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表明心迹


  谋取谯郡赞治的职位,到谯郡去剿匪平叛,这样的事嘴上说倒是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那么轻松,别看陈应良也算门路颇多了,真想弄到这个官职也只有闻喜裴氏这唯一的路可走,因为走其他的门路不仅把握小,一个搞不好还有可能让裴矩和裴蕴怀疑陈应良与其他其他门阀勾结,分分钟教陈应良重新做人。
  所以没办法,陈应良也只能是在第二天老老实实的拿出宝贵黄金,到金号去打了一套黄金的文房四宝,然后带着这份礼物到务本坊去拜见远房伯父裴矩,按照正常的官场套路去活动职位。但很可惜的是,实际上的大隋国务院总理裴矩的忙碌程却远非陈应良所能想象,陈应良即便也算是裴矩的远房侄子,到了他的家里拜见时,按排号秩序也得等到两天后才有机会见到裴矩,知道自己与裴矩关系并不铁的陈应良也不敢强行插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按号排队,先回家等两天后再来碰运气。
  心情遗憾的回了家,次日清晨,陈应良又一次闷闷不乐的来到皇城当差,继续干在皇城东宫站岗值勤的无聊差使,也因为差使实在太过无聊的缘故,陈应良在岗位始终都是无精打采,说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还几度脱岗去散心偷懒,把俸禄小偷的角色演绎得是淋漓尽致,也为后世的官场米虫做足了表率和榜样。
  陈应良这种散漫懒惰的态度,右内率队伍早已是见怪不怪,也因为正率裴信不吭声的缘故,右内率队伍的其他人最多只是肚子里发泄几句不满,没什么胆量在陈应良的面前表现出来。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鬼,这一天,报应终于来了——正当陈应良依在台阶栏杆在懒洋洋打呵欠的时候,一个刚从东宫出来的大隋官员就看到了陈应良的懒散行为,还十分生气的大步走到了陈应良面前,喝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倚在扶栏上,这是什么动作?”
  暗叫了一声倒霉后,陈应良先是仔细打量面前来人,发现他将近四十岁的年纪,穿着代表四品的深绯色官衣,容貌俊雅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然后赶紧拱手赔罪道:“上官见谅,卑职有些疲惫走神,故而举止失礼,请上官恕罪。”
  本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那四品官却不依不饶,继续发作道:“疲惫?你是干什么脏活累活了,站岗值勤能有多累?还有脸说走神,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大隋的国都皇城!如果皇城卫士都象你一样走神,突然来了刺客怎么办?”
  碰上这么鸡蛋里挑骨头的上级,陈应良除了暗叫太倒霉外别无他法,只能是继续低声下气的请求原谅,表示下次绝对不敢这样,说了一大堆赔礼道歉的话,那四品官这才气冲冲的扬长而去。陈应良则是冲着他的背影暗骂了几句脏话,然后继续该偷懒就偷懒——毕竟,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陈应良还用不着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和前程。
  事情似乎没有陈应良想象那么简单,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顶头上司裴信突然急匆匆的来到了陈应良面前,尽量压低着声音,劈头盖脸就向陈应良问道:“你怎么得罪萧国舅了?”
  “萧国舅?”陈应良楞住了,答道:“我没得罪他啊?我连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会招惹到他?”
  “没得罪?那他为什么刚才会派人来检查你的值勤记录和考核情况?还直接点了你的名字?”裴信追问道。
  “什么?”陈应良的脸色变了,然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脱口道:“糟了!难道刚才训我的人,就是萧国舅?”
  裴信忙问刚才发生的事,陈应良也如实交代了自己被一个四品官训斥的罪行,结果裴信一听就叫苦不迭了,“麻烦了,肯定是他,萧国舅目前的官职是内史侍郎,就是正四品。贤侄,你这次麻烦大了,我就算想帮你也帮了啦。”
  陈应良也知道自己麻烦大了,因为自己上任才半个来月的时间,前后告假就已经超过了四天,缺勤率之高,绝对可以在大兴皇城中排名第一!那个什么萧国舅如果把这事捅到了朝廷上,自己怎么都得背上一些干系。但做为一个穿越者,陈应良对此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思,自我安慰道:“好在这只是小事,我和萧国舅又素无冤仇,事情应该不会闹得太大。”
  “贤侄,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裴信毫不客气的教训道:“萧国舅如果存心整你,仅凭你这几天的值勤记录,就可以让你丢官罢职,吃不了兜着走!我也得受牵连!”
  “没这么严重吧?”陈应良有些傻眼。
  “有这么严重!”裴信的脸色很不好看,又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就比如被你生擒活捉的李子雄,就倒过这样的大霉!他担任民部尚书的时候,就是因为在新罗使者面前说了一句中原无礼的冒失话,被御史言官揪着不放,一道弹劾奏章捅到了圣上面前,他贵为民部尚书就马上官帽落地,被直接削去官职,贬为平民!”
  正在活动新官职的陈应良脸色有些发白了,裴信则越说越气恼,也低声训斥道:“不是我这当叔父的说你,平时你经常告假就算了,我给你遮掩一下没人会留心,你当差时还懒懒散散的干什么?想自己找麻烦?这东宫虽然不比大宫严厉,可也时常有官员出入来往,随时都可能看到你举止懒散失礼,你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还会被人弹劾!这里是皇城,不是菜市场,你给我注意点!”
  被裴信象训儿子一样的训了一个狗血淋头,倒霉透顶的陈应良也只能是连连赔罪,好在裴信也知道后悔无用,训得差不多也就放过了同样算是远房侄子的陈应良,警告了一通陈应良小心当差走人——不过临走时,裴信又扔下了一句狠话,“求神佛保佑萧国舅别把这事捅到圣上面前吧,不然的话,圣上一旦怪罪,谁也不保不了你!”
  “但愿上天保佑吧,萧国舅,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犯不着这么对我穷追猛打吧?”
  抱着这个侥幸心思,陈应良终于开始认真的站岗值勤了,同时陈应良也难免有些奇怪,萧国舅发现自己站岗偷懒后,为什么会想起调查自己的值勤记录?不过陈应良很快又想起,自己这个十七岁的右副率,下面管着一大帮三四十岁的千牛千牛备身,也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毕竟,落井下石告密打小报告这样的事,陈应良自己也干过不少。
  现在才开始认真的值勤站岗已经晚了,申时正快到,眼看陈应良就可以下班回家的时候,一队来自大宫的禁军卫士突然来到了陈应良面前,口传圣命要求陈应良立即随队到大宫见驾,刚被人拿住把柄的陈应良大惊失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乖乖的跟着那队禁军到大宫见驾,还被那一队禁军卫士搜走了随身武器。裴信远远看到这一情景,当然也是大惊失色,可同样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在下差后立即赶往皇城尚书省向裴矩报信不提。
  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时候,押解自己的禁军队伍竟然直接把自己押进了御花园中,最后把自己押到一座轩榭的台阶下,穿着明黄龙袍的隋炀帝正坐在轩中饮酒,旁边除了站着刚把陈应良训斥了一通的萧国舅外,还有一大群或站或坐的盛装美女——陈应良估计,应该是阴冷了好几天的天气突然又放晴,冬天的太阳是个宝,所以隋炀帝带着大小老婆来御花园饮酒狂欢了。
  很老实的向隋炀帝稽首问安,隋炀帝又很意外的颁旨道:“起来答话,站直,把脸抬起来。”
  稀里糊涂的站起,更加老实的依命抬起脑袋,露出自己勉强可以见人的小白脸,陈应良这才发现隋炀帝旁边还坐着一个头戴凤冠的美貌少妇,猜测她必然是隋炀帝的正妻萧皇后了。结果也不出预料,隋炀帝又转向了自己的大小老婆笑道:“皇后,诸位爱妃,你们不是吵嚷着要亲眼见见传说中的小陈庆之吗?他就是了,赶紧仔细看看。”
  被无数大小美女凝视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让见惯了大场面的陈应良都难得尴尬怯场了一次,被隋炀帝的一大群后妃看得脸都有些发红,结果自然招来了一通善意的嘲笑,还有轻轻的嘀咕声音,隐约还能听到真年轻啊的议论声。
  还好,隋炀帝很快就开口说道:“陈应良,你这小子可真是会闹事啊,前几天才因为白叠子的事闹得满朝风雨,今天怎么又惹上萧国舅了?惹得他勃然大怒,直接把状告到了朕这里?”
  偷偷看了一眼隋炀帝旁边的萧国舅,见他脸色很是难看,似乎还在不满自己的渎职行为,陈应良便很老实的认罪道:“禀圣上,微臣有罪,微臣在站岗守卫东宫时走神失礼,有失朝廷威严,微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不只这些吧?”隋炀帝笑着说道:“萧国舅还查到,好象你任职十六天,告假的时间就有四天半,大隋的官员都象你这么当差,朕这朝廷还治不治政了?”
  “圣上恕罪,微臣是告假过多,但都是有原因的。”陈应良硬着头皮解释道:“微臣告假,有一天是因为去准备制做棉衣的工具,一天是去送别右武卫那些同生共死的战友,半天是微臣病了,另外两天,是因为微臣住进圣上赏赐的宅院,家中事情太多,微臣无亲无戚,唯一的家人三伯腿又受了伤,微臣告假回去料理家事,请圣上见谅。”
  “理由倒是充足。”隋炀帝冷笑了一声,又说道:“好吧,就算你告假的理由充足,朕不追究,可是你在当值时,为什么还要走神失礼?你才十七岁,朕就封你为了从五品的太子右副率了,如此恩拔于你,你就这么报答朕的圣恩?”
  听出隋炀帝确实有些不满,陈应良赶紧单膝跪下稽首了,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恩拔,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难回报陛下天恩之万一。微臣失神失礼……,也是事出有因,请陛下恕罪。”
  “什么原因?”隋炀帝有些不满陈应良的狡辩,又哼道:“说不出正当原因,你这太子右副率也不用当了,直接回家去吧。”
  萧国舅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些表情,露出了一点得意微笑,陈应良额头上的汗水却出来了,但还好,因为有裴信的通风报信和警告,陈应良在来御花园的路上就已经提防到了这个可能,也准备好了应对的借口,战战兢兢的答道:“禀陛下,微臣当时在琢磨一首表明心怀的诗词,所以不慎在萧国舅面前走神失礼,请陛下恕罪。”
  陈应良这么说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上次苏世长弹劾陈应良时,无意中稍微牵扯到了闻喜裴家在朝廷上的政敌虞世基,事后裴弘策曾经大概向陈应良介绍过虞世基的情况,所以陈应良知道虞世基是靠诗文才华获得了隋炀帝的欣赏,也这才知道千古暴君隋炀帝竟然对诗词很感兴趣,还亲自著作出了《饮马长城窟行》这首不错的诗词——其实也可以算是豪迈大气的千古名篇。
  和陈应良期盼的一样,听到陈应良的解释后,隋炀帝果然来了兴趣,追问道:“居然在琢磨诗词?那么你这首表明心怀的诗词做出来了没有?”
  “禀陛下,已经做出来了。”陈应良点头,又打蛇随棍上,恭敬说道:“陛下,微臣早就听说陛下乃我华夏九州古往今来的第一大诗人,第一大词人,所以微臣斗胆,想请陛下斧正微臣的拙作,不知可否?”
  “大胆!”从一开始就看陈应良不顺眼的萧国舅大怒,乘机发作道:“大胆陈应良,你是何等人?竟敢请当今天子为你斧正诗词?你这是大不敬,罪当问斩!”
  “萧国舅,我到底那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就揪着我不放?”陈应良心中叫苦。
  还好,隋炀帝在诗词方面的爱好确实颇深,立即挥手笑道:“国舅息怒,陈应良请朕斧正诗词,虽然僭越,却也不算不敬。再说了,这小子在曲乐方面就很有才华,一首《精忠报国》,朕就十分满意,现在就听听他的诗词究竟如何了。陈应良,把你的诗词念来给朕听听。”
  “谢陛下。”陈应良松了口气,又赶紧给自己脸上贴金,恭敬说道:“启禀陛下,其实微臣这首诗已经是酝酿多日,早在陛下当日亲封微臣为许昌侯时,微臣就已经开始酝酿这首诗,表达心中所想所愿,直至今日方才初步做成,但仍然还是拙劣不堪,谬误颇多,还请陛下海涵。”
  “还真会吊朕的胃口。”隋炀帝一眼就看出了陈应良的小花招,笑道:“快念来听听吧,朕倒要看看,你酝酿了这么久的诗词,到底是什么样的成色。”
  “遵旨,那微臣就献丑了。”陈应良先是道谢和谦虚,又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朗声吟道:
  “小筑渐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旗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欲,但愿青徐平!”
  朗声念完,陈应良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戚继光,戚大将军,不是我故意要剽窃你,是你这首诗在这个时候,比什么唐诗宋词强上一百倍。所以,抱歉了。”
  千古传诵的忠臣诗句一出来,隋炀帝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了,始终在针对陈应良的萧国舅也傻眼了,知道今天自己将要是弄巧成拙甚至适得其反了。结果不出所料,隋炀帝沉默了许久后,果然开口缓缓说道:“陈爱卿,这首诗,表明的是你的心怀?”
  “禀陛下,正式如此。”陈应良郑重答道。
  隋炀帝又沉默了,片刻后,隋炀帝平静说道:“你这首诗,朕给你改两个字,最后那句‘封侯非我欲,但愿青徐平’,朕为你改成‘封侯非我欲,但愿八方平’。你的眼光,也别总放在青徐齐鲁那群乱贼身上,四海八方的乱贼蛮夷,你都要给朕放在心上。”
  “微臣谨遵陛下圣谕,终身不忘!”陈应良朗声答道。
  “回去当值吧。”隋炀帝随口说道:“看在你这首诗的份上,你在当值期间走神失职的事,朕就不计较了,以后当值时小心点,再被人抓住你有什么失职举动,朕就是想再宽恕你,也找不到宽恕你的理由了。”
  “微臣叩谢圣上天恩。”
  陈应良赶紧道谢,稽首告退,然而在站起身来时,陈应良却突然发现,自己曾经的心中女神杨雨儿,竟然也在隋炀帝的身后,还正从一名嫔妃的身后探出俏脸偷看自己。但是这一次,已经再次订下了婚约的陈应良,却再没那么热情了,很平静的转过身离开,因为陈应良很清楚,自己与杨雨儿,已经永远的没有可能了。——最起码,陈应良总不能把杨雨儿纳为妾室吧?
  “朕把他留在皇城,是否有些浪费人才了?”看着陈应良离去的背影,隋炀帝心中是这么想的,“封侯非我欲,但愿青徐平。这小家伙分明是在朕表明心迹,说他想去青徐齐鲁的战场为朕平叛剿贼,那他到了青徐战场上,如果能打得和平定杨玄感一样的漂亮,朕倒是省去许多烦恼。”
  看着陈应良离去的背影,萧国舅也在心里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话,“小子,等着!这还只是开始!”


第一百零一章 桃花运不断
  很是侥幸的逃过了一次险些让自己丢官罢职的危险,松了口气的陈应良赶紧溜回了东宫继续当差,准备着好生表现一把将功赎罪,可惜想表现也没这个机会,因为此刻申时正已然过去,已经到了陈应良下差回家的时间,今天又不是轮到右内率当夜职,右内率队伍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光,倒是陈应良的顶头上司还在值勤房里等着。见陈应良归来,裴信还很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圣上是为了什么事召见你?”
  “就是萧国舅那件事。”陈应良愁眉苦脸的答道:“萧国舅直接把状告到了圣上和皇后面前,所以圣上传我去问话。”
  “圣上为了这样的小事,竟然亲自召见你?”裴信有些惊奇隋炀帝的时间富裕,然后又赶紧问道:“那怎么样?圣上给了你什么样的处置?”
  “把我训了几句,让我好生当差,然后就让我回来了。”陈应良如实回答,同时也误会了裴信的意思,忙又补充道:“叔父放心,圣上没提到你给我准假的事,应该不会牵涉到你。”
  “那就好。”裴信松了口气,然后才说道:“贤侄,裴矩裴左相让我带话给你,让你下差后去他家里拜见,如果他还没回家,你就在他家里等着,他今天要见你。现在已经申时初刻了,你快去吧。”
  一听裴矩召见,正有事要请求裴矩帮忙的陈应良大喜,赶紧辞别了裴信匆匆回家,准备更衣后带上礼物再去裴矩家中拜见,裴信又在心中嘀咕,“好命的家伙,裴左相其实还有一句话,如果你小子被罢去了官职,就用不着叫你去他了。他娘的,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运气啊?本官身为闻喜裴氏的家族成员,堂堂正五品,都还从来没被皇帝和裴左相单独召见过,这小子怎么见皇帝和见裴左相,比见我还要容易?”
  陈应良当然不知道上司已经都已经把自己妒忌发了狂,只是老老实实的回到家更衣,带上精心准备的礼物直赴裴矩家中拜见。结果和裴信说的一样,裴矩此刻果然还没回到家中,不过因为有裴矩的口信交代,老裴家那些眼高于顶的门子也再没敢让陈应良排队等待,很是恭敬的把陈应良请进了客厅,让陈应良品茶等候裴矩归来,也让那些在裴府门房里排队侯见的文武官员羡慕红了眼睛——他们可是连进客厅等候的资格都没有。
  耐着性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厅外终于传来了老爷回府的吆喝声,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迎到厅到向裴矩稽首行礼,口称伯父,裴矩则显得有些疲惫,信口吩咐了一句随我来,然后就直接进了后院,陈应良不敢怠慢,忙拿了礼物跟上裴矩,被裴矩一直领到了后堂中。
  老裴果然会享受,刚在铺着绸缎的锦榻上躺定,立即就几名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上前,两女侍侯他洗脚,两女为他捶腿,另有一名特别漂亮的侍女则站到了裴矩的身后,为裴矩按摩双肩与头部。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却因为裴矩没有发话的缘故,别说得到类似享受了,就是连坐都不敢坐,只能是捧着礼物必恭必敬的站在裴矩面前,等待裴矩发话。
  过了不少时间,闭着眼睛享受按摩服务的裴矩终于开口,道:“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一遍,不必顾忌,如实说。”
  陈应良恭敬答应,很老实的把今天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还把隋炀帝给自己改诗这样的细节也如实禀报了。裴矩则一直闭目倾听,始终一言不发,直到陈应良全部说完后,闭着眼睛的裴矩才露出了一些笑容,笑道:“你这小家伙运气还真是不错,萧国舅成心整你,还故意挑了我和你裴蕴伯父不在圣上身边的机会,想不到竟然被你一首诗给化解了。很好,算你有急智,仓促间做出那首诗很对圣上胃口,让圣上想收拾你都不好意思。”
  “谢伯父夸奖。”陈应良谦虚,心里却也难免有些得意——毕竟,用一首马屁诗化解一场危机,还同时讨好了隋炀帝,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事。
  “你和陛下的嫔妃蒋才人是什么关系?”裴矩突然又问道:“何时走通了她的门路?我们怎么以前从来就不知道?”
  “蒋才人?”陈应良被问糊涂了,满头雾水的反问道:“伯父,你的话小侄怎么听不懂?蒋妃?那位蒋才人?”
  “你不认识蒋才人?”裴矩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带诧异的问道:“那她为什么冒着得罪皇后和萧国舅的危险,拉着陛下的几位爱妃撺掇圣上召见你,给了你在圣上面前辩解的机会?”
  “圣上召见我,是因为蒋才人的撺掇?”陈应良越听越糊涂和越惊奇了。
  见陈应良的表情不似作伪,裴矩这才相信陈应良确实在隋炀帝后宫没有关系,笑道:“看来只是个巧合了,以后你有机会,得好生报答蒋才人,今天如果不是她,你这一关就不好过了。我收到宫内线报,今天萧国舅是存了心要把你玩死,故意挑了圣上携带后妃游园的机会,乘着我和你裴蕴伯父都不在场,利用皇后这条门路见到了圣上,想一道弹劾奏章就让你回家种田,是蒋才人拉着几位嫔妃请求圣上召见,说是想亲眼看看你位这传说中的小陈庆之到底长什么模样,皇帝陛下才给了你当面辩解的机会,不然的话,你这会恐怕早就已经是官帽落地,回家种田了。”
  回忆起了隋炀帝要求自己抬头给众妃围观的命令,陈应良恍然大悟,感激那位在暗中拉了自己一把的蒋才人之余,陈应良又疑惑问道:“伯父,小侄有一个问题,小侄与那位萧国舅素不相识,他为什么如此针对于我?”
  “你不知道原因?”裴矩的神情有些无奈了,道:“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就不打听了解一下朝廷里的姻亲关系?萧国舅的妻子独孤氏,是唐国公李渊的亲表妹,萧国舅也就是李渊的表妹夫了,唐国公又和你在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你自己说,萧瑀萧国舅不针对你针对谁?”
  陈应良彻底的恍然大悟了,垂首咬牙,同时也难免有些担心,招惹上了皇后亲弟弟这样的皇亲国戚,确实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看来弘策兄弟说得对,你这小子确实是个惹事能手,那怕你不去生事,也会有人把麻烦找到你头上。”裴矩似乎也有些同情陈应良的处境,微笑说道:“不过也别太担心,回去好生当差,别再让人抓住把柄就行了。放你到外任的事,我会抓紧时间给你办了,也免得你留在大兴天天被人找麻烦。”
  见机会来临,陈应良自然不会错过,赶紧向裴矩稽首行礼,双手呈上贵重礼物,并且乘机提出了自己想到谯郡去当赞治的请求,结果裴矩一听也乐了,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子在这方面消息如此灵通,竟然连谯郡赞治出缺的消息都知道。成,这个官职恰好与你平级,又只是副职,别人难有话说,既然你自己愿意要,那我就尽快安排,你回去等消息吧。”
  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的陈应良大喜,赶紧再三道谢,然后告辞离去,但陈应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疑惑,暗道:“那位蒋才人?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撺掇隋炀帝召见我?对我好奇想看看长得有多帅?可是处决杨玄感那天,她应该已经远远看到我了啊,为什么还会对我这么好奇?”
  盘算着,陈应良突然想起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也猛的想起了一个可能,一股暖流也顿时涌上了陈应良心头,“难道是她?如果真是她,我该怎么办啊?”
  ……
  经过了这次教训,又走通了裴矩门路,得到裴矩的亲口许诺,定下心来的陈应良终于认真的当了两天差,没再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同时陈应良与长孙小箩莉的亲事也正式定了下来,陈应良求了已经升任为直阁将军的庞玉出面做媒,替自己给高士廉家直接送去纳采、问名和纳吉三礼,高士廉依约收下,让长孙小箩莉与陈应良正式订婚。再然后高士廉和陈老三等人虽然都很希望陈应良立即成亲,但陈应良却提出稍后几年再成亲的请求。
  不是陈应良又突然反悔当陈世美,突然又不想娶长孙小箩莉,是长孙小箩莉现在的年龄实在太小了些,实际年龄只有区区的十三岁,虽说这个年头十二三岁就出嫁的姑娘十分正常,可是做为一个不合格人民公仆,陈应良还是说什么都无法接受把一个十三岁小姑娘压在身下蹂躏的罪恶行为,也直接向高士廉和高氏说明了原因,言明是长孙小箩莉现在太小,过早成亲对她身体不好,所以希望过几年再正式成亲,高士廉兄妹见陈应良态度坚决,也知道长孙小箩莉的年龄确实太小了些,便也点头答应了陈应良的要求。
  顺便说一句,此前长孙无忌对高士廉把妹妹许给陈应良这件事还有些意见,可是事后从高士廉口中得知了一些残酷的事实后,长孙无忌在悲愤伤心之余,也终于认可舅舅高士廉的判断,觉得只有陈应良才能让自己的妹妹终生幸福,便也正式承认了陈应良这个妹夫,并很有礼貌的对陈应良以兄长相称。除此之外,长孙无忌也再没有和某位好友再联络过一次——长孙无忌可以接受好友的伤害,却无法接受好友伤害等同亲父的舅舅高士廉。
  就这样,平静的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第三天的早朝上,一向不喜欢安生过日子隋炀帝再一次原形毕露,突然决定要到大兴西南的太平行宫游玩,同时又下令隶属于右屯卫的骁果军在太平宫集结接受检阅,熟知隋炀帝性格的大隋文武百官都知道这是隋炀帝准备再一次出巡的信号,却没有一人敢提出反对,全都是齐声高赞圣上英明神武,扬威四海,然后老老实实的随隋炀帝临幸太平宫不提。
  一向说走就走的隋炀帝当天就走了,刚热闹了没几天的大兴皇城又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留守大兴的仍然是代王杨侑和卫玄卫老顽固,陈应良则因为是隶属于大兴皇城东宫的缘故,并没有被宣召随驾同行,仍然留在皇城当差。对此,陈应良是既庆幸又担心,庆幸的当然是用不着跟隋炀帝去太平宫住军营还没有任何正事做,担心的则是裴矩替自己谋取谯郡赞治职位这件事——隋炀帝突然离开了大兴,谯郡赞治这个职位又一直定不下来,陈应良可就是想找裴矩催促提醒的机会也没有了。
  再怎么的担心也没用,陈应良不可能拦住裴矩要求他把自己新职位定下来再走,无奈之下,陈应良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又站了一天岗,然后到了申时正下班走人。而与此同时,陪同陈应良上下班的陈府下人,也已经换成了陈老三替陈应良收的新仆人马三宝,很是准时的在延喜门外迎住了陈应良,然后又替陈应良牵马坠镫,伺候陈应良回家。
  几天时间的接触下来,陈应良发现自己被《隋唐演义》骗得不浅,真正的马三宝和演义上简直就是两个人,演义上说什么马三宝被割断四肢仍然一声不吭,态度刚强,可是事实上真正的马三宝嘴巴之能说能侃,那嘴巴搁后世去说单口相声都没任何问题,进门没几天就成了老陈家的开心果,时常把陈老三等陈家众人逗得捂肚子大笑。性格比较沉稳的陈应良虽然不是很喜欢马三宝的轻浮,但是看在马三宝在后世显赫名声和相当不错的刀法份上,还是迅速把马三宝提升为贴身仆人,带在了身边随时的观察和培养。
  还好,和新唐书记载的一样,马三宝除了嘴巴能说外也是个颇聪明的人,看出陈应良不喜欢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在陈应良的面前倒是很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能不侃就尽量不侃,乖巧的多干实事少说话,接住了陈应良后基本就没怎么多废话,一直到进宜阳坊,老陈家的府邸已经遥遥在望时,马三宝才凑到了陈应良的近前,低声说道:“公子,注意你的右边小巷。”
  正有心事的陈应良先勒住马,然后扭头向右一看,见右边的小巷中红影一闪,立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应良有些奇怪,便向马三宝问道:“是谁?”
  “公子,小人说了,你可别生气。”马三宝垂首答道:“是小人先前旧主柴慎柴郡公的女儿,你曾经那位没过门的妻子。”
  已经残余不多的良心又来折磨可怜的小正太陈应良了,很清楚现在应该装做没看到继续回家,可是那只剩一丁点的良知却让陈应良说什么都狠不下这个心,犹豫了片刻后,陈应良还是翻身下了马,把马缰甩给了马三宝,低声交代了一句在这里等我,然后抬步就走向了那条小巷,马三宝则精乖的牵马守在路边,很聪明的没跟上去看热闹。
  陈应良一度很希望柴倩已经穿过了小巷离开,但很可惜的是,进了这条偏僻的小巷后,陈应良就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一道长满杂草的土墙把小巷拦腰切断,身着红衫的柴倩则面对土墙而立,瘦弱的双肩一耸一耸,似乎正在哭泣。陈应良这次没再怎么犹豫,径直走到了柴倩的身后近处,打了声招呼,“柴姑娘。”
  柴倩的肩膀停止了耸动,过了些时间,柴倩才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陈应良问道:“什么事?”
  不到十天的时间不见,陈应良曾经的未婚妻柴倩明显瘦了一些,神情也很憔悴,一双美目红通通的,让当代陈世美陈应良看了都觉得有些惭愧,尽量躲避着柴倩的目光,陈应良郑重的说道:“我们之间,是上天注定的有缘无分,事已至此,我还是那句话,祝你幸福,早日寻到一位如意郎君。”
  “幸福?”柴倩的性子本就直爽,又知道自己与陈应良单独的交谈机会可能已经是这最后一次了,便也没有什么顾忌,索性哽咽着直接说道:“你认为我还可能幸福吗?我都已经是全天下的笑柄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幸福?”
  “我也知道,这事对你而言伤害很大。”陈应良很无奈的说道:“可这件事的前后经过,你都知道,怪不了我,如果不是你逼着退还玉佩,我能找到高大人的家里,又恰好碰上了那样的事?或者说,你的家里人如果早上一两天重新提起我们的事,我也许就不会一口答应高大人的许婚,再或者说,你嫂子一家如果不在高大人的案子里做手脚,高大人肯定也不会赌气把他外甥女许给我。这么多阴错阳差,全都错开差开了,你叫我能怎么办?”
  柴倩流下了眼泪,因为柴倩也知道,自己与陈应良之间的事,确实是自己势利眼的父亲兄长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自己也阴错阳差的走错了一步路,把心地善良的曾经未婚夫彻底推向了长孙小箩莉,善良仁厚的陈应良在这件事并没有任何错。但是,柴倩在心里还是有一句话想说,“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拒绝长孙妹妹?或者,现在和她退婚?”
  这样的话,柴倩当然是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陈应良却又苦笑着柴倩补了一刀,“或者说,你如果不介意妾室这个位置的话,我绝不介意。”
  柴倩粉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了,举起了巴掌就想抽在陈应良的无耻嘴脸上,但巴掌举起后,柴倩还是强迫自己停住动作,实在无颜抽打薄情寡义但又心地仁厚的曾经未婚夫,陈应良也没躲闪,直到柴倩缓缓放下了巴掌,陈应良才又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会介意,你的父母兄长也一定会介意,所以,我是真没办法了。衷心希望你能幸福,忘了我。”
  说罢,陈应良转身就走,留下柴倩在原地默默流泪,一丝后悔的念头,也悄悄浮上了柴倩的心头,让柴倩忍不住在心里埋怨道:“你为什么就不多问我一遍?或者,你为什么就给我些时间考虑?”
  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当然不知道曾经未婚妻的懊悔念头,出了小巷后,陈应良很没良心直接就步行大步走了,马三宝则牵着马赶紧跟上,好在此地距离陈府已然不远,陈应良没花多少时间就回到了自家门前,在上台阶的时候,陈府的门子迎了上来,一边行礼问安,一边恭敬说道:“公子,有两位客人来访,已经在家里等你有一段时间了。”
  “谁?房公子和杜公子吗?”陈应良随口问道。
  “不是他们。”门子摇头否认,又介绍道:“是一位年轻姑娘和一个老头,那位姑娘说她叫雨儿,是你的朋友,所以三伯就让她们进客厅里去等了。”
  陈应良一个趔趄,当场就摔在了自家的台阶上,心里惨叫,“不会吧?我才刚刚重新订了婚,雨儿怎么就马上找上门来了?她如果是来说,她决定接受我的追求,那我这个陈世美不就当定了?!”
  “公子,厉害啊!”在陈应良面前不太敢放肆的马三宝也终于忍不住原形毕露了,神情惊奇的夸奖了一句,然后又嬉皮笑脸的说道:“真看不出来,公子你这么善心仁厚的人,居然也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刚打发走了一个,家里又有一个已经等着了。小人跟了公子,还真是跟对人了。”


第一百零二章 告白
  抽了嘴贱的小人马三宝让他说话小心些,打发他牵马去马厩,陈应良这才小心翼翼的进到自己家中,到了前院往客厅里一看,曾经的梦中女神杨雨儿身着翠绿衣衫,还真的正端坐在自己家中,斯文的品着茶水,旁边坐着一个同样手捧茶碗的老头,还正是陈应良第一次与杨雨儿见面时,杨雨儿身边那个公鸭嗓子的白发老头。
  杨雨儿端坐在自己家中等待自己归来,这样的情况如果换成了以往,陈应良肯定是欣喜若狂外加喜不自禁了,可是现在……,已经突然有了未婚妻的陈应良遇到这样的情况,却彻底的不知所措了,脚步如有千斤之重,慢腾腾的半天都没进客厅。最后,还是正在品茶那老头首先发现了陈应良,站起身来扯着熟悉的公鸭嗓子咋呼道:“陈副率,打扰了,冒昧登门,还记得我不?当初咱们在都会市见过面的。”
  “当然记得。”陈应良很是勉强的点头,强笑说道:“就是上次见面时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请教老伯的高姓大名。”
  “我姓谢,叫谢木东,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吧。”公鸭嗓子老头很爽快的答道。
  “谢伯。”陈应良很有礼貌对老太监谢木东尊以敬称,然后大步进厅,向同样已经起身的杨雨儿拱手行礼,叫了一声,“杨姑娘,久违了,待客不周,还请姑娘恕罪。”
  “陈副率客气,是小女冒昧打扰,应该请你恕罪才对。”杨雨儿的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端庄有礼,斯文说道:“小女今日登门,是来向副率道谢的,感谢副率上一次的出手相救。”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陈应良慌忙摆手,又诚恳说道:“其实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两天前,若非姑娘出手相助,只怕下官已经被罢去官职了。”
  杨雨儿的俏脸露出些惊奇神色,却没有否认自己曾经暗助过陈应良,陈应良看出杨雨儿的疑惑,又看看左右除谢木东外再无他人,便直接低声说道:“微臣偶然知道,两天前是蒋才人蒋娘娘劝说圣上召见的我,事后又打听到蒋娘娘就是公主殿下你的母妃,所以知道此事。”
  杨雨儿恍然,露出了一些动人笑容,轻笑道:“陈副率的消息真是灵通,连宫里的事都这么清楚,不过副率误会了,两天救你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的娘亲,我可没有说什么话,所以副率要谢的话,还是谢我的娘亲吧。”
  见杨雨儿的神情不象说假话,在这件事上一度成竹在胸的陈应良顿时就糊涂了——陈应良对自己英俊潇洒与玉树临风一向都很有自信,可真还没自信到自己的魅力能大到这么一步,让从没见过面的隋炀帝嫔妃都冒着风险搭救自己。惊奇之下,陈应良干脆直接问道:“为什么?微臣与蒋娘娘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救我?”
  杨雨儿不肯回答,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装模作样的看看左右,道:“陈副率,你这宅子很不错,我还是第一次来陈副率你这里,不知副率能否领着小女参观一番?”
  平时里求之不得的好事,这次又让陈应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道:“公主殿下吩咐,下官自当从命,只是下官刚刚搬进这里,家中还没怎么打理,有些凌乱,还望公主殿下莫要嫌弃。”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杨雨儿随口敷衍,又转向了旁边的谢木东吩咐道:“谢叔,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随便看看,一会就回来。”
  “公主,请快一些,时间不早了。”谢木东小心提醒道。杨雨儿点头,这才随着陈应良进了后院。
  刚搬进新家才半个多月时间,陈应良的新家确实还比较凌乱,尤其花园还更是如此,杨雨儿却偏偏要求陈应良带着自己进了花园,走马观花的随意转了转,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时,杨雨儿突然停住了脚步,斜跟在她身后的陈应良早就知道杨雨儿是想找机会与自己单独交谈,便也停住了脚步,看着杨雨儿的背影等她说话。
  杨雨儿并没有急着开口,也没有回头来看陈应良,微垂着头沉默了片刻后,杨雨儿才轻声说道:“陈公子,其实我早就想来找你商量一件事了,只是前几天父皇在宫里,娘亲不敢让我私自出宫,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请公主殿下吩咐,微臣洗耳恭听。”陈应良恭敬答道。
  “是关于倩儿姐姐的事。”杨雨儿轻声说道:“关于倩儿姐姐,不知陈公子是什么打算?”
  “怎么又是这事?”陈应良皱了皱眉头,坦然答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但很抱歉,我和柴姑娘是有缘无分,只能祝她幸福。”
  “你这个负心汉!”杨雨儿突然提高了声音,飞快转过身来,板着俏丽脸庞说道:“你是否知道,现在除了你以外,已经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娶倩儿姐姐了?你是否知道,如果你不与倩儿姐姐重续婚约,她这一生就完了?倩儿姐姐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如果敢害她终生,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知道。”陈应良倒也没有隐晦,平静说道:“公主殿下,微臣也不瞒你,我是很同情柴倩,但我对她从来没有男女之情,而且因为一些阴错阳差的原因,我和她之间已经永远没有可能了。”
  “你还在记恨柴郡公一家?”已经很长时间没出宫的杨雨儿误会了陈应良的意思,便又说道:“但你想过没有,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柴郡公一家如何还敢轻视于你?如何还会阻挠你与倩儿姐姐的亲事?你之前也救了柴郡公父子的性命,如果你不计前嫌与倩儿姐姐重续婚约,世人就会更加称赞你的宽宏大度,宅心仁厚,对你的仕途声望都会都有益助,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听到杨雨儿这话,陈应良也明白她还不知道自己与长孙小箩莉之间的事了,但陈应良也没有急着杨雨儿实情,还借着这个机会说起了心里话,平静说道:“公主殿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拒绝柴姑娘的原因,但你肯定不知道,我曾经对一个叫做雨儿的姑娘,是何等的相思入骨?”
  杨雨儿又沉默了,还微微垂下了俏脸,陈应良也没有急着说话,两人之间相距仅有一步,却相对无语,西垂的夕阳照在二人身上,闪闪放光。
  “在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斯文有礼的她充满了好感。”许久后,陈应良抬起了头,看着天上的朵朵白云,自言自语的说道:“但我没敢对她生出任何的企图心思,因为当时我其实已经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知道象我这样的穷小子,破落士家的子弟,与她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太远,远到了根本不可能企及的距离,所以我逼着自己忘了她,也一度忘了她。”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到了东都洛阳投军后,带着报国军打了第一个胜仗后,我又突然想起了她,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近了一步,虽然只是一小步,却是最艰难也最重要的第一步,我看到了一线曙光,也重新想起了她。”
  “再到后来,我带着报国军东征西讨,冲锋陷阵,几次出生入死,一度身陷绝境,但我从来就没有害怕过,也从没放弃过,因为我知道,我每打一个胜仗,就和她之间的距离就近一步,可以说,对她的思念,就是我奋斗的最大动力。最终,我创造了奇迹,生擒到了杨玄感和李子雄,圣上封赏,百官夸奖,天下轰动,这些我都不稀罕,我只希望凭借这些功劳,换取到我能与她终生厮守的机会。”
  “所以,再一次与她见面时,我就向她告白了,她没理我,我不奇怪,但我还是不愿放弃,对她的思念还越来越强烈,我知道她有权利拒绝我,但她没有权利阻止我对她的相思,虽然我知道这是没多少希望的单相思,但我不后悔……。”
  “别说了!”杨雨儿突然打断了陈应良,飞快背过了身体,低头说道:“我和你,没可能,永远没可能。”
  “我知道。”陈应良继续看着天上的白云,平静说道:“我知道我和她没可能,我也不想继续纠缠她,让她厌烦,所以我选择了另一位女孩,和她缔结了婚约。”
  杨雨儿又转过身体,看向陈应良间脸色还有些苍白,语气也有些颤抖的问道:“你已经重新订亲了?”
  陈应良点点头,垂下头说道:“她叫长孙无垢,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和你一样的斯文有礼,心地善良。所以,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祝你幸福。还有,我和柴姑娘也永远不可能了,请你替我好生安慰她,让她想开些,我对不起她。”
  杨雨儿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声音还哑得连自己都不敢听,“真的?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在说笑?”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不会说笑。”陈应良淡淡笑道:“就是前几天的事,还记得前几天你曾经到过东宫么?就在那天的下午,无垢的舅父突然提出要把她许配给我,我就答应了。”
  杨雨儿彻底呆住了,看向陈应良的目光中,仿佛尽是难以置信。
  陈应良又笑了笑,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求人替我谋了一个外地的官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很快就会离开大兴,到齐鲁青徐一带去剿贼平叛了,以后我们之间应该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对你说了这么多,也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一个痴心妄想的少年,曾经对你相思如骨。”
  一阵微风吹来,掀起了杨雨儿的衣角,眼角还似乎有些光芒闪烁,可惜陈应良正低着头伤感,并没有发现杨雨儿的这点古怪反应,二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安静。
  突然传来的叫喊声打破了陈应良与杨雨儿之间的沉默气氛,陈老三一瘸一拐的冲进了花园,欢天喜地的告诉陈应良说天使降诏,隋炀帝要册封陈应良新的官职,要陈应良立即到大堂中接旨,同时谢木东也跑进了花园,低声向杨雨儿说道:“公主殿下,是刘内侍来给陈副率传旨,他认识我们,还好我没被他看到,我们快从后门走,被他看到你私自出宫来这里就麻烦了。”
  “公主殿下,谢伯说得对,你们快从后门走。”陈应良点头,又赔罪道:“微臣要去接旨,无法送公主出门,得罪了,先告辞。”
  说罢,陈应良安排了陈老三领杨雨儿等人从后门离开,自己就匆匆赶往大堂接旨,杨雨儿也没吭声,垂首低头间,眼中却突然浸满了泪花。
  ……
  和陈应良希望的一样,隋炀帝派来的宣旨使者,果然宣布了任命陈应良为谯郡赞治的旨意,让陈应良去谯郡辅助太守徐敏廉剿灭郡内贼寇,确保至关重要的永济渠运河安全。早就在期盼这个官职的陈应良大喜,设宴重谢来使,又一打听情况,这才知道裴矩是在隋炀帝南下太平宫的途中提出的这个建议,刚收到齐鲁境内又出民变消息的隋炀帝也没犹豫,立即就点头同意了裴矩的建议,决心让军事上表现出彩的陈应良到平叛战场上去重操旧业,分担华东柱石张须陀的压力——张须陀再是能打,在层出不穷的民变起义面前也已经是顾此失彼、穷于应付了。
  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这个最合适自己的官职,陈应良当然是喜不自胜,次日一早就到皇城卸了右副率官职,然后又到吏部去领了上任文书与官防印信,接着就跑到了高士廉的家中告知消息,忙得不可开交。而高士廉一家得知陈应良的新官职后,虽然有些担心陈应良的安全与将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再三嘱咐陈应良小心当差,尽快设法调回大兴与长孙小箩莉完婚,陈应良当然也是连声答应。
  与此同时,陈应良也顺便向高士廉提出请求,借口让长孙无忌历练学习,提出让长孙无忌随自己同到谯郡上任,既给自己帮忙也学一些官场之道,方便将来为长孙无忌谋取职位,根本不知道外甥将来会有什么杰出表现的高士廉考虑到长孙无忌的前途,当然是一口答应,长孙无忌本人也十分乐意到外地去开开眼界,还反过来感谢陈应良给自己当牛做马的机会。
  高家众人中唯一让陈应良担心的还是长孙小箩莉,身为小箩莉事实上的未婚夫,陈应良当然担心小箩莉无法接受自己即将远离的痛苦。不过还好,做为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千古贤后,长孙小箩莉当然能够理解未婚夫的苦衷,为了陈应良的官职前途,小箩莉尽管心中不舍,还是强做笑颜接受了未婚夫长期分离的残酷事实,答应耐心等待陈应良归来,并且嘱咐陈应良千万小心保重自己。
  是夜,陈应良又在高士廉家中饮酒至醉,好在陈应良再也用不着每天都到皇城报到当差,第二天放心睡了一个饱觉,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用过了早饭后,陈应良一边安排自己的出行行李,一边盘算何日启程和都向些什么人辞别,正忙碌间,陈老三却又一瘸一拐的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向陈应良说道:“公子,前天那位雨儿姑娘又来了,还说要马上见你。”
  “她怎么又来了?”陈应良一楞,虽然无比奇怪杨雨儿的来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来到大厅拜见杨雨儿。
  才一天多点的时间不见,杨雨儿的神情似乎憔悴了不少,与陈应良见面后,还开门见山的对陈应良说道:“陈公子,我们能再单独谈谈么?上次太匆忙,我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陈应良心中纳闷,可是杨雨儿既然提出了要求,陈应良也不可能拒绝,只得让陈老三安排了下人设宴款待与杨雨儿同来的谢木东,自己则随着杨雨儿再一次进到后花园,在后花园中与杨雨儿单独交谈。
  杨雨儿这一次的神情状态十分奇怪,与陈应良进了后花园后,始终都是一声不吭,背对着陈应良只是不算太大的后花园中闲逛,许久都没说一句话发出一点声音,就好象只是来欣赏陈应良家刚成雏形的花园一般,最后陈应良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说道:“公主殿下,这里没有外人了,你如果有什么吩咐,就请直接说吧。”
  杨雨儿在一个刚整理出来的花坛前停了下来,背对着陈应良,语气古怪的平静说道:“这么快就不耐烦了?你不是说,曾经对我相思入骨么?怎么现在订了亲,就连陪我逛一逛走一走都没耐心了?”
  陈应良张口结舌了,有些傻眼的问道:“公主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微臣怎么听不懂?”
  杨雨儿没有回答陈应良的问题,还反问道:“上次你不是问我,我的娘亲为什么要冒险救你?上次我没来得及回答,现在想不想听了?”
  “想,当然想。”陈应良赶紧答道。
  杨雨儿的回答让陈应良差点昏倒——背对着陈应良,杨雨儿语气更加平静的说道:“因为我娘知道一些我和你之间的事,想让你成为我的驸马,所以才冒着得罪国舅的危险,拉着几位与她关系好的父皇妃子,怂恿父皇召见你,让你有了在父皇面前辩解的机会。不然的话,那天父皇也许就已经把你罢官免职了。”
  瞠目结舌,陈应良脱口问道:“雨儿,你不是在说笑?”


第一百零三章 四年之约
  “当然不是说笑。”
  背对着陈应良,一向还少在陈应良面前流露感情的杨雨儿,声音里破天荒的带上了羞涩,轻声说道:“我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娘亲这几年也一直在我的婚事操心,又害怕我象姑姑义成公主一样,被嫁到突厥和亲,再无见面机会,还得忍受胡人那些野蛮风俗的羞辱,想尽快替我在中原觅一个驸马,然后就看中了你……。”
  陈应良更傻眼了,赶紧追问道:“那么蒋娘娘怎么会看上我?我此前从没见过她,更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啊?”
  杨雨儿羞得有些张不开口了,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埋怨道:“都是谢叔多事,他把你救过我的事告诉了娘亲,后来娘亲又听说了你在洛阳那些辉煌战绩,就悄悄留心到了你,后来她又几次仔细打量了你,对你很满意,就……,就问了我,问我可愿把你招为驸马?”
  顿了顿,杨雨儿又用更低的声音补充道:“娘亲还……,还说,只要我愿意,她就去想办法,好在父皇对你的印象也很好,不只一次在宫里夸你是世间罕见的少年英雄,娘亲觉得很有希望,就直接问了我……,我的意思。”
  杨雨儿的老娘竟然早就看上了自己,还很希望把杨雨儿嫁给自己,听到这消息,曾经真心爱过杨雨儿的陈应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中百般交集,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伤感。摇了摇头后,陈应良苦笑说道:“看来公主殿下一定是拒绝了,不然的话,微臣现在说不定已经攀龙附凤,成为当朝天子的乘龙快婿了。”
  杨雨儿沉默了,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骂了一句话,“傻瓜!你怎么就没想过,我如果拒绝了,那我娘为什么还要帮你?”
  杨雨儿的话就象晴天霹雳,顿时就把陈应良炸懵了,紧接着,陈应良马上醒悟了过来,心说不错,如果雨儿告诉她娘说不愿意,她娘蒋才人是用不着理会我的死活!狂喜之下,陈应良下意识的上前了两步,从侧面一把拉住了杨雨儿的柔嫩小手,看着杨雨儿的侧脸惊喜问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没想到陈应良说动手就动手,杨雨儿的俏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挣扎了几下甩不开陈应良的魔爪,便红着脸命令道:“放开我!实话告诉你,我是没拒绝,可我也没有同意,我只是说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快放开我,不然我要喊人了。”
  意识到自己冲动的陈应良赶紧放手,杨雨儿则飞快转过了身,继续背对陈应良,还把小手放在了衣服上用力擦了擦,陈应良有些尴尬,便赔罪道:“雨儿,抱歉,我是太激动了,不是故意轻薄你。你……,你是知道的,我以前对你有多么痴情。”
  “痴情?”杨雨儿的声音里带上了刁蛮,哼道:“真对我那么痴情,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别人的亲事?和那叫什么长孙无垢的小姑娘定亲?”
  “这……。”陈应良没办法狡辩了,干脆就来了一个实话实说,“雨儿,这事真不能完全怪我,是你从来没对我有过那怕一次的好脸色,我几次向你告白,你都是不理不睬,还故意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觉得没有希望,就干脆答应了别人。”
  “那你叫我怎么办?”杨雨儿又气又羞,顿足说道:“你不要忘了,倩儿姐姐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如果答应了你,叫我怎么还有脸见她?她和你的事又闹得那么大,你如果不娶她,她这一生就完了,你让我怎么忍心害她一辈子?”
  陈应良彻底的恍然大悟了,惊讶问道:“雨儿,这么说,你是因为柴姑娘,才故意对我不理不睬的?”
  杨雨儿的俏脸更红了,垂下了头,嘴硬的哼哼道:“也不是完全故意,是你这个轻浮浪子太讨厌,和人家只见过两次面,就说什么一直在想着我的轻浮话,我当然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
  陈应良傻笑,忍不住追问道:“雨儿,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你娘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立即拒绝?”
  “我是怕我娘又给物色什么驸马,嫌麻烦,所以就说考虑一下。”杨雨儿继续嘴上强硬,用力揉着衣角哼道:“等我撮合了你和倩儿姐,我也就用不着拒绝了。”
  扭捏不安的神态出卖了杨雨儿,让陈应良不依不饶的又追问了一句,“雨儿,如果我坚持不肯娶柴倩,一定要娶你,那你会怎么办?”
  杨雨儿重新沉默了,还把粉脸垂得更低,见了她的羞涩模样,陈应良有了勇气,干脆绕到了杨雨儿的面前,捉住杨雨儿的白嫩双手,柔声问道:“那你就会嫁给我,对不对?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只是讨厌我,那你今天就不会来这里,对我这些话,对不对?”
  杨雨儿这次没有挣扎,垂着头只是轻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能有什么用?你已经又和别人订婚了,难道你还能又去退婚?”
  杨雨儿这句话象一盆冰水,当头泼在了陈应良的身上,让已经有了温柔未婚妻的陈应良冷静了下来,有心想要放开杨雨儿,却又说什么都舍不得。盘算了许久后,陈应良点头说道:“雨儿,你说得对,我是不能再去退婚了,且不说这么做又会伤害到无垢,就算我狠得下这个心,你的父皇和娘亲也不可能答应把你许给我这样负心薄幸的人。但是,我们之间并非没有可能。”
  “我们还有什么可能?”杨雨儿惊讶的抬起了头。
  “我们私奔!我带你走!”陈应良热血上涌,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做夫妻!你相信我,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我都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终生幸福!”
  杨雨儿张大了小嘴,半晌才说道:“你的官职爵位怎么办?”
  “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区区官职爵位?”陈应良反问道。
  杨雨儿呆住了,凝视陈应良的郑重神情许久后,两滴晶莹的泪水缓缓流下了杨雨儿的脸颊,再接着,杨雨儿突然直接扑进了陈应良的怀里,抱着陈应良泣不成声,“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让着倩儿姐?我为什么就直接告诉娘亲,说我愿意嫁给你?其实……,其实我们第二次见面后,我也一直念着你。”
  “雨儿。”终于得到了梦中女神的真情告白,本就在热血上涌的陈应良难免更是热血沸腾,干脆就直接捧起了杨雨儿的泪颜,毫不犹豫的吻到了她的樱唇上,被强吻的杨雨儿先是呆了一呆,然后主动了吐出了丁香小舌,闭上美目任由陈应良吮吸亲吻,双手也仍然紧紧抱住陈应良……
  亲吻了许久后,见杨雨儿仍然紧紧抱住自己,陈应良色心更起,干脆将杨雨儿拦腰抱起,直接冲向了自己紧邻花园的卧室,把门踢开,然后直接把杨雨儿放到了床上,然后又转身把门闩上。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杨雨儿才终于回过些神来,坐起身来低声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陈应良也不说话,大步走到床前,把杨雨儿一把按在床上,俯首就去强吻,还顺手去解杨雨儿的衣衫,杨雨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挣扎反抗,“不能,不行,你不能对我这样,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会没命的。”
  事情到了这步,肾上腺素刺激之下,已经精虫上脑的陈应良那里还听得进去?不仅吻得更紧,还把魔爪直接伸进了杨雨儿的亵衣中,捉住了一只小白鸽用力搓揉,杨雨儿既是羞涩又是紧张,心中茫然无措,又说什么都不敢大声,只能是小声哀求着挣扎反抗,可惜杨雨儿一个弱女子又那里挣扎得过陈应良这样的衣冠禽兽,又害怕被陈应良撕烂衣服让人看出破绽,最后犹豫之下,杨雨儿干脆放弃了反抗,闭着眼睛任由陈应良施为,一双纤细嫩腿,还不由自主的盘上了陈应良的腰……
  也不过去多少时间,陈应良终于仰面躺在了床上,还把杨雨儿抱了放在自己身上,不停爱抚她白嫩如脂的赤裸肌肤,杨雨儿也不反抗,只是默默流泪,眼泪一滴一滴,不断打落在陈应良同样赤裸的胸膛上。陈应良有些心疼,便柔声说道:“别哭了,反正我们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乖,你放心,我会负责到底,我说过的话也一定算会,我带你走,疼你一辈子。”
  “不,我不走。”杨雨儿哽咽说道。
  “为什么?”陈应良有些吃惊。
  “我不能害了娘,也不能害了你。”杨雨儿流着眼泪说道:“我如果跟你走了,你就没有将来了,父皇大怒之下,我的娘亲也活不了。”
  “可我们已经做了夫妻啊?”陈应良赶紧说道:“我如果不带你走,你怎么办?”
  杨雨儿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我没事,我会忘记这件事,回宫继续当我的皇女,至于将来,只能是听天由命,由父皇替我做主。”
  “不行,你不能犯傻。”陈应良大惊,忙提醒道:“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那你和你的娘亲同样是死路一条。”
  杨雨儿的小脸又有些红了,轻声说道:“不会,我两天前才来过天葵,宫里妃子都盼着生下龙子,常在私下里议论些男女之事,所以我知道今天不会怀上你的孩子。不然的话,刚才我也不会……,让你对我那样了。”
  对梦中女神吃干抹尽还可以不用付帐,这样的好事突然降临,陈应良即便也算得上这个时代排得上号的陈世美负心汉了,一时之间难免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杨雨儿却又主动的吻了一下陈应良的脸庞,轻声说道:“今天的事,算我给你痴情的补偿,也是上天给我错过机会的惩罚。忘了我吧,安心去做你的谯郡赞治,将来好生对待长孙姑娘,我见过她,她是一个好姑娘,配得上你。”
  轻声说完,杨雨儿又忍不住在陈应良胸膛上重重咬了一口,恨恨说道:“这是我给你这个负心汉的惩罚,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想我念我,结果也不等等我,才几天时间,就和别的姑娘订了亲。也幸亏我没嫁给你,不然的话,你这个负心汉以后肯定是三妻四妾,把我生生气死!”
  “雨儿,是我不好。”陈应良认罪道:“如果我早知道你的真正心思,那么我肯定不会和观音婢定亲,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不要你负责。”杨雨儿摇了摇头,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轻声说道:“时间不早,我得走了,如果有缘,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雨儿。”陈应良从背后抱住了杨雨儿,把下巴担在了她的滑嫩肩上,嗅着她的诱人发香,问道:“雨儿,你再考虑一下,跟我走,我不骗你,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我真的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相信你。”杨雨儿轻轻点头,又轻声说道:“可我不能害了我娘,她在父皇面前本就不是很受宠,我如果跟你走了,她会有什么下场,我都不敢去想象。忘了我吧,我们是有缘无分,上天注定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这不是你的错。”
  “不!”陈应良断然摇头,郑重说道:“那怕是上天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也要逆天而行!你等我,我发誓,今生今世,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娶你!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别骗我了。”杨雨儿又流下了眼泪,哽咽说道:“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民女,那我倒是可以和你在一起,那怕是做妾为媵我也都心甘情愿。可我是皇女,父皇和母妃绝对不会同意我做你的媵妾的。”
  “也未必!”陈应良再次热血沸腾,荷尔蒙剧烈分泌,迅速一盘算时间,立即坐直身体,把杨雨儿扳了面朝自己,看着杨雨儿严肃说道:“四年!雨儿你等我四年!四年之内,你别嫁人,我一定想办法娶你!”
  看着陈应良的严肃面孔,杨雨儿眼泪滚滚,轻轻点了点头,道:“好,我等你四年,希望你能做到。”
  陈应良大喜,忙又将杨雨儿搂在怀里,大力去亲吻她的樱唇,杨雨儿也抱紧了陈应良,与陈应良拥抱激吻,久久不分。
  ……
  也是回到了客厅中,陈应良和杨雨儿才知道是谁给自己这对奸夫淫妇狗男女干柴烈火的机会——原来马三宝是这小子一直在和谢木东喝酒聊天赌钱,还输了不少铜钱给爱财的谢木东,正在兴头上的谢木东这才忘了时间的流逝,没有催促打扰陈应良和杨雨儿的好事。然后杨雨儿当然提出告辞,陈应良也把杨雨儿和谢木东送出大门,与杨雨儿脉脉含情的挥手离别。
  走路有些别扭的杨雨儿乘车走了,陈应良却还是站在门前不肯离开,心中也不断想着如何兑现与杨雨儿的四年之约。立了大功的马三宝却悄悄的凑了上来,涎着脸低声笑道:“公子,小的今天干得还不错吧?”
  “你什么干得不错?”陈应良顺口反问。
  “小的一直拖着那个谢老头,不让去打扰你和那位雨儿姑娘……。”马三宝笑得无比的淫荡,又马上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说道:“为了给公子你争取时间,小的还故意输给了那谢老头差不多十贯钱,这可是小的前些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一下子就全没了。”
  陈应良笑了,吩咐道:“回家去领二十贯赏钱,还有,收拾好行李,我带你到谯郡去上任。”得遂所愿的马三宝大喜,赶紧欢天喜地的答应。
  几乎同一时间,杨雨儿的马车突然停住了,因为杨雨儿突然看到,与自己最要好的闺蜜柴倩正躲在路旁的小巷后,再然后杨雨儿命令谢木东去与柴倩交涉,邀请柴倩与自己同车离开宜阳坊。不慎被发现了踪迹的柴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好友的邀请,上到马车与杨雨儿并车离开。
  马车重新驶动,一对好友并肩同车,彼此之间却都是一言不发,直到马车出了宜阳坊,杨雨儿才有些心虚的说道:“倩儿,你都看到了吧?你别误会,我到他家里,是想去撮合你和他之间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个负心汉已经定了亲,所以我实在帮不了你了。”
  “没事。”柴倩摇头,平静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雨儿,谢谢你了。”
  杨雨儿虚伪的客套了一句,然后两人又都闭上了嘴巴,片刻后,柴倩突然开口,轻声说道:“雨儿,有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心里只有你,对你相思入骨,可我太自私了,舍不得放弃他,就一直瞒着你,破坏你和他的好事。”
  “其实我也早就知道。”杨雨儿在心里嘀咕,“本来我想等你和他彻底断了,然后就请娘亲成全我和他的事,结果稍微耽搁了一下,就让那个负心汉便宜了别人。”
  悄悄嘀咕完了,杨雨儿又关心的问道:“倩儿姐,都过去的事了,你还提他干什么,反正我对他也没什么感觉,倒是你,你以后怎么办?”
  “爹和娘都说,等风头过去,就给我找一个外地的好人家。”柴倩如实回答,然后又轻声说道:“但我不想嫁人了,终身不嫁。”
  “倩儿,你别说气话。”杨雨儿忙劝说道。
  “我不说气话。”柴倩摇头,平静说道:“我是忘不了他,永远忘不了他,所以我绝不嫁人,我要永远的等他,等他回心转意,将来那怕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
  杨雨儿呆住了,许久后,杨雨儿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负心汉啊,你到底要害几个好姑娘才肯满意?”


第一百零四章 重返东都
  陈老三这次没拦着陈应良去谯郡上任,这倒不是陈老三不再关心陈应良的安全,而是陈老三连谯郡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知道山东一带目前很乱,却不知道谯郡目前也已经逐渐开始大乱,隋炀帝答应把陈应良放到谯郡去就是为了平乱剿匪,所以陈老三很放心的接受了陈应良的要求,仍然留在大兴替陈应良看管家业,等待陈应良归来。
  五十来名仆人,陈应良只挑了十个比较精干强壮的家丁同行,其中自然包括未来的大唐名将马三宝,还有陈应良的一个旧邻居陈三狗——也就是死鬼陈应良上吊时,要去殴打柴家来人那个三狗子。本来他的兄长二狗子也想随老邻居陈应良到谯郡混个差使,但陈应良考虑到陈老三的年纪太大,身边不能没有可靠的人,就让二狗子留在了大兴照顾陈老三,只带了与自己同龄的陈三狗同去谯郡。
  现在的陈应良已经用不着再卖什么订婚信物当路费了,准备出行当然是易如反掌,最麻烦的还是辞行,首先就得去向卫玄和庞玉等一干老相识辞行,恳求他们时刻照拂自家,结果自然招来了卫老顽固的一通唠叨,要求陈应良要稳重要成熟要谨慎要小心,不能粗心大意不能冒险贪功,唠叨话几乎把陈应良的耳朵磨出茧子,末了还得千恩万谢卫老顽固的指点之恩,仅仅是在卫老顽固家就足足浪费了一天时间。
  然后当然是向好基友房玄龄和杜如晦辞行,这两位爷虽然不象卫老顽固那么唠叨,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借口什么给陈应良践行,又灌了陈应良大半天的酒,把酒量平平的陈应良再一次灌得酩酊大醉,天昏地暗。同时在此期间,陈应良也少不得一再嘱咐房杜二人有空就大驾光临谯郡与自己聚会,结果房玄龄和杜如晦对此要求倒是一口答应了,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却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了。
  最最麻烦的还是到高士廉家辞行,首先就是得给一大帮长辈行晚辈礼,忍受他们比卫老顽固更加恐怖的唠叨叮嘱,逃不掉也躲不掉,还得不断的点头称是,虚心受教。除此之外,与未婚妻长孙小箩莉见面也是一件让陈应良十分头疼的事,做为事实上的当代陈世美,在温柔贤淑还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小未婚妻面前,就算脸皮再厚,刚干过负心事还差点和别的女人私奔的陈应良也觉得异常的尴尬,心虚万分。
  还好,长孙小箩莉在性格方面那是绝对没得说的,不仅没有抱怨与未婚夫的聚少离多,很体贴的没有唠叨叮嘱对陈应良疲劳轰炸,到了两人短暂单独相处的时候,小箩莉还红着脸把一个香囊交给了陈应良,羞涩说道:“我亲手做的,里面装有我和娘亲替你求的平安符。”再然后,小箩莉还很大胆的在陈应良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说了一句我等你,然后满脸通红飞奔走了,留下当代陈世美陈应良在原地愧疚发呆——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曾经决定抛弃这么好的未婚妻?
  老高家唯一不让陈应良觉得麻烦的也就是长孙无忌,只问清楚了启程日期,约定了届时会面碰头的地点,然后就没纠缠陈应良一句,还替陈应良分担了相当不少的压力——被外婆、舅母和老娘揪着唠叨了许久,很是尽职尽责的与未来妹夫陈应良同甘共苦了一次。
  又在老高家被纠缠了一天,即将启程的头一天,陈应良又去拜访了一个特别的客人——这次没有随着隋炀帝出巡的云定兴云大少卿,用的借口是辞行和云大少卿赔罪,结果已经成功研制出棉线的云大少卿当然是哈哈大笑,张口就宽恕了陈应良当初差点把自己拖下水的罪过,还反过来感谢陈应良给了自己立功受赏的机会。再然后陈应良才原形毕露,借口有特殊用途向云大少卿打听一些金属细管的制造方法,而云大少卿也不愧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机械天才,马上就给陈应良想出了一个以铁皮铜皮卷曲制管的办法,还很大方的给陈应良写了一道介绍信,让陈应良到东都洛阳去拜访正在那里为隋炀帝督造龙舟的另一位机械天才何稠,看看何稠是否有更好的办法,陈应良大喜,对云大少卿再三道谢方才告辞。
  该告辞的人都告辞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大业九年十月初五这天,回家还没到两个月时间的陈应良也就再一次离开了大兴,领着一群家丁和大舅子长孙无忌前往谯郡上任了。因为已经不再囊中羞涩,陈应良这次也很大方的包了一条相当不错的客船,准备走广通渠水道进黄河,再从黄河水道直下洛阳,转进永济渠直抵谯郡,一路顺水到目的地上任当官。
  老陈家和老高家两家人当然都来了码头给陈应良送行,房玄龄和杜如晦也很讲义气的来了,还有曾经被陈应良救过命的庞玉也来了,结果当然是联手对陈应良好一通唠叨叮嘱,具体内容太过浪费墨水还没什么营养也就不提了。总之好不容易听完了这些唠叨了,陈应良又带着愧疚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未婚妻,低声对一直没说话的长孙小箩莉说了一句保重,然后就登上了舟船,命令开船出发了。
  事还没完,当船家还在张帆的时候,又一个特殊的朋友打马来到了码头,还远远就大叫先别开船,这位特殊的朋友也不是别人,正是父亲兄弟都与陈应良有仇隙的李建成。还是那句话,陈应良对李建成的印象一直不错,又因为一些情况需要与李建成保持明面上的友好关系,所以陈应良也没犹豫,马上就叫船家暂时停住,重新跳上码头,迎住了李建成行礼。
  “应良兄弟,愚兄是刚刚才知道你今天去谯郡的。”李建成将一个包裹递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郑重说道:“这是愚兄的一点薄仪,聊助贤弟的路资,请贤弟务必要收下。”
  陈应良客套不收,李建成却不肯放弃,又神情郑重的说道:“贤弟,请一定要收下,这是愚兄的私钱,与父亲、二弟他们无关。愚兄知道你和他们的事,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从第一次与你见面开始,就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对待,请贤弟相信愚兄的话,他们与你的事,我事前真的不知情。”
  陈应良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个分量不轻的包裹,用同样郑重的神情说道:“兄长,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请相信小弟的话,小弟真的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我和你之间的交情,从来没受任何人任何事影响。”
  “这就对了。”李建成终于露出了笑容,向陈应良拱手说道:“贤弟,千万保重。”
  “兄长也保重。”陈应良点头,又难得诚恳的说道:“兄长,请记住小弟的一句肺腑之言,你的心地善良,为人实在,这是好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弟就是你榜样,千万别再重蹈小弟的覆辙。”
  “贤弟忠告,愚兄定然铭记在心。”李建成点头,郑重回答——但李建成是否真的能够记住陈应良发自肺腑的警告,未来命运是否还象历史上那么凄惨,就只有天知道了。
  ……
  含泪辞别了亲友,陈应良的座船扬帆出发,时已入冬,北风大起,目的地位于东南方向的陈应良一行顺风顺水,没用多少时间就从广通渠进了黄河,然后借着黄河遄急的水流,陈应良的行速自然更快,总共才用了四天多点时间,就在十月初十的上午赶到了洛阳北面的孟津渡。因为在东都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办,陈应良又命令船家靠上码头,休息一天次日再走,然后领着马三宝和长孙无忌直接登上了码头,准备到南面二十多里外的洛阳城办事。
  时隔两月有余重返东都洛阳,在这一带捞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的陈应良当然是有些唏嘘感叹,大舅子长孙无忌却显得十分兴奋,还怂恿陈应良立即赶往报国军营地,给报国军将士一个惊喜。陈应良却摇头说道:“不去了,一是报国军现在的营地在那里我不知道,二是免得又让他们伤感了。这次进洛阳,我们就去拜见两个人,一个是太府丞何稠,二是我的远房叔父黎国公,其他人一个不惊动。”
  “兄长,小弟觉得你最好顺便去拜见一下樊留守和皇甫将军。”长孙无忌到底是未来的大老奸,很是奸诈的说道:“去拜访他们,虽说会浪费一些时间,但兄长不要忘了,洛阳是距离谯郡最近的大隋重镇,钱粮丰足,又有永济渠水路可通,交通方便,与他们处好了关系,关键时刻,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人小鬼大,真会算计。”陈应良笑骂了一句,然后又微笑说道:“不过也有道理,樊留守和皇甫将军对我是不错,于情于理,是得去见见他们。三宝,告诉守船的人,叫他们耐心等,我们也许明天还回不来。”
  马三宝答应,赶紧把陈应良的口信转告给了守船下人,又和船家也打了招呼,然后陈应良一行数人也就策马南下,一路小跑赶往洛阳了,结果没花多少时间抵达洛阳北城后,性格有些喜欢怀旧的陈应良却又临时改了主意,没有从最近的安喜门进城,带着众人又转向了上东门,故地重游,从自己多次浴血奋战的上东门进城。
  这么一绕道就生出了新的事端,经过上东门北面的洛阳城外大校场时,陈应良等人有些意外的突然看到,樊子盖亲笔手书那面的精忠报国大旗正在校场上飘荡,同时还有一支人人身披白袍的隋军队伍正在校场中操练。见到这熟悉的一幕,原本不打算再去伤感离别的陈应良又改了主意,干脆翻身下马,向长孙无忌等人低声说道:“过去看看,但是别声张,远远看看他们就行了。”
  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都笑了,赶紧一起下马,随着朝令夕改的陈应良步行靠近校场,远远眺望报国军队伍训练,而因为守卫校场边缘的只是普通隋军士兵的缘故,陈应良把头上的帽子故意拉低了一些后,干脆就到了校场大门的旁边就近观看。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刚靠近校场大门旁边,校场中正在训练的报国军队伍突然出了一些骚动,陈应良还道是报国军将士看到了自己,吓得赶紧藏到马三宝身后,生怕打扰到昔日战友训练。结果陈应良很快就发现自己是自作多情了,骚动中,一名穿着旅帅服饰的报国军旅帅,揪着一名报国军士兵往校场大门这边过来,那士兵挣扎不肯,结果那名旅帅干脆把那士兵给单手举过了头顶,大步冲到了校场门口,把那士兵直接扔出了校场,还指着那名士兵大吼道:“滚回家去!再敢来胡闹,我就把事告诉给爹,看爹怎么收拾你!”
  大喝完了,那旅帅大步回了队伍,报国军队伍中也响起了些许笑声,但郭峰熟悉的大嗓门也随之立即响起,报国军队伍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重新开始了认真训练。见此情景,一手组建起这支军队的陈应良难免是万分糊涂了,因为陈应良在马三宝背后悄悄看到,那名二十出头眉清目秀的报国军旅帅,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绝对不是之前的报国军老人!这点也让陈应良更加的惊奇不解,报国军老人可是还有五百多人,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新人担任报国军的八旅帅之一?
  惊奇之下,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又去仔细观察那名被扔出了校场的报国军士兵,结果那名摔得四脚朝天的报国军士兵刚刚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恰好看到陈应良在紧紧看着自己,觉得难堪之下,那士兵顿时就大怒了,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女人?”陈应良彻底傻眼了,因为面前这名报国军士兵虽然身着戎装,脸上也故意化着一些装,却难以掩饰她的动人姿色,同时声音清脆尖锐,明显是女子声音。大惊之下,陈应良心中难免万分郁闷了,“皇甫无逸,独孤盛,你们还真会败家啊,我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报国军,被你们弄成什么样了?”
  想着心事,陈应良的一双贼眼自然始终没有那戎装少女,那戎装少女更是大怒,呵斥道:“再看?再看挖你眼睛!”
  “够辣啊。”陈应良苦笑了一声,赶紧扭开了脑袋,那戎装少女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拍去身上尘土,然后又扭头去看校场中的报国军队伍,天生红润的小嘴微动,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偷眼看到那戎装少女的模样,加上好奇现在的报国军情况,陈应良忍不住开口套话,向那戎装少女问道:“这位将军,出什么事了?你犯什么错了,怎么被赶出了校场?方才小弟在校场外面看到,将军你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没出什么错啊?”
  觉得陈应良的言语动听,正对自己的胃口,那戎装少女顿时就来了兴趣,答道:“我当然没出错了,是我的年龄出了错,我还不到十七岁,没到加入府兵的年龄,所以他们不许我入队,把我赶了出来。”
  “不过他们是有眼无珠,迟早要后悔。”那戎装少女又恨恨的补充道:“看着吧,我将来一定要他们后悔,尤其是把我扔出校场那个小子,成天仗着力气大欺负我等我见到了小陈庆之陈应良,我叫陈小子整死他!”
  “什么?”陈应良有些傻眼了,旁边的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也楞住了。惊奇之下,陈应良忙向那戎装少女问道:“将军,你认识小陈庆之陈应良?”
  “当然认识。”那戎装少女大咧咧的说道:“我和他还有很亲近的关系,马上他也得什么都听我的了,敢不听我就揍他!”
  陈应良更加傻眼了,长孙无忌看向未来妹夫的眼神中也尽是警惕了——因为长孙无忌也早就看出,那名戎装少女乃是女儿身,年龄还与陈应良十分相当接近,一看就象传说中那层关系。还有同样性格奸滑的马三宝,看着陈应良也尽是坏笑了,心说我这新少爷厉害,在大兴就有一个漂亮的相好了,在洛阳竟然也有一个同样不错的,牛啊!
  这时,之前那名陈应良不认识的报国军旅帅突然又冲到了校场门前,指着那戎装少女怒气冲冲的咆哮道:“你还不走是不是?马上给我滚回家去!顺便找面铜镜自己看看,你现在到底什么模样?一个大姑娘,穿成这样象什么话?再这么下去,应良兄弟别说娶你了,恐怕一见面就把你踢走!”
  “他敢!”那戎装少女也不介意暴露身份,理直气壮的反驳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他的亲事已经定了,他还连聘礼都已经送了!他要是敢反悔不娶我,我一刀劈了他!”
  那旅帅勃然大怒,冲出校场就来打那戎装少女,那戎装少女也很机灵,立即撒腿就跑,还动作一样的快,一追一逃眨眼之间就跑远了,留下另一个当事人陈应良在原地张口结舌,晕头转向,傻叉得不能再傻叉,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又跑出一个未婚妻?还是一个泼辣得十分厉害的未婚妻?
  长孙无忌一把揪住了陈应良的衣领,恶狠狠的看着未来妹夫,陈应良则哭笑不得,呻吟道:“贤弟,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啊,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怎么可能和他们有那层关系?”
  “那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那个姑娘,口口声声就好象和你有婚约一样?还说什么连聘礼都送了?”长孙无忌恶狠狠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陈应良苦笑反问。


第一百零五章 坏了
  天上竟然又掉下来了一个未婚妻,还直接砸在了陈应良的面前头上,这一下子算是把陈应良给砸懵砸傻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又冒出一个未婚妻?还是连聘礼都已经送了的未婚妻?一个泼辣得近乎彪悍的未婚妻?
  裴弘策!陈应良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这个名字,因为陈应良很清楚,东都城内,有闲心替自己管这种闲事的人,除了裴弘策外也许还有几个其他的人,可是连个招呼都不打、意见都不问,直接就能替自己做主订婚并且遣媒下聘的人,也只有裴弘策这么一位大爷了!——毕竟,叔父贤侄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想明白了这点后,陈应良难免更是叫苦不迭了,“叔父啊叔父,你这是好心办坏事,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我这和杨雨儿、长孙无垢的事还没理清楚,你又给我弄一个未来老婆出来,不是让我更头疼更没办法么?”
  叫苦之余,陈应良赶紧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给了大舅子长孙无忌,结果长孙无忌觉得陈应良的分析有理,也就马上原谅了其实真对不起自己妹妹的未来妹夫,还说道:“兄长,既然如此,那我们最好是先去见黎国公,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你就赶快对黎国公说明你和我妹妹的事,不然的话,这事如果再闹大,就更难收场了。”
  已经吃够类似苦头的陈应良点头,也没了兴致继续欣赏报国军训练,赶紧领了众人重新上马,打马飞奔入城,原本陈应良是想不惊动什么人低调入城,可惜陈应良在东都洛阳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那张小白脸也很容易让人记住,所以当陈应良牵着马入城时,立即就被值守城门的隋军将士认了出来,为首的队正还直接冲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满脸狂喜的说道:“陈记室,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还记得我不,我们一起打过仗的!”
  陈应良细心打量那隋军队正,发现依稀面熟,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便苦笑答道:“将军,抱歉,我只是记得应该见过你,但真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你了。”
  “陈记室,我记得。”那队正激动说道:“七月二十那天,叛贼大军猛攻上春门,你指挥我们迎战,还给我们演讲鼓劲,当时你还亲口告诉我,说那是上春门的最后一仗,打退了叛贼,我们上春门守军就不用打仗了。”
  陈应良仿佛很恍然大悟的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起,心里则郁闷说当时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记得起来?那隋军队正却是越来越兴奋,又转向守门队伍大吼道:“弟兄们,快过来拜见陈记室,他就是三个月带着我们打退了杨玄感叛贼的陈应良陈记室,白袍兵的主将小陈庆之!”
  听到这叫喊,看热闹的人群刹那间把陈应良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曾经参与过洛阳保卫战的隋军将士更是一个比一个兴奋,一个比一个激动,围着陈应良七嘴八舌,行礼的行礼,问安的问安,弄得上春门的城门处一片大乱。结果这么一来,更巧的事就发生了,与陈应良关系极好的刘长恭刘大将军正好在此刻经过上春门,见城门大乱自然少不得过来查看情况,而当看到了陈应良笑吟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刘长恭先是揉了揉眼睛,接着开口就大吼了一声,“小王八蛋,你还有脸回来啊?!”
  大吼完了,不等陈应良行礼问安,刘大将军上来就一把揪住了陈应良,象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陈应良提起就往城里走,吼道:“废话不多说,跟老哥我回家喝酒去,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喝醉,就别想出我家的大门!”
  “刘大哥,我还有事,还有事。”陈应良赶紧挣扎着说道:“我要去拜见裴叔父,你想喝酒也行,和我去裴叔父家里,我们在那里喝。”
  “别耍滑头躲酒!”刘大将军恶狠狠说道:“你叔父到金墉城去了,今天都未必能回家,你先到我家喝,等你叔父回来你再去拜见他!”
  “叔父他去金墉城干什么?”陈应良赶紧问道。
  “废话,当然是去办差!”刘长恭没好气的说道:“金墉城被乱贼占过,我们的队伍夺回来的时候毁了不少城墙和房屋,你叔父是河南赞治,也是将作监的监正,重建金墉城能少得了他?”
  没好气的解释完了,刘长恭仍然坚持要把陈应良拉去自家喝酒,酒量颇浅的陈应良也是怕了这个大酒桶,赶紧又说道:“刘大哥,我还有一件公事,要去拜见太府丞何稠何府丞,必须等我把公事办完了再陪你喝酒,不然的话,我喝醉了就麻烦了。”
  还好,刘长恭也不是一个完全吃干饭的大将军,知道办公事比喝酒更重要,便让了一步没有逼着陈应良立即去和自己喝酒,还自告奋勇要带陈应良去皇城寻找何稠,缠不过刘大将军的陈应良被迫无奈,也只得又改了立即去见裴弘策的主意,安排马三宝和长孙无忌等人先去修业坊给裴家送信,自己则和刘大将军先到皇城去见何稠,然后再去裴家,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人同样无奈的答应,刘大将军又安排了随从给长孙无忌等人带路不提。
  与刘大将军叙着旧一路来到了东都皇城,有刘长恭带路的陈应良很轻松就找到了太府衙门所在,并且靠着刘大将军的显赫面子,陈应良还直接就进了太府,并且见到了正在东都为隋炀帝督造龙舟的太府正卿何稠。而让陈应良大吃一惊的是,大名鼎鼎的隋唐机械天才何稠何桂林,竟然是一个高鼻深目、金黄卷发的西域人,这点难免让前来打听枪炮铁管制造技术的陈应良暗暗担心,“他娘的,火药武器的制做技术,别因为我提前在西方出现吧?”
  担心也没用,火药武器一旦在中原出现,迟早会传到西方,这点无可避免,陈应良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对何稠说明了来意,结果让陈应良立即就明白了这次吃亏的可能是西方人,因为何稠很是得意的向陈应良说道:“许昌侯,你算是找对人了,制做象竹节一样的中空铁管,在大隋除了我和我的父亲、兄长之外,恐怕第四个人能办到。这门技术,可是我们西域人的独创,还从来没在中原出现过。”
  对钢铁历史不熟悉的陈应良知道金属管确实是西方首创,但真不知道这个时代西方就已经造出了金属管,大喜之下,陈应良脱口问道:“何府丞,西域已经造出金属管了?”
  “很久以前的就造出了。”何稠卖弄道:“最开始是铅管,两百多年前又造出了铁管,最早的铁制管还是我的大食祖先首创的。”
  “那么请河府丞务必教我如何制造,下官必须要用到这些铁管。”陈应良赶紧提出要求,又恭敬献上了给何稠的谢礼。
  看在谢礼的份上,也看在云大少卿的介绍信与刘大将军的面子上,何稠终于还是把金属管道的制造技术传送给了陈应良——其实原理也很简单,就是先造出一根前铜铜棍,然后在铜棍上浇铸熔化的铁汁,待铁汁冷却成型后,再把铁管加热,熔点比铁低得多的青铜化汁流出,一根金属管也就可以成形了。
  花了不菲的价格弄到这个简单原理,陈应良不仅不心疼反而欢喜万分,赶紧向何稠再三道谢,何稠虽然也问过陈应良需要金属管制造技术的原因,陈应良当然也没有如实回答,随口找了一个理由就敷衍了过去,然后赶紧随着刘长恭告辞走人——做为穿越者,陈应良当然不希望火器技术过早传到西方。
  火器制造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陈应良的心情当然为之大好,也再没找什么理由拒绝刘大将军的赴宴邀请,老实随着早就已经不耐烦的刘大将军去了他家,然后被他硬按在酒桌上灌黄汤。好在裴弘策一时半会还回不了洛阳,陈应良倒也不用担心被叔父责怪,放心与对自己也相当不错的刘大将军开怀畅饮。
  饮酒间,陈应良自然少不得向刘长恭打听起报国军的近况,可惜刘大将军是个马虎的人,因为报国军已经被皇甫无逸和独孤盛直接控制的缘故,对报国军的情况很不关心,仅仅只是知道报国军补充了一些隋军精锐,其中还有不少是从辽东战场回来的隋军精锐,其他的刘大将军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然,与刘大将军喝酒也不是毫无收获,得知了陈应良去谯郡主要是为了平乱剿匪后,在对待朋友方面还算可以称道的刘大将军就主动给陈应良帮了一个小忙,主动提出利用自己的虎贲郎将职权,替陈应良弄到谯郡的府兵名单、户籍情况和战功记录,方便陈应良在谯郡收罗大隋十六卫府的老兵旧卒,陈应良很是欢喜的道谢。——这里说得为刘大将军表一次功,府兵名单和户籍情况陈应良在地方上很容易就能查到,战功记录却只有刘大将军这里能给陈应良弄到。
  拒绝不了刘大将军的热情,陈应良本来都打算舍命陪君子醉倒当场了,谁知酒至半酣时,救星来了,一个右武卫的传令兵飞奔到了刘大将军的府里,说是刘大将军麾下的直系队伍中出现了集体斗殴事件,还闹出了人命。这么一来,刘大将军也没办法了,只得向陈应良赔罪道:“应良兄弟,没办法,老哥必须得去一趟了,事太大,如果不赶紧处理,樊留守和皇甫无逸他们饶不了我。”
  “没事,军务要紧,刘大哥你快去吧。”陈应良忙说道:“我也该去裴叔父家里了,一会刘大哥你去那里找我,我们在那里接着喝。”刘大将军一口答应,当下二人匆匆散席,各自去自己的目的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陈应良才愕然发现因为刘大将军的纠缠不清,自己居然又成了孤身一人,就好象当初第一次来洛阳一样,单人单骑挎一口横刀,在街上孤孤单单无人搭理。摇头苦笑后,陈应良也没耽搁,打马就往裴弘策府所在的修业坊而来。
  修业坊在洛阳南城,刘大将军的府邸则在北城的思恭坊,两坊之间的距离较远,还必须经过一座洛水桥梁,好在陈应良对道路十分熟悉,又骑着马节省脚力,没花多少时间就洛水桥边,径直策马上桥过河。但就在这时候,陈应良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依稀熟悉的清脆声音,大喊道:“让开!我有急事,让路!”
  “声音怎么有些熟悉?”觉得奇怪的陈应良下意识回头,却见一名红衣少女正打马直冲自己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披白袍的隋军将领,同样是骑着快马从北向南疾驰而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再一细看那少女模样时,陈应良顿时傻眼了,原来这名少女不是别人,恰好就是陈应良不久前才在校场旁边碰到那名戎装少女。
  傻叉楞神间,那少女的战马已经冲到了近前,陈应良慌忙让路,谁知陈应良的动作稍慢那少女的速度又太快,然后那少女的战马也就直接撞在了陈应良的座马肩上,再紧接着,因为惯性的缘故,那少女也就尖叫着凌空飞起了,凌空飞起还不算,在空中那少女还条件反射的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近在面前的陈应良,带着把陈应良也撞下了战马,紧抱着陈应良在桥上翻滚起来。
  在地上翻滚还不算,更让有妇之夫陈应良郁闷的是,那少女撞了自己的马,连带着自己摔跤,坏事做足了还猛吃陈应良的豆腐,在桥面上翻滚间不住与陈应良耳鬓厮磨,带着香味的樱桃小口还不知几次强吻了陈应良的脸庞,最后两人好不容易停住了翻滚时,那少女还把陈应良硬抱了压在她的身下,高耸饱满的胸脯也紧紧贴在陈应良的胸膛上,象足了一个倒采花的女飞贼。
  事情不可避免的闹大了,眨眼之间,陈应良与那少女就围满了过往路人,而当看到陈应良与那少女躺在地上紧紧拥抱、女上男下的暧昧模样,看热闹的人群中顿时就响起了哄堂大笑声。再紧着,那名陈应良从没见过面的报国军旅帅也冲进了人群,大叫道:“小妹,你没……?啊?你们怎么这样?小妹,你快起来。”
  得兄长提醒,那惊魂未定的少女这才发现了自己与陈应良的暧昧模样太过不雅,赶紧满脸通红的放开陈应良起身,还顺势一脚踢在陈应良身上,骂道:“淫贼!”
  “淫贼?!”滚得全身生疼的陈应良也来了火气,爬起来驳斥道:“是你撞了我的马,也是你把我撞了摔交,占足了我的便宜还打我,末了还骂我淫贼,你还讲不讲理?”
  “是你先拦我的路,我才撞到你的!”那少女红着漂亮脸蛋强词夺理。
  “这路是你家的?”陈应良火气更大,指着桥面说道:“这么宽的桥,我又没有拦着所有的路,你不走别的路,为什么偏要撞我?”
  “你……!”
  那少女大怒还要争辩,还立即握紧了一双粉拳,辛得那名报国军旅帅及时拉住她,低声说道:“小妹,别争了,是你不对,快向他赔罪。”
  “我向他赔罪?”那少女更是大怒,直接把兄长当了出气筒,咆哮道:“这个淫贼占了我便宜,你还叫我赔罪,你还是不是我大哥?”
  “那是意外。”那报国军旅帅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要去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胡搅蛮缠了好不好?”
  “姑娘,我们都看到了,是意外。”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促狭声音,一个高大胖子起哄道:“不过没关系,这位小哥也挺俊的,和你正相配,这个意外就是你们的缘分啊,干脆直接成一家算了!”
  笑声四起,那少女顿时就涨红了俏丽脸蛋,那报国军旅帅却一言不发,大步走到了人群中,左手揪住了那高大胖子,然后直接就把那高大胖子给举起了起来,顺手就把他扔出了人群,就好象扔一捆稻草一样,直接就把那差不多有两百斤的大胖子扔出五六丈远。结果这么一来,围观人群中的笑声当然是戛然而止,陈应良也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心中惊叫,“好大的力气!难怪这小子可以当旅帅,这力气报国军队伍里谁比得了?”
  还好,那名报国军旅帅是一个比较讲理的人,扔走了调笑自己小妹的胖子后,他又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兄弟莫怪,我这小妹自幼被娇惯坏了,脾气很差,刚才是她不对,请兄弟恕罪。”
  说完了,那报国军旅帅一只手牵了自己和小妹的马,一只手拉着那少女就往南去了,那少女则怒视陈应良,向陈应良挥舞粉拳耀武扬威,还威胁道:“小子,等着!”
  “等着就等着。”陈应良在心里嘀咕,又暗道:“裴叔父,她可千万别是你给我弄的未婚妻啊,这么泼辣厉害的小辣椒,我消受不起啊。”
  带着这个心思,全身上下仍然疼痛无比的陈应良揉着手脚重新上马,继续往修业坊的方向赶去,好在这一次陈应良在路上再没遇到什么意外,很顺利的到了很熟悉的修业坊,然后直接来到了裴弘策的黎国公府邸门前。结果刚到门前,门子就立即窜上来接住陈应良的马缰,一边扶陈应良下马,一边兴奋说道:“陈公子,你终于来了,夫人和公子听说你回来了,全都高兴得不得了,正在家里等你。”
  “叔父呢?听说他去金墉城了,什么时候能回来?”陈应良问道。
  “老爷是去了金墉城,不过公子已经派人去送信了。”门子如实答道:“好在金墉城也不远,顺利的话,再过一会老爷就能回……。”
  “淫贼!怎么又是你?!”
  清脆动听又泼辣声音再次传来,陈应良惊讶扭头一看,却见刚才那名对自己吃干抹尽还不认帐的泼辣少女,正好从自己远房叔父裴弘策的家里冲了出来,还回头向门内大叫大嚷道:“爹,就是这个小子!就是这个小子刚才欺负我!”
  “这么巧?”惊奇的声音从门中传出,紧接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了门来,神情威严的打量陈应良,大喝问道:“你是谁?刚才为什么对我女儿无礼?”
  “兄长!你回来了?!”欢喜的声音响起,裴弘策的独生子裴行方从那威严男子的侧面冲了出来,直接冲到了陈应良的面前,一把抱住了陈应良兴奋大叫,“兄长,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陈应良也很喜欢裴行方这个远房表弟,忙也抱住了裴行方大笑,夸奖裴行方又长高了。而那威严男子和那少女,还有刚从门里出来的那名神力惊人的报国军旅帅,却全都瞪圆了眼睛,一起惊叫道:“行方,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裴行方大笑,向那威严男子说道:“伯父,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的兄长陈应良,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陈应良。”
  “翠云姐,也给你介绍一下。”裴行方又转向了那少女,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坏笑说道:“他就是你天天念着的陈应良,我父亲对你说的那位小陈庆之!”
  父子兄妹三人顿时鸦雀无声了,那泼辣少女张口结舌的呆呆看着陈应良,突然叫了一声捂脸就往裴弘策家里跑了,那中年男子则很快露出了微笑,打量着陈应良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
  “坏了!”陈应良在心里惨叫了一声,知道最坏的结果终于还是出现了。


第一百零六章 有缘无分
  惴惴不安的坐在裴弘策家的大厅中,面对着那名神情威严的中年人,陈应良拘束得就象一个刚做错了事的学生被严厉老师现场抓住一样,这倒不是因为陈应良惧怕他的官职声望与威严表情,而是他一直在用古怪的目光看着陈应良,那目光,简直就象是老丈人第一次见到未来女婿时的挑剔目光一样。
  经过远房表弟裴行方的介绍,陈应良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威严中年人到底是谁了——大名鼎鼎的大隋名将光禄大夫裴仁基!那名神力惊人的报国军旅帅,则是裴仁基的长子裴行俨,隋唐演义中第三好汉裴元庆的历史原型!而那名刁蛮泼辣得无比厉害的少女,则是裴仁基的宝贝女儿裴翠云,也是一位传说中存在的人物。
  至于裴仁基一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裴弘策家中,原因有两个,一是裴仁基跟着隋炀帝二伐高句丽返回中原后,被隋炀帝安排在了东都任职;二是从裴行俨与裴行方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在人口众多的裴氏家族中,裴弘策与裴仁基两家是属于血脉关系非常近的那种关系,所以裴仁基在来到了东都任职后,自然与裴弘策一家走得很近。
  实在忍受不了裴仁基的古怪目光,陈应良只能是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向刚认识的远房表哥裴行俨问道:“行俨兄,听行方贤弟说,你在征辽战事中已经积功升为了校尉,怎么回到了洛阳后,会降职到报国军去做一个旅帅?”
  “是我自愿降职的。”裴行俨很有礼貌的说道:“不瞒贤弟说,为了加入你一手组建的报国军,愚兄都情愿降为普通士兵,这个旅帅是愚兄中军中比武时争取到的。愚兄当时侥幸打败了郭峰郭校尉与陈祠陈校尉的联手,他们又听说愚兄我与你有亲戚关系,就向皇甫将军举荐,让我出任了报国军旅帅,报国军四校尉八旅帅,只有愚兄一个是新人,其他都是贤弟你当初留下的老人,他们都很念着你。”
  “让兄长受委屈了。”陈应良干笑说道:“其实兄长用不着自降身份,报国军也就是名气大点,侥幸打了几个胜仗,其他也没什么特别,兄长犯不着为了加入这支队伍自愿降职。”
  “愚兄想到报国军队伍里去学习一下如何练兵,这一点父亲也很赞同。”裴行俨郑重说道:“贤弟,你真是了不起,愚兄随着父亲北征高句丽,也算是见过一些大隋精锐,可还从没见过报国军这样的队伍,内部团结得如同铁板一块,军官爱护士兵,士兵尊重军官,彼此之间互相帮助,互相爱护,遇事争先,号令如臂使指,绝不拖泥带水,士气与斗志之高昂,绝对可以进入当世顶尖行列,愚兄真是想不明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贤弟你究竟是怎么练出这样的队伍的?其中诀窍,还请贤弟务必指教。”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记住一句话就行了,爱兵如子,兵可为将死。”陈应良随口说道:“其他的,无非就是军法如山、赏罚分明、严格训练和以身作则这些,没什么特别的诀窍。”
  “就这么简单?”裴行俨有些惊奇。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坐在上位的裴仁基开口了,呵斥道:“这些道理虽然简单,人人都知道,可是世上能做到这些将领能有几个?你的应良贤弟,就是把这些简单的道理当做了铁则,真正做到了爱护士兵、赏罚分明和以身作则,这才让报国军的士气斗志如此高昂,向他多学着点!”
  裴行俨唯唯诺诺的答应,裴仁基这才转向了陈应良,微笑说道:“贤侄,你这次出任谯郡赞治,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回伯父,小侄从没去过谯郡,对那里的情况不够熟悉,所以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做。”陈应良很恭敬的答道:“小侄打算先到谯郡去熟悉当地情况,了解当地的风俗、钱粮、山川土地与洪涝荒旱等各项具体情况,再因地制宜,决定如何行事。”
  陈应良这话纯数毫无营养的废话,裴仁基却听得十分满意,连连点头说道:“不错,年轻人没有好高骛远,高谈阔论,能够做到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真是难得。”
  一通没营养的废话竟然换得远房伯父的夸奖,陈应良不仅没有半点欢喜,反而还更是暗暗叫苦——就目前的形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苗头。
  这时,裴弘策的老婆也来到了大厅之中,还带来了裴仁基的小辣椒女儿裴翠云,不过裴翠云这会也不敢再流露什么泼辣彪悍的神态,搀着裴弘策老婆规规矩矩的进门,举止端庄得就象一个大家闺秀——当然,已经见识过她真面目的陈应良是说什么都不会再上当了。然后陈应良赶紧向裴弘策老婆行礼,口称叔母,裴弘策老婆微笑说道:“贤侄快快请起,远来辛苦了,叔母给你介绍一个人,她就是你的翠云表妹。翠云,快给你的兄长行礼。”
  “兄长。”裴翠云还真向陈应良行了个礼,漂亮脸蛋红彤彤的羞涩说道:“兄长,小妹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对你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请兄长多多恕罪。”
  “真会装模作样啊。”陈应良在心里叹了一句,嘴上则客气说道:“贤妹不必在意,愚兄也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刚才在桥上对你也有言语冒犯,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
  听到陈应良这话,裴翠云立即就想起自己刚才与陈应良在大庭广众下拥抱翻滚的事,大羞之下,直接就躲到了裴弘策老婆的背后,裴弘策老婆则是抿嘴偷笑,带着笑意对陈应良说道:“贤侄,看来你们是真有缘啊,正好,等你叔父回来,他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量。”
  裴翠云的脸更红了,在历史上其实比裴行俨更牛的裴行方也笑得更坏了,陈应良却是心中更叫苦了,有心想问叔母她的老公是否给自己定了亲,人选还是眼前这个泼辣相当厉害的裴翠云?可实在张开这个口,又担心情况不明,直接就说出真相会惹得裴仁基大怒,便决定等裴弘策回来再说——毕竟,陈应良还是与裴弘策最熟悉,有裴弘策居中调和,陈应良也用不着直接开罪裴仁基。
  习惯性的傻笑以对后,陈应良借口需要安置长孙无忌和马三宝等随从,赶紧告辞离开了这个尴尬现场,飞一般的逃出了这个大厅,结果陈应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举动却让裴弘策老婆产生了天大的误会,竟然笑着对裴仁基说道:“兄长,这小家伙肯定是猜到情况了,脸皮又薄就跑了,怎么样?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人不错,很有礼貌,踏实能干,这点很难得。”裴仁基露出了欣慰笑容,微笑说道:“终于可以省下一桩心事了,等贤弟回来,就让他定了这事。”
  躲在裴弘策老婆身后的裴翠云脸更红了,裴弘策老婆却又来落井下石,转身拍着裴翠云的小脸笑道:“小丫头,遂愿了吧?你得谢我,如果婶婶有个女儿,应良贤侄那轮得到你?你的叔父可是常说的,他如果有个女儿,应良贤侄早就是我家的女婿了,你这小丫头想都别想。”
  “婶婶。”娇嗔了一声,裴翠云又捂着滚烫的小脸飞奔出了大厅,留下裴弘策老婆和裴仁基在大厅里开心放笑,还直接就商量起了裴翠云与陈应良的婚事细节。
  事关终身大事,裴翠云再是害羞也没敢逃出大门直接回家,选择了逃进跨院躲避来自婶婶的取笑,结果也是凑巧,裴翠云进到跨院后,恰好碰到陈应良领着长孙无忌在院中鬼鬼祟祟的低声交谈,裴翠云更是害羞,赶紧低着头去了后院花园,还故意没和陈应良打招呼,陈应良也象没看到裴翠云一样,没有开口和裴翠云说一句话,让裴翠云好一阵失望,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瞎子!”
  其实陈应良当然看到了裴翠云,只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不敢和裴翠云纠缠而已,故意装聋作哑没和裴翠云搭腔,长孙无忌也闭嘴没有吭声,直到裴翠云进了后园,长孙无忌才低声向陈应良说道:“兄长,这么说,你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了?黎国公没有告诉你,就直接给你定了这门亲?”
  “九成九是这样。”陈应良愁眉苦脸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叔父回来就该提起这件事了。”
  “兄长,那你的动作得快,得抢在黎国公的前面开口,不然的话,事情只会更麻烦。”长孙无忌建议道:“小弟认为,你在见到黎国公后,就马上借口向他报喜,把你和我妹妹的事直接告诉给黎国公。这么一来,大家的心里都有了数,黎国公就不会再提起他侄女的事,可以避免许多尴尬。”
  陈应良闷闷不乐的点头,心中万分郁闷,郁闷的也不是裴弘策的多管闲事,而是郁闷裴弘策这个闲事管晚了些,不然的话,裴翠云也可以说是自己的理想选择——虽说性格火暴泼辣了一些,可模样身材绝对是一流水准,更重要的是,裴翠云还有裴行俨这个陪嫁,如果能有裴行俨给自己当打手,自己可就马上增添一个强力臂助。可是现在……,裴行俨能别对自己生出不满就不错了。
  再怎么郁闷也已经没用,陈应良也只能是躲在客房里老老实实的等待裴弘策归来,同时考虑明天去拜见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事,好在裴翠云也再没出现在陈应良面前碍眼,到了申时初刻左右,裴府下人还飞奔来报,说是裴弘策已经从金墉城回来了,陈应良大喜,忙领了长孙无忌直奔大厅,准备一见裴弘策的面就说明实情,提前堵住裴弘策的嘴免得生出更多尴尬。
  匆匆进得大厅一看,风尘仆仆的裴弘策果然已经坐在了大厅里,正在与裴仁基有说有笑的交谈,裴家兄弟和裴弘策老婆也在厅中,还有裴翠云也规规矩矩的站在裴弘策老婆旁边,看到陈应良进来,还羞得马上就满脸通红,飞快低下了头。陈应良也没理会她,只是飞奔到裴弘策面前稽首行礼,开口说道:“小侄陈应良,见过叔父,叔父金安。叔父,小侄有一件喜事要禀报于你。”
  “我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啊。”裴弘策大笑着搀起陈应良,笑道:“贤侄,还记得叔父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不?叔父说我如果有一个女儿,就一定将你招为女婿,现在好了,叔父终于可以得偿夙愿了。”
  “叔父,我已经……。”陈应良赶紧开口。
  “已经知道了对不对?”裴弘策笑着打断陈应良的话,笑道:“都是你婶婶嘴快,让你这小滑头自己猜到了,本来叔父还想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叔父,我……。”陈应良赶紧又开口。
  “别说话,听我说。”裴弘策再度打断陈应良的话,压根就没留心到侄子杀鸡抹脖子的对自己使眼色,只是一把将陈应良拉到了裴翠云面前,大笑着迫不及待的飞快说道:“小家伙,高兴吧?你猜对了,她就是叔父为你物色的妻子,还是叔父我的本家侄女,她本人乐意,你仁基伯父也对你很满意,叔父我都直接替你下了聘啦。”
  “叔父,不行啊!”
  陈应良终于逮住了机会开口,本想迅速把话说完,谁知话刚出口,刚才还羞答答一直低着头的裴翠云却飞快抬起头来,怒视着陈应良问道:“不行?我那里配不上你?”
  “不,不。”陈应良慌忙摆手,苦笑说道:“是我配不上你,还有,我已经订婚了。”
  “你已经订婚了?”所有人都傻了眼睛,裴弘策更是误会了远房侄子的话,大惊问道:“贤侄,你不是和柴家退婚了吗?怎么,你不可能又去吃回头草吧?”
  “不是柴家,是长孙家。”
  陈应良更是苦笑了,赶紧把自己与长孙小箩莉的事说了一遍,还顺便把长孙无忌引见给了裴弘策,结果这么一来,刚才还在欢天喜地的裴弘策和裴仁基等人更是傻眼了,然后裴弘策还呻吟道:“你这小子,动作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啊,你就马上订了一门亲事,亏我还一直替你操心。”
  “叔父恕罪,是快了些。”陈应良苦笑说道:“当时高大人开口提起这事时,小侄因为与长孙姑娘身世相近,又比较熟识,就没怎么考虑,一口就答应了。”
  裴弘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转向了裴仁基,神情无比尴尬的说道:“德本兄,看来小弟只能是向你赔罪了,小弟真没想到过,这小子会这么快就又订下婚事,闹了笑话,得罪兄长了。”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裴仁基的神情比裴弘策更加尴尬,无奈的说道:“这是天意,谁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与贤弟你无关,贤弟你也不必介意,贤弟你替应良贤侄送去的聘礼,我这就派人送还。”
  气氛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尴尬状态,裴弘策尴尬的表示不必退还,裴仁基同样尴尬的表示一定要还,陈应良更加的尴尬低着头,裴翠云则恶狠狠的紧紧盯着陈应良,突然间,裴翠云大喊了起来,“爹,不退,聘礼不退!把聘礼退了,你叫我以后怎么见人?”
  “翠云,你别胡闹。”知道宝贝女儿脾气的裴仁基大惊,慌忙说道:“这事是误会,好在没其他人知道,你别张扬就是了。”
  “什么不张扬?”裴翠云怒道:“今天他都抱了我了,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你叫我今后怎么嫁人?”
  “什么?”裴弘策还不知道桥上的事,顿时就傻了眼睛,忙向陈应良问道:“贤侄,怎么回事?”
  陈应良更是尴尬苦笑了,只得把桥上发生的事匆匆说了一遍,结果裴弘策自然更是叫苦了,哀叹道:“你们俩……,叫我说什么好?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啊。”
  “叔父,你要为我做主啊。”裴翠云撒起了娇,扯着裴弘策的袖子还装起了哭,哽咽说道:“他对我这样了,你叫我怎么嫁人?”
  “贤侄女,叔父也没办法了。”裴弘策尴尬说道:“这小子已经订婚了,你叫我怎么办?”
  “你可以叫他退婚啊。”裴翠云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他退了婚,就可以娶我了,反正他已经退过一次婚了,再退一次也没什么,我不介意。”
  “我介意!”陈应良在心中惨叫,“再退一次婚,以后别人提起负心汉就不会想起陈世美了,只会想起我陈应良了!再说了,我就算狠得下心退婚,也只会去娶杨雨儿,不会娶你!”
  还好,裴弘策是个比较靠谱的叔父,没干出什么逼着远房侄子退婚然后来娶本家侄女的恶行,只是对裴翠云又是安慰又是开导,裴弘策的老婆和儿子也帮腔劝说裴翠云,然后裴仁基也看不下去了,赶紧拉着刁蛮女儿走人,裴行俨也神情尴尬的陪着父亲告辞,一场原本欢天喜地的家宴以尴尬收场。但事还没完,临走的时候,裴翠云还指着陈应良的鼻子说道:“姓陈的,你给我记住,我们的事没完!”
  脾气火暴的裴翠云终于被裴仁基父子拉走了,结果陈应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裴弘策的大脚丫子又已经招呼到身上了,骂道:“混帐小子,订了婚事,你起码得给我来一道书信吧。现在好了,老子以后在仁基兄长的面前难做人了。”
  陈应良老实承认忘记向裴弘策禀报婚约的罪行,心里却委屈说道:“叔父,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我的速度快,你的速度还不是一样快,还不是招呼都没对我打一个,直接就替我下了聘礼?还有,你给我挑这个裴翠云,性格也太恐怖了吧?别不是因为你担心这个本家侄女嫁不出去,所以着急硬塞给我吧?”
  事情还真和陈应良猜测的差不多,事后陈应良才知道,自己和裴翠云的事,还真是裴弘策与裴仁基临时起意的结果,血缘关系很近的两家人聚会饮宴时,裴弘策随口夸了堂侄女越长越漂亮,还脑袋进水信口问了这个泼辣堂侄女嫁出去没有?然后裴仁基苦笑说自己的女儿脾气太恐怖嫁不出去,接着裴弘策马上就想起了远房侄子陈应良这个倒霉蛋,便毫不客气的决定让陈应良当这个替死鬼,巴不得早点把这个凶悍女儿嫁出去的裴仁基一听大喜,与裴弘策狼狈为奸的一拍即合,陈应良显赫名声再加上裴弘策父子的吹嘘,裴翠云本人也很乐意,再然后……,再然后陈应良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未婚妻来了。
  “真是拿我当接盘侠啊,幸亏佛祖保佑让我先娶了长孙小箩莉,不然的话,我这辈子就完了。”陈应良很是郁闷的这么想,“如果娶了一个这么凶残的老婆进门,我别说惦记雨儿了,就是普通小妾恐怕都不敢纳。”


第一百零七章 遇袭中伏
  因为刘大将军那张不关门的大嘴巴,陈应良回到东都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东都城内传开了,结果当天傍晚,谢子冲和贺兰宜等老熟人就跑到了裴弘策的家里,用裴弘策家的酒把陈应良灌了个半死,然后再到第二天上午时,陈应良又被樊子盖和皇甫无逸传到了皇城,联手把陈应良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严厉谴责了一通陈应良返回东都也不来拜见长辈的可耻罪行。
  陈应良这次有些不敢和樊子盖顶嘴了,因为陈应良已经亲身体会到了樊子盖的心狠手辣——裴弘策和刘长恭等人在背后告诉陈应良,说这次在处理杨玄感叛乱的善后工作中,樊子盖禀承隋炀帝旨意,对叛军家眷是大开杀戒,不仅诛杀叛军将士的全家满门,就连那些接受过叛军开洛口仓放赈的普通百姓,樊子盖也是抓到一个活埋一个,全部活埋在了洛阳城南的郊外,死者已过万人!所以,樊子盖虽然对待陈应良的态度仍然还是象以前一样相当不错,生性善良的陈应良与他之间多少还是有了一些隔阂。
  樊子盖并没有察觉陈应良对自己的隔阂生分,还是一如既往的替陈应良操心考虑,问得陈应良的去向目的后,樊子盖还皱了皱雪白长眉,又向陈应良问道:“你打算走陆路还是水路到谯郡上任?带有多少从人?”
  “晚辈走的是水路,雇了一条船,带了十个家丁,还有我没过门妻子的兄长。”陈应良如实答道。
  “怎么才带这么点人?”樊子盖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么多人还少?”陈应良有些糊涂了。
  樊子盖皱眉不答,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旁边的皇甫无逸则咳嗽着说道:“应良,樊留守是在为你的安全考虑,换了以前,你带这么多人去谯郡上任倒是足够了,可是现在有点悬,那怕是走水路都悬。”
  “为什么?”陈应良一惊,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忙问道:“皇甫将军,是不是虎牢关以东又出事了?”
  “你猜对了。”皇甫无逸点点头,解释道:“今天才收到的消息,济北流寇吕明星、帅仁泰与霍小汉等贼寇,被张须陀将军在济北击败后,又西窜至东郡境内为祸,一度包围东郡郡治白马城,右翊卫虎贲郎将费青奴奉命进剿,虽然成功击败贼寇救下白马,却仅仅只是斩杀贼寇帅仁泰,小创群贼,吕明星与霍小汉带着大部分残寇南下流窜,目前还不能确认他们是到了瓦岗翟让等贼会合,还是流窜至梁郡或荥阳——如果吕明星等贼真的流窜进了梁郡,你的麻烦就大了,你乘船东进,十有八九会碰上他们。”
  “我不会那么倒霉吧?”陈应良苦笑了。
  “小心为上,别忘了我们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李柱国的教训。”皇甫无逸摇头,又说道:“况且就算吕霍二贼没有流窜进梁郡,你走这条路还是相当危险,且不说虎牢关以东现在已经是越来越乱,还有瓦岗的翟让、单雄信和徐世勣这些大贼头,他们本来就是靠劫掠永济渠运河为生,你的名气又那么大,如果不幸让他们碰上,他们也肯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所以樊留守和我才为你的行程担心。”
  听了皇甫无逸这番警告,又想起皇甫无逸顶头上司右武卫大将李景被一群强盗乱刀砍死的倒霉事,骨子里其实相当贪生怕死的陈应良也有些提心吊胆了,犹豫了一下,陈应良说道:“多谢樊留守与皇甫将军提醒,晚辈明白了,晚辈回去就向裴叔父借一些家丁,多带些人去谯郡。”
  “一群家丁,能起什么作用?”一直皱着眉头的樊子盖终于开口,向皇甫无逸说道:“皇甫将军,你安排船只和两个校的报国军队伍,护送一批钧窑瓷器去江都行宫,供陛下驾临江都时御用,公文方面的问题我们马上就办,应良,你和这支队伍一起走。”
  皇甫无逸心领神会的赶紧答应,陈应良却感动万分了,忙向樊子盖稽首行礼,真诚道谢,樊子盖则不动声色的说道:“客气什么?上次在大兴时,你不是说你一直当祖父尊敬吗?当祖父的不疼爱自己的孙子,难道还去疼爱别人了?”
  “这老顽固,还真是个矛盾的人。”陈应良在心中苦笑说道:“对我这么好,对那些其实完全可以原谅的百姓却那么狠。活埋啊,想想都可怕!”
  假公济私的给陈应良安排了可靠护卫不算,皇甫无逸在草拟公文时还让陈应良自己选择护卫队伍,陈应良也没客气,马上就点了郭峰和陈祠这两个最可靠的校团,皇甫无逸笑笑,好人做到底的任由陈应良去了。然后陈应良自然少不得一再拜谢樊子盖和皇甫无逸的眷顾之情,又硬着头皮答应接受皇甫无逸的邀请,当天又到了皇甫无逸的家里用宴,再一次被东都的老熟人灌了一个半死。
  次日上午,陈应良辞别了樊子盖、皇甫无逸和裴弘策等人,随着押送钧瓷的太府官员前往孟津码头登船东进,让陈应良颇为意外的是,这个押送瓷器的官员也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当初随着报国军突袭叛军营地的那个钱向民——这小子的运气也真不是盖的,跟着陈应良建立奇功后,樊子盖大喜下兑现诺言给他连升了两级,彻底平定杨玄感后论功行赏,这小子又升了两级,几个月时间里就总共连升四级,从一个九品校书郎摇身变为一个正七品府丞,还进了油水颇丰的太府库藏处任职,运气好得让无数同僚发狂,这会再与陈应良重逢,钱向民对陈应良当然是千恩万谢,格外亲热。
  更加亲热的场面还是孟津码头,当看到陈应良随着钱向民出现,在码头上列队以待的两个报国军团队当然是欢声如雷,郭峰和陈祠还拉着陈应良的手一个劲的埋怨,说陈应良不够意思,前天就回来了竟然也不去报国军营地看望一下老兄弟。结果陈应良也有些糊涂了,忙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前天就回来了?”
  “当然是裴旅帅告诉我们的。”
  郭峰指着自己队伍中的一人解释,陈应良惊讶扭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远房表兄裴行俨满脸笑容,正站在郭峰的团队中看着自己,陈应良一拍额头,这才知道自己向皇甫无逸要人时,无意中把裴行俨也要了过来。大喜之下,陈应良忙上前与裴行俨互相见礼,然后低声问道:“怎么样?你妹妹现在情况如何了?”
  “没事,别理她。”裴行俨很轻松的答道:“她是从小被惯坏了,在劲头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过后就马上可以忘记,等过几天那小丫头忘了那件事,应该就可以安静了。”
  “这样最好。”陈应良松了口气——被裴翠云那样的小辣椒缠上,可不是什么让人身心愉快的事。
  于是乎,在东都耽搁了整整两天时间后,陈应良终于继续启程东进了,但这两天当然也不是白白耽搁,再启程时,陈应良身边不仅多了许多旧友同行,还有了一支绝对可靠的护卫队伍保护自己东进上任,路上的安全可以确保,就连陈应良从大兴雇来的民船也跟着沾光,可以放心跟着官船西进,不必再担心通济渠运河不够安全。——如果不是考虑到影响不好,陈应良其实连船都不用雇的,因为离开了孟津码头后,陈应良直接就住到了官船上。
  与一干旧友叙着旧,时间当然过得很快,顺风顺水的驶向黄河下游,陈应良一行的船速也更快,当天傍晚就越过了汜水,在荥泽一带转入了通济渠运河。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放心行驶了大半天时间的船队才开始警惕了起来,陈应良毫不客气的接过船队指挥权,安排了值夜岗哨,并且规定各船之间交通联络的口令暗号,同时尽管月色很好,陈应良还是很小心的决定不再夜间行船,下令船队在荥泽码头休息过夜,待次日天明再东进不迟。
  对于陈应良的命令,郭峰和陈祠当然是无条件服从,钱向民也老实听话,倒是陈应良的远房表哥裴行俨有话说,提出质疑道:“陈赞治,用不着这么谨慎吧?我们可是有两团的人保护船队,又是东都最精锐的报国军,月色这么好,我们直接东进又怕什么?”
  “小心为上。”陈应良摇头,解释道:“过了荥泽,我们要一直到大梁(开封)才有码头停靠,其间经历的河段少有人烟,正是乱贼猖獗的地方,报国军虽然精锐,但是没打过水战,又对这一带的地形不够熟悉,冒险夜航,如果遇到来自水面的偷袭,只怕要吃大亏。”
  裴行俨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陈应良也不理他,这时,陈祠突然来到了陈应良的旁边,指着后面的一艘小型民船说道:“记室,那条船一直跟着我们,看到我们靠岸,他也跟着靠岸,就好象在跟踪我们一样,是否需要派人去查看一下情况?”
  “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陈应良随口问道。
  “我们离开孟津没多久就跟上了。”陈祠答道。
  “没事,乱贼的探子放不了这么远。”陈应良摇头,轻松说道:“应该只是普通客船,跟着我们想沾点光,免得被水贼盯上,这些船家也可怜,随便他去。”陈祠一想也是,便也没有再去理会。
  荥泽的南面不远就是荥阳和管城,人口相对比较稠密,不是水贼盗匪活动的天地,陈应良又小心做好了各种安排,由六条官船和一条民船组成的陈应良船队在荥泽码头自然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陈应良一行便又重新启航驶向下游,陈祠提起那条小船也继续跟着沾光,仍然紧随着陈应良船队向东不提。
  过了济水河口,两岸人烟渐少,草木渐密,不想重蹈李景覆辙的陈应良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小心的上了钱向民所在的旗舰,又让郭峰的队伍居前,陈祠的队伍居后,把载着普通官差的两条官船簇拥在中间,陈应良与钱向民居中指挥,小心向东行驶。
  又向东行了二十余里,路旁已经再无人烟,草木芦苇也深得难以判断是否藏有外人,陈应良也益发小心,但越小心就容易出事,先是船队驶进了一处水流相对比较遄急的河段,接着前面又来了陈旧破烂的单桅民船,迎着遄急水流艰难逆航而上,占住了陈应良船队靠近南岸的航线。陈应良对水战了解不多,不知危险,还好心命令打头载着裴行俨旅队的座船小心行驶,别撞上了那条民船。
  再怎么小心也没用,当裴行俨的船即将与那条民船擦身而过时,那条民船突然在遄流中侧身打横,裴行俨的船头也就直接撞在了那条民船上,虽说裴行俨的船是高大官船,又是以坚固船头去撞击那首普通民船,这么撞毫不吃亏,但一声巨响后,裴行俨队伍的座船船身还为之剧烈晃动,船上没打过水仗的报国军将士也顿时东倒西歪,包括裴行俨都直接摔在了甲板上。
  “撞船了,小心!”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陈应良船队的剩余各船赶紧纷纷转舵错开,生怕出现连环撞击事件,严整的船队顿时为之大乱。
  “铛铛铛铛!”
  又一个意外发生,运河两岸的草木深处突然铜锣乱响,数以百计的衣衫褴褛的壮汉吼叫着手拿弓箭从草木深处窜了出来,拉弓放箭将一支支火箭射向陈应良的船队,还很有条理的专射满载报国军将士的前后四船,对陈应良所在的旗舰和另一条载着官差瓷器的官船却不理不问。除此之外,这些火箭还很聪明的没去射击船身甲板,而是把目标对准了高耸满张的船帆,被火箭射中,桐油浸泡过船帆也很快升起了火头,转眼就有熊熊燃烧之势。
  与此同时,水花声中,几个人头突然从陈应良座船的旁边水中钻出,借着手中工具飞快向上攀爬,动作无比熟练,船上官差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那些水鬼就已经冲上了甲板,众官差惊叫着赶紧拔出保护陈应良和钱向民,谁知那些水鬼却径直冲着船尾的船舵而去,其中两人迅速打翻惊慌失措的操船舵手,挥舞手中刀斧三下两下把木舵砸粉碎,另外几人则几下子砍断叮石绳索,然后又先后跳下了河中,在水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糟了!他们是想让我们没办法控制船!”
  陈应良终于明白这些水鬼的真正用意时,时间已经晚了,他的座船和另一条同样被砸碎了船舵的普通官船,已经先后被遄急水流与风势推动,向着下游疾冲而去,报国军队伍的座船则因为船帆着火和受到攻击,又从没打过水战毫无经验,慌乱之间自然无法跟上,只能惊叫着眼睁睁看着陈应良的座船被急流冲远,旋转着迅速消失在下游远处。
  “中计了!”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那还能不明白自己中了敌人的埋伏,又怎么能猜不到那艘破烂民船肯定是敌人抛砖引玉的诱饵?紧张慌乱的同时,陈应良也不禁暗暗有些钦佩给自己布置陷阱这个敌人,这个陷阱不仅布置严密,配合有方,目标直指自己船队的薄弱处,还巧妙的利用到了水流和风向等有利条件,只用了少许力量就成功达成目的,这样的精巧布置,对水战几乎一窍不通的陈应良还真没把握可以复制。
  “陈兄弟,我们的船没法子控制了,怎么办?怎么办?”陈应良在这里暗暗钦佩敌人,钱向民钱大人却是在杀猪一样的惨叫,还拉着陈应良的袖子带着哭腔大喊,“陈兄弟,我不会水,不会水,怎么办?怎么办啊?”
  “别怕。”陈应良拍着钱向民的手安慰道:“通济渠是运河,运河水流不象天然河流那么处处遄急,等到了水缓处,我们的船就会自己停下来。”
  钱向民将信将疑的暂时闭上嘴巴,陈应良却命令水手立即解开拉帆绳索,让船帆落下,以免被凛冽西北风吹得更远,结果旗舰的水手依令而行后,船速果然立即慢了下来,接着另一条船也如法炮制,迅速收帆,船速也很快慢了下来。
  被陈应良的乌鸦嘴言中,又被水流裹挟着又向下游行了五六里路后,通济渠的水流果然开始放缓,无法自行控制方向的两艘官船也速度更慢,不再旋转打转,并且出现自行停下的迹象,船上的官差水手欢声震天,陈应良却眉头紧皱,因为陈应良很清楚,自己这次的敌人,恐怕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陈应良的乌鸦嘴再次应验,铜锣声再次大起,岸旁芦苇荡中果然冲出二十余条小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无法自行控制的官船,把一根根前端带有铁钩的绳索抛上甲板,勾住了船舷就往北岸拉,船上官差个个大惊失色不知所措,陈应良却是赶紧大吼,“砍断绳索,不能让他们把我们拖了靠岸!”
  “陈兄弟,你快看!”
  钱向民突然又指着北岸嚷嚷了起来,陈应良赶紧抬头向北岸一看,却见北岸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冲出了无数兴奋吼叫的青壮男子,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还打着大小不一、以红色为基调的军旗,衣衫褴褛、服色各异却颇有队形,似乎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正向自己座船所在的方向冲来。陈应良顿时大惊失色,暗道:“糟了,肯定是反隋起义军,是那里来的起义军?”
  “瓦岗贼!”座船上一个水手的惨叫声告诉了陈应良答案,“红旗!是瓦岗贼!我们碰上瓦岗贼了!”


第一百零八章 别想黑吃黑
  从岸上埋伏处杀出的似乎还不止瓦岗军这一支队伍,瓦岗军出现后,旁边的另一片茂密树林中,也几乎同时冲出了一支同样衣衫褴褛的农民起义军,呐喊欢呼着冲向河边,人数明显比瓦岗军为多,但旗帜杂乱,队列东一堆西一块颇是松散,手里拿的武器更是乱七八糟,粗制滥造,与武器装备比较统一的瓦岗军区别极大,也很象陈应良之前在平叛战场上遭遇的叛军二三线队伍。
  与此同时,另一条官船已经被拖到了岸旁近处,岸上的瓦岗军又飞出了数十根带着铁钩的绳索,很准确的钩住了船舷,拉住奋力向岸边拖,那条官船上的水手官差惊叫震天,却无法阻止脚下官船被拖向河岸,而在河岸之上,数以百计手拿刀枪的瓦岗军士兵早已在摩拳擦掌,时刻准备冲上船去杀人放火。
  陈应良脚下的官船情况稍微好些,因为陈应良反应快及时下令的缘故,船上官差及时砍断了一些钩船绳索,被拖向岸边的速度稍慢。见此情景,陈应良赶紧又大吼大叫,命令官差继续砍绳索,还亲自拔出了横刀参与砍绳,但船头处却响起了水手的惊叫,“是铁链,砍不断!”
  陈应良大惊扭头一看,见船头处果然有一根带勾的铁链牢牢勾住了船舷,而在铁链的另一端,一条小船都已经快要靠上河岸了,震惊于瓦岗军的手段慎密之余,陈应良赶紧大吼道:“砸碎船舷,把那块船舷给我砸了!”
  争分夺秒的比赛开始了,官船水手手忙脚乱的找出斧子,冲到船头猛劈船舷,铁链尾端则同时被送到岸上,岸上瓦岗军拖住铁链往后拽,奋力拉动官船往岸上靠,无法控制的官船受力向河岸逼近,船舷处木屑横飞,双方都在比拼速度,场面紧张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砰一声大响,终于,被斧头劈裂的船舷受不了巨力拉拽,终于带着满天木屑应声而断,官船停止靠向河岸,岸上那些拖拽铁链的瓦岗军士兵摔得东倒西歪,陈应良座船上的官差水手也顿时放声欢呼起来。
  陈应良的座船倒是暂时脱离危险了,另一条被拖了靠岸的官船却惨了,那条官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靠岸,瓦岗军士兵就已经成群结队的攀爬跳跃上船,还刚上船就立即挥刀杀人,二话不说见人就杀,砍死砍伤后立即抛下河中,甲板上和船舱中哭喊震天,不少官差水手还被生生扔下河中,在运河中挣扎呼喊求救,浮沉起伏,瓦岗军队伍则在甲板上放声狂笑,隐约还能听到‘杀光狗官兵’的叫喊声。
  见此情景,以钱向民为首的东都官吏差役当然是无不庆幸自己没能遭此厄运,但钱向民等人又很快就发现自己庆幸得太早了,那条落入水中的铁链很快又被瓦岗军水手捞起,重新抛了来钩船舷,还有已经把另一条官船钩到岸边的十余条小船也改变了目标,摇撸划桨纷纷向陈应良这条座船冲来,带着铁钩的绳索也一根根腾空飞起,带着呼啸钩向陈应良座船,一个特别倒霉的官差还被大铁钩砸中脑袋,脑浆迸裂的倒地掺死。
  还好,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不用陈应良再下令应变了,船上的官差水手为了活命,争先恐后都已经去砍绳索对抗古代水战中常见的钩拒战术了,还很争气的把瓦岗军好不容易扔上的甲板的沉重铁链大钩抢先重新扔下河中,没给瓦岗军故技重施的机会。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陈应良赶紧仔细观察起整个战场,盘算应对之策。
  岸上的瓦岗军大约有一千两三百人,从旗帜观察应该是六个校左右的兵力,另一支起义军没有统一旗帜,只能大概估计为两千人以上,从数量来说这些敌人并不可怕,只要郭峰和陈祠的两个团能够抵达战场,陈应良相信击溃这些敌人难度不大。同时陈应良还发现了两个小细节,第一个细节是瓦岗军的帅旗之上,书着一个大大的‘徐’字;第二个细节是瓦岗军与另一支起义军并没有完全融为一股,而是泾渭分明的小心保持了一定距离。
  大概确认了敌情之后,陈应良又赶紧扭头去看运河上游,然后无比失望的发现,运河上游的河面上空荡荡的不见一舟一船,很明显,从没打过水战的报国军初次遭遇水面奇袭,一时之间很难立即反应过来从容应对,也暂时无法立即赶到此地发起救援,好在陈应良对报国军的战斗力有着绝对自信,相信要不了多少时间,郭峰和陈祠就一定能带着报国军队伍过来援救自己。
  托船上官差拼命自救的福,瓦岗军的钩拒战术始终没能得手,座船始终与河岸保持着十来丈的距离,缺乏大型船只的瓦岗军也无法迅速冲上官船杀人夺船,陈应良还一度为之暗暗欢喜,还道此番有救。但是对水战和瓦岗军都了解不多的陈应良还是小看了一些瓦岗军的应变能力,先是瓦岗军的弓手开始对着官船抛射箭雨,然后官船的侧翼处突然响起了古怪的咚咚声音,有水上经验的水手也纷纷大喊了起来,“府丞大人,不好,瓦岗贼在凿我们的船!”
  “凿船?!”陈应良的脸色大变了,知道如果报国军不能及时赶到的话,自己就只剩下了两个下场,一是官船被拖到岸边,瓦岗军把自己乱刀砍死,二是瓦岗军凿破船底,船舱进水把自己活活淹死。
  “陈记室,怎么办?怎么办啊?”钱向民又抓住了陈应良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问,“瓦岗贼又是拉船,也是凿船,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
  “全力对付拉船,拿东西砸水下的敌人!”
  陈应良断然选择了垂死挣扎,还亲自拿起船上杂物向船下猛砸,船上官差也是有样学样,可是那些有经验的水手却马上指出这么做根本没用,因为有经验的凿船水鬼一般都是躲在船底向上凿,但陈应良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命令官差继续对抗瓦岗军的钩拒战术,又一次将瓦岗军好不容易抛上船舷的沉重铁链砸回水中,同时不断以重物去砸船下,拼着老命的争取时间。
  陈应良的垂死挣扎彻底激怒了岸上的瓦岗军队伍,更多的瓦岗军水手跳下水泅水过来凿船,同时那些驾驶小船的瓦岗军水手也开始攀爬船舷,想要冲上来直接杀人放火,好在船上官差这次已经有所准备,守住了船舷居高临下砍捅攀船水手,暂时没给瓦岗军水手冲上甲板的机会。
  这时,另一条已经被瓦岗军夺占的官船上响起了怒吼声,“他娘的,是瓷器!全是一堆破瓷器!没值钱的东西!”
  当然,中华五大名窑之一的钧窑瓷器绝对不是什么不值钱的破瓷器,可是对于靠抢劫漕粮吃饭又文化程度普遍没有的瓦岗军而言,不能吃不能穿的钧窑瓷器确实只是一堆看着好看的垃圾,辛苦了这么久还费了这么大的劲,结果只抢到这样的垃圾,岸上的瓦岗军队伍顿时勃然大怒了,杀光狗官兵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带队的瓦岗军将领也是大失所望,大怒道:“操他娘的,那么多官兵护送,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害老子赔出去一条单桅船!传令下去,杀光这些狗官差,一个不留!”
  敌人纷纷大怒之下,弓箭更加猛烈的射来,好在瓦岗军的弓箭也不是太多,箭雨密度不强,陈应良只要稍加留心就没有多少危险,但来自船下的威胁却越来越猛烈,好几个瓦岗军水手都已经冲上甲板,正在与无路可走的押船官差奋力厮杀,同时船下的凿船声也越来越密集,在船舱里监视情况的官差还报告说已经发现了渗水现象。
  终于,船舱里的官差水手全部冲了出来,大声叫嚷报告船舱已经几处喷水,接着官船也逐渐开始了下沉,岸上水中的瓦岗军士兵欢声震天,陈应良却是急得满头大汗,拿不定主意是否跳水逃生——陈应良确实会一些狗刨式,可是这点水性到了全靠抢劫运河为生的瓦岗军队伍面前,能有几分活命希望,陈应良可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扑通扑通几声,官船上的水手受不了恐惧的折磨,先后有几人跳下了河水逃命,但他们立即发出的惨叫声,还有迅速浮上水面的尸体,以及被鲜血染红的水面,却警告了船上的剩余官差水手此路不通。见此情景,钱向民直接跪在甲板上抱着陈应良的双腿嚎啕大哭自不用说,始终没有发现报国军到来的陈应良也是一阵绝望,闭目心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道老子今天真要在这小河沟里翻船?”
  “有船来了!”突然传来欢呼声让陈应良马上睁开了眼睛,赶紧扭头去看上游时,陈应良却又马上绝望了,因为来船并非运载报国军将士的大型官船,而是一条很小的普通民船。
  “咦?”绝望中,陈应良突然又无比惊奇的看到,那条满张着帆冲来的民船船头处,正有一人用刀架在一个船夫的脖子上,逼着那条民船迅速靠上了自己这条正在缓缓沉没的官船,期间有一个瓦岗军水手跳上那条民船试图阻拦,还被那持刀人一刀就砍去了脑袋,鲜血喷去了半天多高,刀法与力量都绝不平常。
  满张着风帆的小船终于靠近了陈应良座船,船上响起了依稀熟悉的清脆声音,“姓陈的,快跳上来!”
  “拼了!”陈应良顾不得那么多,一个纵身就跳上了那条民船,好在距离很近,陈应良的座船又已经沉没大半,陈应良很是安全的跳船成功。再紧接着,一向猥琐无比的钱向民钱大人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一股勇气,竟然也跟着陈应良跳下了小船,重重的一屁股摔在陈应良身旁,疼得又是一阵哭爹喊娘。
  说时迟,那时快,陈应良和钱向民一前一后跳船成功后,那条满张着风帆的民船已经风驰电逝的越过了正在沉没的官船,冲向了下游,岸上的瓦岗军则是怒吼震天,同时有好几条瓦岗军小船追了过来。
  “快走!”那持刀人背对着陈应良大喝下令,那被挟持的船夫无奈,只得向着摇撸的船夫喊道:“儿啊,快走。”
  “怎么是你?!”陈应良终于分辨出了这熟悉声音,赶紧上前一步去看那持刀人,果不其然,还真是又一次女扮男装的裴翠云!大惊之下,陈应良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过,我们的事没完。”裴翠云的神情骄傲得象一只开屏的孔雀,哼道:“今天我救了你一次,怎么谢我?”
  砰一声,不等陈应良回答,一条瓦岗军小船已经撞上了裴翠云雇来的小船,接着又有一条船追了上来,船上瓦岗军水手接二连三跳船过来,陈应良无奈,只得赶紧拔出横刀挥舞,裴翠云也知道事情紧急,只得推开那名被自己挟持的船夫,挺刀来与瓦岗军水手,还凭借着娴熟刀法,一下子又砍倒了一名瓦岗军水手,与陈应良并肩迎敌,钱向民则继续抱头蹲在陈应良身后嚎哭不提。
  陈应良和裴翠云都小看了一些瓦岗军将士的应变手段,见裴翠云身手厉害,跳船过来的瓦岗军水手也不正面硬拼,而是先砍断了系帆缆绳,使船帆落下船速减慢,同时有两名瓦岗军水手冲进船舱,逼迫船夫靠上北岸,余下的人则包围牵制裴翠云和陈应良,配合得相当娴熟。
  在瓦岗军的逼迫下,裴翠云雇来这条小船很快就靠上永济渠北岸了,岸上早有无数的瓦岗军士兵赶来,迅速把靠岸小船包围得水泄不通。见此情景,不要说钱向民口吐白沫和陈应良脸色苍白,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裴翠云也有些胆怯,低声向陈应良问道:“郎君,你有没有把握杀出去?”
  “我要有把握就好了。”
  陈应良苦笑回答,对自己的那点粗浅武艺实在是毫无信心,也更没留心到裴翠云对自己的称呼。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当眼角瞟见几个骑马的瓦岗军出现在了岸旁时,毒巢卧底两次,早已养成随机应变习惯的陈应良突然灵机一动,立即就蹲下身体,对钱向民低声说道:“钱大人,想活命,就别吭声别说话,一切听我安排。”
  “陈记室,你说什么?”都已经满脸眼泪鼻涕的钱向民吃惊反问。
  “得罪了。”
  陈应良低声一笑,然后突然一把抱住了钱向民的双肩,把他硬提起来,然后飞快用横刀架在都已经裤裆精湿的钱向民的脖子上,冲着岸上的瓦岗军队伍大吼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事起突然,不要说裴翠云和钱向民了,就是岸上那些正在狞笑的瓦岗军也全都傻了眼睛,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自军包围的人突然发生内讧,还互相挟持反过来威胁自军?陈应良却又大声吼道:“都给我下船,否则我就一刀杀了他,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已经上船的瓦岗军当然不会受逼迫下船,但也没有上来厮杀——因为事情实在太古怪了。陈应良却又吼道:“你们瓦岗想黑吃黑,做梦也别想!南朝藏宝是我们刘天子的,你们想抢,做梦!了不起老子一刀把他砍了,大家都不要南朝藏宝!”
  瓦岗军将士更加面面相觑了,一员首领模样的瓦岗军将领策马越众而出,向陈应良问道:“你是谁?被你抓住的人是谁?你的话什么意思?”
  “别装模作样了。”陈应良大声冷笑,大声冲那瓦岗军将领说道:“那边的瓦岗大王,我们做笔交易如何,你放我们走,等我们刘元进刘天子拿到了南朝藏宝,分你们三成。你们如果一定要黑吃黑,那对不起,我就一刀砍了他,让你们一辈子找不到南朝四代一百七十年的藏宝!”
  “你是刘元进的人?!”那瓦岗军将领大吃一惊——这里说明一下,刘元进是吴郡农民起义军的首领,自称天子,在江东一带聚众十万余到处攻城掠地,隋炀帝那怕是派出了名将吐万绪和鱼俱罗联手进剿,一时之间也拿他无可奈何。
  “不错!”陈应良大模大样的答道:“本官就是刘天子麾下的民部侍郎梁成梁侍郎,奉刘天子之命,隐姓埋名前来东都迎接前陈邵陵王陈兢,被我抓住这个人,就是前陈皇帝陈叔宝的爱子,邵陵王陈兢!”
  “啊!”那瓦岗军将领张口结舌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碰上这样的奇事。被陈应良挟持住的钱向民也是张口结舌,差点就惊叫出声,好在此前钱向民已经有过被陈应良推出来充当大人物的经历,经验充足,倒也没有喊出话来戳穿陈应良的鬼话。
  大惊之下,那瓦岗军将领忙又问道:“梁侍郎,那你说的南朝藏宝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陈应良的神情比那瓦岗军将领更惊奇,惊叫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抢我们的船,难道你们瓦岗的人不是来抢这位邵陵王?”
  “不是。”那仅有二十来岁的瓦岗军将领摇头,如实答道:“我们是收到线报,说有两条满载货物的官船,在四船官军的保护下进了通济渠,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财宝,所以才来拦船。”
  “什么?!”陈应良失声惨叫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道:“你们就是为了那两条船的钧窑瓷器?那你们早说啊,我和邵陵王肯定是连船带瓷器一起送给你们啊!”
  “误会,误会,真是误会。”那瓦岗军将领算是被忽悠惨了,还反过来向陈应良致歉,苦笑说道:“如果早知道你们是刘大王的人,我们瓦岗兄弟怎么可能对你们下手?大家都是为了推翻暴君杨广,我们瓦岗军从不向友军出手。”
  “原来是误会。”陈应良松了口气,还从钱向民的脖子上放下了刀,向那瓦岗军将领拱手说道:“吴郡刘天子麾下民部侍郎梁成,见过瓦岗大王,敢问大王高姓大名。”
  “在下徐世勣。”那仅有二十来岁的瓦岗军将领拱手答道。
  陈应良的脸上肌肉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原来是徐大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梁成三生有幸。徐大王,既然是误会,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若徐大王能够高抬贵手,我家刘天子将来定有厚报。”
  “慢着!”
  不等徐世勣开口,另一个骑马的起义军将领策马上前,大喝阻止陈应良等人离去,还指着陈应良说道:“想走可以,先告诉我们,什么是南朝藏宝?”
  陈应良的脸色变了,又马上把刀架在了钱向民的脖子上,冲着那起义军将领问道:“你是谁?”
  “济北吕明星。”那起义军将领冷笑回答,又大声追问道:“刚才你说南朝四代一百七十年的藏宝,是什么意思?和这个前陈邵陵王有什么关系?说了就让你走,否则你今天就别想离开此地!”


吴老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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