如雷咆哮,“少在朕面前提起他的名字!连远在中原的陈爱卿都来了,他还在太原城里按兵不动,你还有脸在朕的面前说他忠心?他忠心,怎么还没带兵来勤王?!”
  可怜的萧国舅彻底闭嘴不敢吭声了,须发雪白的樊子盖则走出了班列,向隋炀帝重重顿首,沉声说道:“陛下,老臣樊子盖,愿以全家性命担保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万望陛下恩准!”
  满场大哗,隋炀帝也是大吃一惊,惊叫道:“樊爱卿,你举荐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他才多大?你不知道?”
  “微臣知道,他只有十九岁,任命他为全军主帅,确实太过匪夷所思。”樊子盖沉声说道:“但有三点,却让老臣觉得这个主帅非他莫属。”
  “那三点?”隋炀帝问道。
  “第一,忠诚,陈应良对陛下的忠心耿耿,陛下已经亲眼目睹,老臣就不罗嗦了。”樊子盖严肃说道:“第二,善战,自两年前陈应良到东都投军后,指挥军队大小数十战,无一败绩,并且每一次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一点,那怕是朝中名将都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第三,宽容。”樊子盖又拱手说道:“陛下,陈应良的过去你知道,前钜鹿郡公柴慎一家几乎把他逼死,对他百般陷害,万般欺凌,陈应良却还是以德报怨,在刀下救回柴慎父子性命。这样的胸怀度量,便是勤王大军齐心协力的根本基础,老臣相信陈应良担任此职后,定然能够公平服众,决不徇私,更不会为了个人私怨而误了勤王救驾的大事!”
  会演戏就是好处多多,听了樊子盖的举荐理由,又想起陈应良平时的种种虚伪做作,隋炀帝难免点了点头,结果萧国舅一看急了,赶紧提醒道:“陛下,陈应良才只有十九岁,一个十九岁的半大孩子,岂能担当如此重任?”
  陈应良最要命的确实是年龄问题,那怕在隋炀帝面前也是如此,所以听了萧国舅的话后,隋炀帝难免又犹豫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很收敛的裴矩也突然出列,向隋炀帝叩首说道:“微臣裴矩,也愿以全家一百余口性命,担保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微臣相信,陛下任命陈应良此职后,陈应良定然能够率领诸路兵马勤王救驾,解雁门之围!”
  平时里无比稳重的族兄竟然拿了全家的脑袋给一个十九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侄子担保,另一个裴家重臣的裴蕴难免楞了一楞,然后老滑头裴蕴马上就醒悟过来,明白了族兄的真正用意——这次的雁门之围,与大隋一向友好的东突厥突然翻脸动手,追本溯源其实就出在裴矩身上,是裴矩设计诱杀了始毕的智囊兼头号爱臣史蜀胡悉,这才导致了始毕不肯再朝见隋炀帝,然后有了雁门之围。既然根子在这里,那么一旦让别人担任勤王主帅,难保就不会出现什么谈判言和的情况,到时候一旦谈判言和,诱杀突厥头号重臣的裴矩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头号替罪羊,只有让紧抱裴家大腿的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才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想明白了这点,为了家族的利益,裴蕴也没有半点犹豫,马上也是出列叩首,刚表示愿意用全家性命担保陈应良就任勤王主帅,还没来得及说明举荐理由,不曾想文官班列中又突然站出一人,却是与隋炀帝血缘关系很近的蔡王杨智积,也是向隋炀帝稽首说道:“皇兄,臣弟也举荐陈应良为勤王军主帅。”
  平时里十天半个月难得说一句话的杨智积突然开了口,还旗帜鲜明的站到了陈应良一边,结果不仅在场的大隋文武百官大吃一惊,隋炀帝本人也吃了一惊,惊讶问道:“贤弟,你也觉得只有十九岁的陈爱卿适合担任勤王军主帅?”
  “禀皇兄,陈应良十九岁的年龄,在别人看来是他的弱点。”杨智积语出惊人,沉声说道:“但是在臣弟看来,十九岁的年龄,却是他担任勤王主帅的最大优势!”
  “贤弟此言何意?”隋炀帝更是惊讶。
  “禀皇兄,道理很简单。”杨智积语气平静的说道:“皇兄下诏勤王,天下兵马必然纷纷北上,兵力数量最少也在十万以上,皇兄却被突厥困于雁门城中,无法控制约束如此之多的军队,这么多的军队如果交给别人,难保不会出现变故,只有交给陈应良,才可确保无虞。”
  “因为陈应良陈副使只有十九岁,没有家世家族的牵绊,也没有率军另行他事的能力,只能带着勤王军队全力救驾,迎回皇兄!这才是他唯一能走的道路!”
  听到杨智积这话,在场文武百官个个脸上变色,包括裴矩、裴蕴、虞世基和宇文述等著名奸诈小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无不钦佩杨智积这个低调皇亲的心思机敏,稳狠准毒,一针见血的指出,以陈应良的年龄、家世和资历,把十万二十万的勤王军队交给陈应良控制指挥,陈应良就算有什么二心也肯定不会有多少人跟他走,只有乖乖勤王救驾才能指挥军队,因为陈应良的兵权基础是建立在皇权之上,陈应良带头不遵皇权,手中的兵权也等于作废。
  而如果把这么多的军队交给了别人,让他控制这么多的大隋军队和掌握这么大的权力,难保就不会有人指望隋炀帝被突厥干掉,然后凭借自己的家族优势、威望资历和权谋手段控制勤王军队,利用这十几二十万的勤王军队干一些造反、谋逆或者称帝之类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比方说前周显贵之后、关陇巨阀兼现在的皇亲国戚,唐国公李渊,就完全有希望和能力做到这点。
  听到嫡亲堂弟这样的话,绝对不算什么糊涂皇帝的隋炀帝也立即变了脸色,还下意识的抿上嘴唇,悄悄咬紧了牙齿盘算思索……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千百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关键时刻,依稀熟悉的军歌声音渐渐传入了隋炀帝和大隋百官的耳中,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无数的军民百姓在齐唱这首军歌一样,隋炀帝听了大奇,忙命爱臣宇文述出去查看原因,结果对陈应良态度比较中立的宇文述也很快带回来了答案,向隋炀帝奏道:“启禀陛下,是我们的守军在齐唱这首军歌,他们听说陈副使来援,纷纷互相打听陈副使情况,其中有人知道陈副使,也听过这首军歌,就互相教授了传唱这首军歌,结果唱这首军歌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全城守军都在传唱。”
  说完了原因,宇文述又补充道:“陛下,这首军歌对士气的鼓舞似乎很有作用,我们的军队士气明显有提升,都说一定能够坚持到勤王援军解围了。”
  听了宇文述的报告,隋炀帝并不言语,又凝神细听了这首军歌的内容,过了许久,隋炀帝突然说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裴矩裴爱卿,替朕拟诏。”


第二百零七章 请陈大帅升帐
  还是让我们把画面拉回现在,拉回竞选勤王军主帅总指挥官的会议现场,也就是拉回太原勤王军李渊的中军大帐吧。
  “李大使,太对不住了,皇帝陛下颁布诏书,已经任命了统领诸路勤王兵马的总指挥官!所以你刚才搞的什么推举,根本没用!别说还不是所有人都推举你做勤王主帅,就算所有人都支持你,现在你也没资格坐上帅位!”
  李渊有过很多讨厌部下,令他憎恶得想要杀人的可恶部下,但是象阴世师可恶可厌这个程度的部下,李渊还真是第一次碰到,所以听到了阴世师这番话后,都已经弯腰屈膝准备坐在帅位上的李大使猛的又站直了身体,脸色铁青的怒视阴世师,目光恐怖得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饿狼,凶残程度远超过之前恫吓云定兴的目光百倍。
  可惜,阴世师虽然也是李渊的部下,却是朝廷空降下来的官员,还曾经担任过涿郡留守这样的封疆大吏,在隋炀帝的面前很受信任,李渊很清楚自己吓不住他,所以满场大哗的同时,李渊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表情阴冷的问道:“阴太守,皇帝陛下被突厥包围在了雁门城中,他颁布的诏书,是如何送到你的手里的?”
  “李大使,你忘了陛下之前的浮木传诏了?”阴世师毫无惧色,冷笑更甚,道:“皇帝陛下被突厥包围后,除了派死士出城传递诏书,还把诏书绑在木头上投入滹沱河中,让河水传送诏书,宣诏天下兵马北上勤王。下官率军来到忻口之后,为了预防万一,安排了专人日夜看守滹沱河,随时准备迎接陛下的诏书。”
  说到这,又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铁青的李渊,阴世师这才微笑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刚才我安排了监视滹沱河的士兵,在河中发现了两个钉有显眼红布的密封木匣,捞起来一打开,从中果然发现了两道盖有皇帝陛下玉玺的诏书。两道诏书的内容一模一样,除了册封这次勤王大战的主帅外,还说明这道诏书有一式九份,内容完全相同,只是为了预防突厥拦截才写了九份,勤王军队不管接到那一份诏书,都必须依诏而行。”
  听到这话,李渊李大使简直连掐死阴世师这个多事部下的心都有,可惜其他的勤王军首领却是大拍马屁,纷纷称赞隋炀帝高瞻远瞩,圣明烛照,深谋远虑,一道诏书就解决了勤王联军主帅无法完全服众的巨大难题,也纷纷称赞阴世师赤胆忠心,心细如发,能够未雨绸缪派人日夜看守滹沱河,果然接到了隋炀帝的第二道诏书,其中咱们的云定兴云老将军还振臂高呼道:“天子万年,皇帝万岁,有了陛下这道诏书,我们大隋将士定然能够攻无不胜,战无不克,破突厥易如反掌,解雁门之围指日可待!”
  “阴太守,你真是救命的菩萨啊。”咱们丧尽天良的小正太陈丧良更是激动难当,赶紧向阴世师问道:“阴太守,陛下任命了那一位朝廷重臣为勤王主帅?”
  看到陈应良急切的神情,阴世师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也没理会其他打听勤王主帅的人选,只是向陈应良反问道:“陈副使,如果陛下还是任命了李渊李大使为勤王联军主帅,你奉诏吗?”
  阴世师这句话误导性实在太强了一些,听到阴世师这话,原本都已经脸色发青的李渊马上就抬起了头来,心中惊喜,暗道:“错不了!肯定是我!杨广小儿被突厥重重包围在雁门城里,根本就不知道谁到了忻口勤王,我驻扎太原勤王大战肯定少不了我,杨广除了任命我为勤王主帅之外,再无其他人选!”
  与此同时,正在帐外偷听的李二也悄悄松了口气,拍拍神情紧张的姐夫柴绍肩膀,低声说道:“别担心,皇帝对忻口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我父亲驻治太原兼管雁门郡,陛下除了任命我父亲为勤王主帅,再无第二人选。”
  还是与此同时,听到了阴世师这话,陈应良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刚燃起的一线希望顿时破灭,可是又没有能力改变,只能是哭丧着脸答道:“如果陛下也册封李大使为勤王联军主帅,我身为大隋臣子,当然要奉诏行事,尊李大使为帅。”
  “真的?”阴世师笑了笑,又追问道:“你是说真心话,还是嘴上敷衍我?”
  看到阴世师脸上的古怪笑容,陈应良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了,也再没回答阴世师的古怪问题,李渊则站在帅案后看不到阴世师的表情,还道阴世师是在警告陈应良不可抗旨,便微笑说道:“阴太守放心,皇帝陛下的诏书宣读之后,陈副使就算不服气,想必也没什么胆量抗旨不遵,你只管如实宣诏就是了,陈副使如果不奉诏,本官第一个不会饶过他!”
  “阴太守,你就别罗嗦了。”一直被族叔压着的刘长恭好不容易逮到说话机会,没好气的说道:“应良兄弟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不听诏令?快说吧,陛下到底任命了谁担任勤王联军的主帅?”
  “是啊,阴太守,你就别卖关子,快说是谁吧?”云定兴等其他勤王义师的头领纷纷催促道。
  阴世师笑笑,转向了李渊,平静说道:“李大使。”
  “恭喜李大帅!”中军大帐里再一次爆发出了如雷的恭贺声,无数大小官争先恐后的向李渊稽首行礼,李渊笑得嘴都合不拢,中军帐外的李二和柴绍也是对视一笑,还直接的拍掌相庆,知道这次李渊那怕是命令陈应良一个人去冲突厥的万人大阵,陈应良也只能是乖乖听令了。
  “你们急什么?听我说完!”阴世师的大喝声,打断了潮水一般涌向李渊的阿谀谄媚声,然后阴世师才说道:“李大使,下官要当众朗读陛下的诏书了,你还站在帅案之后,是否对陛下的圣旨太过不敬?”
  尴尬的表情出现在了几乎所有人的脸上,李渊脸上的尴尬最甚,暗骂了一句你早说啊,喘这么大气干什么?然后才假模假样的笑笑,走到了帅案前方转身面对帅案,阴世师则持诏走到了帅案前,转身喝道:“圣旨到——!”
  李渊带头向手捧诏书的阴世师稽首行礼,陈应良、云定兴和其他的勤王军首领各按品级站定位置,然后也是稽首行礼,齐声说道:“臣等恭迎圣旨!”
  众目睽睽中,无数人紧张得屏息静气的等待中,阴世师打开了一道诏书,先清清了嗓子,然后才朗声念道:“奉天承运,大隋皇帝诏曰: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副使陈应良,公忠体国,节义无双,除暴平乱功勋卓著,不辞劳苦千里勤王,急朕之所急,想朕之所想,解救朕于危难之中,实为人臣表率,忠诚楷模,今特旨加封陈应良为雁门勤王军主帅,统领各路勤王兵马共赴国难,诸路勤王军队派遣指挥,钱粮调动,赏罚黜陟,生杀予夺,具由陈应良一应处置……。”
  阴世师的诏书还没念完,中军大帐里就已经是一片眼镜粉碎声,陈应良的嘴巴张得有平时的两倍大,刘长恭、云定兴和李靖的嘴巴张得能有平时的三倍大,其他的勤王军首领个个呆若木鸡,无不怀疑自己身在梦中。而表情最精彩的当然是李渊李大使,两只眼睛都差点瞪出了眼眶,嘴巴张得当场就脱了臼,脑海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眼睛茫然得有如初生婴儿,还忍不住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借以检查自己是否正在噩梦之中?
  “各路勤王兵马,但凡参与勤王战事之文武官员,军民将士,无论官职大小,爵位尊卑,都需听从陈应良调遣指挥,不得有误!有违令者,陈应良可持此诏先斩后奏,无须姑息!钦此!”
  噩梦没有醒,也永远都不会醒,阴世师很快就念完了这道不算太长的诏书,然后阴世师放下了圣旨,平静说道:“陈副使,你该领旨谢恩了。诸位同僚,李大使,你们也该领旨谢恩了。”
  很长时间都没人吭声,许久后,云老将军才第一个从梦中醒来,赶紧叩首道:“微臣领旨,天子万年。”
  “臣领旨,臣领旨。”官职品级最高的云老将军带了头,其他的勤王军首领虽然还是觉得自己象是在做梦,却也都跟着叩首领旨,最后大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陈应良和李渊两人没有吭声动弹。最后还是阴世师又提醒了一句,呆若木鸡的陈应良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的叩首谢恩,然后跳起来第一句话就是……
  “阴太守,我不是在做梦吧?皇帝陛下,真的直接下诏任命了我为勤王联军的主帅?!”
  阴世师苦笑了,一边把圣旨递给陈应良,一边苦笑说道:“说实话,刚才看到这道诏书时,我也觉得自己在做梦,怎么都想不通,皇帝陛下怎么会任命你为主帅?你的战绩和功劳倒是足够,可你才十九岁,我是打破脑袋都没想到,皇帝怎么会把这样千钧重担交给你这个十九岁的小娃娃?”
  所有人都在点头,包括陈应良自己都点了点头,觉得这件事太过难以置信,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隋炀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惊人决定。而听到这话后,已经魂飞天外的李渊也立即魂魄归窍,飞快抬起头来,恶狠狠说道:“且慢!我要检查诏书的真假,皇帝陛下被突厥围困在雁门城中,如何可能得知陈应良也带兵来到了忻口勤王?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我要检查诏书真假,看看是否有人伪造诏书!”
  阴世师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把另一道诏书递到了李渊的面前,陈应良犹豫了一下,也把手里已经接过的诏书递给了李渊,心里还多少有些忐忑,暗道:“该不会是我的帮凶走狗伪造的吧?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李渊的表情很快就让陈应良放了心,拿着两道诏书翻来覆去的看着,李渊的表情先是充满希望,然后是逐渐的失望,接着是脸色开始灰白,最后不死心的反复检查了诏书上的玉玺印章后,李渊才终于彻底的绝望,喃喃道:“怎么可能?皇帝陛下,是怎么知道陈应良也来了忻口的?中原军队来得这么快,陛下不可能知道啊?”
  大帐里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楚听到,李渊的喃喃声虽小,却也被每一个人听到,结果也很快就提醒了陪同陈应良进帐后一直站在大帐旁边的袁天罡,让袁天罡抬头惊呼道:“副使,该不会是钱向民钱参军,真的把你的勤王奏表送进了雁门城了吧?不然的话,皇帝陛下确实不可能知道你已经来到忻口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让陈应良一下子就想起了都已经被彻底遗忘的帮凶走狗钱参军,所有的疑问也顿时迎刃而解,旁边的阴世师惊问原因时,陈应良如实回答,说自己派了一条走狗奉送勤王奏章去了雁门城,还很可能成功与隋炀帝取得了联系。结果顿时让阴世师和许多的勤王官员吼叫了起来,都说自己派去送信的信使怎么没有一个成功,就偏偏让陈应良的信使成功了?李渊则是恨不得以头撞地,心中破口大骂,“侯君集!你他娘的,怎么就没有陈应良的走狗争气?!”
  隋炀帝任命陈应良为勤王联军主帅的谜底被猜到,众人无不羡慕陈应良运气好走狗得力的同时,阴世师又向李渊说道:“李大使,两道诏书你都仔细看了,现在怎么办?你是否领旨?”
  在大帐外偷听的柴绍和李二都已经双双瘫在了地上,全都是脸色苍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李渊也差不多是瘫在了地上,几次想要拒绝领旨奉诏,却又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咬牙欲碎,恨不得把手里的两道诏书全都撕了,却双手颤抖,举之不能。最后,迟疑了许久后,李渊终于还是艰难的把两道诏书捧起,更加艰难的说道:“臣……,领旨谢恩,天……,天子万年。”
  嘴上艰难的领旨,李渊的心里当然是在咆哮怒吼,“杨广小儿,你不得好死——!”
  阴世师很不客气的接过了两道诏书,然后向陈应良单膝跪下稽首,将两道诏书双手举过头顶,朗声说道:“陈大帅,请持诏就位,发号司令,末将阴世师谨代表楼烦勤王军上下,聆听大帅号令!”
  陈应良的脸色有些潮红,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双手接过了那两道诏书,神情郑重的说道:“多谢阴太守,也请太守恕罪,晚辈不敬,从现在开始,晚辈要对你下令指挥了。”
  阴世师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请陈大帅升帐!”
  “请陈大帅升帐!”刘长恭放声大吼,而这次他的族叔刘经业终于没有阻挠捣乱,还跟着他一起行礼,恭请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大帅升帐。
  “请陈大帅升帐!”以云定兴云老将军为代表的墙头草官员整齐行礼高呼,人数极多,声音也远比刚才恳请李渊升帐的声音更大。
  “请陈大帅升帐。”李靖很平静的向陈应良行礼恳请,陈应良也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让人捉摸不透。
  恨不得把陈应良掐死的李渊当然是紧闭嘴巴,不肯吭声凑趣,陈应良在这个关头当然也不会和他计较这样的小细节,只是捧了诏书大步走到了李渊梦寐以求的帅椅上,朗声说道:“诸位同僚,在诸路勤王兵马的将领之中,我陈应良年龄最小,资历最浅,你们不是我的叔伯辈,就是我的兄长大哥,按理来说这个帅位我是绝对坐不上。但皇帝陛下既然颁布诏书,把这个千钧重担交给了我,我如果再推辞的话就是抗旨不遵了,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是勉为其难担当此任,对你们的冒犯之处,待到勤王救驾之后,我再向你们一一赔罪。但是现在,我必须要以主帅身份宣布,升帐!”
  说罢,陈应良一屁股坐到了帅位上,阴世师、刘长恭和云定兴等诸路勤王兵马首领也毫不犹豫,全都向陈应良单膝跪下,稽首抱拳行礼,整齐说道:“见过陈大帅!”
  “见过陈大帅。”沙哑的声音很不和谐,声音的主人李渊在稽首行礼间,还差点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支撑住了身体,李渊抬头看了高坐在帅案之后的陈应良,看到了陈应良那张年轻得近乎稚嫩的丑恶面孔,一种绝望的恐惧感,也顿时出现在了李渊的心头,让今年已经四十九岁的李渊忍不住心中呻吟,“十九岁,才十九岁就爬到了老夫的头上,老夫将来,还有可能再超过他吗?”
  与此同时,在帐门外偷看到了陈应良沐猴而冠,高坐帅位接受众人行礼的意气风发模样,李二的心中除了羡慕之外,更有百般滋味,想起了自己与陈应良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也想起了自己与陈应良的种种恩怨过节,更想起正在大兴城里苦苦等待陈应良的长孙小箩莉,更加绝望的恐惧感,也同时出现在了李二心头……
  李二心中只是百般滋味,柴绍的心里当然更是滋味万般了,想起了自己与陈应良的初次见面,想起了陈应良当初的落魄穷酸,更想起了自己时常以泪洗面的心爱妹妹,瘫痪在床的父亲柴慎,还有自己这两年来遭受的种种嘲笑羞辱……
  柴绍的心头倒是没有绝望,因为柴绍早就已经绝望到了无法重新振作的地步,柴绍的心里只剩下了愤怒,愤怒得连眼圈都在泛红,下意识就要冲进中军大帐,和死敌陈应良拼一个同归于尽!然而柴绍的脚步刚动,李二却一把抓住了他,柴绍回头去看李二时,见李二的眼睛比自己更红,白眼仁几乎都已经布满了血丝,却仍然低声对自己说道:“忍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进去,就永远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话未说完,已有一丝细细的血线,流下了李二的嘴角。


第二百零八章 新官上任
  “各位同僚,都请坐下吧,本帅宣布就职后第一道命令,各路勤王军马,今天日落之前,务必要将兵力数量,兵种构成,将领官员名单,粮草辎重数量,一并登记造册,呈于本帅面前,不得有误。本帅的帅帐也不是这里,是我之前的中军大帐,各位同僚还请切记。”
  “本帅的第二道命令,各军各营,今日之内必须做好备战事宜,明日起一旦有本帅军令,一柱香内必须依令出兵,违令者,延误者,一律军法严惩,绝不姑息。”
  “本帅第三道命令,及时起再有勤王军队北上忻口,需得立即到本帅面前报到,军营驻地,由本帅安排布置,不得有误。李渊第大使,你是河东山西慰抚大使,三晋一带的公文呈报以前是送给你,从现在开始,这些公文呈报你也不必收了,直接呈到我的面前,你之前收到的公文呈报,也在今天日落前送到我的帅帐中,不得有误。”
  沐猴而冠,小丑跳梁,丧尽天良的陈丧良刚一上任,马上就一口气连下三道命令,确定自己的帅帐指挥权,威逼恐吓友军交出本钱底细,也一把抢走李渊独自掌握的情报交通系统,意气风发之至,同时也小人得志之至。可怜的在场大隋文武官员却被隋炀帝诏书捆住手脚,不仅不敢反抗质疑,还只能是唯唯唱诺,乖乖从命,脸色阴暗的李渊李大使虽然心中愤恨之极,却也不敢有半点的违背,只能是跟着同僚一起唱诺,暗恨苍天无眼,世道不公。
  宣布了这三道命令,陈应良更加不客气,马上又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李渊,大模大样的说道:“诸位同僚,治军之道,军法为先,军无法纪,形同散沙,赏罚不明,百事不成,本帅既然奉诏受命统率全军,这军纪大事,自然不能不首先重视——李大使,请把你那两位亲兵交出来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渊,大部分人也不明白陈应良为什么要提到李渊的两个亲兵,李渊则是脸色铁青,知道陈应良是要清算旧帐,心中痛恨之至,却又不敢有半点的违抗,只能是低声向旁边的亲兵交代命令。不一刻,与陈应良关系很好的李渊长子李建成,亲自押了两个五花大绑的太原军士兵进帐,然后李建成马上向陈应良单膝跪下,稽首行礼说道:“禀大帅,偷割友军阵亡将士首级冒功的两个败类已然押来,请陈大帅治罪。”
  听到李建成这话,许多的勤王军将领顿时脸上变色了,脾气比较火暴的刘长恭还腾的站了起来,怒道:“什么?这两个畜生竟然偷割友军将士的首级冒功?这还得了啦?李大使,他们是你的人,你之前怎么没把他们当场处斩?是不是想让我们勤王军队互相砍杀,互相拿着友军的首级请赏请功?”
  李渊的脸色灰败,赶紧起身稽首谢罪,李建成则赶紧叩首说道:“陈大帅,家父之前没有把这两个败类当场处斩,是因为当时战场太过混乱,一时之间难以查清是否真有此事,后来收兵回营之后,当天夜里查明确有此事,家父就立即下令把他们捆绑关押,准备交与友军谢罪,并非有意包庇,万望大帅明查。”
  “前天晚上就把他们拿下了?李大使,是否真有此事?”陈应良不动声色的问道。
  “确实如此。”李渊硬着头皮答道:“前天在战场上,情况太过混乱,末将一时无法查清事实真相,一时糊涂庇护了这两个败类,也顶撞了大帅,但末将收兵回营之后,查明确有此事,就立即下令将这两个败类收监关押,并严令禁止再有此类恶行,此事在太原军中人人皆知,万望大帅明查,也请大帅宽恕末将的失察之罪。”
  李渊和李建成父子把话说到了这地步,陈应良也不好再利用这件事继续整治李渊下去,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李大使前天晚上就已经把他们收监,当时本帅也还没有就任勤王主帅,那么李大使的失察之罪,本帅这次就不追究了。但是这两个败类却不能轻饶,来人,把他们推出帐外当众问斩,首级传示诸军,以儆效尤!”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两个太原无赖魂飞魄散的磕头哀求了起来,李渊的亲兵队却你看我,我看你,没有谁敢动弹,陈应良有些来气,怒道:“怎么着?是要本帅的亲兵队动手吗?马三宝,去调我的亲兵队进来!”
  马三宝唱诺,李建成却吓了一大跳,赶紧叩首道:“不敢有劳大帅亲兵,来人,快来人,把这两个败类推出去砍了,首级呈入帐中,请陈大帅验刑!”
  有了李建成的命令,李渊的亲兵这才上前,将那两个哭喊求饶的太原无赖推出了帐外斩首,又把他们的首级呈入帐中请陈应良验刑,陈应良怒气稍消,命令把两个无赖的首级传示诸军后,又稍一思索,便大声说道:“现在宣布一条人事任命,楼烦太守阴世师听令。”
  “末将在。”阴世师起身抱拳。
  “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为勤王联军的总军法官。”陈应良朗声说道:“你麾下的楼烦队伍,全部改任军法队及督战队,实施刑罚,今后但有军法事务,杖四十以下,由你酌情处理,杖四十以上,上报于我商议处理。两军阵上,你的麾下队伍担任督战队,但有临阵退缩者,无论是谁的队伍,包括本帅麾下的嫡系将士,一律当场问斩,不可姑息!”
  阴世师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知道陈丧良多少还算有点良心,这是在回报自己之前的鼎力支持人情,便也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唱诺领命。而陈丧良也很会赏功罚罪,又转向了李靖命令道:“马邑郡守李靖听令。”
  李靖应声出列,抱拳候命,陈应良又吩咐道:“把你麾下的马邑队伍打散分派,分往各路勤王军队担任通译向导,五千人以下的勤王队伍,每军分派五名通译向导,五千人以上一万人以下分派一火十人,每五千兵马增派一火,以此类推,但每军最高不得超过三十人,以免通译向导不足。余下的马邑将士,全部迁居本帅营地,以备听命。”
  李靖唱诺,陈应良则又说道:“李郡丞,你熟悉突厥军情民俗,精通突厥语言文字,从现在开始,每逢军机大事,你都必须参与会议,以便本帅随时向你咨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策略,也可以随时向本帅进言献策,只要策略得当,本帅自然也会酌情采纳。”
  “谢大帅。”李靖当然明白陈应良这是在回报自己刚才的人情,恭敬谢过后,李靖又偷看了李渊一眼,正好李渊也偷眼来看同宗家门李靖,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这时,云定兴云老将军突然出列,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大帅,说到进言献策,末将正有一条退敌之计想要献上,还请大帅采纳。”
  “哦,云老将军有退敌妙计?”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忙说道:“云老将军有何妙计,请快快说来,本帅洗耳恭听。”
  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刚才不小心站错了队的云老将军当然不会客气,赶紧拱手答道:“禀大帅,末将认为,突厥始毕贼酋袭驾未成,进而又将大隋皇帝鸾驾包围在雁门城中,想来欺的就是我们大隋军队在短时间内无法大量北上勤王救驾。既然如此,末将建议,我军不妨尽量扩大营地,白天多设旌旗,多派军队在营中活动行走,夜晚多设鼓锣篝火,数十里鼓锣联络不断,篝火映明天际,制造军队庞大远胜突厥的假象。如此一来,突厥定然认为我大隋援军已经纷纷赶到,不敢久持自行退却,雁门之围,亦可不战自解。”
  听到云定兴这个建议,正在帐外偷听的李二赶紧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陈应良对自己的妙计是何意,有一个间谍细作叫做司马光的陈应良则是大失所望,心中暗暗说了一句偷李二的,在军事方面对你这个老不要脸果然不能抱太多希望,而旁边的其他勤王军将领却不这么想,好几个人都大点其头,觉得云定兴此计相当不错,依计而行,应该有希望吓跑喜欢欺软怕硬的突厥强盗。
  又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云定兴,陈应良这才苦笑说道:“云老将军,你的计策确实很对症,也确实有希望成功,但很抱歉,我不能采纳。”
  “为什么?”刚才还满怀信心的云老将军顿时一楞,帐外李二也是小脸一沉。
  “很简单,见效太慢,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陈应良耸肩答道:“制造兵力强盛的假象,确实有可能吓跑突厥,但见效必然缓慢,而皇帝陛下与大隋文武百官正被突厥重重包围在雁门城中,望穿秋水一样的期盼援军尽快解围,用此缓慢之计,不仅会使陛下备受煎熬,一旦被突厥识破,后果更加不堪设想,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危及圣驾,陛下那怕被突厥伤到一根头发,我等都将是万死莫辞其罪。”
  云定兴和帐外的李二都大失所望了,不过好在咱们的云老将军在脸皮方面一向都靠得住,献计失败后也没有半点羞惭,还反过来大赞陈应良忠心为国,急皇帝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真不愧为人臣楷模,忠臣模范。而旁边的李渊却马上听出不对,猜到陈应良存有速战速决的念头,眼珠子又转了转,李渊干脆起身拱手问道:“陈大帅,既然你觉得云老将军的计策不妥,见效太慢,那么末将等该当如何勤王救驾,还请陈大帅尽快发号司令,末将等也好依令而行。”
  看了一眼肯定不服自己也肯定要暗中捣乱的李渊,陈应良不动声色的说道:“李大使放心,如何勤王救驾,用兵作战,本帅自会安排,而且也一定会很快。”
  “确实需要快。”李渊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帅刚才说得太对了,皇帝陛下被突厥贼军包围在雁门城中,对我们的援军肯定是望穿秋水,末将还请大帅家国天下为重,大隋朝廷与皇帝陛下为重,不要再浪费任何时间,越快出兵越好。末将建议,大帅最好是明天就出兵北上,和突厥决一死战,先解除崞县之围救出齐王殿下,然后立即兵临雁门,勤王救驾!”
  “王八蛋,果然没安好心,巴不得我准备不足打一个败仗对不对?”陈应良心中也在咬牙切齿,脸上则微笑说道:“明天就出兵北上,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是这先锋一职尚未任命,李大使如此勤于王事,莫非有意担任先锋?”
  “只要大帅布置妥当,末将自然愿意担任先锋。”李渊咬牙回答,又冷笑说道:“不过末将也事先声明,大帅如果要末将率领太原勤王军担任先锋,还请大帅先指点末将如何用兵,如何进攻,又如何破敌!不然的话……,哼哼。”
  “不然的话,李大使将要如何?”最可恶的部下阴世师开口,冷冷问道:“李大使难道忘了,皇帝陛下在诏书中说得很清楚,陈大帅的命令所有勤王军队都必须听从,如有违抗,陈大帅可以持诏先斩后奏,难道李大使想要抗令?”
  无比怨毒的看了一眼阴世师,李渊这才哼道:“末将当然不敢抗令,末将只是想请陈大帅说明白如何破敌,然后也好执行陈大帅的破敌妙计,以免末将不幸战败之后,无法向陈大帅和大隋朝廷交代。”
  中军大帐里的气氛重新紧张了,陈应良脸上变色,刚想开口咆哮质问李渊此言何意,一直站在大帐旁边的袁天罡却无意中看到了帐外的旗帜飘动,眼睛顿时一亮,然后赶紧向陈应良拱手说道:“陈大帅恕罪,卑职想出帐片刻,也请陈大帅暂时不要决定出兵时间,卑职一会或许会有喜讯回报。”
  听到袁天罡这话,陈应良先是有些糊涂,醒悟过来后心中顿时大喜,忙点头同意袁天罡的请求,袁天罡飞奔出帐间,陈应良这才向李渊冷笑说道:“李大使,稍安勿躁,安坐片刻,片刻之后,本帅自会告诉你出兵时间。”
  不明白袁天罡装什么神弄什么鬼,甚至连袁天罡是谁都不知道,李渊便也冷哼了一声,重新坐回陈应良的右首位置,心中飞快盘算如何让陈应良吃上一个超级败仗,如何让陈应良威信扫地,又如何让陈应良丧尽天良的狗头落地。陈应良则是表情平静,安心等待袁天罡的回报。
  还好,袁天罡没去多久就回到了中军大帐中,满面喜色的拱手说道:“陈大帅,太巧了,实在太巧了,就是明天!恰好就是明天!”
  “真的?”陈应良欢喜得一跃而起,追问道:“确定不?”
  “确定!”袁天罡大力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风向已变,且平稳匀速,不是普通山风,而是南来大风!明日必有大雨,且雨量绝对不小,正是我军一举击破崞县突厥的天赐良机!”
  说罢,袁天罡还快上前,在陈应良的耳边说了大概的下雨时间,听到袁天罡的报告,陈应良无比开心笑了,中军大帐却满场大哗了,争先恐后的探头观察帐外天气,见帐外天空还是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勤王军诸将不由更是惊讶,纷纷问道:“明天会下雨,还是大雨,你怎么知道?”
  袁天罡笑而不答,也没办法回答——因为不讲解三天四夜就解释不清楚,陈应良则是大喝道:“安静!众将听令!”
  大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也都站立侯令,陈应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就喝道:“李渊、刘长恭、云定兴三将听令,你三人即刻着手备战,明日清晨辰时,各率一万麾下军队北上,与本帅麾下会合出击,共击崞县突厥,先解除崞县之围,救出齐王殿下!其余众将,坚守营地,做好拔营准备,待我军主力破敌之后,立即拔营北上,与齐王殿下会师于崞县城下!”
  “真的明天就出兵?”满场再次大哗,包括陈应良的铁杆盟友阴世师和刘长恭都是目瞪口呆,云定兴更是惊叫道:“大帅,你没开玩笑吧?你才刚就任主帅,连各军各营的情况都还没来得及熟悉,明天就出兵,是否太冒险了?”
  “战机难得,不容错过!”陈应良一挥手,又大声说道:“这是本帅的命令,诸位将军,该领命了!”
  “谨遵大帅号令。”众将无奈领令,然后李渊又赶紧说道:“陈大帅,看来你是相信明天会下大雨,想抓住突厥无法施展骑射的战机出击了,可是明天如果不下雨怎么办?冒险出击有什么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李大使,如果明天没有下雨,我的出击是弄险,有什么后果,是我如何向朝廷交代的问题,不用你操心。”陈应良冷冷说道:“还有,刚才你不是请令担任先锋吗?我答应你,明天你是先锋,你如何打我也可以告诉你,就是闻鼓而进,闻金而退,正面进攻,正面破敌!”
  更加怨毒的看了陈应良一眼,李渊这才拱手说道:“末将领命。”
  “很好。”陈应良点头,微笑说道:“散帐吧,各将回营好生准备,明天晚上,我们到崞县城下共庆初战大捷!”


第二百零九章 李家伏棋
  隋炀帝诏封陈应良为勤王联军主帅的消息,很快就在勤王联军的内部飞快传开,得知这一消息,谯彭隋军当然是惊喜万分,欢呼雀跃,与陈应良渊源极深的东都右武卫队伍,也有无数的将士喜笑颜开,兴奋鼓舞——比方说报国军将士,还有曾经跟着陈应良参加过东都保卫战和弘农决战的右武卫将士。然而在其他的勤王军队中,这个消息带来的就不是惊喜与兴奋了。
  李渊麾下的太原隋军队伍当然不用说,许多人听说陈应良被封为主帅后简直就是如丧考妣,如遭雷击,都知道这次勤王大战自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而更多的太原隋军将士则和更多的友军将士一样,都是无比的惊讶、担心与质疑,担心仅有十九岁的陈应良无法胜任此职,一将无能害死千军,坑得无数隋军将士白白送命,士气与军心、斗志都受到了不小影响,甚至包括陈应良老家来的大兴勤王军队也是如此。
  当然,不少友好人士也没少抓住这个机会搅风搞雨,在暗中蛊惑混乱勤王联军的军心,自己削弱自己的士气斗志,巴不得陈应良赶紧打一个大败仗颜面扫地,进而官帽落地甚至容头落地,只是惧怕大隋朝廷和隋炀帝的余威,这些友好人士暂时还不敢公开站出来捣乱而已。
  买六合彩不小心中了头奖的陈应良当然也知道自己很难服众,但短时间内陈应良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只能是赶紧领了马三宝和袁天罡等人返回谯彭大营,准备自己的主帅旗帜,还有准备第二天的崞县大战,李靖奉命带了他被李渊强行扣留的马邑队伍随行,仅给李渊留下了三十人担任通译向导,不太称职的东都勤王军刘长恭也随着陈应良北上返回自己的大营,还有阴世师也不请自来,跟着陈应良一同北上谯彭大营。
  性格严肃谨慎的阴世师扔下军队不管,主动跟着陈应良北上,当然不是为了拍陈应良这个新任大帅的马屁,相反的是,刚离开了充满敌意的太原隋军大营,阴世师马上就向陈应良警告道:“大帅,明天出兵攻打崞县突厥太冒险了,你刚就任勤王军主帅,军中事务千头万绪急需处理,你不先整合内部,却先冒险出兵攻打崞县突厥,倘若打胜仗还好说,如果遭遇不利,你这个主帅就更难当了。”
  “是啊,应良兄弟,你是不是太冒险了?”刘长恭也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同样警告道:“你点名出战的几支军队,除了李渊麾下的军队外,都是远道而来刚刚抵达忻口勤王的队伍,还没怎么休整都很疲惫,战斗力很受影响,明天就主动出击,我不太看好。”
  “没事。”陈应良大咧咧的说道:“突厥军队最厉害的就是骑射,明天要下大雨,突厥在雨中废了骑射等于废了一半的战斗力,我们的军队虽然疲惫,但是攻破没有了骑射的崞县突厥没有任何问题。”
  听陈应良又提到了雨水问题,阴世师和刘长恭又忍不住抬头看天,见天空仍然是晴空万里,不见半点云彩,阴世师和刘长恭难免更是担心,都问道:“大帅,你肯定明天会下大雨?看这天气,不象是会有雨的模样啊?”
  “我信得过客师先生。”陈应良向袁天罡一努嘴,随口说道:“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袁天罡袁先生,是当世最高明的天文大师,星象大师,也是当世最出色的风水大师,他说明天会下雨,明天就一定会下雨。我和他在中原剿贼时,每次上阵作战我都要请他预测天气,十次中最多只有一次不准,雁门这一带的天气他已经留心很久了,预测明天下雨绝不会错。”
  见阴世师和刘长恭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疑惑与担心,袁天罡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大帅实在过奖,当世最高明的天文大师什么的,袁某实在愧不敢当。但是也请阴太守与刘将军放心,袁某这次确实很有把握,明天这一带必然会有大雨降下。”
  阴世师和刘长恭还是万分担心,可是见陈应良态度坚决,阴世师也不好再劝下去,便拱手说道:“大帅,既然你坚持如此行事,那末将也不敢反对阻挠,时间不早,末将要回去准备明天的督战队去了,安排好了以后,末将明天也陪你一同上阵。”
  陈应良一口答应,又转向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靖,吩咐道:“李郡丞,顺便把你麾下的通译向导派给阴太守带回去,他管着军中法务又兼着督战队的差使,责任重大,给他安排十名熟悉突厥语的通译。”
  李渊抱拳唱诺,立即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安排,乘着这个机会,阴世师又凑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帅,小心一些这个李靖,就我所知,这个李靖这些天和李渊一直走得很近,经常出入李渊的后帐,与李渊麾下的一干心腹多有联络,今天他的举止也有些反常,你的军机大事,最好让他少参与。”
  “承蒙指点,晚辈记住了。”陈应良低声谢过,同时也有些犹豫难决——陈应良当然看得出来,今天李靖的举止不仅反常,还有些不合情理,似乎象是在演戏做作,可是军事天才李靖那一身的韬略本领,却又是陈应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的,不重用太可惜,重用又不放心,在如何对待李靖这件事上,陈应良怎么都有些左右为难,迟疑难决。
  陈应良在这里不放心李靖,那边李靖队伍里又出了变故,十名安排给阴世师队伍的通译出列之后,突然有一名士兵大声抗令,说自己不愿去阴世师的帐下效力,抗令的声音还直接传进了陈应良和阴世师的耳中,“我不去军法队当通译,我是来杀敌立功的,不是来当督战队杀自己人的,我不去,不去!”
  当督战队既轻松又安全,那可是每一个不求上进的隋军士兵梦寐以求的美差,现在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肯进督战队的士兵,陈应良难免来了些兴趣,便领了众人打马回到了李靖的队伍中,结果又正好看到李靖麾下的一个队正对那抗令士兵呵斥,“胡敬德,你给我闭嘴!不要忘了,你现在不是铁匠,是大隋马邑郡的士兵!军令如山,安排你去那里,你就去那里,再敢违抗命令,小心你的脑袋!再说了,安排你去督战队,那是亏待你吗?别人想进督战队还进不去,你占大便宜了!”
  “出什么事了?”陈应良开口询问,又仔细打量那名抗令士兵,发现他身材高大强壮,皮肤黝黑,满脸粗硬胡子,一看就是个莽撞汉子,也难怪会有当众抗令的举动。
  “大帅恕罪,都怪下官治军不严,惊动了大帅,下官有罪。”李靖赶紧拱手请罪,然后解释原因,说是自己安排了一火懂得突厥语的马邑士兵给阴世师的队伍担任通译向导,结果这个莽撞士兵听说阴世师的队伍不用上阵,只是躲在后方当军法队和督战队,马上就不乐意了,坚决不愿去给阴世师当通译,结果就闹腾了起来。
  听到李靖的解释,陈应良不仅没有生气,相反还有些欣赏那个高大士兵胡敬德,便微笑着向他问道:“你叫胡敬德,你不想去督战队当通译,那你想去什么样的队伍?”
  “禀大帅,我想去能够上阵杀敌的队伍。”胡敬德抱拳大声答道:“小人投军入伍,是想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不想对自己人抡刀子杀自己人。小人斗胆,想请大帅开恩,给我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
  “很好,看在你的志气份上,我给你这个机会。”陈应良微笑点头,吩咐道:“李郡丞,换一个人去阴太守的队伍当通译。马三宝,把这个胡敬德带到你的军中,让他给你当通译,上阵作战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他在战场上如果有什么出色表现,记得告诉我。”
  李靖和马三宝各自唱诺,胡敬德也是大喜,赶紧欢天喜地的向陈应良行礼道谢,笑容发自肺腑,让陈应良不由又是微微一笑,暗道:“是个猛将的材料,就看你在战场上表现了。可惜,你如果换一个姓的话,我就马上任命你为中军护军了。”
  经过了这段小插曲后,阴世师带着分给自己的通译向导先走了,接着刘长恭也带着分给自己的通译回了右武卫大营整军备战,陈应良则带着李靖和马三宝等人继续北上谯彭大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找到机会与李靖单独交谈,微笑着向李靖问道:“李郡丞,我决定明天出兵强攻崞县突厥,你有什么看法意见不?”
  “看法意见当然有,但下官觉得不必再说了。”李靖拱手答道:“陈大帅信任袁天罡先生对气候雨水的预测,决意抓住这个难得战机一举破敌,下官说什么当然都是没用,与其徒劳无功,不如不说。”
  “不错,你反对我也不会听,因为我绝对信任客师先生。”陈应良点头,又微笑问道:“李郡丞,不知你是否有意象客师先生一样,获得我的绝对信任?”
  李靖有些沉默,半晌才反问道:“陈大帅,下官不知你此言何意,下官是朝廷的官员,现在是你的部下,你是否绝对信任于我,那是你个人的事,与下有何相关?”
  “这家伙是在欲擒故纵,还是提醒我,他只是看在朝廷的份上,这才为我效力?”陈应良又被李靖的含糊回答弄糊涂了,也越来越看不懂李靖到底是什么立场,只得悄悄叹了口气,很有风度的微笑说道:“不错,李郡丞的话说得好对,我是否信任于你,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相信你,今后但凡有军情讨论,战术分析,你都必须参加。”
  说罢,无法辨别李靖立场忠奸的陈应良一夹战马,抢先走了,李靖则保持之前的速度紧随其后,脸色神情异常,让谁也看不出他的真正心中所想。
  ……
  陈应良打马回到了谯彭隋军的大营后,自然受到了谯彭隋军将士的列队迎接,见过陈大帅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久久不歇,以不喜欢拍马屁而闻名的魏徵也破了一次例,亲手将一面刚赶制而成的勤王主帅的帅旗双手捧到陈应良面前,微笑着恭喜陈应良高升主帅,手握大权。再然后很自然的,大隋诸路勤王军主帅的帅旗,也飞快升上了陈应良的中军大帐头顶,谯彭将士也再一次欢声如雷,发自肺腑的欢呼吼叫,疯狂发泄心中的巨大喜悦。
  与之完全相反,当谯彭大营欢声震天的时候,嚣张跋扈了好几天的太原隋军营地内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将领士兵个个垂头丧气,脸色灰败,沮丧无比,干什么都是有气无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不少将士还已经开始考虑被陈应良故意推上前线当炮灰时如何逃命,再不敢指望什么升官发财,欺压友军。同时也很自然的,太原隋军之前精心制造的勤王军主帅李字大旗,也被太原隋军的士兵悄悄扔进了火里烧毁,连一根布条都不敢留下。
  气氛最沮丧的还是在李渊的中军大帐里,李渊歪坐在新帅椅上看着帐顶发呆,陈应良之前坐过的旧帅椅则已经变成了木屑状态,散落帐中满地也无人收拾,李渊的一干心腹站在木屑旁边垂首沮丧,隶属于云定兴队伍的李二和柴绍也在其中,十几二十号人齐聚一帐,却足足有一刻多时间,没有人说一句话,吭一点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李渊才神色木然的开口,说道:“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大使,我们走吧!”许世绪吼道:“撤回太原去,随便他陈应良小贼如何折腾,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对,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李孝恭也吼道:“干脆找一个借口撤回太原去,忻口这里我们不管了!”
  “你们两个蠢货,能不能给老夫闭上你们的臭嘴?”李渊有气无力的骂道:“你们想要我死啊?陈应良小贼本来就恨我入骨,我听你们的临阵逃脱,他马上就能拿着诏书砍了我,然后再杀我全家。”
  “大使,其实也用不着这么悲观。”长孙顺德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陈应良走狗屎运,被皇帝册封为了勤王军主帅,这点已经无法改变,但我们也用不着太过担心,我们只要及时改变对陈应良的态度,全力助他攻破突厥,救出圣驾,相信也不会蒙受太大损失,将来成功后也不少了应得的封赏。”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乖乖的给陈应良小子当一条狗,替他看家护院,冲锋陷阵,惟他马首是瞻?”李渊很不客气的问道。
  长孙顺德表情异常尴尬了,忙说道:“大使误会了,在下只是劝你奉诏行事,不要给陈应良小子抓住把柄找你麻烦的机会,不然的话,一旦与这个小贼的冲突继续扩大,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做梦!”李渊的声音终于大了些,吼道:“想让老夫对他乖乖俯首听命,做梦!老夫与那小贼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把他碎尸万段仍然难消老夫的心头之恨,更何况是助他建功立业,让他爬得越来越高?”
  长孙顺德不敢吭声了,柴绍默默点头,发自内心的认可岳父观点,李二却站了出来,向李渊拱手说道:“父亲,长孙叔父的建议,你虽然不能采纳,孩儿也不愿意你采纳,但孩儿却还是认为,你至少在表面上要对陈应良恭敬从命,不给他抓住把柄的机会,然后再设计将之掀翻在地,取而代之。”
  “我儿有何妙计?”李渊对次子的计谋倒是有些信心。
  “父亲想要将陈应良取而代之,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是使他威信扫地,将令无人遵从。”李二建议,又微笑说道:“也是正好,明天就是一个最好机会。”
  “明天当然是个好机会,这点我当然知道。”李渊点头,又说道:“但明天如果真的下雨怎么办?陈应良小贼打雁门天气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他下令时,看上去又象信心很足的模样,如果明天真的下了大雨怎么办?”
  “如果明天真的下雨,陈应良确实有可能一战而胜,首先解除崞县之围。”李二点头,然后又微笑说道:“但是解除了崞县之围后,我们再想收拾他,就更容易了。”
  “吾儿此言何意?”李渊被儿子绕得有些糊涂了。
  李二笑笑,也没有当众回答,只是大步上前,附到了李渊的耳边,低声说道:“父亲,你忘了被突厥包围在崞县城里的人是谁了?被突厥包围在崞县城里的,是齐王殿下杨暕,这位齐王殿下是皇帝陛下的次子,皇帝陛下的长子元德太子杨昭病故后,他早就瞄上了太子的位置,却因为不得皇帝陛下喜爱,始终未能如愿,相反倒是元德太子的三个儿子很得皇帝喜爱,传说庆王对此颇为担心,这次皇帝陛下被围困在了雁门城中,陈应良先救出杨暕,不正是咱们这位齐王殿下最好的机会……?”
  李二没有把话说完,李渊却坐直了身体,眼珠子乱转的飞快盘算,许久后,李渊才问道:“当如何入手?”
  “父亲,你老人家忘了?”李二微笑说道:“昨天晚上议事之时,你因为忌惮陈应良诡计多端,狡诈过人,特意安排了一枚棋子埋伏在他的身边,这手伏棋的本意是监视提防陈应良小贼,现在陈应良运气好,意外拿下了勤王主帅的位置,父亲你安排的这着伏棋,不就可以派上更大的用处了?”
  李渊笑了,还笑得无比开心,点头说道:“还是二郎聪明,比你那蠢货哥哥强多了,不错,这手伏棋运用得好,咱们不仅可以反败为胜,还可以让陈应良小贼人头落地!”
  狞笑完了,精神与气力也重新回到了李渊的身上,让李渊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好,都给老夫把精神打起来,安心备战,明天辰时准时出兵北上,接受他陈应良小贼的调遣命令。明天不下雨当然最好,明天就算真的下了大雨,老夫也有办法收拾他陈应良小贼了!”
  李渊的一干心腹抱拳唱诺的时候,李二的俊脸上也露出了开心微笑,心中暗道:“父亲说得对,这手伏棋运用得好,我们不仅能反败为胜,还有可能让陈应良小贼人头落地——如果真能这样,无垢,我不会嫌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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