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个考验


  也是到了裴弘策的家门口,陈应良才从裴府的门匾上发现,裴弘策这家伙居然还有着黎国公的爵号,然后不等陈应良庆幸自己抱上了一个爵位与李渊相等的权贵大腿,整个人就已经淹没在了黎国公府的巨大热情之中。
  不得不承认,别看裴弘策在历史上默默无闻——至少颇为熟悉隋唐历史的陈应良此前就没听过他的名字,实际上却还算是一个讲义气的权贵高官,看在两次救命的份上,陈应良期盼的别墅楼当天就有了,每顿饭二十来个菜很是补充了一下陈应良现在这具身体长期以来亏欠的营养,漂亮丫鬟还不是陈应良所期盼的两名,而是足足六名。
  除此之外,裴弘策还把他的独生子裴行方叫了出来,让裴行方和陈应良拜了把子做了兄弟,仅有十四岁的裴行方也不象大部分权贵人家的公子哥那样傲慢无礼,而是很有礼貌的向陈应良再三拜谢救父之恩,对陈应良口称兄长,极尽礼仪,也让陈应良多少明白了闻喜裴家能够千年不衰的原因——对后代的家教确实有方。
  顺便说一句,裴弘策这个儿子裴行方,是闻喜裴家在历史上出现的第三十七名大将,还当过幽州刺史兼都督,直接与契丹突厥正面硬拼数十年,而象裴行方这样的杰出将领,闻喜裴家从古在今一共出现了五十九名!
  救下裴弘策似乎就是陈应良命运转折的开始,一切都按着陈应良希望的那样发展,为了报答陈应良的恩情,裴弘策甚至让陈应良在自己麾下自选职位,还表示六品以下的正式官职都毫无问题,大不了裴弘策出面请本家哥哥兼隋炀帝面前第一红人裴规帮忙就是了。而陈应良也没有好高骛远,仅仅只是向裴弘策请求了一个相当于秘书的记室职位,裴弘策大笑后一口答应,对不贪心的陈应良印象更佳。
  陈应良当然不是不想尽快正式仕途,是陈应良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向裴弘策要个正式官职容易,但再想更进一步就难了,毕竟陈应良现在的年龄和资历放在这里,刚入仕途就想往上爬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给裴弘策当秘书虽然不是大隋朝廷的正式编制,却可以获得裴弘策的部分权力和直接影响裴弘策的军政决策,而且如今叛军即将兵临东都城下,一度亲自率领军队平叛的裴弘策,必然要在平叛战中重新担任角色,间接为陈应良赢得更多表现机会!在如何投机钻营方面,陈大队长的算盘打得精着呢!
  秘书不是那么好当,一顿饭二十来个菜也不是那么好吃,一夜时间过去,第二天清晨,戴罪立功的裴弘策早早就去了皇城报到,与樊子盖等东都重臣商议平叛大计,陈应良则留在黎国公府里等待裴弘策归来,然后再随裴弘策到河南赞治衙门正式上任,可是从早上等到了中午,陈应良都没有等到裴弘策的半点影子。
  考虑到裴弘策头一天差点被樊子盖推出殿外斩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陈应良找到了裴行方稍做商议,干脆领了两名裴府下人出门,直接到东都皇城的正门来迎接裴弘策,顺便打听裴弘策到底有没有人头落地,被樊子盖和杨侗等人翻旧帐又推出殿外砍了。
  让陈应良松了口气的是,当他领着两个裴府下人来到东都皇城的正门端门外时,正好赶上了东都百官从端门出来,裴弘策也在其中,脑袋也安安稳稳的还在脖子上,惟独就是脸色有些难看,满面愁容显得忧心忡忡。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迎到了裴弘策面前,行礼恭敬说道:“小侄陈应良,见过叔父。”
  “应良贤侄怎么来了?”裴弘策先是一楞,然后强作笑容说道:“差点忘了,叔父今天要带你去河南赞治府上任,等不及了吧?走,叔父带你去赞治府,给你介绍同僚。”
  “小侄不是为自己的事来的。”陈应良解释道:“小侄是见叔父久久不归,担心叔父的情况,就和行方公子商量了一下,来这里迎你。”
  说罢,陈应良也赶紧体贴的补充道:“叔父,你在朝里站了大半天的班,一定累了和饿了吧,还是先回府去休息一下,小侄的事,可以慢慢再说。”
  “还是贤侄懂事。”裴弘策赞扬了一句,又叹道:“饿和累倒没什么,关键还是……,唉。”
  “为什么这么唉声叹气?”陈应良心中狐疑,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忙压低声音问道:“叔父如此忧虑,莫非是樊留守又要叔父你统兵出城,去迎战杨玄感逆贼?”
  “你怎么知道?”裴弘策大吃一惊。
  “小侄是猜到的。”陈应良如实答道:“叔父神情忧虑,还满面愁容,小侄斗胆揣测,想必是樊留守觉得叔父熟悉敌情,又想要叔父率军迎战逆贼,而叔父忧心东都守军久疏战场,士气低落,军心沮丧,不仅难以击败逆贼,还会耽误国事,所以才如此担忧。”
  裴弘策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半晌陈应良半晌,然后才说道:“贤侄,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猜到樊留守要派我出战就算了,怎么连原因都能猜到?”
  “小侄瞎猜,侥幸而已。”陈应良谦虚了一句,又好奇问道:“不过叔父,小侄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大隋十二卫的右武卫就驻扎在东都,右武卫的军中战将如云,为什么樊留守一定要派叔父你率兵平叛?右武卫那些将领都上那去了?”
  “贤侄虽然聪明,却有所不知。”裴弘策先看看左右无人,然后才低声说道:“右武卫的精锐老将,去年就已经被皇帝丢光在了辽东,就连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李柱国,去年也不幸在幽州被乱贼杀害,剩下的将领没有一个有实战经验,就连现在主持军队的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就是你昨天见过那个病秧子,也是文官出身,从没有统兵作战的经验,还身体不行三天两头告病,所以樊留守根本不敢派皇甫无逸出战,也不敢相信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右武将领。”
  “叔父就倒霉了。”裴弘策苦笑着补充道:“闻喜裴家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名将辈出,叔父又兼着将作监的差使,常年指挥几万几十万的士兵民夫营造土木,统兵经验反倒比谁都多,所以樊留守左挑右选,远观近看,就说什么都要让叔父挑这个重担子了。”
  当然,裴弘策没有把实话说完,之前樊子盖决定派他统兵出战,还有一个原因是裴弘策自己觉得机会难得,又觉得自己熟读兵书深通韬略,贪图军功之下才主动请缨,结果残酷的现实不仅粉碎了裴弘策的名将美梦,还导致樊子盖赖上了他。
  “樊老头还真会赶鸭子上架,也不怕我这位叔父再来一次全军覆没。”陈应良心里嘀咕,又稍一盘算后,陈应良再问道:“叔父,那么樊留守让你何时出兵迎战?”
  “何时出兵,还没决定。”裴弘策继续苦笑,说道:“托贤侄的福,樊留守也明白了知己知彼这个道理,所以想先探明敌情和做好准备再说,但肯定要出城交战,樊留守发话了,绝对不能让贼军碰到东都城墙,必须要在野战中击败贼军!国子监祭酒杨汪提议守城待援,樊留守直接下令砍人,杨汪把脑袋都磕破了,樊留守才大发慈悲饶了他。”
  “樊子盖这个老头还真是不只一般的顽固啊。”陈应良心里琢磨,暗道:“虽说东都守军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可是从裴弘策全军覆没这点来看,野战中碰上杨玄感肯定是凶多吉少,昨天裴弘策又吃了一个大败仗,这会肯定已经是严重动摇军心和士气了,这时候最聪明的作法,应该是凭借东都城防工事和杨玄感抗衡,耗光杨玄感的锐气,也打出东都军队的士气,然后再图谋反攻啊?”
  这时,裴弘策已经开口催促陈应良随自己到河南赞治衙门上任,陈应良点头答应,但是亲手把裴弘策搀上坐骑后,陈应良却改了主意,向裴弘策说道:“叔父,如果你不想去和杨玄感逆贼打野战,那么小侄或许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樊留守改变主意,放弃不切实际的野战计划,改为据城坚守待援。”
  “贤侄有何妙计,能让樊留守那样的固执人改变心意?”裴弘策大奇问道。
  “小侄还没完全想好。”陈应良答道:“小侄现在需要地图,还有皇帝陛下亲征高句丽的进兵路线,如果叔父还能为小侄提供关中一带的大隋兵力部署图,那么小侄也许就有办法让樊留守改变心意,不再逼迫叔父率军野战,选择据城而守,等待援军。”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但你有多少把握?”裴弘策大喜问道。
  “叔父面前,小侄不敢口出狂言。”陈应良恭敬答道:“小侄认为,或许有个六七成的把握,而且小侄可以保证,就算樊留守不肯改变心意,叔父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好,叔父先听了你的计策再说。”裴弘策点头,然后吩咐道:“走,我们先回府,贤侄你到赞治府上任的事改天再说,反正你就算不去当差,叔父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陈应良含笑点头,心中嘀咕,“没办法了,只能是先想办法让樊子盖那个老顽固改变守城战术了,不然的话,裴弘策被老顽固逼着出城野战,老子也要跟着倒霉!还好,象樊子盖这样的老顽固,满脑袋都是忠君爱国爱百姓,只要在这些方面做文章,就不难让这个老东西改变主意!”
  裴弘策答应让陈应良试试,当然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碰碰运气,如果觉得不靠谱就绝对不会采纳,但考虑到陈应良昨天展露的能把死人说活的忽悠能力,裴弘策对这个新认下的本家侄子还是有点期待的,所以回到家里后,裴弘策干脆让陈应良进到了自己的书房,让陈应良随意查阅地图和公文,对陈应良偶尔提出的几个问题也是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或许是让陈应良注定要让裴弘策的缘故吧,看了许久的地图公文后,陈应良都还一直在沉思盘算,半天都没再说一句话,相反倒是樊子盖派人来破口大骂,指责裴弘策不去衙门办差的渎职行为,对陈应良大失所望的裴弘策也没迟疑,立即就去了衙门办差,留下陈应良继续在自己的书房里随意折腾。
  叛军已然抵达东都郊区,全面戒严的东都城里一片慌乱,做为东都重臣的裴弘策当然是有办不完的差和理不完的事,这一出门就一直到了天色全黑才回到家中,然而当裴弘策筋疲力尽的回到家中时,却第一眼就看到大侄子陈应良已经守到门前迎接,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裴弘策随口问道:“贤侄,办法想出来没有?”
  陈应良笑笑,答道:“叔父请放心,小侄没敢偷懒,办法已经想出来了。”
  “什么妙计?”裴弘策飞快问,还在刹那间忘记了一天的疲惫与疲劳。
  “战术不足,用战略来弥补。”陈应良微笑答道。
  ……
  几乎同一时间,偃师附近的杨玄感叛军大营军中,叛军主帅杨玄感的寝帐戒备森严,老楚国公杨素留下来的旧部亲兵把寝帐护卫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肃穆间,帐帘掀开,一名杨玄感的心腹亲兵走出帐来,大步走到了旁边最近的一座寝帐门外,在帐门前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军师,杨公有请,想与你商议攻取东都的大事。”
  “知道了,请杨公稍等,我随后就来。”
  帐内传来大声答应,杨玄感的心腹亲兵隔着帐帘行礼答应,随即离开。而在这顶与杨玄感寝帐相邻的寝帐中,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盘坐在地,手里拿着大隋地图,苦笑着摇头,心中暗叹,“杨玄感啊杨玄感,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我给你献的三条战略大计上中下,你偏以下计为上计,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啊!”
  摇头苦笑完了,那中年男子把地图扔在地上,起身出帐,大步走到了旁边的杨玄感帐前,在帐门前拱手行礼,大声说道:“启禀杨公,麾下李密求见。”
  “军师不必多礼,快快请进。”帐内传来杨玄感亲切的声音。
  “谢杨公。”李密答应,又在心中叹道:“看在他对我的尊敬份上,尽力而为吧,战略不足,我用战术来替他弥补!”
  注:樊子盖杀了裴弘策还要杀杨汪,杨汪磕头赔罪到额头出血,皆为史实。顺便,杨某人的曾孙女在历史上也颇有名气——好象是叫杨玉环神马的。


第十二章(上) 为了大隋
  东都隋军惨败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大隋大业九年六月十四这天,杨玄感亲自率领的叛军主力顺利抵达东都城下,和历史一样的驻扎在了东都东大门上春门外,大业元年方才修筑的大隋东都新城,也在八岁这年,迎来他的第一次攻防大战。
  事实上,包括杨玄感自己都没有想到进兵会这么顺利,自打在汲郡渡过了黄河后,沿途隋军无不是望风而降,包括千古名关虎牢关都是乖乖投降,储藏了上千万石军粮的洛口大仓也是如此,投降献粮,为杨玄感的队伍提供了足够挥霍好几年时间的军粮,东都守军出兵平叛,又被杨玄感的两个弟弟轻松击败,缴获了上万套精兵装备与无数战马辎重,缓解了叛军队伍装备不足的燃眉之急。
  最让杨玄感得意的还是民众对他的拥戴,苦于隋炀帝的肆意挥霍国力,早就期盼着改变现状的百姓民众争相依附叛军,叛军西进路上,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百姓赶来投奔叛军,招募兵员的地方热闹得如同集市,六月初三那天黎阳起兵时,杨玄感的麾下还只有八千军队,可是仅仅才过了十一天,叛军的军队规模就已经超过了五万之巨,并且数量还在迅速的增加中!
  军队有了,军粮装了,武器盔甲和战马辎重也有了,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了,志得意满之下,在上春门外,当着无数军民百姓的面,杨玄感喊出了自己在起兵后喊出过无数次的千古名言,“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钜万金,至于富贵,无所求也。今不顾灭族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耳!”
  还别说,杨玄感的感人演讲还真是起到了作用,抵达东都的当天,竟然就有城外百姓送来了牛羊美酒犒劳叛军,才一个上午时间,自愿加入叛军的底层百姓就有两千多人,杨玄感哈哈大笑,益发感觉自己起兵的选择对了,也益发的觉得天下唾手可得了,叛军队伍的上上下下也是士气大振,对攻破东都充满信心。
  叛军队伍中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杨玄感叛军的军师李密,眺望着东都城高大宏伟城墙,李密的心中还充满了忧虑,“城楼二十二座,城墙高四丈五尺,厚达三丈,高度超过大兴九尺,厚度超过七尺,护城河宽两丈,深丈半,引入洛水活水!这样的坚城,正面强攻的话,可不容易拿下啊。”
  喃喃念完,李密又去眺望西北方的东都皇城方向,心中祈祷,“樊子盖,樊留守,你可一定要再派军队出城交战啊,最好是把东都城里的主力都派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希望迅速拿下东都,让杨玄感那个蠢货赢得一线成功希望。这个蠢货,如果采纳我的上策中策,该有多好啊?”
  ……
  李密的祈祷很有机会成功,同一时间的东都城内,亲自登城观察了敌情之后,确认了杨玄感没有立即攻城的打算,隋炀帝任命的东都留守樊子盖立即返回皇城,请越王杨侗撞响景阳钟召集百官议事,年仅九岁的杨侗对樊子盖言听计从,立即命令内侍敲钟,听到钟声后,东都城里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不敢怠慢,也是纷纷飞马赶到皇城,进重光门到东宫议事大殿上参与朝会,其中自然也包括陈应良目前的金主河南赞治裴弘策。
  所谓朝会其实就是樊子盖的一言堂,百官到齐后,樊子盖先是大概介绍了一下城外军情,然后立即分派任务,安排了十一名东都重臣督守除上春门外的其他城门,统率城门守军,要求这十一名官员吃住都在城楼之中,不可擅离岗位一步,城门在人在,城门失杀全家!杨玄感驻军的上春门,则被樊子盖托付给了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身体不好的皇甫无逸也没有迟疑,立即就随着其他十一名东都重臣领令受命。
  安排好了城门职守官员,又分配好了守门军队,在手里还有一万预备队的情况下,樊子盖突然又开口说道:“贼兵远来,十一天里行军六百里,期间又在临清关打了一仗,队伍必然十分疲惫,且刚到东都立足未稳,所以老夫应该认为,东都应该再出军一支,与杨玄感逆贼战于东都城外,力争击溃逆贼,至不济也要打一个胜仗,打出朝廷的威风,也打击杨玄感逆贼的嚣张气焰,免得从逆之人越来越多。”
  樊子盖说这番话时,议事大殿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偷看裴弘策,不少人的目光中还有些幸灾乐祸——樊子盖安排的城门职守官员中,可没有裴弘策的名字,所以在场的文武官员就是用脚指头分析,也能猜到樊子盖会派谁出城去戴罪立功,和势头正盛的杨玄感叛军决一死战。
  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目前戴罪在身的裴弘策竟然表现得十分镇定,就好象没有听出樊子盖的弦外之音一样,而樊子盖也没有客气,很快就冲着裴弘策说道:“裴大人,这里的朝臣中,只有你和杨玄感逆贼交过手,有经验可期,有教训可鉴,也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好机会,出城决战的主将人选,当然是非你莫属,别再让陛下、殿下和朝廷失望了。”
  众目睽睽中,裴弘策不慌不忙的出班,向樊子盖拱手说道:“下官愿意领命。”
  “咦?”包括樊子盖本人在内许多东都文武都惊讶出声,樊子盖当然是惊讶于裴弘策的答应之爽快,其他的文武官员则是惊讶于裴弘策竟然还没被杨玄感打怕。
  惊讶归惊讶,稍一错神后,樊子盖还是露出了欣慰微笑,点头说道:“很好,裴大人果然是忠君爱国之人,屡败屡战,从不气馁,这份毅力值得我们学习。布防时,老夫留了六千预备队,分一半与你如何?老夫也不指望你能一战拿下杨玄感逆贼的首级,只要你打一个胜仗,让杨玄感逆贼不敢窥视东都半眼!”
  “樊留守,下官愿意统兵出战!”裴弘策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但是做为大隋臣子,为家国天下计,也为了报答皇帝陛下的如天之恩,下官这一仗,只能败,绝对不能胜!”
  “什么?!”
  裴弘策此言一出,满殿震惊,老顽固樊子盖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樊子盖顿时须发怒张的咆哮起来,大吼道:“裴弘策,你说什么?你统兵出战,只能败?不能胜?!”
  “正是如此!”裴弘策郑重点头,大声说道:“樊留守稍安勿躁,请听下官一言,听完之后,留守你就能明白下官的良苦用心,也能明白下官对大隋的一片赤忱忠心!如果樊留守觉得下官的话没有道理,不是为了大隋的家国天下计,下官乞斩首级!”
  “裴弘策,大殿之上,可没有戏言!”樊子盖大怒说道:“你如果胡说八道,无理狡辩,可别怪老夫新帐老帐一起算!”
  “樊留守放心,听了下官愚见就知道了。”裴弘策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下官昨夜回家时,彻夜未眠,左思右想,寻思的就是如何击败杨玄感逆贼,让杨逆不敢偷窥东都半眼!然而,下官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这才发现下官绝不能打走杨玄感逆贼,必须要坚守东都城池,引诱杨逆来攻!”
  说到这,裴弘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樊子盖,然后才说道:“樊留守一定想问,下官是想到了什么重要问题,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下官不敢欺瞒越王殿下,也不敢欺瞒樊留守,下官是设身处地的替杨玄感逆贼想了一想,假设下官自己就是杨玄感逆贼,那么要怎么做才能篡夺大隋天下,又要怎么做会自取灭亡,被我大隋军队轻松平定?”
  “假设你自己就是杨玄感逆贼?”樊子盖再次惊讶了,道:“你这话倒是新鲜,竟然替杨玄感逆贼琢磨起了谋逆之计。”
  “樊留守,这叫换位思考。”裴弘策说了一个昨天晚上才学的新鲜名词,然后又说道:“下官认为,杨玄感造反谋逆,在战略上有上中下三策可以选择。而今他兵临东都,正是他的战略下策,所以下官必须要让诱导他继续错误下去,而不能把他打走,让他去选择上策中策,对大隋朝廷造成更多的祸乱。樊留守,你想听听杨玄感逆贼的上中下三策吗?听完你就明白了。”
  “说来听听。”樊子盖冷哼答道。
  “下官认为,杨玄感逆贼的上策,应该是奔袭涿郡,夺占临渝关(山海关)!”
  裴弘策这句话惊得樊子盖直接跳了起来,东都文武百官也都是人人脸上变色,裴弘策却神色如常,继续大声说道:“请樊留守想想,如果杨玄感逆贼,并且夺取了临渝关,那么会对我们大隋天下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天子正统兵亲征高句丽,且已攻入了高句丽境内,临渝关若失,皇上亲自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不仅粮道立断,还会马上面临高丽蛮夷的反扑,契丹突厥的包夹,后果如何,樊留守你敢想象吗?越王殿下,诸位大人,你们敢想象吗?!”


第十二章(下) 为了大隋
  没有人敢作声,樊子盖老顽固也是脸色大变,心中揣揣,暗暗庆幸杨玄感没这么做,但稍一盘算后,樊子盖又大声说道:“这不可能,临渝关距离东都和黎阳那么远,杨玄感逆贼不可能拿下临渝关!”
  “樊留守,世事无绝对。”裴弘策冷笑说道:“杨玄感逆贼从黎阳打到东都,队伍就已经变成了五万多人,如果杨逆从黎阳出兵北上,抵达临渝关时,从逆之人会有多少,樊留守敢去想象吗?”
  “况且,请樊留守不要忘了,冀幽精兵已然尽数入辽,没有一支军队能象东都军队这样有力牵制和阻拦杨逆北上脚步,王薄、孙安祖、高士达和窦建德这些逆贼,也都在杨玄感逆贼的北上进兵路上盘踞,始终没有被剿灭,与杨逆就是天生的盟友,如果他们与杨逆联合,后果将有多可怕,樊留守又可敢去想象?”
  满殿的倒吸冷气声音,东都文武个个瞠目结舌,都没想过杨玄感还有这么一手可以直接弄死隋炀帝!樊子盖尽是顽固的皱纹老脸上,脸色也终于彻底的变了,心里还有了一些庆幸,暗道:“幸亏,幸亏杨玄感逆贼没想到这点!不然的话,陛下忧矣!”
  “不能让杨逆北上!”几乎就是傀儡的越王杨侗开口,情绪激动的用童音尖叫道:“不能让杨逆切断皇上的粮道归路,突厥高丽那些蛮夷会害死爷爷!”
  “越王殿下,请放心。”樊子盖赶紧向杨侗,安慰道:“老臣已然派了十二名信使,走四条不同的道路飞奔至辽东向皇上告警,皇上闻警必然有所准备,杨玄感逆贼又已经被我们吸引到了东都城下,就算向掉头去袭取临渝关,也来不及了。”
  “樊留守,恕下官直言,世事无绝对,杨玄感逆贼现在掉头,未必就来不及。”裴弘策镇定的说道:“我们最后收到的辽东军情,是陛下已然亲率大军攻入高句丽境内,逼近高句丽都城,现在的战况如何,我们并不知情,陛下就算收到报警,也要遇到临阵退兵和敌人追袭骚扰等等危险,假设杨玄感逆贼还与高句丽暗通消息,让高丽棒子全力牵制和拖延陛下的撤兵步伐,甚至再和突厥契丹暗中勾结,让这些化外蛮夷也牵制住陛下大军的撤退速度,那么杨逆现在掉头,不仅还来不及,时间上甚至还可能十分充裕!”
  “杨玄感逆贼要是敢这么做,老夫必然诛他九族!”樊子盖怒发冲冠的大吼,“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们都要把杨逆牵制在东都城下,为陛下大军临阵掉头争取时间!”杨侗和东都文武百官都是纷纷点头,一致认定眼下必须把杨玄感叛军牵制住。
  “老东西,现在不敢逼本官出城打胜仗了吧?”裴弘策心中冷笑,然后又大声说道:“樊留守,这就是杨玄感逆贼的谋逆上策,杨逆还有中策,同样会对我大隋天下巨大伤害!”
  “杨逆的中策是什么?”樊子盖飞快问道。
  “奔袭大兴,扼潼关而守,与我大隋平分天下!”裴弘策恶狠狠说道:“关中有山河之险,易守难攻,北连突厥,西有高昌,倘若杨玄感逆贼乘着关中守军尚未准备完善的机会,全速奔袭潼关大兴,那么一旦让他得手,我大隋军队再想夺回关中,必然就将是千难万难,就算最终夺回关中,也不知将要耗费多少时间,付出多少兵马钱粮的代价!”
  看了一眼凝神细听的樊子盖和殿上同僚,裴弘策又补充道:“或许樊留守和诸位大人觉得,关中守军的数量是东都三倍,杨逆奔袭关中的难度,不会比偷袭临渝关容易多少,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这么想,就是大错特错了!杨逆奔袭关中得手,实际上比攻下东都容易十倍!”
  “为什么?”樊子盖赶紧问道。
  “杨逆在关中树大根深。”裴弘策答道:“杨玄感继承了杨素的官职爵位,也继承了杨素的家主位置,楚国公杨素当年南征北战时,多统关中之军,在关中军中旧部无数,这些人一旦临阵倒戈,后果必然是不堪设想!况且,杨玄感逆贼奔袭关中,还随时可以勾结突厥高昌为外援,攻下关中的可能必然大增!”
  又看看满脸惊骇的樊子盖等人,裴弘策又冷冷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杨玄感偷袭关中失败,但是杨逆只要打到潼关,就会使我大隋弘农、上洛等两郡七县遭受战火波及,数十万百姓生灵涂炭!如果杨逆再攻入了潼关,关中各地就将是无险可守,遭受战火波及的大隋郡县将有多少,被乱贼荼毒的关中百姓将有多少,诸位敢去想象吗?!”
  裴弘策说完后,大殿中再一次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被裴弘策的大胆猜测分析惊讶得目瞪口呆,不敢去想象杨玄感叛军奔袭关中的后果,病弱的右武卫将军皇甫干脆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裴大人言之有理,杨氏一族在关中树大根深,在关中军队里更是旧部众多,我们必须要防着杨逆与这些杨素旧部勾结,为祸关中!”
  “我也是这么认为。”裴弘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才又大声说道:“杨玄感逆贼的下策,就是攻打这东都城!杨逆陡然反叛,固然可以收到先发制人的效果,但他要想继续壮大下去,就必须是以战养战,不断进攻,不断壮大兵力!在初起兵时就正面强攻东都这样的坚固大城,正是下策中的下策!”
  “请诸位大人想一想,如果我们坚守东都城池,将杨逆叛军牵制在东都城下,又会有什么效果?”裴弘策继续蛊惑道:“首先第一点,战火只波及东都一地,不会扩散蔓延,祸害更多郡县百姓!”
  “第二点,东都乃是天下脚下,首善之区,周边没有一股乱贼可以响应杨逆为乱,使杨逆陷入孤军苦战的困境!”
  “第三点,东都乃是天下之中,水陆道路的汇聚处,只要我们把杨逆牵制住一段时间,各地勤王之兵就能源源不绝的赶到,把杨逆重重包围,使杨逆插翅难逃!届时,我东都守军再与援军内外夹攻,击破逆贼,岂不是易如反掌?!”
  再看看已经被忽悠得晕头转向的樊子盖等人,裴弘策裴大人表情庄重,神情严肃的大声说道:“所以,下官愿意率军出城迎战乱贼,但是为了家国天下计,为了大隋江山永固计,下官这一战,只能是再败一次,绝不能胜!因为下官一旦取胜,杨玄感逆贼觉得东都难以攻下,就很可能掉头别往,对我大隋江山造成更大伤害!”
  说到这,裴弘策叹了口气,又道:“虽然下官不明白,杨玄感这个逆贼为什么会脑袋进水,在反逆初期就来攻打东都坚城?但为了让这个逆贼一错再错下去,为了不让这个逆贼的叛乱继续扩大,为了大隋的家国天下,下官情愿牺牲自己的些许薄名,在杨逆面前再败一次,让杨逆觉得东都举手可下,继续错误下去!”
  满脸肃穆的说完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裴弘策向樊子盖单膝跪下,拱手说道:“樊留守,请下令发兵吧,下官不要三千军队,给下官一千老弱残兵就行了,反正下官是准备战败,少牺牲一些将士的宝贵生命,也是好的。”
  裴弘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樊子盖那还会再逼着裴弘策出城迎战?之前就反对出城交战的东都官员也纷纷劝道:“留守大人,裴大人言之有理啊,我们眼下最应该做的,是牵制住杨玄感逆贼,不致流窜为乱,为大军回援争取时间,犯不着出城交战白白牺牲士卒性命,不如坚守城池的好。”
  “樊大人,请三思。”唯一能左右樊子盖决策的皇甫无逸也说道:“裴大人的战略分析合情合理,我们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牵制住杨逆叛军,把杨逆叛军拖入攻城苦战,犯不着出城交战,败了的话白白牺牲将士,胜了后果更加难料。”
  继上一次被陈应良忽悠成功后,樊子盖第二次低下了高傲的白头,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能出城交战,只能坚守城池,先把杨逆叛军牵制住再说。”
  终于改变了顽固心思后,樊子盖又稍作思索,向裴弘策吩咐道:“裴大人,你不用出城了,这样吧,皇甫将军身体不好,你就代替他督守最重要的上春门,但记住,城门在人在,城门失……。”
  “下官自刎谢罪!”裴弘策大声回答——守城战可比野战轻松多了。
  樊子盖点了点头,挥手说道:“去吧,从现在开始,你吃住都给老夫在上春门上。再有,以后你要多对军事发表见解,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同僚中钦佩的目光中,象打了一个大胜仗一样的走出了皇城,刚出端门,裴弘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新收的大侄子陈应良守在门外迎侯,裴弘策的脸上难免笑得更加开心,拦住了陈应良的跪地行礼,拉着侄子的手微笑说道:“贤侄,你真是上天馈赠给叔父的瑰宝啊!走,随叔父到上春门去,今后你有什么好主意好计策,一定要马上告诉叔父!”


吴老狼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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