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吞并甘肃(三)
作者:战列舰|发布时间:2024-06-29 02:17:39|字数:62337
“湖南东临江西,西接四川、贵州,南毗广东、广西,北连湖北。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人口,或者民间财富的确都要比甘肃要来得更诱人的多。但是一来盯上的人太多了,导致咱们无从下手,二来,你们都给甘肃的表面迷惑住了,你可知道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代表是真的。同样,有些时候,口袋里没钱,也不代表你就真得没钱了!”
李汉叹了口气,外人都想不明白,他李汉因何有钱发展经济,有钱免税,有钱大建铁路,有钱发展重工,有钱对外战争。说句实话,他现在的确有钱,但是却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因为他用的钱都不是自己的钱,是贷款。而他想要获得这些需要他付出高额代价的贷款,却不但需要他透支未来,还需要以战养战!
对,以战换钱!
这大概是李汉自己能够找到的一个概括现在军政府高速发展古怪模式的形容词吧!虽然并不恰当!
打个比方吧,李汉现在将川鄂建设的美丽,国内甚至已经有报纸对好似一个大工厂一般到处都是正在开工建设的川鄂比作为民国榜样。可是,只有李汉自己知道,川鄂的美丽是堆积在一个又一个的美丽泡沫之上的,因为川鄂的所有建设都是依托于来自洋人的贷款。到目前为止,到了他手上的洋人贷款已经有将近七百四十万英镑了。不说别的,这些平均年息高达6%的贷款,到了明年他要支付的本息加在一起就有七百八十四万多英镑,莫要说那高达七百四十万英镑的利息他拿不出来,即便是那平白多出来的四十多万英镑约莫四百万银元的利息他也还不上。因为明面上,军政府现在没钱了!
是的,军政府现在没钱了。四川、湖北两省的盐税已经拿去做了抵押,算一算今年一月到九月两省的盐税,加在一起约莫比两淮稍微高一些,在740万元上下。然而这里面扣除掉百姓要上交的盐税之后,就只剩下三百多万了,连一半都不到。最快建成的武冶铁路需要到明年三月到五月,且建成之后短时间之内军政府只有军运的使用权,除非愿意花费四五百万从日本手上买回经营权。除此外环湖北铁路需要到后年年中甚至年底才能建成,之前他预计的一年半建成的确是太高估了这个年代的建筑速度了,即便是军政府投入了太多的精力,最少两年半的时间才能建成、可能还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不过在它完全建成之间,有些路段已经建好的可以提前投入使用,不过运营权一样都在洋人手中,即便是铁路建成投入使用之后,他也没有半点收益。
成渝铁路已经开始蘑菇起来了,李汉太小瞧了日本人的警觉了。他们费尽这么大的精力,先后十数年的布局才通过‘暴力革命’推翻了心腹大敌——满清,眼看着现在中国各省都有不臣之心,日本国内磨刀霍霍的同时,也没有完全的失去警惕之心。川鄂在民国之中算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异类,李汉不畏洋人,又有足够的手段,从洋人那里获得资金跟机械支持,现在还在川鄂大建工业脉络。日本国内虽然混乱,但是还是有明智者看出了,一旦给他发展下去,川鄂工业建成之后,便是李汉问鼎中原之时。到那时候,一旦得到了中央大权,李汉下令举国大建工业,以中国的肥沃土地、丰富物产以及廉价的劳动力,这个潜力巨大的国家甚至不需要十年就能完成日本苦心三十年才走完的道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成渝铁路已经无限制的被拖延了下去,日本人既不说建也不说不建,但是却再也没有一分钱打给军政府,导致原本规划好的成渝铁路成了‘烂尾工程’!
李汉其实巴不得日本人不建成渝铁路呢,只不过,铁路一停下来,军政府想要从日本那里拿钱养肥自己的计划就落空了,并且,没有了成渝铁路,四川省内的交通也迟迟得不到改善!
“先生,伯庸有些听不明白!”
陈天祥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出神。
李汉稍微愣了一下,收束了已经跑得很远的思路。
“简单的说吧,湖南好比一锭金元宝,甘肃稍微差一点但也是一锭银元宝。如今这两锭元宝都掉在了地上,你认为哪个的价值高一点?”
“自然是金元宝了!”陈天祥有点傻了眼了,大帅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呢!
李汉摇头,“你错了!”
“啊?”
“是只有能够装进我口袋里的才是价值更高的!”
这是个后世经常出现在管理学课程跟经济类问题中被引用的例子,李汉也是拿来就用。
似乎感觉到有点热,他松了松领头,这才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一锭金元宝虽然掉落在了身边,但是跟你一样发现它掉落,并且知道他价值的强盗还有几个,他们都瞧中了这锭金元宝了,你想得到它,必须要跟这些人打一场。即便是打赢了可能会受伤,甚至时候还要画出大量的银子购买医药养伤,没准这锭金元宝还不够支付医药费用的呢!而另一锭银元宝,他距离你的位置虽然稍微远一点,但是大家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你身边的金元宝上,到现在只有你自己看到了它。而现在与其你跟那几个强盗去争那一锭不一定能够争到的金元宝,还不如果断一点抽身事外,趁现在大家都没发现那块银元宝,把它装进口袋里!”
他笑得很冷,“你问我这样如何做渔翁,我来告诉你吧。那块金元宝的主人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金元宝丢了,他现在找了回来。咱们抽身事外站得远远地,自然有纠纷也不会沾染身上。反倒是几个强盗你争我夺,都认为金元宝是自己的,更不愿意还给那个主人。主人非常瘦弱,打不过几个强盗,不过好在几个强盗也不是一条心,你认为最后会如何呢?”
陈天祥低头沉默了许久,脸上才恍然大悟。
“要么僵持下去,引来外人旁观,最终借助旁人的舆论压力逼迫四个强盗退出;要么几人斗个两败俱伤,最后金元宝被一旁虎视眈眈留足了精力的其他人夺取!”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点了点头,“说得难听点,湖南的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利益的上的事情我见多了,到了嘴里的东西没人会轻易的吐出来,而湖南省内的势力实力也不小,只不过太分散罢了。所以,我认为湖南的局势短时间之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除非有人先打破了现在的省内平衡!换句话说,咱们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往甘肃调兵平息战事。”
“不同于湖南,其实甘肃省内我们真正需要面对的敌对势力只有马安良一部。河州三马中的马福祥一部现在已经被牵制住,如果甘肃那边谨慎一些,只要我们的兵打到兰州,他甚至起兵支援咱们也说不定。另一部暂且不提,军政府已经派出使者游说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下文罢了。甘肃省内汉人人数远在回人之上,他马安良能够坐上甘肃提督的位子,加上就任只有大肆提携本部回族将领,打压汉族官员,心中不忿的人不少。河州镇总兵李奎元、肃州镇总兵陈正魁、凉州镇总兵马万福、西宁镇总兵张定芳都已经秘密向我宣誓效忠,同时即便是那马安良的心腹——‘固原提督张志行’也因为自己的汉人身份,昨日已经派人往秦州投诚,言到可秘密配合我入甘军队偷袭马安良。哼,仅靠马安良麾下如今不足一万人马,如何能够守住偌大的甘肃。甘肃已是我囊中之物。比起湖南,他就如那锭银元宝一样,已经被我捡起,快要收进口袋之中了!”
“目光看远一点,伯庸。的确现在湖南、甘肃就如两锭元宝摆在我面前,只是这里面也存在着不等的收益。头等收益,是我一个人全拿所有元宝;次等收益,就是我拿了金元宝,别人拿了银元宝;最末等收益是我得了银元宝,金元宝被别人得到了!的确拿甘肃我看上去只能获得末等收益,只是,下面我要告诉你的又牵扯到其他问题了,万一我拿到了拿定银元宝之后,能将它也变成一锭更大的金元宝呢!”
他笑着看向陈天祥,“你跟了我那么久,该知道军政府的钱都是来自洋人,咱们现在的家业都是靠贷款弄出来的。所以……再多想想吧……”
拍了拍陈天祥的肩膀,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时半会还想不明白的,不过也不着急,他走快几步到了自己的工作桌前,找了半天找到一份规划,“新拟定的铁路草案,你先看看,注意暂时不要泄露出去了!”
这份文件里的有两条新建铁路计划,一条是从军政府占领的陕西汉中到秦州、兰州、最后到西宁,而另外一条则是从兰州之后另外引出一条线路,直往西北抵达嘉峪关,预计修筑时间为4年半,如果速度快一点,兴许还能赶得上一战的末班车呢!这里面牵扯到了他的一项有关苏联的计划,暂时连他自己都只理出了一个脉络,预计真要能够提前将兰新线在他手上实现,至少能够比历史上提前将近三四十年的时间出现。
“可是……”
陈天祥看完了他的铁路计划草案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不止他一个一直十分好奇,李汉为什么那么着急的修建铁路,又是为什么那么大胆的一笔又一笔的跟洋人借款。财政部已经不止一次警告他了,现在军政府承接的贷款已经远远超出了川鄂两省所能偿还的能力了,然而在这个问题上他本人却谁的劝告都不愿意听,反而积极的联络洋人筹备新贷款。陈天祥真的很想知道,他的信心到底在哪里!
比如这两条铁路的估计造价就在八百万英镑以上,约莫相当于九千万银元。他到底从哪里来的信心呢!
李汉自然知道下面的疑惑,只是,他又如何能够跟下属那些不懂经济学跟国际大势的人说清楚这里面的阴谋呢!
目前军政府的贷款除了购买军械、机械修建重工企业之外,剩下的七成以上的资金都投进了修建几条铁路之中。洋人之所以那么爽快的愿意贷款给他,一是因为他给的年息比袁世凯要高,而是因为他都是整段整段的拿还未修建成的铁路未来的经营权来换。简单一点的说就如同后世的共和国房地产一样,他向银行贷款圈地,圈好地之后雇佣一批枪手跟设计师设计了一张蓝图,然后请上一帮专家就他的住宅区、别墅区、商业区等建成之后经济如何如何、交通如何如何的鼓吹一通,然后忽悠上当受骗的市民来跟他付钱购买了他还没建好的建筑产权。最后再将这些市民手中的一份份产权的备份收集起来做成报告,向银行、向高利贷、向各种想要获得高回报的势力证明自己的建筑多么优良。最后订下来一个价格,然后以这个价格将还没建成的建筑的销售权出售给那些势力,从而完成了一个轮回。一个轮回之后,如果这其中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那就代表着又一个空手套白狼的建筑企业诞生了。
李汉现在就在玩这套把戏,他在跟洋人以川鄂打一个赌。李汉压的是他五年之内绝对能够将洋人在他身上投下的所有高额贷款包括利息都能还清,而还清之后,铁路就是他的了。而洋人毫无疑问下的赌注是压他将铁路经营权都给了自己之后,别说五年内,便是十年、二十年之类都没有足够的钱还债。这么算下来的话,每年高达6%的利息,五年后他需要支付的本金加息为1.33倍,十年后为1.79倍。等到1914年初,最后一笔贷款到他手上,那么他跟洋人的贷款总额将超出庚子赔款的4.5亿两白银。庚子赔款裁定从1902年至1940年,年息4厘,最后需要偿还的本息合计为9亿8千万两!而那是三十九年才累计到的高息,但是他的贷款,只用了十一年的时间就达到了!
洋人不认为一穷二白的中国能够还得起,更别说李汉只占去了川鄂两省。所以,跟李汉曾经协作过贷款的几国最后合计了一下之后,得出了结论是最后,李汉的下场将是在洋人获得经营权最长的一条三十年的铁路经营权到期前都还不起这笔钱来,而且李汉也跟他们保证,绝不跟用其他国家的贷款还债,那么,到最后他们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就能从高额年息之中吃会本金,而且还能获得这几条铁路几十年甚至永远的‘合法经营权’,他们何乐不为呢!
李汉知道洋人的算计,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算计。这是最好的时代,他的信心来源于后世混乱的共和国金融体系,银行低息吸纳百姓存款,翻倍之后转借给从事金融类的机构(高利贷公司),然后又被高利贷公司以最低1%的月息借给那些中小型企业。最后,从银行手中不过0.50%(这种吃高息的拆借多以活息存款为主)年息的资本,最终却以最低12.7%的利息,流入了需要钱的中小企业手中。李汉现在可以将自己比作中小企业,中小企业一年得到这笔资金之后,一年可以创造30%以上的利益,所以还款根本没有压力。当然,他也可以将自己比作从中转手的高利贷公司,接到了6%的利息,但是无论是投资往社会的那个角落,都能创造一年超过12.7%的利息。这就是李汉的自信。
因为一战还没打响,他现在需要在欧美资本还有盈余的时候,尽可能多的在自己可以控制的数额内,将资本吸引到远东,到川鄂,成为他快速发展的资本。
第四百零一章 吞并甘肃(四)
陇西地处黄河最大支流渭水上游即甘肃省南部渭水流域陇西盆地,自然地域开阔。由于渭水流经全境,所以,拿下重镇秦州之后兵锋直指兰州的入甘军队如今正沿着渭水一路西进!经过了几日的行军,30日下午4点,已经进入陇西的熊秉坤所部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临洮府内了。
连日在艳阳天中行军,即便是已经十分注意防护,不过熊秉坤手下的将士还是有不少脸上都晒掉了几层皮,现在太阳一晒宛若涂了盐水、辣椒粉一般,火辣辣的刺痛。不过所幸大家伙的精神都还不错,一路并未遇到什么难啃的骨头,眼看着就要打进临洮府内了!
“咱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熊秉坤遮着眼往天上看了一眼,辨别了一下时间之后,转过身来询问道。
副官白崇禧催马过去询问了一阵之后回来报:“旅座(让它提前出线吧),咱们现在距离临洮府渭源县还有不足15里,距离狄道县约莫百里左右!”
熊秉坤看了一眼天色,“命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
“什么?”白崇禧一愣,“旅座,咱们距离渭源县只有这么点距离了,为什么不到渭源县再休息!”
“吁!”
熊秉坤下了马,将马鞭给了随行的警卫,派了派他的宝驹枣红马,才回答道:“狄道县乃是临洮府早年的府治,虽然现在已经改成了兰州,不过狄道县乃是兵防大县。咱们一路沿着渭水西进,有心人要打听一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咱们的行军路线图来,这样,咱们今天能够抵达渭源县的战略也会被发现了。我如果猜得不错,只怕现在那马安良已经派兵往渭源县内布防,毕竟拿下了渭源县之后,临洮府的大门就被咱们打开了。何况,今天天气酷热,弟兄们又走了大半天,早就人困马乏,若敌人大举来袭,我们难以抵挡。倒不如趁现在好好休整一夜,待明日养足了精神之后,再与他恶战渭源!”
熊秉坤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咱们已经半只脚迈进了临洮府,经略使平定甘肃的战略已经完成了一小半。那马安良虽说麾下有些骑兵,但是到底不会练兵,他那步兵咱们也交手了几场,对咱们造不成多大的威胁。不过也不能太过放松警惕,毕竟咱们只有一个骑兵营!对了,侦查还没回来吗?”
“报……”说来也是凑巧,他的话几乎刚落下,前面一骑飞尘,是侦察骑兵飞驰而来,“旅座,我们弟兄在渭源县城打听到马安良的三子马廷勷、四马廷贤已在渭源县城安营扎寨了,距离此地30余里,马步兵人数在三千以上,敌人也安排了斥候骑兵,县城也被封闭严查过往客人,咱们折损了几个弟兄都没混进去!”
“做得好,你们受累了,扩大侦查范围,小心别碰上了敌人的斥候骑兵,有紧急敌情立刻汇报。”
“是!”
侦查骑兵离去,熊秉坤微微皱眉。白崇禧上前一步,“旅座可是担心敌人的骑兵!”
“嗯,我听说季帅往陕西的时候,曾经遭遇了河州三马中,另一部的骑兵。当时可是吃了一个大亏。那马安良也是狡猾,对外宣称只有二千骑兵,谁料到咱们前两天在兰州的探子才新发回来消息,又冒出来了三个骑兵营。这老东西到底手上有多少兵,恐怕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清楚,我担心咱们稍稍疏忽可能就要吃亏!”
尽管陕西一战之后李汉已经发现了骑兵的重要性了,只是南北联手封锁了大部分的马匹进入他的领地内,几个月来他也不过收购到了不足两千匹马,其中能做战马使用的也只有少少的六百多匹罢了,也只能勉强变成两个骑兵营。
白崇禧到底年轻,有些小聪明,眼珠转了一圈之后有了主意,道:“旅座,不如咱们依河扎寨你看如何?”
“依河扎寨?”熊秉坤一愣,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快走几步往那渭水河边走去,沿途士兵、参谋跟他敬礼他也只是点头回礼,显得神色匆匆。
“好一条渭水!”
他眼睛一亮,渭水乃是黄河的第一大支流,同时他们现在又位于源头区域,加上现在正是汛期,河水水流湍急,且因为多含泥沙,导致河中有些地方距离地面很浅,大多数地方实际上却远远高过一人,骑兵想要从对岸冲过来十分困难!不过他到底是一支数千人的军队统帅,不敢草草下命令。下令派出一队骑兵演示了一阵,寻了几处看上去很浅的河段,最终没行到一般就快要被那河水淹没到头颅之后,他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采用了白崇禧的点子依河扎寨!
“不错,咱们骑兵本来就少,没有他们来得灵活,不过咱们依河扎寨之后,还不能疏忽了其他地方,命令下去,快些挖掘土包搭建防势,准备好机枪队。虽然今晚渭源城中敌人未必有胆偷袭咱们,只是倘若他们赶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军令如山,听到就地安营的指示后,众多士兵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也知道离敌人不远了,赶紧以最快速度构筑起来。六七千人的营地可着实不小,除必要的警戒兵力和侦察兵力外,大部分骑兵都下马开始帮助步兵整顿营区来,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这样的事情他们这段时间来每次在郊外露宿都要如此,已经有了经验了!
晚上七点,士兵们已三三两两在开饭了,野外行军,伙食自然要差不少,不过欣慰地是,自从军政府弄出了一个罐头厂之后,就能大量的收买猪牛羊肉,制成肉罐头带着。还别说,这纯天然不含任何‘作料’的小罐头味道还真不错,虽说里面掺了些淀粉,不过这年头面粉能够吃到的士兵都是少数,更何况平均下来一个士兵一天还能分到一个肉罐头呢。生气了火之后,有些士兵干脆将罐头放在火上稍微烤烤加热,没多久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之中。
吃饱喝足,这话也多了起来。一个重庆籍的士兵将罐头盒收起来,因为用的都是铁皮,这东西部队是要就地掩埋标记,等待战后回收的。弄好了之后,他眨巴眨巴嘴,跟旁边一个面色黝黑的士兵道:“这肉罐头可怎么吃都吃不腻,就是少了点!”
“还嫌少?”那士兵眼睛一瞪,“你小子别不知足了,我可是曾经在袁大总统麾下当过兵的,那时候俺们六镇虽然也算是劲旅,但是待遇也没有现在这么好。要不然你当我为啥战后不回去,还是跟着经略使大人有前途!”
“嗨,刘哥说得哪里的话。要不是经略使大人收留,咱们弟兄现在估计还天南海北的吃百家饭呢,几年能碰到一个肉丝。”
“知道就好,听说咱们吃一个罐头就是10分钱,你算算这些天来咱们全旅七千多人下来吃掉多少个了!”
“刘哥,我才刚学会认字,算数只会简单点的加减法!刘哥,你不是曾经念过小学学堂吗?要不你给算算!”
“行,让我算算!”他在地上圈画了一阵,“我的妈呀,十天算下来咱们至少吃掉了七千多元!”
周围顿时炸开了,七千多……他们一个月的饷子才八个新制银元,这得多少钱!
“所以,大家知足吧。听说咱们后面的罐头厂一天才能生产一千四五百个罐头,不是经略使的大人不愿意多给咱们,而是后面根本生产不过来!”
“原来如此!”
一阵交谈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边传来另外一个话题。
“你们听说了没有,上面说晚上可能有人来袭营!”
“真地?”不少年轻人眼里都闪耀出渴望的光芒。
“快些吃吧,好好养足了精神,晚上没准还能混个三等功、二等功呢!”
“是啊……”
交谈了好一阵之后,声音才渐渐稀疏了下去。
“旅座,咱们现在整个营寨附近五里内都挖上了小洞,保管他的战马只要过来,一定崴了蹄子。另外,咱们还隔三差五的分别插了些尖刺,下面的弟兄们都干出技术来了,可比前几天的漂亮多了!”
一个参谋报告道!
“我们这边已经用土包跟刚砍伐的数目搭建了两道临时防线,配合上机枪跟陷阱,料他也冲不进来!”
另一个报告道!
“旅座,我去把炮兵阵地安排在临近河边的地方,周围留了两个连队,遇到紧急情况也不至于没有一点反应能力。37MM步兵炮和57MM野炮都在那里,由于炮口角度调整较慢,这两种火炮对付快速移动的目标有些吃力,主要是用来驱散远处的大队集群;在这个阵地往外延,是重炮阵地,75MM口径的居内,60MM口径的居外。咱们带上了许多的开花弹,可以形成有效弹幕,将冲锋集群和远处大队集群有效分割开来。我们还在外面挖了几个临时的壕沟,主要由步兵协助防守,每个壕沟段再配备机枪2挺,一个排外加大量手榴弹,这是主要防线,料来敌人根本冲不过来的!”
白崇禧忙活了好一阵,现在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了!
“都别慌,侦查骑兵到现在也没发现县城有敌人的动静。虽然他们的斥候已经发现了咱们的地方,还给咱们击杀了几个,不过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敌人晚上一定会来袭击的征兆!”
熊秉坤笑着安抚兴奋的一群年轻小将,仗他也打了不少了,不过素来闻说回兵胆大,今晚会不会有变,他也只是心中有些提放罢了!
压下心中的担心,若是真能引出城中的敌人,左敲敲、右敲敲,大军抵达兰州城下时,马安良可就没有兵能拿出手了!
第四百零二章 吞并甘肃(五)
渭源县城之中,精锐军分统马廷勷县衙内,眉头紧紧皱起。
“古怪,你们确定已经摸到了汉军的营寨了?”
马廷勷问道。
“回少将军的话,卑职等十分确定。下午的时候少将军吩咐卑职等,说道城守击毙了几个南方口音的汉人,估摸汉人摸到了咱们这里之后,弟兄们便分散开来到处巡查。临天黑前咱们弟兄在渭河边一处地方折损了不少人,卑职连续派出几波手下前去巡查都是有去无回,心中感觉有些疑惑,便亲自带着两个手下抹了过去,才发现了大队警戒的迹象,再往里已经没办法靠近了,只能确定是在临近渭水河边一处。”
厅内跪着一个骑兵将领,正是下午被马廷勷撒出去打听汉人消息的一个骑兵营将领。
“三哥,这些汉狗怎么来得这么快?”
马廷贤吓了一跳,他们才来渭源两天,那些汉人咋就打过来了。
“慌什么?”
马廷勷哼了一声,仍显清秀的面庞上却满是桀骜。想他马家五子,如今只有他跟着父亲马安良亲领精锐军,月初更是才被分封为甘凉观察使,明眼人都瞧出来了马安良是要立他为‘储君’,日后管理他留下的势力。虽然年初在陕西他在汉人手中吃了个亏,导致这几个月来他那大哥马廷辅、二哥马廷佑一直都在攻击他,不过那又如何,没看到父亲都因为他间接经手做掉了马家兄弟而去了一心腹大患,如今更是积极扶他上位吗?
马廷勷看着自己这四弟,他们五兄弟之中就只有他跟自己走进,虽然人有些莽撞、也没什么能力,到底要比他那几个一心要把他掀下来的兄弟好得多。
“敌人远道而来,这一路必然是人困马乏……”马廷勷沉吟了一阵,“敌军远道而来,正宜劫寨。与我同来的还有五营骑兵。虽然因为父亲不放心,带来的都是族中新招募的族勇,不过也比汉人要强得多,一个冲锋,任他汉人多强都得趴下!咱们到底不适合守城……”
要是按照马廷勷以前的性子,自然二话不说直接就骑兵冲杀过去了。只是在陕西跟汉人打交道的时候吃了一次亏,导致他现在心中有点毛毛的,惟恐再是汉人设下的局。
何况,他派出去的斥候很明显的已经被汉人发现了,他就不相信了,汉人那边一点防备都没有!
“陈将军,不知道您怎么看?”
他有些犹豫不定的,四弟的能力也根本不值得他去询问,只好向他平日里最瞧不起的汉将——陈密询问道。统领便是他面前这个不停打着哈欠的中。
跟随他一同前来渭源的大半都是步兵,共有七个营约两千五百人。事实上他手上的五营骑兵也并不都全是回族,也有些在兰州补充的汉族士兵,只不过但回族占据了绝大多数,而在步兵中正好反了过来,几乎全都是汉人。陕甘回汉矛盾由来已久,一直都是汉族压着回族,直到河州三马崛起之后才倒过来。尤其是现在马安良做了甘肃提督,因此不免有回族歧视和排挤汉族地事情生。这陈密本人是个大烟鬼,对带兵打仗根本没有什么见解,但是耐不住他甘肃都督赵惟熙小叔子,而且他也懂得做人,平日里根本不插手军事,白顶着一个步兵统帅的头衔,除了做个和事老帮忙化解一下回汉矛盾之外,其余做什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本来打仗的事情,马安良不该安排他上前线的。只不过这一次汉人兴兵讨伐甘肃,马安良的担心光靠他的两个儿子,没办法约束军中尤其是步兵营里的汉族士兵,也是惟恐他们临阵倒戈,这才将他好说歹说,送了不少的烟土,才跟着从兰州过来的。
陈密哪有什么见识,不过听戏倒是经常听,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道:“三少说得极是,敌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现在想必是累急了,反观咱们已经在渭源休整了两日,现在士气正足呢,光这一点咱们便占了优势。县城被咱们占去了,附近有没有什么小镇,何况斥候不是说了吗,发现敌人挨着河扎了营,河边就算有些小树林,但是真能挡住咱们无敌的骑兵吗?还不是一个冲锋的事情?要说防备咱们的确可能比不上对方,但是要在外面跟咱们打,他得来多少人才够三少冲杀的!”
马廷勷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大烟鬼还能有这般见底。从骨子里来说,马廷勷根本看不起陈密,一直认为对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要不是他父亲马安良三番两次交待不可轻敌,要多准备军队,他都懒得将步兵带上,按照他地逻辑,步兵应该全部解散,多出来的军饷和装备,全部用于骑兵还差不多。
不过今天这陈密却是让他见识了,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至少搔到他心中的痒处了。上一次的陕西之败,他一直认为是汉人狡诈,其次便是占去了装备之利,并且还是趁机设伏才能取胜。这一次汉人没有可守之处,如果……如果真给他打了一场大胜呢?
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若真能击败汉人,在甘肃像自己父亲一样树立起威信来,那么,那些背后捣鼓的流言蜚语跟暗中中伤他的流言就闹不起来了,这马家日后还是他三少来接管才是。
想到这里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狠狠点了点头,“陈将军言之有理,左右命令下去,立刻起灶做饭,八时准备完毕,九时出发。命令骑兵营全部给我用棉布绑上马蹄,任何人敢给我弄出一点动静。”“是!”
他又看向自己四弟,道:“老四,你留下来看家吧。这一仗咱们只是为了出奇不意,步兵我就不带去了!”
“三哥!”
“就这么定了!”
时间飞逝,另一边的熊秉坤部驻地,按照他本人的吩咐,七点用过了晚饭之后,除了少量监视兵力跟工程营外,整个部队转入休息状态。事实上熊秉坤不敢保证敌人会不会来袭营,只不过他们安营扎寨的地点早已经暴露了,敌人既然知道了,有些防备是好的。士兵给他分成了三波,其中除了一波留在方才弄好的防势休息之外,其余都在附近距离自己被安排的战壕最近的地方和衣抱枪休息。一旦有情况,小号一响大家都能在最快时间之内进入战斗位置。当然,在听到传说今晚可能有敌兵袭营之后,很多士兵都是睡不着的,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倾听那些参加过实战地老兵亲身经历地故事,不时叫好。熊秉坤知道这样并不好,因为万一今天晚上敌人不来袭击,或者下半夜来捣乱,依靠士兵们现在的样子,多半到时候精神会有些萎靡的。只好亲自带着参谋跟副官一个一个连队的走过去,劝说大家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如此几个小时下去,看着时间过了九点一刻,监视县城的眼线还没传回来消息,他反倒是累得够呛了,坐在一个土包上靠着树木闭目养神。
没给他留出多少休息的时间。九点半前后,一匹快马踩着营寨中唯一的一条‘安全通道’进来,是骑兵营派往县城守点的眼线,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不久前县城偏远的西门大开,约莫一千五到两千左右的骑兵队伍从城中杀将出来,甚至为了避开他们的骑兵营巡查路线,他们刻意选择了一条偏僻一点的远路往这里杀来,预计一个小时之后,对方就能抵达地点了!
没想到对方真的派遣骑兵袭营了,熊秉坤登时精神一阵,立刻吩咐下面唤醒士兵进入阵地!
十点时分,最后一个士兵进入了预设阵地,火炮褪去了炮衣,机枪拉开了遮布,手榴弹拧下了后盖。战斗准备已悄然完成了,整个营地陷入一片死寂之中,除了极少数为了误导敌人而点亮的火堆之外,其余各处已经悄然熄灭了,只有炮兵阵地上,几个穿着特殊白色军装带着眼镜的年轻军人指挥着附近的炮兵,将两个长木箱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地面上。在他们的指挥下,炮兵从箱子中取出了几枚看上去有些古怪的炮弹推进了炮膛之中,这些造价十分高昂的炮弹不是旁的,正是汉阳兵工厂八月份才有能力制造出的野战大杀器——照明弹!
十点一刻,又有侦察兵来报,已经发现了来袭敌军的痕迹,未免暴露侦察兵迅速脱离了接触。
熊秉坤吸了一口气,一瞬间额头上一个被毒蚊子咬出来的大包也好似没那么痒了。真快速的将参谋跟副官派往各处做最后一次彻查,顺便向他回报各处的情况!
“准备得怎么样了?弟兄们进入预定阵地没有?”
“全部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敌人来了。”
军营中,因为他的命令而变得死寂一片,竟然静到能够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不过这大战前的宁静很快就要被打断了!
“报告少帅,斥候发现了前面有敌营的火光,不过附近有不少的陷阱,伤了几个弟兄之后,大家未免引起敌人的警惕,没敢太过靠近。”
马廷勷已率领骑兵冲到了距离熊秉坤大营五六里的地方,开路斥候前来报告打探的消息,同时带来了几个受伤的同伴!马廷勷一看其中两个乃是跌下马匹摔伤,另一个则是右臂被木签子刺穿,看样子那些汉人也不是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至少在军营附近还是设置了一些陷阱的!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了手下受伤之后,他反而感觉放下心来了,毕竟若是那边一点生息都没有,那才叫人感觉有古怪呢!
“不错,看来应该是敌人大营,而且还没有察觉。传令下去,放慢脚步,慢慢接近敌人营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开枪。”随着马廷勷一声令下,他所带来的骑兵们立刻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接近光源处。虽然所有战马都上了笼头,并且四蹄也绑上了棉布。不过连人带马数百斤的东西,一冲刺起来怎么也不可能做到一点声音都没有。虽然目前看来对方还没发现他们。
马廷勷这么吩咐还有一个原因在里面,他虽然寻常表现的桀骜,但是到底常年跟在马安良身边,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自然已经发现了奔波了许久,现在战马有些力乏,正好稍事休息,便于为突击做准备。
“报告旅座,目标已经被吸引往咱们设伏的火堆处了!”有负责监视的军官前来汇报。
“很好,告诉各部队,不得放松警惕。”
看到那军官还不走,熊秉坤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意外情况吗?”
“回旅座,对方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咱们之前为了阻碍对方冲锋设置的陷阱可能要落空了。恐怕很难对敌人再造成多大的麻烦了!”
熊秉坤面上一沉,“知道了!”
十时三刻,马廷勷部推进到距离营寨还有3里多地地方,整个营地还是静悄悄地。
“想不到这汉人的兵竟然如此大意,连个巡逻也不派,看来真是累坏了。”马廷勷叔父马国良的长子,他的表兄马佐涛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虽说汉人的陷阱让他们损失了百余战马跟骑兵,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真是天助他们。
“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马廷勷到底跟汉人打过交道,眼看着距离对方还有三里地,不知怎么的,他突然间想到了那一晚,马家兄弟也是如此,最终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
“三少,我看你就是太谨慎了一点,不会真给那些孬种汉人吓怕了吧?”
马佐涛怪怪的刺了一句。
马廷勷脸上一阵难看,“弟兄们,杀!”他猛地抽出了马刀,在黑夜中疯狂挥舞着。
“杀!”五营接近两千骑兵,得到明确地命令后,催动坐骑,浩浩荡荡地朝着敌人的营寨冲了过去……
“来了!”黑夜的死寂中,近两千人的冲锋宛若铺天盖地的洪流一般醒目!
熊秉坤连忙吩咐下去,“各部队准备!放照明弹!”
当大队骑兵推进到距离距离火堆处一里处时,数百米外的真正营寨内四门早就准备好地75MM山炮把照明弹射到了空中,炸开后,缓缓地向下落,射出耀眼的黄色光芒,将天空装点地格外明亮。
照明弹实际上在各国海军之中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装备了,目的就是害怕在夜晚突然遭遇敌人的战舰发生交火。只不过在国内虽然也有些小一点信号弹被生产出来,但是应用同样原理的照明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兵工厂生产!
熊秉坤也是临来之前,才知道汉阳兵工厂已经少量的制造出了一些这样的特殊炮弹,不过一来生产成本不低,二来产量也不高,所以他的军中真没带上多少照明弹。
第一照明弹上天时,马家骑兵顿时慌做一团,左右都是大叫:“不好,中伏了!”
炮弹从旁边发射,借助那光亮,他们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些朦胧火光处哪有什么士兵,分明是人家设下来的圈套。
“都别紧张,咱们发动冲锋,让咱们的骑兵冲垮了他们!”马廷勷脸上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不过还是很快想起自己在战场上,立刻大吼着收束兵力,指挥着部队继续猛冲过去。
“轰轰”的炮声炸响了,在照明弹的亮光指引下,新二旅的炮兵准确地将炮弹射出去,落在密集冲锋的骑兵群中,炸倒了一大片,炸死了不少人。
“儿郎们,冲过去!”
“冲过去,只要冲过去炮弹就打不到我们了!”面对飞舞的炮弹,不想死的骑兵们赤红着眼睛疯狂的往前面冲击着……
炮弹还在洪流中不断地落下,不时有骑兵被炸中,被气浪高高地炸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短短不足一里的炮火延伸线,杀伤了400多个骑兵。
近了,更近了,骑兵大部队已通过了炮火封锁线,朝前沿阵地而来。可惜他们要失望了,这里有着更加密集的坑洞跟尖木刺,短短不足百米的陷阱带,一个有一个马术高超的骑兵折损在了这里。一匹又一匹的战马嘶吼着高高扬起受伤的蹄子,将它北上的骑兵掀翻在了地面上,然后被后面冲锋的骑兵碾压成了肉酱。不时又战马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上。
“打……给我狠狠地打!”
对面,是新二旅的第一道防线,依托着土包、拒马、粗糙制造的木栅栏等搭建成,在他们背后就是机枪阵地了,如今十二个机枪阵地疯狂的倾斜着子弹,一条条的火蛇不断吞吐着吞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结果,不足百米的陷阱段,四五百骑兵永久的倒在了这里。
是陷阱!
又他娘的中了狡猾汉人的陷阱了!
马廷勷眼睛像是要喷出怒火来一样,他们还没冲锋到敌人面前,手下的骑兵就已经损失了一小半了,愤怒让他的眼睛血红一片。
“冲,冲啊!杀。杀啊!”不怕死的骑兵继续朝第一道防线冲来。踩着同伴的尸体、战马的遗骸,骑兵们不畏生死的继续冲刺,恐惧已经令他们变得更加疯狂,他们并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哒哒……
机枪不停的宣泄着它们的愤怒,大工业给予了它们跻身竞争最强陆战武器的资本,尽管还要等到数年后的那场大战才能为它们证明它们的力量并不比号称陆战之神的火炮差,不过现在在远东,它们的价值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证明了!
火炮已经哑了火了,这个距离继续开炮已经很容易误伤到自己人了,然而数千杆步枪跟机枪编织成一张密集的火网,朝迎面扑来的骑兵们笼罩而去,在照明弹的帮助下。士兵们很容易地对准敌人开枪。
逐渐的500米、400米、300米……骑兵仍然在奋勇前进,但每前进一米,他们都要付出数条甚至更多的生命为代价,密集的冲锋集群已变得稀疏起来了。
眼看前面和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马廷勷已杀红了眼,他认为,没有别的退路,只有杀进去,只有向前冲才有活命的机会。
“杀!”
近了,又近了!
“打,给我打!咱们新二旅七千多爷们,难道连不到两千骑兵都收拾不掉吗?”熊秉坤一把从一个士兵手里夺来一杆步枪,他也跟着一边瞄准射击,一边嘶吼着大叫!
“还有不到一半了,继续打,他马安良号称麾下有万骑骑兵,我倒要看看咱们吃下了这一批,他会不会心痛!”
“危险,旅座……来人,快把旅座架下去!”
副官白崇禧赤红着一双眼也是跟着大吼,士兵们是因为杀红了眼,而他则是因为吓坏了。李汉怕出现自己军中将领在第一线被流弹击杀的情况,下令非到危险的时候,将领应该坐镇中军指挥,而不是到第一线跟小兵一样,毕竟这个年代的中国,一军之将若是突然没了,再强的兵也可能就这么垮下来了!
表兄马佐涛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颗流弹击中了自己的左腿之后,那刺痛感顿时令已经进入了癫狂状态的马廷勷醒悟了过来,看着身边只剩下不足两营的骑兵,他终于明白了大势已去,即便是他带领士兵冲击到了对方阵地上,还能剩下的一点兵也已经对对方造不成任何的威胁,反而他们还要落入敌人的包围圈里了!
既然大势已去,他立刻怒吼道:“撤,都给我撤!”说完,调转马头就准备逃跑。
一看主将逃了,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军心彻底动摇了,剩余的六七百骑兵骑兵也跟着调转马头,汉人的火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撤!”
“快撤!”
到处都是溃败的回族骑兵的怒吼声,虽然因为语言的关系,新二旅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是看他们调转马头的样子,立刻便反应过来了。
“不好,敌人要跑了。给我打,狠狠地打!”熊秉坤早就盯上了那个一脸黑灰骑着一匹宝马的敌军将领,说来他也是神枪手一个,命令士兵们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他举起了步枪,对准了那个挥舞着战刀命令大军后撤的将领。
“啪!”
一声枪响!
子弹稳稳的击中了那个身子,时间似乎一瞬间微微停滞,然后马匹上的将领一头歪倒下来,栽倒在了地上。顿时,他的那匹宝马哀鸣着不动了,停在那里不停的用蹄子刨着地面。
“哈哈,好久没打枪了,没想到这手艺还没落下!”
许是因为击中了那将领,许是因为一场大仗灭掉了对方一千多骑兵,总之熊秉坤笑眯眯的将步枪递给了旁边一直想把他从前线拉下去的白崇禧。眨巴眨巴嘴,他望着已经跑远的数百骑兵,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立刻命令道,“炮兵,给我放炮,放炮!一个都不能放跑了!骑兵营准备,等我命令,改到你们上场表演的时候了!”
“哗!”
下面轰然叫好!
炮火的射程最终还是挡住了不少人的生还,早早溜掉的马佐涛是保住了性命。不过大多数的骑兵可没有他那份机灵,最终等到新二旅这边的炮声彻底落下来,能够逃脱的骑兵已经不足三百人了!
来时浩浩荡荡的五营骑兵,最后就只剩下这一营不到的残军了,只是,他们却不知道,新二旅的一个骑兵营也已经磨刀霍霍,上了战马准备他们的战斗了!
“胜利啦!”阵地上,欢呼声响成一片,这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对方损失了1500多人马,而新二旅这边则只付出了不足三十人的死伤,50:1的战损比例让最近刚刚学会战后统计的熊秉坤心情很不错,虽然没多久之后,骑兵营带着四十多人的死伤回来,也不能打消他心中的激动,说句实话,若不是夜战加埋伏加陷阱加装备等诸多的优势,新二旅其实面对回族的骑兵,并没有多少的优势!
不过,凌晨十分,打扫战场时几个被俘的士兵确认了被他一枪击中右肺导致大出血死亡的将领就是马安良的三子马廷勷之后,熊秉坤心中的兴奋又多了几分,马安良五个儿子的情况他知道一些,马廷勷一死,渭源县城已经等同于没了防守,落入他的囊中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果不然,第二日正午,当他率兵往渭源县进军时,等待他的并不是战斗,而是等待接收的一座不设防的县城。得知三哥战死的消息之后,马安良的四子马廷贤登时没了主意,最后在那大烟鬼陈密的怂恿下,只留下一营被抛弃的步兵营把守县城,而他自己则狼狈的带着几个营的步兵,天还没亮就逃出了县城,往临洮逃去。
临洮府的大门已经打开,新二旅在渭源城稍作休整。等待后面的马荣成的第八旅抵达之后,合兵一处的他们将强攻临洮县的马安良主力,只要拿下了他,甘肃就算是落入李汉的口袋之中了!
第四百零三章 吞并甘肃(六)
10月2日刚刚起床的袁世凯才刚用过一碗人参炖鸡汤,这段时间来一早就到他的府上候着的陈宦跟往常一样踩着点来到了他的府上,同时还带来了几个消息。
好消息只有一个,他邀请了几个月的梁启超终于在昨晚抵达天津,速度如果快一些,他的这位曾经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老朋友’,明早就能到总统府来拜见他了!
利益果然是这世间最好的武器,宋教仁的国民党掀起的风浪让他感觉到了威胁,而地方上那位几个月来在地方上吭都不吭一声的地方强藩也终于忍不住要在民国政坛上有所作为了!对于袁世凯而言,那个年轻人终于有了动静是好事也是坏事!坏事是因为他没那个精力同时对付国民党跟共和党两个势力,好事则是终于给他瞧见了李汉的痒处了。只要他有心更上一层,他就有底气继续给他加价。陆军总长不要那就内阁总理。瞧瞧,不到三十岁的民国总理,怎么着也能够名留青史吧,这不正是那些血气正盛的年轻人最期待的事情吗?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副总统吗?只要他愿意要,并且愿意离开武昌来北京,这些东西袁世凯都愿意给他!
何乐而不为呢!
能够请回梁启超,袁世凯知道南方另一个令他十分忌惮的年轻人已经很难从他手上逃掉了。之前他几次邀请云南都督蔡锷北上,甚至托人往日本见梁启超,求来了他的亲笔信,都给他以非是老师邀请(蔡锷跟梁启超乃是师生关系)的理由打发了。这一次他许了那么多的承诺,终于将梁启超召回国了,现在,看他蔡锷还有什么理由不愿北上。
脑海中不自禁的又想到了盘卧在长江上的那个年轻人,他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满蒙善后的事情,疏忽了关注甘肃那边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现在都什么情况了!
陈宦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的心思摸得已经十分清楚了。当下看他阅览完了一扎文件,又将自己整理好的另一扎推到了袁世凯面前,上面的数份都是有关甘肃的事情!
“那个马安良就这么不经打?”
袁世凯翻开上面第一章看了一阵,哼了一声,“枉我在他身上花费了一番心力,原以为能够多牵制那李易之一些时日!”
陈宦方才已经看过了,道:“听说他最痛爱的三子死在了入甘军的手中,两方之间的仇已经不可能化解了!”
“哼,我看那李易之根本就没存化解的意思!你看看他在西藏的手段就知道了,西征军杀了多少人,听说和尚喇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一群狂妄的土司都快给他杀绝了。李汉这人手段狠毒着呢,我算是瞧出来了,他打一开始就没有把西藏吐出来的意思,现在可好,听说英国人吃了闷亏,死了一千多人狼狈退走,这个麻烦还得中央给他背着!”
边翻看着甘肃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袁世凯口中念叨个不停。九月底传来入侵西藏的英军全部退出西藏的消息,朱尔典已经不知道过来跟他交涉多少次了,现在好了,莫要说垫款了,后面贷款又给停下来了,已经说好了九月底给他的贷款没了动静。现在几场仗,他把俄国人得罪了,英国人又被那李汉给得罪了,日本人因为在前段时间的满蒙事情上吃了个暗亏,暗自扶持的满族几个势力让他连带着给端掉了,现在也不给他好脸色。银行团让他得罪了一半,现在都没人给他贷款了!
中央家大业大,他不但要撑着民国中央的大旗,还要兼顾北洋集团跟旧系势力两个利益集团,现在贷款又给停了下来,他到哪里去找钱来填这一个个的窟窿去。
“甘肃完了!”陈宦叹了一句,回头看到府内的下人领着杨度进来,顿时脸上一变。因为争夺袁世凯的宠信,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好。杨度瞧不起他一副‘奴才相’,而他何尝看得习惯他那副桀骜的模样。
“马福祥已和入甘军勾结上了?这个消息可靠吗?”翻看到昨个,马福祥在宁夏镇起兵攻陷海原的消息,他的直拍桌子骂娘。咱往下看到固原提督也反了,对于这位马安良的心腹汉将他还只知道一些的,固原提督就是他为了拉拢马安良许给他的职务,没想到竟然也反了!
“大总统莫要生气,说到底不过一个‘利’字罢了,想来一定是那李易之许了他什么利益让他动心了吧,加上入甘军连连攻陷甘肃重镇,稍微心思活络一点的现在都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
杨度赶在陈宦之前应了一句,让他心中更是不爽,不过这陈宦乃是心思阴沉之人,面上不动声色的与他点了点头见好。任谁都不希望自己手下闹别扭,袁世凯虽然深通制衡之术,却也不希望麾下无故顶牛!
“皙子,你来了!”
袁世凯才看到他,又看到后面跟着一起被引来的赵秉钧等人,点了点头,“容我先处理一些文件!”
几人自然不敢打扰。
“好处肯定是许了他了,内务那边已经接到了宁夏将军常连的请辞,言到自己年龄已高逐渐没了精力应付宁夏事务请辞!不巧的是,几乎跟他的电报拍来的同时,西南经略使李汉也拍来了一封电报,推荐那马福祥为新任宁夏将军。兴许这大概就是他说动马福祥投靠他的筹码吧?”
赵秉钧来得正是时候,刚巧听到这么一句,便接过了口。
袁世凯骂了一句,“这马福祥这么贱啊?一个宁夏将军就改头换面,告诉他,我不但给他宁夏将军,固原也给他负责了。去,叫他听我的命令!”
他这当然是气话了,因为甘肃那个穷地方落入李汉手里已经是明摆的事情了,连他想要隔着那么远的地方发力也有些力不从心,估计影响力是肯定敌不上那李汉的!
“大总统,内阁那边到底任不任命呢?”赵秉钧一脸小心的询问道,他这个内阁总理做得窝心,根本半点权利都没有不说,天天还得来袁世凯的总统府上报道。不过也是他的本份让袁世凯十分满意,只要民党不捣乱,他这个明面上的内阁总理还是能一直做下去的。
“给,为什么不给!”哼了一声,袁世凯点了点桌子,“那块穷地方他想要就给他,甘肃那么乱,他李易之不是一直在捣鼓什么免税吗?我看他怎么去跟那些回回闹。哼,四川、湖北两个省减税,他一年少了一千万,再多一个甘肃,看他还能阔气到什么时候!”
话里面不乏酸酸的味道。
“马安良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
“不用去管他了,赵惟熙这老混蛋呢?”
“不知道,兰州已经封了城,咱们的人已经不能传递消息出来了。估计他也折腾不了多久了!”
袁世凯皱眉,“内阁去跟李易之联系吧,甘肃日后取消都督,只设立民政长,告诉他军务的事情让他多费些心。顺便告诉他一声,川鄂的那一套不许在甘肃弄!”
“啥!”
赵秉钧傻了眼了,倒是那杨度反应最快,立刻附和道:“大总统高明!”
袁世凯哼哼,继续看文件。他这其实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李汉那边的反应罢了,看他是迎合了内阁的意思呢,还是不理不问的继续搞他那一套。甘肃本来一年也贡献不了几个钱,甚至连款税原本都还要临近的四川帮忙出呢。赵惟熙督甘之后,也没有往中央给几个银子。
段祺瑞跟往常一样,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来的时候袁世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毫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很快堆积在自己面前的文件他全处理完了,让批阅过的文件先堆在一边,他起来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骨,活动活动了肩膀。
“今天叫大家伙都过来没别的事情,民国现在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内忧外患……当真是内忧外患。外患咱们暂且平息了,外蒙那边日后自然有机会收复的。但是这内忧已经成为了制约咱们主要因素了,你们今天都来给出点主意吧。”
袁世凯声音并不大,屋内众人都默默的点了点头,赵秉钧先站起来,“大总统的忧虑,我等心中明白。要说内忧,余认为国内之忧且可分为三忧!”
“说下去!”
“第一忧,财政之忧。打从开关以来,咱们北方的经济越发比不得南方了,东南跟南方占了交通的便利,方便跟洋人交易买卖,每年上缴的税收都比咱们北方要多得多。只是去年一场兵乱倒好,南方各省乃是党人祸乱的重点区域,现在虽然咱们北方在大总统的带领下开始恢复了起来,但是到底民国之富在东南、民国之财在南方。南方各省势力现在截留税款不予我政府,导致中央空有中央之名,没有中央之实。并且下面更有无耻者天天通电要钱,财政上的压力非常大!”
赵秉钧喘了口气,“之前有洋人的垫款跟一笔贷款撑着,财政稍微好了一些。只是咱们策动了一场北疆战事,一下子花去了三百多万,那些叛乱地区的战后建设,当地势力的安抚,士兵的奖励等等,虽然咱们手上还有些钱,但是敢这么耗下去,最多还能坚持四个月到明年初。洋人的大借款无论如何要重新争取过来!”
“嗯,说得好!”
袁世凯点了点头,“继续说!”
“是,第二是政党之难。那孙大炮现在就在北京,虽说最近观他的举动,咱们都认为他算是安生下来了。但是那宋教仁最近上蹿下跳的捣鼓他的国民党,已经在全国大多数省份建立的支部,到目前为止,据说已经拥有百万拥簇,虽说有些夸大,不过宋教仁来势汹汹,目标直指今年底的参众两院大选。最近另一股势力共和党也不可小视,大总统没有接纳季老提出的就任党魁的意思之后,没想到他竟然南下去邀请那个年轻人就任党魁,虽然共和党明面上的党魁是那汤化龙,不过那个年轻人似乎也对年底的大选有些想法!当务之急,希望大总统能够摒弃一些对党人的不好看法,毕竟如果国内国民对于组建政党,已经国会大选十分感兴趣。大总统还是快些也跟着组建一个政党来的更好一些!免得咱们年底大选之时阴沟翻船!”
提到政党袁世凯就头痛,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民国需要面对的第三个内忧便是藩镇之祸!南方基本沦陷党人之手,北方陕西、河南,甚至甘肃也要不保,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推行削藩之举,方为上策!”
众人默契的点了点头,袁世凯敲了敲桌子,将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贷款那边等会我会再去拜访公使团,政党那边我跟任公有协议,以他的威望再加上中央的支持,再吸收一些小的政党,年底前相信也能弄出一个不比其他两党的势力来。不过具体还要等到明天任公来了之后协商。现在我们需要谈的是第三个,藩镇之祸!”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屋内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表情。经过了大半年的休整之后,北洋六镇雄师现在已经有四个师恢复了战斗力,除此外还有大乱新编的两个师三个旅,北洋现在已经过了继续示弱的时候了,是该动一动了!
“江苏最近局势十分混乱,因为江苏都督庄蕴宽没有接受国民党的邀请加入国民党,省内的党人对他排挤的十分厉害。其次张勋也似乎对一直待在徐州不能动弹有些不满,这段时间来一直不间断的往苏中、苏南扩张影响力。江苏的军队不认庄蕴宽,失去了党人的支持之后庄蕴宽指挥不动军队。而他接连在跟张勋的冲突中退让、妥协的表现令不少省内的名流也越发疏远他。现在当地已经出现了较大规模的倒庄之声!”
赵秉钧提醒了一句,“南京留守府撤立之后,原南京卫戍总督徐绍桢一直都没有新的安排。前段时间他通过雷奋之手向大总统隐晦表示了投诚的意思!”
“江苏该动动了!”
袁世凯眼睛一亮,“让江苏那边最近动一动,最近不妨动静闹得大一点。张勋不是一直想当江苏都督吗,他跟咱们到底不是一路人,江苏都督给那徐绍桢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日后一定要把江苏握在中央的控制之中!”
他兴奋的说着,一边手还不停的挥舞着。手上的‘枪’一直没修好前,这段时间跟南方不停示弱的举动已经让这位习惯了民国第一人的权力,并且渴望迈向独裁者宝座的老人受够了。他猛地站了起来,稍微有一个踉跄。大家都发觉到,袁世凯比起自己退居彰德的时候,是老得多啦。虽然眸子还是精光闪烁,但是人的衰颓老相,已经是再也掩饰不住。
想起袁家几代都活不过六十岁的传闻,大家都不由得心里在想,要是这个统合住民国这么大局面的强人不在了话,北洋该是个什么局面?往西北王发展的李汉崛起的样子是越来越明显,未来这个民国,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这些念头在这些中央大员的心中一闪而过,都赶紧收敛了心神,集中精神看着袁世凯在室内走来走去。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我是老啦,维持国家这么一个局面当真是不容易……内忧外患就没有停过。大家都是北洋出身的,要多替咱们这个家当想想……南边儿现在孙黄二人好容易安抚了下来,现在黄兴眼看着也要来北京终老了。咱们在南方的行动,必须快打快得手。不然又有说话的人……局面不安静,什么整理措施都无从着手。同盟会最上面的一些人物好容易被请了下来,但是他们现在底下的这些实力派又纷纷跳出来……这国家的事情当真难办得很哪。”
他指的是宋教仁跟河南唐牺支两个心腹大患。
袁世凯把眼光转向了陈宦,他微笑道:“大总统放心,咱们第二师、第三师、第八师主力组成的第一军,已经全部抵达直隶整装待命,一声令下,就马上能够拿下河南。”
“还不够!”
他摇了摇头,“河南那是一动而全局乱,按照党人的说法是要把河南建设成在北方的桥头堡,插到咱们心口的一把利刀。孙大炮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甚至拉下脸去从广东、上海借了一百五十万,又跟日本人磨了那么久的嘴皮才弄了个兵工厂,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河南的。咱们要出兵得有个合理的借口!”
“也未必!”
赵秉钧接过声,眉头皱起。
“内务那边传来河南省内闹饥荒的事情,比起文武双全的李汉,河南的那些党人堆在一起争权夺势把好生生的一个势力折腾成了洛阳、开封、南阳、信阳四派不成,连省内的饥荒都到现在还没解决。我听说若不是湖北一直没关闭南下的路,导致饥民往湖北跑掉了几十万人,现在估计已经闹起来了!”
“说……”
袁世凯走了几步有些乏了,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靠着听他说下去。这赵秉钧一直跟在他身边给他管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即便到了现在内务那边还让他兼任着,在南方跟各省的眼线上报的情报都要送到他那里汇总,指不定真收到了什么消息了呢!
饥荒啊!
叹了口气,河南到底是他老家,虽然本籍在项城,因为挨着自己的驻军点,没人敢折腾起来,倒是听到老家闹饥荒,他心里也不舒服。
这种情绪很快就淡去了!
其实,早在四五年前袁世凯刚被解除职务赶回彰德养病,他就知道河南大旱引起灾荒的事情了!河南民风彪悍,一旦遇到灾荒再加上清政府不给予救助,就有各势力串联在一起,提议‘闹闹’求个活路!这几年来尤其是豫西那边一直没安生下来过,只不过因为清政府大举举兵围剿,才没能进入全国的视线之中。
然而到了1911年,又是一个大荒年。加上唐牺支北伐在河南省跟清军大战了一场,导致更多的地方遭遇了灾荒。民国成立之后的今年,河南再一次遭遇灾荒,中央不拨款救助,唐牺支也没钱救助。导致豫西的不少地方活不下去的灾民们抱在了一起,成立了自己的武装四处抢劫县城、抢劫城镇、富人。河南本来就因为这几年的灾荒折腾的够穷了,又遇到了他们这么一闹。结果不想被‘劫富济贫’的富人们要不往洛阳、开封这样的大城逃去了。要不往南阳、信阳这样的驻扎了不少兵力的县城躲去,更多的却是西逃陕南、南下湖北、或者北上直隶。唐牺支虽然对民事上懂得不多,也知道一旦让河南省内的富人都吓跑光了,河南就别指望发展起来了。
因此,从今年秋收之后便开始整顿豫西那边,不过几次跟灾民们接触都因为豫督拿不出钱救助而没谈妥之后,最后也是江湖出身的豫南巡察使王天纵下令暗杀了几个头目。最终引起了豫西灾民的愤怒,豫西那边已经折腾了几个月了,听说一度有灾民攻陷并占领了几个县城。唐牺支跟河南省的党人们现在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快被折腾死了!
赵秉钧详细的将河南那边的探子发过来的情报给他说了一说,袁世凯眼中目光闪烁,已经有了主意了!
“河南那边先缓一缓,财政部如果再接到河南的请饷要求一律不准理会。灾荒的事情让河南的党人们去折腾吧!”
很快他便想到一个最好的应付办法了!
“大总统是准备让党人落落脸?”杨度跟陈宦两个常年舞弄笔杆子的最先反应过来,竟然脸上同时带上了会意的笑容!
“不错!”袁世凯咳嗽一声,看到几人关切的眼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帮子党人太会折腾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他们以为我袁世凯就喜欢跟洋人贷款,就喜欢跟洋人退让吗?让他们去头痛吧?河南省内灾荒若真像那边打听到的那样,冬天来的时候……”
屋内一阵沉默,冬天来的时候为了不冻死,他们就只能更加拼命的抢劫,更加拼命的反抗了!
“那个时候,才是我们该动的时候。先拿张勋跟江苏开刀吧,张勋最近在徐州折腾的动静不小,哼,他真当我不知道,他扩张的那些钱是哪里来的吗?那帮子爱新觉罗们……”
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接连不断的咳嗽已经让他没办法说下去了!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这些幕僚手下们离开吧,他才真正疲惫地叹了口气,自然有下人来帮他捶背捏脚。他的两个朝鲜姨太太也端了参茶过来,他呷了一口,疲倦地吩咐道:“准备车马,我还要去拜访朱尔典公使。”
他的疲倦思退并不完全是假的,几个月来的总统宝座,他不但要跟国内的一帮人斗法,还要跟洋人玩心思。这些战斗消耗了他太多的健康跟精力了!
本来他以前清重臣的身份,清朝遗留下来的资源和人脉可以广泛应用的。但是那帮子满清的宗贵们最近不安生,似乎认定了自己就是导致他们失去权力的罪魁祸首了。现在那些清廷时的老人们,他竟然已经号令不动了。张勋据说接到了大笔的钱财武装自己,都是从哪里来的?前清王公转移一空,北京市面少了这些大户支撑,银根奇紧,筹款极难,北京的银行钱庄都倒了好些家。
袁世凯在车上有些半梦半醒的样子,自己长上几辈没有一个活过六十岁的念头就像梦魇一样压着他。而他自己现在,也已经五十七八岁的年纪啦。他突然振作起精神来,在黑暗中咬牙笑道:“我还没登上这个国家的最高宝座上,想要我老头子认输?没那么容易!”
车子微微一震,已经在东交民巷的英国使馆门口停了下来。
第四百零四章 飞机与假钞
汉阳西北临挨着汉川新规划的一处还很荒凉的工业区最东端有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巨大院落,院内有六间跨度较大的厂房,从外表看上去和工业区内其它几家的工厂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个四周用水泥跟砖头紧紧围起来的巨大工厂不但在门口处有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卫,四周还有一个连队的骑兵不定时的巡逻,显然把守的十分严密。
超过十米的大门比起现在还很荒凉的工业区内的其余几栋建筑要显得异常气派。和其它工厂不同,在这大门上并没有拱型横过的铁梁工厂名牌。只是在大门旁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木制牌子“中华飞行器研究总厂”。
这里就是冯如等十几名军政府从广州请来的技师们现在工作的地方,冯如等人依靠军政府的支持,下单跟洋人采购了不少制造飞行器所必须的发动机等专用的机器。等待了漫长的几个月之后,一套从德国采购的七成新的发动机制造机械终于被运到了远东民国,交付到了李汉的手上。机械类的专业知识上,李汉懂的并不多,不过冯如等都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一行人惊喜的发现这套只有七成新的机器虽然不是欧美最新的玩意,却也是最近两年才生产出来的东西,虽然比起欧美现在最新的机器要落后一些,只不过这批李汉经德国军方之手采购的机器落后的差距并不大!至少比他们在美国时费劲千辛万苦才折腾出的那个飞机厂的机器要先进的多。
这个年代的飞机还处于刚刚出现的时期,甚至连机身都是木质结构,电子设备也不必说了,最重要的还是发动机。
冯如在美国时,经过了数年的苦读,掌握了数十种机器的制造与设计,发动机他也不在话下,只不过一直都没钱购买机器制造罢了。
机器运来之后,经过了十数日的磨合,一台几经创新的‘冯如四号’终于换上了一颗全新的心脏,一台功率达到30-35千瓦(约莫相当于40-48马力)冯如亲自改造过的发动机,拥有前后双座,可同时乘坐三名飞行员,跟1909年,美国制成第一架双座的莱特A型飞机基本无二,并且纯以飞机马力来说,‘冯如四号’的飞行速度跟续航能力无疑还要高上一层。
现在的飞行器制造厂的规模也许并不算大,但是拥有超过一百多名工人、近百多台锯木、缝纫、机加设备的中华飞行器研究总厂,在这个时代的亚洲无疑是算是规模最大、设备最齐备地飞机制造厂,虽然这种美誉有种矮子里面挑高个的味道。毕竟比起欧美虽然不受到主流接受但是已经起步的航空工业,‘中华飞行器研究总厂’只拥有151名工人,其中洋人技师七人,学徒工127人,真正熟练掌握了飞机制造技术的,只有冯如从广州带来的十几名学徒。因此,虽然理论上来说,现在飞机厂拥有同时制造五驾飞机的能力,不过稳妥一点,实际上只拥有同时生产三架飞机的能力。看上去不算太低,只不过一台飞机从制作到组装、验飞需要用去37天的时间,效率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冯如四号这个名字其实是工厂里面的技师们自己私下里面叫的,大家都知道其实它的另一个官方订下来的名字叫做‘起航者一号’。这种空重只有三百一十四公斤的飞机,最高时速只有78公里上下,勉强只能算是小型教练机。技术上虽然比三年前美国军方开始装备的军用莱特式飞机要先进一些,不过比起如今世界最顶级的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军政府当然也知道这些,不过本着扶持本国飞机制造业发展的打算,李汉在鄂中京山地区成立了‘航空练习公所’,批准从秘密经费中调出三十五万元,向‘中华飞行器研究总厂’购买了‘起航者一号’二十一架用作教练机。随后若是冯如这里还有全新的改进型号,经过试飞之后,军政府还准备下单继续采购,用巨额的军购强行促进中华渐起萌芽的航空工业发展。
航空练习公所是隶属军方创办地一家航空普及机构,练习公所的主要目的就是用于培养合格的飞行员,储备航空后备力量。现在莫要说国内,便是整个世界其他国家也还没有出现完整的航空普及教育课程,导致公所现在也没有足够的教材跟课程教授,因此大多数时间还是训练那些通过了视力、恐高跟胆量训练的士兵们乘坐飞机试飞。
根据李汉划出的宏伟蓝图,要在年底前使练习公所内拥有超过三十架飞机,并且至少需要培养出50名以上飞行时间超过10小时的初级飞行员。除此外,飞行器制造厂也必须拥有批量生产‘起航者一号’的能力!
前面几条倒也罢了,后面这个批量生产可难住了冯如了。批量生产必须拥有足够的熟练技工,虽说现在工厂的学徒工数量不少,而且大多数都是李汉费劲了心思,才从下面凑够的识字并且拥有一定手艺跟经验的年轻工人。没奈何,在冯如提出了要求之后,李汉痛快地批了二十万元给他组建一个他要求的培训学校。由他亲自出马培训这些年轻工人掌握一些机械以及航空、动力知识!
李汉这么心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北京已经传来了大总统袁世凯聘请法国驻华公使馆武官白里索为总统府军事顾问的消息了,知道‘百里索’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思的他不得不谨慎起来,1913年,百里索向袁世凯提议建立南苑航空学校,在后世他还有个中国近代航空学院奠基者的头衔。李汉已经对国内局势的影响越来越大了,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影响到那位注意到来自天上的力量。
10月9日,往汉阳考察了一下冯如的飞机制造厂的建设之后,李汉跟他交流了一些单翼飞机制造技术,他虽然只知道一个概念,不过还是同饶有兴趣的冯如旁若无人的交流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临近中午腹中鸣叫之后,方才发现的他有些尴尬的在冯如的邀请下留在工厂内同一众工人一起用过了饭,这才返回武昌。
“江苏已经拖不下去?”
在汉阳临上船之前,李汉遣下面去买了一几份报纸回来,看到今天的头版头条还是介绍江苏的事情,摇了摇头轻笑不语。
“江苏恐怕拖不下去了,除非先生想要……”
李东来跟着接了一句,今天他们出来的隐蔽,李汉只带上了副官跟警卫,其余官员一个都没带上。连军政府内部一些人也只知道他今天要去汉阳视察那边的工厂,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什么的都不清楚。在还未建好的军港下了船,一行人换上了早就等在那里的几架没做任何花式的马车,往一处隐蔽的地方赶去。
江苏,到底要不要呢?
李汉也曾经犹豫一段时间!
从九月底,庄蕴宽往湖北发了一封求援的电报之后,他也为这个问题头痛了好一段时间了!江苏的位置有多重要不用说他也知道,江苏民间有多富他也知道。只是那个地方他占了也守不住,周围都是敌人,又不比自家来的稳固,他现在的势力还很弱小,若是再将本就不多的兵力分散开来,难免给人留下可趁之机。
不要是最好的选择,这个李汉心里也知道。只是让他平白放弃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吧,他心里也不甘心。
不过最终他虽然拿定了主意,但是下面不理解的声音很多,比如他的情报总长。
“江苏那边咱们不要折腾,具体的应对方案我已经给那位庄督发过去了,看样子他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否则早早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也不会落得现在这般声名狼藉!”
李东来不解,“先生,请恕东来有些不解。江苏如今对于咱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如今那庄蕴宽怎么说都是共和党的人,而共和党又是军政府推出来的旗帜。江苏现在倒庄之声多少背后都是盯着您再看,咱们若是没有一点动作,外人小瞧了咱们不说,连党内恐怕也有问责之声吧!”
他点了点头,李东来说得不假。这段时间自从接过了共和党的党魁之后,那汤化龙上下为了发展共和党的事情奔走着,甚至连司法部跟联合议会的事情都给他放到了第二位了。江苏不稳之后,第一个急着联系他的是张謇,他虽然在江苏很有影响力,但是自己在那庄蕴宽身上投了不少精力,若真要倒下了,他说不了也要动动身子骨。这第二个着急的就是汤化龙了,明面上他是打着党内不稳的声音来求李汉出面支招,实际上却是害怕自己的理事长坐不稳,最后让李汉拿下换人了。
“看开一点,昨个甘肃不是传来了熊、马两军合兵于临洮战败马安良,逼迫他逃往兰州的消息吗?眼看着马安良在咱们手上折损了也有四五千兵了,他现在还能有多少能耐,兰州拿下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了。现在军政府正值吞并甘肃的时候呢,盯着军政府的眼睛太多了。而江苏的局势跟湖南又多有相同,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江苏不是我不想管,而是根本不能管。先是一场西藏战事现在又是吞并甘肃,军政府现在锋芒太盛了一些,是该挫一挫锐气,让有心人的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眼睛透过窗户往车外看去,这一条新铺的石子路十分颠簸,却不影响他的心情。李汉最近迷上了儒家经典——论语,老实说他虽然自认更喜法家,但是这段时间来对于论语的涉猎却花了不少心思。比如论语之中的‘吾日三省吾身’等一众儒家至理,他倒是颇为推崇,最近更是颇有些当年宋初宰相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模样。
民国当真是群雄并起、豪杰辈出的时期,北京那位他从来不敢小瞧了。地方上的那些都督势力们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知道自己因为一场西藏战事挫败了英国人染指西藏的意图,导致不但得罪了英国人,连带的袁世凯也盯上了他。吞并了甘肃之后,他的统治范围就连成了一线,仅次于北京中央,坐实了自己地方第一强藩的称号。从湖南传过来的情况看,老实说湖南能够维持到现在还没乱起来,湖南军政府还要多多感谢他。李烈钧、唐继尧、陆荣廷都对富庶的湖南有染指之心,然而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动静,主要还是因为担心他。怕他这个趴在湖南旁边的半眯着眼睛看似酣睡的猛虎突然杀出,趁他们在湖南斗个四方俱败的时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后得去了渔人之利。
南方各省虽然都在中央的威慑之下不同程度的裁兵,但是私底下手上有多少底牌,外人谁知道。
所以,即便是他现在分兵甘肃,也只是引得湖南局势稍稍有些不稳而已,若是再看到他往千里外的江苏用兵,只怕他的四周真就结成了一股同盟,目的不是为了反袁,而是要地方他这位地方第一强藩。他不拿江苏,一是知道便是现在扶了那庄蕴宽一把,省内党人不支持、军队指挥不动、苏北还有张勋盯着,旁边的安徽柏文蔚、浙江朱瑞都不是易于之辈,早晚还是要让出去的。
倒不如趁现在收缩自己的影响力,一来可以避过现在国民党的风头,让袁世凯的注意力如历史上那般盯上国民党,二来也让与他临近的几个势力松口气,三来也不乏没有敲打张謇等,让其把精力从江苏撤往川鄂以及已经即将收入他囊中的甘肃。张謇在商界素有名望,他若是真将财力转移到了自己的统治区域内来,无疑将大大的增加自己现在的发展速度!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李汉驳回了汤化龙请求援助江苏的要求,并且再一次通过他之手,劝说庄蕴宽自动解职往甘肃替他负责甘肃民政!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旁人自然是无法撼动的。李东来虽然可惜了这么一个趁机插手江苏事务的机会,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放弃继续劝说他。
马车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车上三人的心思都不在交谈之中,很快,颠簸了约莫半个多钟头之后,马车缓缓驶入了一处防护十分严密的军事小镇之中。
虽然是李汉的专车,不过他还是吩咐蔡庆按照规定流程来办,由他下车办理了入内的手续之后,几挺对准了这里的机枪方才转过枪口,缓缓驶进了这一处不大也不小的小镇之中。
“防守倒是十分严密!”李汉似乎对守卫十分满意。
“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调来了一个营守卫,除此外还有八门60mm山炮,二十四挺机枪分属十二个碉堡,每隔四个小时巡防士兵调换一次,驻守负责人为三人,其中军方派遣两人,情报司有一人!”
这一处重兵把守的军事小镇位于武昌前身的原江夏县纸坊镇不远,这一处建筑李汉也并不陌生,正是原本赵家庄园,后来被马贼杀毒手夺了去,被军政府清缴了马贼之后,他跟赵诗嫣要了来,借助着这里的有利地势,用来存放军政府不停跟洋人采购的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并且,西部储备银行的纸币印刷厂也在这里!
“到了!”
马车驶进了已经经过扩建,拆除了大量庭院并加固的赵家庄园内,李汉等人下了马车,在随即赶到的庄园现任值守长官的引领下,经过一处侧院内的房间,进入了地下室内!
“这里本来有个地下室,原来也存放下箱子,估计应该是金银首饰之类,只不过都给马贼发现洗劫一空。按照大人的吩咐,我们发现了这里之后,经过了四个月的时间继续往下面开挖、加固、扩建,到现在已经挖掘出了一块不小的空间,用于机械作业!”
这里的布局是由李东来接手,他对这里倒是知道的十分清楚。
李汉点了点头,临下地下室之间屏退了所有的警卫,连副官蔡庆都没带下去,只有他的情报长官跟随着他一同下去了,因为今天他们需要看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属下已经去通知吴先生,告诉他大人您来了!”
李汉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在通了电的地下室内转了转,四周的墙壁都是用水泥加固过的,因为纸坊临近长江,这里的地下阴冷多潮气,若不是为了隐蔽,本来是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假设工厂的!
地面上撒了些石灰粉,这让他微微点了点头。
“弄得还不错,这里的工人们情绪怎么样?”
“一开始不太好,有些工人闹情绪,不过属下等已经就待遇上解决了这些问题了。不过为了安全,情报司已经控制了这里所有的工人家庭,可以确保消息不会有一点走漏出去!”
“要谨慎一点,毕竟这里一旦被外人知道了,咱们的未来可就堪忧了!”
“是!”
李东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自然知道这里面对于军政府的重要性。不夸张的说,一旦这里泄露了半点东西,川鄂他们全都要消失了。
因为,这里正是川鄂军政府的假币印刷工厂。
“参见经略使大人!”
额头上略有些未擦去的油墨痕迹的吴锦棠在两个身着黑衣的守卫人员引领下从地下二层的机密印刷室内出来,带着个黑色皮包来到这间房间里见他们。
“吴先生客气了,倒是军政府有些亏待了先生了,苦了先生你们,困在这里忙碌!”李汉面上十分温和的同他歉意一笑。
吴锦棠连道不敢,这个年轻人现在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干的是什么了,一开始本来还有些抵触心理。不过一来李汉已经将他们的父母子女都从北方秘密转移了过来,每人家中不但分得上百亩的上等良田,更有军政府出面帮忙购买建成的豪宅,除了被迫改去用了几十年的名字跟户籍之外,其余倒也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再有就是,李汉已经就他们现在工作的重要性跟他们说了个明白了,所以现在,吴锦棠等也已经定下了心来,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跟他印刷假币。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李东来挥去了几个守卫,几人敬了一礼,退出了这件房间带上门,屋内只剩下李汉三人。
“大人,这里是成品!”
李汉要来查看的消息,昨天情报司的负责人已经告诉了他们,因此吴锦棠已经知道了他要来做什么。
将皮包放在了桌子上,吴锦棠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了黑色皮包,从里面取出了几张印制好的钞票,放在了李汉二人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50面值的英镑、这是100面值的美元、这是50面值的美元。这几份都是制成品,这里是从汇丰银行换来的钞票,大人请看!”
吴锦棠兴奋的指着其中的一份,“这是用大人在国外带回来的那台神奇机器印刷的,几乎跟从汇丰银行换来的一模一样。而这些则是咱们用印钞局的机器印制的,略微有些轻微的色泽差距,在调色上我们还差一些火候,不过拿出去已经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
他分别指着其中的几份,李汉二人都是跟着拿起来看了一阵,果然几乎分别不出有什么区别。
感慨忙碌了几个月终于有了回报,李汉嘴角笑容又浓郁了几分,他笑道:“辛苦你们了,若是没有你们,军政府也不能获得这么快的发展速度!”
吴锦棠连连摇头,“大人在国外能够弄到模板,甚至连油墨的调成、材料的选择等都弄到了详细的参考,我们剩下的不过一点一点的试验罢了。不过虽然如此,还不是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才弄出来合格的东西!”
“产量如何?一个月能够制造多少成品?”
“产量现在上不去,现在掌握了这种手艺的,加我在内只有四个人,颜料的调配什么的都需要纯手工,我们算一下,全力一个月约莫能够赶制一万张这种50面值英镑钞票,这种一百面值的美元也在一万张上下,要等到以后下面的手艺上来了,才能做得更好一些!”
李汉脸上的兴奋怎么都忍不住,他的手在不停的微微颤抖,好一阵之后,才点了点头,道:“已经足够了,还要麻烦吴先生们多多努力!”
一个月算下来能够制造50万英镑加100万美元左右的假钞,这个数目已经不小了。国内至少暂时别说消化十分之一了,连百分之一都有些困难,因为一旦多了,就会引起外国洋行的注意。
这一下子,李东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刚刚就任四川都督之后,李汉就让他雇佣些欧美来华的人员培训,甚至不惜允许他用毒品控制他们,同时还下令情报司跟一些来华的人贩子接触,通过他们的手,先后购买了百余名欧美籍的孩童,看样子,先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把这些伪钞拿到国外去消耗掉了。
脑海中不自禁的想到第一次李汉告诉他关于假币事情时所说的话,洋人欠了这个国家太多太多,该是他们还回来的时候了!
第四百零五章 行动
“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关于‘金矿’的事情绝对不容有失,情报司要注意一点,下面的驻军实行的是轮换制,每隔半个月轮换一次,出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内里是由你们情报司接管的,东来,要注意留心别让有心人混进了队伍之中!”
李汉两人在设在纸坊小镇的赵家庄园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色已经黑去之后,方才带上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皮包,从把守严密的小镇离开。
“是,请先生放心。所有接触‘金矿’的人员,我们都已经下了封口令,并且控制了所有知情人员的家人!”
李东来接过皮包,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先生,铜币案已经基本上彻查清楚了!”
月前军政府控制了军需副部长刘佐龙的举动最终还是打草惊蛇了,结果短短几天时间内,情报司掌握的一些线索或者被抛弃、或者干脆消失掉。最终李汉准备快刀斩乱麻扫清背后某些势力的打算落空了,情报司费了又费了不少的功夫,才重新理顺了线索,终于追踪到了几个关系!
“什么时候行动?”
“本来是订在昨天的,只是那边传来消息说这一路不好走耽搁了些时间,估摸着要到明后日才能抵达地点!”
马车内一阵沉默,李汉闭着眼微微点了点头,明天是十月十日,9月参众两院在内阁的提议之下终于通过了将十月十日定为“国庆日”的提案,于情于理占了首义之地武昌的他明天都要费些心思捣鼓些活动来。
十月十日国庆节,武昌召开盛大的革命胜利纪念大会,纪念辛亥革命纪念日!
武昌原咨议局改建的军政府办公建筑前的才刚刚规划出一个轮廓的简陋广场上人山人海,这是典礼的主会场。人群从川鄂陕甘四省各地赶来,大家争相一睹庆典的热闹。现场有数架摄影机,是李汉为了记录下这一庆典,特别跟洋人购买的,为的就是为这个最是健忘的民族保留一份记忆。
典礼自然没法跟后世共和国的庆典相提并论,甚至在亲自设计过问的李汉看来只能用简陋跟上不了台面来形容,不过,一干军政府大员提前见识过彩排时都表示十分满意。
首先是辛亥革命英雄纪念碑揭幕仪式,为了纪念在‘阳夏战争’、‘鄂中战事’、‘北线战事’、‘保卫西藏’的战争中牺牲的英雄,经李汉提议,最终决定在武昌这块将建立成武昌革命广场上建立一块革命英雄纪念碑,并同时将场地平整,更名为革命广场。此事李汉有效法共和国人民英雄纪念碑之意。但又没有那么高的比拟,毕竟辛亥革命并不等于全国人民的解放,而川鄂政权也只是一个地方政权罢了。
革命英雄纪念碑呈方形,建筑面积640多平方米。纪念碑分碑身、须弥座和台座三部分,总共高约6.5米。台座分两层,四周环绕汉白玉栏杆,均有台阶。下层座为海棠形,东西宽南北长上层座呈方形,台座上是大小两层须弥座。下层大须弥座束腰部三面镶嵌着三幅汉白玉大型浮雕,分别以为主题武昌首义、北线战事和保卫西藏为主题。还有一面,镌刻着在此次革命中牺牲的能够查到性命的约七千一百名战士的名字,还有不少的已经没办法查找到性命的,只能最后以无名烈士代之。除此外,纪念碑上层小须弥座四周镌刻有以牡丹、荷花、菊花、垂幔等组成的四个花环。两层须弥座承托着高大的碑身。碑身一侧刻有李汉聘请的书法大师亲题的“革命英雄永垂不朽”八个鎏金大字。背面是议会副会长刘心源亲自起草的祭文,碑身两侧装饰着用铁血十八星旗、松柏和旗帜组成的浮雕花环,象征革命英雄的伟大精神万古长存。整座纪念碑用2400多块花岗石和汉白玉砌成,虽然远远比不得后世的天安门,却也肃穆庄严、雄伟壮观。
今天天公放晴,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上午八时,庆典正式开始,随着红绸布的移开,整个纪念碑显露在大家眼前,所有人都对此行注目礼,军人行军礼。在纪念碑前,秦时竹通过广播,朗读了祭文:“……夫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革命肇始,众先烈抛头颅洒热血,以去除一人专制,成我中华民国……为争取中华民主、自由、平等之革命英雄永垂不朽!”
读完祭文后,在李汉的率领下,全场群众对纪念碑敬献花圈之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并默哀一分钟,追忆逝去之英烈。
随后李汉宣读了表彰令,对武昌首义至今涌现出地11位杰出人物,授予他特意向北京申请的文虎、嘉禾勋章。由于这一年主要是战斗为主,因此在光是军人跟将领便占去了大半的名额。
首义领袖吴兆麟当仁不让,获得唯一一枚一等嘉禾勋章并文虎勋章,熊秉坤因正在四川着手强攻甘肃,他的那枚二等文虎勋章以及一等嘉禾勋章由李汉代为保管。随后何进上前领一枚二等文虎勋章,三人之后再无高层将领上台。随后何茂昌作为中层士官代表、谢庆作为低阶士官代表分别上台接受勋章。除此外还有三位普通士兵代表,一位陈方,属工程八营王金龙麾下,首义当晚随他组建敢死队,在举义当晚被一个炸弹炸断了一条腿,成为敢死队至今唯一存活下来的老兵;一位秦忠国,乃是蒙古籍的士兵,原本在襄阳服役的他随清军标统刘温玉南下,全军被击败后其被俘,随后经过劝说之后投入李汉麾下,在先后数十场大小战斗中共击毙四十三名敌人,立下了不小的战功;最后一位军方代表为张铮,乃是武昌起义之后自南洋回国支援革命的南洋侨胞,后来被川鄂新政吸引到了湖北来,随后跟他大小战事打了不少场,两次拒绝被任命为班长、排长只想战斗在一线的他在军中小有些名气,李汉也为他申请了一枚文虎章。
还有四人是各界代表,一名叫做宋鸿的年轻医生,在战争中作为军政府急缺的军医上前线,为给伤员动手术,曾在大仗之后连续三天三夜奋斗在简易的手术室内,最后昏倒在医院内醒来后继续工作,着实感动了不少人。盐商陈伟元,先后向军政府捐赠近十万元的各种物资,其中不乏军政府紧缺的硝石等军工必需品;一个普通老人——李富贵,据说曾是参加过甲午中日战争的淮军老兵,他的大儿子战死在阳夏的消息传回去之后,又带着二儿子过去参军,后来二儿子在西藏重伤不得不退役之后,又强令他的小儿子加入了新兵营,在这个好男不当兵的年代里,这样的人太少了!
随着司仪点名,被点到者依次上台,李汉一个个给他们颁发了文虎、嘉禾章,然后给他们依次配戴上“革命胜利”纪念章、“首义功勋”纪念章,并逐一握手表示祝贺。众人激动万分,穿着整齐的礼服,挂着金光闪闪的勋章合影,相机如实记录了这一刻地历史。台下掌声一片。群众给予了热烈的祝贺。
照理做完了这一些本该来一场阅兵的,不过李汉考虑了一下双十庆典的花费等之后,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段时间来军政府出得风头已经太多了,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再出什么风头,木秀于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完成了授勋跟纪念碑的揭幕之后,剩下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军政府聘请的几个戏班子唱一天的戏。
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千里之外的北边。
1912年10月10日,虽然没有后世举国同庆国庆的气氛,但是今天,国内无论报纸还是民间,多有势力出钱为这个民国第一个国庆日添上了一把欢庆的火焰!今天的青岛笼罩在一片阴雨当中,或许即便雨势越来越小了,也丝毫提不起这个被那德国强占化为自己租界,引之为势力范围的城市欢庆的气氛。
这时暴雨才转小下来,刚才一阵狂风暴雨卷起的大浪几乎差点掀翻了的几艘悄悄靠岸的货船,暴雨过后船上有些船员迫不及待的走出了船舱出来呼吸暴雨之后的新鲜空气。
陈冬跟刘虎站在最前面的船头上,看着航标灯在视线中慢慢变得明显起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虎抹去脸上的雨水,朝陈冬笑道:“终于到了青岛了,也不枉咱们在海上折腾了这么多天。路上咱们怎么这么倒霉,一直都是大雨?还好现在都跟了上来,陈兄弟,咱们今天是休息一阵再行动呢,还是……”
陈冬在心里算着时间,苦着脸道:“这一路的自打进入了苏北近海之后便一直暴雨,咱们的速度要比之前计划的晚了一天半的时间了!不知道现在接应的人还在不在。咱们船上的好多东西,若是没有他们帮忙,根本不能运进租界里!”
刘虎咧了咧嘴,他其实也担心这个问题,但谁叫老天爷不发善心,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可真是打乱了他们的行动了。
他强笑着对陈冬道:“陈兄弟,咱们的确比约定的晚了一些时间。不过地址那边不是已经给了吗,大不了等会找几个水性好一点的弟兄先游上岸去,等到人到了咱们再把船驶进码头不就得了!”
陈冬点了点头,“没办法,只能这么办了!”
第四百零六章 溥伟之死(上)
码头之外,货船在几个擅长水性的弟兄引领之下,小心的绕开几处暗礁往航线外驶去。
“怎么还没消息,莫不是找错了地方了?”
刘虎是个急性子,等了约莫半个钟头不见有动静,顿时有些慌了起来,脸上横肉一块块的抖动个不停。
“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些时间吧,别担心了,军政府那边准备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点处理突发情况的准备都没有的!”派出了几个水性好的弟兄先行潜上岸去联络之后,陈冬反而冷静了下来,先行安慰道。
刘虎哼了一声,“要我说就不该坐什么海船,咱们全程坐火车多好,实在不行坐一阵火车,出了省换马车也行!路上至少不会耽搁这些时间!”
陈冬知道他脾气又上来了,摇了摇头,“你可别这么想,走陆路咱们弟兄要带的东西根本运不了多远。可别说这民国成立了现在国内就太平了,两月前我到河南豫西走了一遭,看到的情况可不太妙,那里现在只能用人吃人来形容。别看河南是党人治理下的省份,可是那王天纵原来还是河南副都督呢,现在还不是眼皮一耷,豫西的灾荒根本假装没看见。”
刘虎抹了一把雨水,这会雨已经下的逐渐小了,他突然有些想抽烟,拿出一包黄鹤楼,拉着陈冬走到船舱檐下能够挡住雨的地方,给他递了一根过去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上次我还诧异,大帅他们怎么突然派你们往豫西走一遭呢,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一队北上的人自然都是川鄂特战队的成员,负责人证实陈冬、刘虎他们两个。刘、陈二人都是曾经参加过上海一夜的成员,在特战队已经是老的不能再老资历的老人了。八月军政府一张调令,特战队派出了一队人在陈冬的带领下绕道陕西从陕南直接去了豫西,他倒是十分好奇,军政府派这一队人去做什么。
陈冬皱眉接过烟却没点上,他没什么烟瘾。想了一阵觉得事情牵扯也不大,才小声跟他道:“上面的意思谁知道呢,我们那一次其实也没接到什么命令,就是往豫西走了一遭。去了不少县城,看了不少荒灾下混乱的地方。要说又命令吧,上面唯一的命令就是让我们如实的记录下哪里现在乱成什么样子,顺便还让我们跟其中几股新崛起的势力接触了一下!”
“怎么,大人要拿河南?”
刘虎吓了一跳,特战队现在已经扩增到了三百多人,寻常接触的任务多不可数,虽然危险但是明眼人稍稍品味便能摸到军政府下一步的计划了。比如军政府对甘肃下手之前,李汉曾经派出两队人往甘肃省内打听驻军将领跟势力的情况,并且还伪装成马安良的人,暗杀了几个省内颇有名望且跟他不对路的前清时期的重臣,随后又伪装成甘肃省内马安良的敌对势力,暗杀了他的几个手下心腹。
陈冬嘘了一声。
“这事可别乱说!”随后又转回了他们之前的那个话题,“河南还好一点,咱们有川鄂的身份,至少一路通行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出了河南进入山东之后就是步履维艰了,第五师把守的地方咱们的货不好过去,更别说走陆路把货运到租界内……”
陈冬突然停住了说话,将手上的烟猛地扔到地上,给要开口的刘虎打了个眼色,知道可能是有情况的他点了点头,捻灭了烟头往船头走去。
“有船过来了!”
陈冬眯着眼睛往阴雨的黑夜中有些灰暗的远处海面望去,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东西!
刘虎沉着脸,从船舱中唤出几人,然后命令道:“发信号!”
一个略有些干瘦的汉子举起了一个马灯,在空中画了三个圆圈。
对面却丝毫动静都没有。
刘虎和陈冬对望一眼,脸上流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海浪的拍击之下,有东西过来的声音一惊确定。又等了一下,刘虎压低了声音,但是那焦躁急切的语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再发一次信号!”
就在这时,对面黑暗的海面上终于亮起了一盏马灯,在雨夜中闪着苍白的灯光。在空中也画了三个圆圈,带动了雨雾,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团光晕一样。也是借着灯光,模糊的船身已经能够看到了!
刘虎嘘了一口气:“是自己人,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他们派人过去的时候,几个人只带了几块木板,现在却坐着船过来,想必已经联系上那边了!
陈冬点了点头,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果然,没让他们等多久。
一艘乌篷船准备找到了他们的方向之后,快速的往他们这里划了过来,没多久之后,小船到了他们这艘近百吨的货船不远,噗通、噗通的几声之后,没多久浑身湿漉漉的几人爬上了船。
“长官!”
领头的一个特战队成员敬礼,陈冬二人回了一个,另外两个跟着一同过来的汉子一人抱拳、一人也敬了一个军礼,他们都是情报司的外派人员以及在本地发展的人员。
“你们可算是来了,这几天看到拍起白头浪,又听说往南都下起了暴雨,我们这边就担心了起来。这几天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在码头安排的人都是分成四班盯梢,现在可算是等到你们来了!”
敬礼的那个汉子上前道了一句,“咱们的规矩不兴透露自己名号的,我在青岛的名字叫‘陈济礼’,安徽蚌埠人……青岛安徽人不少,咱们好掩护身份!”
陈冬知道他们八成是情报司的人,点了点头,“麻烦陈哥了,码头那边准备好了吗?咱们来了三十多个弟兄,船上光是带的武器、子弹跟炸药就装了几口大箱子!”
“没问题,码头处一处负责是咱们的人,快点走……你们的任务上面已经通知下来了,到时候一旦任务事后肯定洋人要发怒,咱们可不能在这个关键口暴露了!”
“成,就用你们的船晕过去吧,隐蔽的小码头准备好了吧?”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走吧!”
……
民国成立以后,满清前朝王贵贵族有感京城也不安稳,卷走了大量财物纷纷逃出北京,恭亲王溥伟就是其中一个!
1912年春,溥伟携带大笔钱财来到青岛德租界。想起在溥仪退位后,几次求见隆裕太后商讨起兵复国的事情都被拒见,后来怒急在德租界的一帮前朝故老会面时吼出:“有我溥伟在,大清就不会亡”的口号,随后为了维持自己大清朝恭亲王的威严,巨资在风景秀丽、依山面海的会前湾畔圈了一块地,要修建在青岛的‘恭王府’。
只是这恭王府的修建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修好的,北京的那座从清朝初期就开始修,一直到他溥伟接管的时候,才修成了气派,先后花费何止数百万两白银。所以,这溥伟只能暂且先在会前湾畔买了一处产业,先在举家住在里面。
要说这有些人那他天生就是贱骨头,别人给了他自由、让他解放了,他却还恋着以前的主子念念不忘,真要算来其实不过利益二字罢了。给人当奴才的时候他能奴役更多的奴才,有权利有金钱,但是翻身做了自己的主人之后,钱财权力都没了,他反倒不愿意了。前清的那帮奴才们就是这样,一群披着汉人皮却跪了几百年连骨头都跪软了的小人们,自打溥伟来到胶澳租界之后,几乎每天都有不断的人流前来拜访他,对待他更是做足了如前清时的礼仪。
这不今个,又有人深夜来拜访他了吗?
只不过今天来的人身份有些特殊罢了!
“巴布扎布,你不在你的大蒙古帝国内当你的镇国公,来我这陋居做什么?”
溥伟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他手下的蒙古汉子,声音说不出的讽刺。他虽然现在是个没落王公,也曾经提议要把东三省割给日本人换取他们支持。但是许是对于自己体内流淌着的爱新觉罗一族血统的骄傲,让他对于面前这个卓索图盟土默特左旗出身,前段时间投效了外蒙的蒙古汉子十分不待见。
巴布扎布面皮抽抽,他也是个火爆的性子,甚至也对溥伟这些前朝落魄了还摆架子的王公们十分瞧不起,只是,现在有求于他,不得不来见他罢了。
巴布扎布看向了同他一起过来的一个干瘦老者,此人可不简单,他叫川岛浪速,乃是日本国内提议武力抢夺中国东三省的激进派代表。辛亥革命时,川岛浪速阴谋建立“北清帝国”,以对抗革命军北上,但是因为当时的日本国内由于明治天皇的健康而陷入了权力的争夺之中,对华继续推行分裂中华的决策,国内开始支持袁世凯当权打压党人。因失去日本外交支持,他的阴谋破产。1912年1月底,川岛浪速把善耆及家眷带出肃王府,于2月2日将善耆乔装打扮成商人,派人护送到旅顺。之后支持善耆成立宗社党复辟清王室,并积极寻求日本军部和关东都督府的支持,以旅顺为基地搞“满蒙独立运动”,企图建立一个日本控制下的“满蒙王国”。甚至还弄出了一个《对华管见》,从1886年他第一次来中国之后,这些年来一直往返于上海、北京、天津、东北等地搜集情报,从事间谍活动。在日本国内军方尤其是驻守关东州的满铁守备队(关东军前身)中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恭王爷,咱们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恭王爷也莫要生气!”
川岛浪速的身份溥伟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这川岛浪速跟他曾经的盟友肃亲王善耆乃是旧友,两人也曾经打过不少交道。
果然,他一开口之后,溥伟顿时放下了茶杯,却也不再跟那巴布扎布寻衅了!
“不知道川岛先生今天来青岛见小王有何指教?”
虽然不再跟巴布扎布寻衅了,不过他的声音依旧十分高傲且生分,要说这个种的原因吗,其实还牵扯到了一桩事情。
年初良弼提议组建宗社党之后,溥伟这样的许多旗人贵族都纷纷在‘保卫大清朝’的号召下聚拢了过来,肃亲王善耆也是其中一个。
只是宗社党的春天很短,才刚成立不足一个月,随着彭玉珍的一枚炸弹响起,炸死的不止良弼一个,连带着宗社党也被吓了个魂飞魄散,不少宗社党的成员狼狈逃出了京城,这才有了后来的隆裕跟溥仪两个孤儿寡母顶不住压力,宣布接受了退位诏书!
失去了权力之后,大家才知道权力的美好。
一帮子被革命推翻了政权,失去了对这个国家统治权的前朝宗贵们在民国成立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了。以往的阿谀奉承没了,以往的孝敬没了,以往的权力没了,以往的威严没了……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纵使个个拥有万贯家产,然而享受习惯了不劳而获,能够不劳而获的权力跟地位没有了之后,这群蛀虫们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开始怀念良弼、开始怀念宗社党了。
于是,这些人开始有意识的往大连、往青岛、往天津集合,分别在善耆、溥伟、庆亲王奕劻之子载振的身后,形成了三股巨大的势力。随后在1912年3月重新组织宗社党总部设在日本东京,大连设支部,主要成员有肃亲王善耆、恭亲王溥伟、陕甘总督升允、蒙古贵族巴布扎布,还有日本人川岛浪速头山满、山田修、若日太郎等30余人。
溥伟第一个不满是因为善耆夺取了宗社党的领导权,这无疑让他这位曾经的光绪末期三太子之一,差一点就从溥仪手中抢来‘大清皇帝’权力的他十分不满,连带着连日本人都厌上了,甚至一脚踢开了日本人跟德国人接触,希望能够借助他们的势力完成复国大业!
溥伟的不满不止这一个原因,肃亲王善耆领导大连支部的活动与川岛浪速等共同策划,在大连、安东、皮子窝等地招降纳叛,最后更是配合着乌泰闹了一出起义,最后满蒙作乱的事情遭到当地驻军的镇压之后,宗社党的势力遭到极大的削弱。可是在此之前无论是他还是躲在天津租界中的载振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也是因为如此,势力稍弱的溥伟同载振走到了一起,联手开始在盘卧苏北又对朝廷十分忠诚的张勋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为他从天津、青岛两地租界之中聚集的前朝旧臣手中敲来了一些钱物,两人又出了一些,又接着一桩买卖赚了不少的银子。这才能够为张勋置买大量的军火物资,让他如今的势力眼看着就要扩张到整个江苏省了!
川岛浪速自然知道溥伟对他们有些不满,略低着头,道:“恭王爷,咱们打开了天窗说话吧。宗社党在满洲已经被民国政府盯上了,袁大总统手下的鹰犬已经刺杀了不少宗社党内的重臣,眼看着肃王爷在满洲发展的不太好,恭王爷最近的日子倒是过得十分舒坦。所以,肃王爷潜我前来询问一句,敢问恭王爷还有夺回大清江山的雄心吗?”
溥伟脸上不耐,挥了挥手:“本王有没有夺回大清江山的雄心不管肃王爷半点关系,阁下有什么话就明说了吧,若是没有,请恕本王有些乏倦,现在可是要休息了!”
说着就站起了身子,似乎是要送他二人出门。
巴布扎布脸上微变,川岛浪速倒是脸上毫无变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眼神也冷冽了起来了!
他知道善耆跟溥伟之间分歧越来越大直到现在有些不可调和的原因所在。溥伟始终认为溥仪年龄太小,现在正是乱世,继续立他这位幼君不利于复国大业,言下之意就是立自己为皇帝。肃亲王不可能同意,川岛浪速代表的日本势力更不可能同意了。这溥伟有自己的主见,而且业已成年。川岛浪速担心日后若是他登上了皇帝之位,便是侥幸为其复国成功,也难以控制他。
只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溥伟跟善耆之间的矛盾就不可调和。看到年轻的溥伟脸上的桀骜,川岛浪速突然脸上转冷,道:“还望恭王爷允许我再说一句话!”
溥伟挥了挥手,浑不在意。
川岛浪速冷笑道:“恭王爷,在下要说一句难听的话,希望您也别生气了。王爷当真大才也,几个月来以小搏大,只怕赚了不下两三百万两银子了吧?您跟庆王爷之子载振在湖北做的那些买卖,真当没有咱们的帮助,能够一番风顺到现在吗?”
溥伟脸上一变,难看了起来。
“阁下什么意思?”
川岛浪速也不怕得罪他,道:“王爷,您在日清洋行有些旧识,能够帮你联系上我帝国在汉口的领事馆。只是区区不巧,在下在汉口领事馆内也有几个故友,刚巧就听到了这件事情。王爷,您的买卖是来钱快,赚得也舒服。寻常人家只怕几十辈子都不用发愁了吧。只是,您知否知道,得罪了一位手握重兵的年轻将军,啧啧……”
他砸吧砸吧嘴巴,令溥伟脸上已经阴沉如黑铁一般难看到了极点。
正如川岛浪速所说的,这几个月来在湖北、四川出现的铜币消失案正是由他跟庆亲王奕劻之子载振联手,又拉拢了一些满清遗老出手操控的。本来宗社党成立之后,溥伟就在考虑要闹出一些动静来,为自己在宗社党内赚些威望。不巧,那载振也有此打算。加上这个时候日本人已经抛弃了他跟载振两人,选择了扶持善耆,带着一份愤怒与不甘心,两个同样年龄不大的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本来这一手添乱子的举动,溥伟两人是准备用来对付大敌袁世凯的。只是他的北京政府没钱举国皆知,加上他们这些王爷、前清重臣们离开北京的时候,已经将京畿之地的钱财卷走了七八成,导致当地跟北方的经济已经够混乱了,于是乎,他们只好重新选择一个目标,不是南方的党人,而是在湖北、四川大肆掠夺旗人财产,查抄、收没宗贵产业的川鄂联合军政府跟站在它背后的李汉。
暗杀的举动根本无法行通,袁世凯出巡几条街都要弄空了。而李汉身边也有上百警卫保护,他对这个时代从出不穷的暗杀心有担忧,更加警惕自己的安全。
最终讨论了许久之后,两人做出了一个模糊的决议,扰乱川鄂的经济,大肆给他捣乱。
一开始的时候,溥伟、载振两人派遣了不少人往川鄂,在当地大量的吃进米面等物资,后来连钢铁等矿物也囤积了起来了。米面倒也罢了,军政府军方有着充足的采购,并且两省内,军政府生产的‘杂粮面’因为价格只有好面(小麦淀粉)的一半不到,结果已经占去了两省一成半的市场,而且川鄂的免除厘卡导致周围几省内的物资源源不断的流入湖北,结果倒弄米面等的提议,很快就连累的两人亏损了几万元。两人当时能够拿出的资本并不多。不过随后随着军政府印制铜币、回收市面上的旧钱之后,两人当下就在北方几省内用银子大肆收购旧钱,然后运到湖北去转手,结果一个转手之间竟然赚了几万元。这个发现很快令两人跟背后的势力看到了机会,并且随着他们开始从北方甚至通过一些洋行收购国外便宜的铜矿,然后转手运到湖北去卖,随后再收购市面上的便宜印制的新铜币,回炉之后过了一段时间等到川鄂两省内的铜价又上涨了之后,再转手卖给川鄂军政府,这个一个转手几个月之间,竟然给他们从湖北赚到了近两百万两银子。
这一下子不但原本只想给李汉添乱的溥伟、载振两人傻了眼了,也惊动了不少一直盯着川鄂的势力跟着有样学样,结果一开始本来只有他们宗社党在做。最后安徽、江西、湖南几个与李汉临近的势力发现了里面的猫腻冲了进来,日本洋行跟英国洋行巴不得川鄂财政破产呢,也在里面下了不少黑手,上海滩的一帮买办们拥有着遍布大半个中国的情报网,他们也发现了几个月来的铜价波动,随后也冲了进来坐庄。至于美国、德国其他几个国家的在华洋行也没有一个手上干净的,他们暗中也跟着下了不少黑手。
也是因为这些势力联手在一起发力,导致川鄂联合军政府跟情报司被牵着鼻子走了不少冤枉路,最终若不是刘佐龙跟孙国安的落马,导致军政府掌握了一些关键性的信息,到现在李汉还不敢确定,这里面最先下手的幕后势力竟然是溥伟二人呢!
川岛浪速一句话令溥伟心中恐惧顿时涌了上来,自从传出了他的手下接触过的几个人先后被川鄂那边以巨额贪污受贿收押并快速处决了之后,他便感觉到了危险,随后有些胆小的他下令扫清了尾巴撤回了北边来。毕竟他现在暗中虽然扶持了张勋,但是真正能够掌握的武装力量只有他在山东收买的一些马贼势力,加在一起也不过千余武装。那个督办西南的年轻将军最近被传说当初制造了上海一夜数百条血案,只是因为手下的一家报社被砸便将当时的上海都督陈其美的湖州帮杀了七七八八的。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着实令他感觉到不安全,哪怕现在他的府上有着近百守卫,也不能给他带来半点的安全感!
因此,虽然心中愤怒川岛浪速话中的威胁之意,他还是皱眉冷哼道:“你们的要求!”
“爽快!”川岛浪速知道他已经彻底得罪了溥伟,不过却根本不在意,笑眯眯的盯着溥伟,道:“恭王爷,肃王爷那边没别的意思,咱们也不会跟肃王爷要一分钱,只是肃王爷那边最近确实日子不好过,所以……”
“说得好听,还不是要钱!”
溥伟心中暗骂一句,脸上阴沉了一阵之后,道:“本王要建这恭王府最近花了不少银子,不过肃王爷那边若是现在有些急切,本王倒是可以帮忙筹借十万两银子先转给肃王爷用用!”
川岛浪速只是笑却不接话。
溥伟脸色也跟着越发难看起来,几乎咬牙切齿道:“庆王爷那边我有些关系,倒是能够帮忙转借一些,不过最多三十万两,多了一分都没有了!”
川岛浪速看到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不能再威逼了,只好点头道:“那我就待肃王爷跟恭王爷道一声谢。只是,肃王爷进来有些想念恭王爷,希望最近能来青岛走走!”
溥伟脸上更加难看,最终阴沉了一阵,还是点下了头!
第四百零七章 溥伟之死(下)
看着川岛浪速脸上的笑容,溥伟只觉得心中如针扎一般难受。
自打感觉被日本人抛弃了之后,经历了最初的惶恐,他跟载振商量了好一阵,排除了英国等几个势力,最终敲定了联系俄国跟德国人。俄国人要价太高,倒是那德国虽然一直没有给他明确支持的答复,但是租界里面的洋行对他购买军械都是十分欢迎,几个月来他从德国洋行购买了不下三四千强制,除了少量留下招募人马,其余都给他送给了张勋,全当拉拢他的代价了。
三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这么几句话就被川岛浪速跟善耆敲了去,也难怪他心中气得难受。若不是为了顾及皇室尊严,只怕他已经恨得磨牙了!
肃亲王善耆要来青岛做什么,说的倒是好听。想念他,怕不是被袁世凯的鹰犬撵得在东北待不下去了,不得不来青岛暂作休整准备在这里发展势力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突然多了不少的警惕,青岛租界内云集了不少前清旧臣,要论影响力他自然不比年长的肃亲王善耆,若是不小心一点,没准那善耆来了之后,真能从他手中抢食,夺取了不少的影响力呢!
川岛浪速见他脸上阴沉不定,却好似没有看到一半笑道:“恭王爷,您那事情虽然做的隐蔽,但是到底知道的人不少,依我说最好还是早早做好准备,免得日后给人发现了尾巴,然后顺藤摸瓜发现了您了!”
溥伟哼了一声不回答。
他也见怪,好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除非您能来些其他手段,让他短时间之内没有分神的精力。这样等到日后那位腾出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消磨去了大多的线索了料他想要追查幕后,也只能面临无从下手的窘境了!”
溥伟脸上微微一变,正如川岛浪速所说的,这段时间来一直担心被李汉查到是他们在背后捣的鬼,他还真准备了一些手段甚至打算主动出击让他无暇分身。比如,他跟载振商量了几次,决定就在最近李汉忙于吞并甘肃的时候,召集沦落到京城附近的湖北、四川两省之内的所有被李汉夺过了家产的贵族势力,由他们在背后出资出力,让他们出面向内阁跟参众两院递交诉状,状告李汉非法侵占满人资产。他袁世凯不是主张五族共和吗?看他到底接不接这个诉状!
溥伟对袁世凯的性子可是十分了解的,南方的李汉说不得乃是袁世凯的心腹大患,以袁世凯的性子,若不是担心无法对付他麾下的军队,只怕早就拿下了李汉杀鸡儆猴了!不过那袁世凯现在或许并不愿意跟李汉起了什么武力上的直接冲突,但是只要给了他借口,想必他会很乐意找找那个年轻人的麻烦的!
当然,这些溥伟是不会跟川岛浪速说的,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若不是有些担心川岛浪速背后的势力,以他的脾气是断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的,又被他大敲了一笔,待事情敲定之后他便起身推说困倦,言下之意便是要送他二人离开!
老谋深算的川岛浪速看他的脸色就得到了答案,不过二人已经占尽了好处自然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自然起身抱拳见礼,溥伟也跟着起了身子,虽然不喜欢不顾为了维护礼仪,他还是要送两人出去的。
只是三人却不知道,此时危险已经不知不觉的弥漫在他们身体四周了!
深夜中,溥伟的府邸外一处巷弄中突然传出几声三长两短五声狗叫声,已经摸到了府邸外的陈冬、刘虎二人松了口气。
“这些情报司的人,在青岛的活动能力还是很强的嘛!竟然连溥伟的府邸中都混进去了几人,看来今天咱们的任务已经没有什么难度了!就是这件先生说的什么防弹衣穿着实在是不舒服,还有这个铁皮帽子!”
黑暗中刘虎便指挥着特战队的成员往前面小心的挪动,一边跟陈冬抱怨着。
情报司已经早早的打听到了溥伟宅子内的防御情报,但是他还敢只派出了三十多人来收拾他,自然手上是有依仗的!
没错,他的依仗正是刘虎提到的防弹衣跟防弹头盔!
作为一种重要的个人防护装备,防弹衣经历了由金属装甲防护板向非金属合成材料的过渡,又由单纯合成材料向合成材料与金属装甲板、陶瓷护片等复合系统发展的过程。人体装甲的雏形可追溯至远古,原始民族为防止身体被伤害,曾用天然纤维编织带作为护胸的材料。武器的发展迫使人体装甲必须有相应的进步。严格意义上来说,现代防弹衣诞生于19世纪末期,美国利用日本中世纪的铠甲上的真丝生产出了最早版本的现代防弹衣。1901年,麦肯雷总统被暗杀事件发生后,防弹衣引起了美国上流社会的瞩目,从而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只不过这种防弹衣只能防住低速的手枪子弹(弹速为122米/秒),但无法防住步枪子弹。
特战队所使用的防弹衣是李汉根据这个时代的美国防弹衣生产技术,利用生丝跟德国采购的特种钢板、军政府生产的铝板制造而成的,不过重量高达十七斤,加上一件的成本价格高达700多元根本不具备大规模装备的能力,现在军政府内除了装备特战队之外,就只有一些比较危险的岗位跟军政府高层才有,而且大多数人都很少穿它,毕竟不是谁都能天天身上带着几十斤还能到处奔走的。
防弹头盔则只是铁皮加铝片加棉布制作而成,乃是李汉按照未来世界大战中出现的头盔制作的,比起防弹衣成本只有不足百元,只是防弹效果也不是很好,只能起到一定的防弹效果,不过却也比完全没有防护要好得多!
有了这两样东西,加上几个月来特战队成立之后接受的都是暗杀、刺探跟潜伏的任务,倒是足够对付溥伟府上的一群乌合之众了!
“嘘!”
陈冬比划了一个手势,留下几人架起枪瞄准了府邸方向,等会为他们断后。
“你们可算是来了!”
他们悄悄的摸到府邸后门处,情报司提前混入府上的一个穿着下人服装,还留出一头猪尾巴辫的年轻人已经侯在那里等待了一阵了!
“里面什么情况!”陈冬挠了挠头上的头盔,他戴着这笨重的帽子也感觉到不习惯,不过为了安全却也不好拿掉。
“府上现在守备只有六十多人,其中正门跟两侧各有一个十人队看守,后院也有一队人,不过这里面几个是咱们的弟兄,其余几个都被我们给控制住了。剩下的人都被分散在府中各处守着,暗哨倒是有那么几处,只不过后院这里没有。”
“不是说有一百多人吗?”
“溥伟购了一块地,说要建什么恭王府,工地上之前的东西不少,前几天咱们的人假装地痞无赖偷了不少的东西,结果溥伟发了怒,所以分了一些人过去看着!”
两人这才明白了,原来他们来之前,青岛中这边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了!
“你们休息了一整天,精神也应该恢复了吧。等会要小心动手,今天府上来了客人,据说是个日本人,另一个是个蒙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会你们看着办,我跟弟兄们在这里守着后门,记清楚了,胶澳警察署距离这里骑马只有三十多分钟的距离,所以你们最好在二十分钟之内解决所有问题!”
那人还不放心,小心交代了一句。
陈冬二人自然明白,刘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位兄弟,这些道理咱们明白。我们来这里不是打仗,是暗杀。这样的任务咱们做过几个了!”
他拍了拍腰上,齐齐摆着的八枚手榴弹。
“找到人一根扔过去,保管什么事情都没了!”
“别乱来!”
陈冬拉了他一把,“上面说了,任务最好别死人。咱们这边不能留下一点痕迹,要小心再小心!”
他跟那个一直给他们介绍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跟后面的弟兄挥了挥手,一个人抱着挺轻机枪走了过来。
“咱们只带来了两挺,这挺留给你们守着,我们去去就来!”
说罢打了个手势,包裹刘虎在内所有人都齐齐点了点头。那年轻人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今天任务的负责人。
“走!”
从腿上掏出一把匕首含在嘴上,陈冬拿着一把快利枪,猫着身子借着黑往前面走去。那年轻人叫来一人把机枪搬去上了后院的屋梁上架起来防备之后,他亲自带着一队人往溥伟所在的会客厅摸去。
“这处院子内有两个守兵,那边也有一个暗哨!”
年轻人边走边指点着。陈冬听到之后立刻安排手下围上去解决了,没多久之后听到几个小声的询问声,借着只能啊的几声压抑的惨叫声,几处全部解决了!
“王元,你带人往那边小心戒备。薛仁志,你跟六子、老二去那边。记住了,看到信号弹之后,就代表着目标已经击毙,所有人立刻撤退,如果有人战死或者重伤无法撤退,该怎么做明白吧?”
“拉响手榴弹炸毁一切痕迹!”
十几个坚定的回答声!
“不错,其他人跟我来,咱们直捣黄龙!”
“是!”
在那年轻人的引导之下,一队人快速的绕过了解决了院内的几处暗哨跟隐蔽的守备,因为特战队接受过暗杀的训练,其中虽然有几次危险的差点让对方开了枪,不过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一路杀到了正院内。
“这里就是正院了,我们有一个弟兄在那边一直盯着正院内,呐,看到那一处没有,就在那片屋顶上。他既然一直没有动静,就代表着溥伟等还在会客没有出来,咱们要不要等等!”
“嘘,别慌!”
瞧见正院内的守卫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刘虎刚要冲出去,却给陈冬一把拉了回来。
“老四,把机枪架起来!”
“是!”
“小七,你们给我盯住了大门了,若是事情败露,一定要用火力压下那边的援兵!”
“没问题!”
“所有人准备……等等……”
陈冬刚要安排带人出击呢,突然看到对面,那个年轻人提到同伴潜伏的屋檐上有动静,他抬头望那边看了看,隐隐可以看到一个身影活动了一下,似乎是下了屋顶。
“陈队,有动静!”
一个一直盯着会客室的战士突然小声道了一句,“有人出来了!”
会客室的大门突然敞开了,隐隐可以看到三人一同走了出来。
“就是他,那个穿着金丝蟒蛇袍的男人就是溥伟!”
年轻人突然低声道了一句。
陈冬点头,给刘虎使了个眼色,他却没有举枪,反倒是跟旁边的两个人一起,拿出了手榴弹来,这是为了防止意外。一群人中枪术就是刘虎,他咧了咧嘴,笑着举起枪微眯着对准了昂着头刚刚抱起拳的溥伟!
“我数一二三,一起!”
“好!”
几个应和声!
那边,刘虎点了点头,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请恕本……”
那边,脸上十分难看的溥伟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接着刚刚转过身子正要跟他饯别的川岛浪速、巴布扎布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视线猛地变得一暗,脸上似乎有些黏糊糊的。
“怎么回事,怎么有枪声!”
巴布扎布吼了一句,抹了一把脸上腥臭的液体,眼睛才刚看清楚,就看到额头上多了一个弹孔的溥伟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了!
“啪!”
似乎是几个石块掉落在地面上的轻响声,那有些老迈的川岛浪速这才反应过来,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那几个长条状锤子状的东西,其中一个就落在了他的脚边!
“这是,手榴弹?!”
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几枚手榴弹突然爆炸开来。根本来不及躲闪的两人并着溥伟的尸体,都被炸得粉碎!
“嗖!”
寻常人只看到溥伟的府邸上方突然亮起了一个刺眼的红色烟花。
看到几人尽皆被炸得尸骨无论之后,陈冬嘴角突然多了些笑容,他似乎有些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了!
“撤!”
正如来时一样,一队人快速的消失在了溥伟的府邸之中!
第四百零八章 盐政改革
自打甘肃战事开始之后,李汉真是难得有休息下来的时候。虽然军务、政务下面给他分去了不少,但是战略布局上面,军政府太缺少合适的决策者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一边忙着为西藏那边扫尾,一边要关注甘肃战事,一边要忙着在湖南落子,一边要跟江苏的共和党人积极联系为自己跟川鄂联合军政府在‘倒庄风波’中的不作为做辩护,以积极争取拉回更多的印象分。
除此外,掌握全局欲望强烈的他一边还要分神忙碌每天接收情报司从省内传回来的一些秘密情报。在他不遗余力的发展支持之下,情报司目前共有高达1761名职员,分布在省内省外各处,每天为他搜集到海量的情报到他手上。这其中也包括军政府诸位高层将领、官员每日同谁谁谁碰面、交谈记录等,或许正如有时候他自己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一些想法那般,除了自己以外,军政府内他能够完全相信的人没有一个。
有时候想起后世共和国的一帮导演们拍出来的那些近代剧他就想笑,在满脑子都是如何不被和谐的那个国家的一帮作家、编剧们笔下,这个时代的军阀们、势力们个个劫掠民财、鱼肉乡里,日子过得滋润无比,再不就是去整个几房姨太太,抽抽大烟打打麻将。有时候当他对于一堆如山一般高的公文时,他突然间脑子里就会蹦出来一个想法,或许自己也可以去尝试一下那种日子!只是很快他就被副官忙碌着从外面刚刚抱进来的一队文件击碎了这点小心思,即便是他处理完了手上的文件,可能早在十几天前等待他接见的人便已经将拜会的名帖递到了督署的会客登记处了。
细数下1912年10月12日这天他的日程。
上午7点刚刚起来就被赵诗嫣牵着去后院散步加赏桂花,上午往渔政处走了一趟,顺便让渔政注意不要过度捕捞,经常购买些鱼苗放生。中途还批了二十多份从西藏、甘肃发来的紧急公文。中午一边吃饭一边接见联合盐业来武昌交接第三季度公司分红的股东代表们,就联合盐业从分红中拿出七十万购买一批来制造精盐的机械跟股东做了个通气。
紧接着整个下午都在忙着视察盐政!
如果从二月川鄂联合军政府成立到现在算起来,这已经是李汉第三次视察盐政了!不过入了夏天一来,这倒是他的第一次。不是李汉不想来,也不是军政府最近盐政做得实在是太好了,而是先是忙着西藏战事,借着又要准备吞并甘肃,分身乏术的他,不得不推迟到现在。与李汉同行地,除了工商总局局长周善培和几个工商局的几个干事外,还有他的情报长官跟财政部长。
川鄂联合军政府成立以后,因为农业上的免税跟工商上的一年减税,导致军政府如今除了盐税之外,剩下的能够填补军政府这个大漏洞的手段就只剩下实业经营等少数几个,加上盐政又是军政府对外借款的最大抵押凭证之一。因此,对于财政窘迫,急需增加收入的军政府,整顿盐政便成了当务之急。
在汤化龙和胡瑞霖的共同推荐下,前清咨议局议员出身、刚刚加入共和党的郑万瞻成了财政部麾下的湖北盐政处处长。此刻他正在位于应城的湖北盐政处所在地焦急地等待李汉等一行人的到来。财政部麾下共有四川盐政处、湖北盐政处两部。因四川局势要比湖北复杂的多,加上距离武昌也有几日的路程,所以现在离不开武昌的李汉只能先坐船到汉阳,然后经京汉铁路到孝感下车,随后该走陆路往应城。
湖北之盐在应城,这是随着李汉提前半个世纪开发应城这个巨大宝藏之后,应城人得意宣扬的一句话。目前联合盐业在应城共开发了盐田约莫17万余亩,因为是大盐田并且随着后续盐井的完成这里的年产量将超过二十万吨以上,预计到明年年底就能达到四川八成以上的年产量。从一个贫盐大省到可媲美四川这种传统产盐大省的转变,这是李汉带给湖北最大的变化之一。
应城实在是太年轻了,比起已经有了千年以上炼盐历史的四川,应城也不过是个懵懂幼儿,也是因为如此,相比较四川省内盐务问题上的利益纠缠,这里无疑要清明的多,因此军政府从几个月前就在准备,要拿应城县开刀,推行盐政改革!
胡瑞霖跟周善培都是第一次到应城,虽然有李汉在旁边,不过两人明显兴致很高,一到达地方之后,就鼓动着要去视察盐场,路上听着郑万瞻的汇报,一行人边走边聊:“盐为人体所必须,且需求变动不大,自古以来,就是课税对象,一来稳定。二来可靠。世界各国莫不如此,其中又以日本人均用盐最高,年均在18斤左右。我国乃是产盐大国,也是贫盐大国。因为盐价对于民众来讲价格绝对谈不上低。所以遍观整个民国只有江浙沿海等民间普遍富庶的地区最高,人均一年消耗16斤左右;北方内陆地新疆地区稍少,也在9-12斤以上;东北外蒙西藏再次之约莫5-8斤。民国人口众多,约莫四万万又五千万人,这盐乃必须消耗之物品,是故即便这里面有众多的猫腻,每年一样能往前朝朝廷上交数千万两白银之众!”
制盐方法,由于资源不同、各地自然条件地差异。制盐方法各不相同,可谓因地制宜、因时制宜。辽宁、直隶、山东、淮北、福建、广东等地地盐主要为滩晒;江苏的淮南、松江、浙江各场之盐有用板晒地,有用釜煎地;四川、云南、湖北的井盐大多为汲卤煎制;山西、陕西、甘肃、蒙古、新疆等省的池盐则系晒制。
滩晒是最为简便易行的方法,盐池设在盐滩附近,滩分为沟滩和井滩两种。所谓沟地处指在近海之处事前挖掘土沟,以便容纳海水。井滩是指在距海坡稍远的地方。选样碱地卤旺之处。挖井汲水,然后晒盐。先开沟纳潮,将湖水导入储水用的大圆地池以备晒卤之用,于晒时将池中海水引入事先平整好的专供晒卤用的方池。这些池自七层至十一、二层不等,由高而低,秩序井然。成卤之处在长芦、辽宁盐区叫卤台。退潮之后,海水流经数个方池。层层套晒。经日光蒸逐渐浓缩为卤,当卤水已形成时。乃放入卤台,并导入成盐的小池,遍撒种盐以促使其结晶,最后将结晶之盐扫起即成。如果滩地距海较远,则掘井汲水晒制。井口直径10米至30米不等,深及地下水,汲井水入池后,晒法同前。由于滩晒方法简单,制成之盐成色又好,所以多数地场区采用此种方法,滩晒之数大约为全国产量的二分之一还多。
就质量而言,以滩晒最为坚实、味咸,釜煎次之,板晒最差,制盐成本又以滩晒最为节省,每年春秋两季,如逢天气晴朗,生产相当顺利,场价每斤不过1厘,最多3厘,而其它方式成本较高,从四厘到一分不等。
纯以质量来说,川鄂所产之盐无疑要比沿海滩晒的盐稍差一些,不过不同于对天气要求非常高的沿海,四川、湖北两省井盐无论什么天气都能开工,所以,总产量赶超那边是很轻松的事情,预计到后年年底,川鄂一年产盐总量将会超过两淮、长芦两地之和,大工业的力量面对两淮、长芦还在使用的传统手工作业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只是,若纯以成本来竞争,川鄂并不具备价格上的竞争力。因为四川煮盐需要采购大量的木材,应城则因为机械化程度较高,需要购入大量的煤炭。结果本来机械做工带来的优势,又被拉了下去!
郑万瞻一边说,一边将国内的各处的盐务情况给他们说了一下,免得周善培、胡瑞霖等两眼一抹黑。
李汉已经不是第一次过问盐政了,倒是比其他几人知道的多不少,他边走边问,“咱们川鄂的井盐已经大量采购机器作业,生产能力已经比之两淮、长芦不差多少了,但是我听联合盐业那边说道,咱们的盐在跟两淮的盐竞争时竞争力不大,这是为什么?”
“产盐量上去了并不一定利润高,更不代表盐税高,长芦和两淮的盐出名,非因其成本低而是因为那里盐税高。”郑万瞻笑着解释,“两淮盐税每年达到1700-1900万元左右,长芦也有900余万。四川的盐税约莫跟粤盐盐税差不多,一年都在400万到540万之间,但是咱们湖北自去年十一月截止到现在只有178.24万元,这里面固然有军政府的减税因素在里面,更多的原因却是咱们的盐只能在省内低价卖,卖不到省外去!”
李汉眉头一皱,现在川鄂两省的年产盐量加在一起约莫49万吨,已经超过了两淮拥有了国内第一的产盐能力了,但是加在一起乘以三才勉强等同于两淮每年贡献的盐税,这里面似乎有些解释不通的地方了!
盐政自汉以来虽定专卖制,但唐以后征税制亦相辅而行。但那时私盐并不盛行,其原因在于今时滩晒盐尚未明,煎盐易于管理。而且直到清初盐税较轻,贩私利益不大,而罪责极大,无人敢轻易尝试。鸦片战争之后,晒盐方法盛行,沿海到处都可。太平天国之时,时局动荡,官府盐仓被焚毁,灶户与商贩直接交易,税收既然不能在产地向穷苦灶户征收,于是就仿效厘金办法,到一地征一次税,过一卡加一次捐。在这种情况之下,引界愈密,缉私愈严,贩卖私盐获利就愈厚。最终多增一文捐税即少销一斤官盐。而引商有包课之责,不得不重斤夹带,掺和泥沙,使外国牛马不食之秽盐强迫人民以重价购买食。害民若此,而国家收入并未见增。
特别是清末以来,国家入不敷出,又历经甲午、庚子两笔巨额赔款,盐斤不断加价,成为盐税的主要组成部分,比如长芦盐正课每引0.63两,而加价为4.05两,平均下来,每百斤在一两以上,淮南四岸,每百斤高达3.25两,两广盐税平均,亦在2.4两左右。四川因为川盐济楚之后便遭到了淮盐背后利益集团的打压,导致川盐只能在附近贫困省份买卖,盐税平均1.2两上下,湖北之前因为不是产盐省份更是只有0.27两,税赋可谓低廉,故而产量虽高,但是收入却没有相应地水涨船高。
除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盐商联手打压川鄂之盐。
郑万瞻叹息一口,“川鄂盐务乃开百年旧制之先河,传出经略使欲革新盐务的说法后,各方势力争相联手打压我川鄂之盐务,四川我且不提,但只说湖北盐务吧。经略使可能不知道,国家税赋容易计算,历年都有积档,但规费、报效等,并非中央和地方政府地收入,而是流入私囊,准确数字难于计算。雍正年间曾加以整顿,将查出的规费收归国有,总数约和正税相等。以后历朝都有整顿,但都不能禁止各级官吏在此之外索取。很显然,规费虽然最后都通过增加盐价地形式转嫁到民众头上,但不能、也无法将其计算在盐税收入内。根据姚莹对淮南四岸的估计,规费与正杂各盐课的比例约为1:3。至于报效,起源于乾隆中期,以后每逢大宗军需、庆典、工程,淮商捐款动辄数百万两,长芦、山东、两浙亦数十万两,几成惯例,每年均以一定数目随盐课带征。报效与规费有相似之处,它并非法律规定的国家或地方税项。其在盐商方面实系一种贿赂性质,而在朝廷方面则为勒索,虽无加税之名,却有加税之实。”郑万瞻最后总结道,“我国食盐税率平均约为每百斤18两,合银元27元,为平均计算的制盐成本五倍还要多。而同期西欧各国的盐税较低,折合我国货币,约每百斤1.2元至1.3元,日本则为1.48元。因此,我国平均盐税比外国要高出两三倍左右。如此算来庞大的利税之中夹杂的利益高达数千万两,系数都被各大盐商跟早年盐务官员贪墨,咱们川鄂盐税平均低于全国,也就是说即便是我们产量在两淮之上,每年所含之灰色利益要少两千余万。没有这笔利益吸引,各地盐商纷纷联手抵制咱们的食盐销售,别看联合盐业现在一年能够赚取七八百万,实际上,这个利益也不过是占去了被军政府抛弃了的灰色利益的不足三分之一罢了!”
“灰色收入是吏治败坏的源头,这块利益不要也罢!”李汉皱眉道了一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万瞻,“郑处长,你在经办盐税期间,可曾收受贿赂、勒索盐商?”
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众人的眼睛一下子盯着郑万瞻。李东来似乎轻哼了一声,胡瑞林更是捏了把汗,因为这郑万瞻之所以能够坐上这盐政处处长的位子,还是他跟汤化龙举荐的。前段时间刘佐龙多大的官,并且还占上了降将这么一个特殊的身份,但是李汉最后还不是因为他贪了几十万,直接军事法庭审判之后立刻枪决了,一同被杀的还有荆州镇守使孙国安这样的重量级人物。现在大家都知道李汉最痛恨贪污腐败,稍微回答不慎,他郑万瞻的脑袋都有可能搬家,若是牵连到汤化龙和他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那郑万瞻倒是不慌不忙,他笑了笑竟然点头,从身上摸出一个账本递给了李汉的副官,道:“卑职经手盐政时间并不长,加上联合盐业有免税的优待,不曾有勒索情形。至于他们主动报效,我也毫不忌讳,全部留下了。因为你若不拿他必以为你不上道,或者担心你嫌钱少,准备日后耍手段,兴许还要搞砸了买卖。是故,但凡有贿赂之人我一并取之,所有登记都在这里。至今合计四万一千五百元,请大人经略使过目!”
李汉一愣,旋即点头让蔡庆接过来。一旁胡瑞霖本来听说他收了贿赂心都快提到嗓子口了,突然见到他这个举动,聪明如他脑子一转顿时明白了这郑万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罩子擦得明亮着呢!
李汉接过账本翻看了一阵才点了点头,上面每一笔什么时候受贿的都写的清清楚楚,倒是跟他从情报司那里得到的模糊数据相吻合。看来这段时间来他一直推行的重典整治也不是没有一点成果的。
“这一关就算你过去了!”
李汉点了点头,“回头将受贿数目上交,现在正是民国新立之时,难免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咱们这些头上顶着个官的药时刻谨记历代都是如何灭亡的。贪,人不能贪,因为你一贪,身边的人就跟着心里不平衡,他们认为你能贪他也能,最后这个国家当官的都贪了,人民就没活路了,然后就要找出路,最后就要杀官,就要灭亡这个腐朽的政权。所以,军政府对于贪官只有一个手段,你敢乱拿钱我就要你命,一个贪杀一个,一百个贪杀一百,哪怕你有一百万人都跟着贪,法不责众在我这里走不通,发现了就算是背上屠夫的罪名,这一百万人我也要全杀光!军政府不会亏待你们一点,公务员的福利不比军人福利差,都在制定完善之中。这么好的待遇,若是再给我知道了谁敢贪,格杀勿论!”
“是!我等省得!”
几人皆是吓了一身冷汗,暗道这个年轻人真是好重的杀意。
“这些事情到此揭过,咱们现在回到正题,如何才能增加盐税!”
“是!”郑万瞻应了一句,趁人不注意悄悄抹了抹额头,显然不似表现的那般一点也不担心李汉怒起,不过却也明白,之前的事情算是揭过去了。
“前清盐政,通行引岸之法,盐的生产地和销售地都由朝廷规定,一般不得擅自变动,一岸之民,只能食用指定之盐,因此,各地制盐成本虽有差异,却可维持。销区采取法律形式严格划分,某一府县只准贩卖、食用特定产区所产的食盐。甲岸之盐到乙岸出售为侵权,乙岸食户到甲岸购盐为犯私,均为法律所不容。此界彼疆,俨如国界,引岸划分,几乎成为专商地世袭顿地。往往一个村港的居民不得就近购食邻岸廉价食盐,却要远行数十里购置所属引岸的高价之盐。但民国地域广袤,各区地理和经济状况错综复杂,硬性规定场置、产量、销岸,本难合理。历朝虽根据地方申请对各种引额、销岸的规定不断更改,如少数地区允许两个以上盐区酌情抉户并销,或某一地区食盐供不应求时,采取经呈请批准治运其它产盐区的盐斤等措施,仍无法适应情况的不断变化,更难符合商品流转的经济原则。某虽不才,却于赋税、商贸却知道一些。大凡商品,皆趋往利厚之所,惟有这盐,利厚不能趋,利薄不能改,若无弊端才有鬼,卑职虽经手盐政不久,但是反复推敲考究,顺便询问了不少的官员之后,对这其中弊端也了解了许多,加上又有联合盐业的明珠在前,卑职心中已经有了腹案!”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若说几个月前,大家对于李汉力主裁撤厘金的事情还多有不理解,不过现在眼看着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靠着洋人的贷款,军政府撑过了最困难的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大家已经对厘金的减少也多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关卡少了,商品流通才能活跃,经济才能发展。盐政要有所改善,必然也得遵循这个法则,既然厘金已裁撤不少,想必改革盐政的阻力也会减少许多。
“哦?”
李汉微微停了停,“你说!”
“是!”郑万瞻清了清喉咙,“卑职要提议的其实不过‘改革’二字,经略使主张联合军政府统治区域内撤销厘卡实际上已经为卑职之改革完成了第一步,剩下的第二步统一治下衡量单位业已确定,如今联合盐业所售之盐一律按照军政府新推行之十进位磅秤为准,不再以以前的石、担为衡量。石、担之祸安平勒世也罢,一旦灾年必导致市面混乱。比如小民购盐多以两为单位,往年经济较好之时可能一斤兑八两,经济不好之时也可能一斤兑换十四五两,无形之中伤民伤财,我军政府如今恒定一斤为十两,任何敢有不从者,结果保民之财,为我这改革奠定了基础!”
“卑职认为,盐政之祸在于盐引。虽然南北之民每年所享用食盐不等,但大体平均,有案可稽,各地食盐数量可由人口多寡决定,这本来简单易行。但各地人口自然增长率不同。经济展不均衡,自然灾害对农业收成和农村收入地影响极大,促成了人口流动加速,往昔一旦有灾,必然流民四起,近50年来特别随着轮运的兴起和铁路的铺设,人口流动愈加频繁,所需食盐必然也处以剧烈变化中。旧有的引额分配、销区划分如此僵化。岂能适应新的模式?随着时间地推移而做缓慢更改,不仅不能改良盐政,反而更加暴露了它的众多弊病。地方各级主管盐务的官吏与旧式专商沆瀣一气,为保存他们共同的既得利益,在所辖区域食盐供求失衡,甚至生盐荒的情况下,亦不肯改变旧章。而此时朝廷地指导思想也是尽量遵循成例,避免矛盾,以不减少盐税收入为难绳。抑或地方民众和官吏上书要求改变某地食盐供应渠道,也往往亦难获批准。如江苏镇江旧食浙盐,由盐场至销地水路六七百里,脚功自多,官盐价贵,而如皋、通泰各场所产淮盐,与镇江只一水之隔,脚费无几,私贩价值甚贱,人民纷纷购食。由于难于限制私盐,两江总督曾奏请改食淮盐,而朝廷派员征询浙江宫宪意见后,却以维持浙引为由,不予批准。非是浙江官员看不到此种弊端,而是私心在作怪尔。又如湖南等地,本以食用我湖北之盐为使,却强迫销淮引……”
李汉眉头微皱,倒是没看出来这郑万瞻竟然如此啰嗦,只好插了一句:“说重点,你有什么改革之法!”
“呃……”
郑万瞻这才发现几人面上都有些不愉,只好省略了这些不说,道:“卑职的改革之法便是改革盐引制度!”
“说……”
“卑职认为,盐引的存在限制了食盐的销售,这点便是参考‘联合盐业’的成功。上十年我湖北原本每年民众所购之盐平均为9斤、四川稍高一些为13斤,然今年记录以来,仅从二月至今我湖北之民众平均消耗之盐便在9.47斤上下,四川已过14斤,这其中虽然有联合盐业的生产导致两省之盐远超往日,用比淮盐更低的价格销售了许多,但是其中却还有些地方卑职考究了一番之后幡然醒悟。卑职曾经询问联合盐业几位股东,得知其乃是应山、襄阳等地的商人,后来入了股之后每季度不但可享分红,还能以联合盐业对外引盐的价格,购买一批食盐后自己雇佣马队运回应山、襄阳等地销售。其余新堤、汉川、宜昌、荆州等地股东也都是如此,其中各位股东都跟联合盐业签订了协议,除了他们以外,若再有当地盐商买盐,必须经过他们同意才行。这样咱们不但节省了运费,而且也大大的减缓了省内外大盐商势力联手抵制咱们所产之盐的弊端了!”
“指定销售!”
李汉眼睛一瞬间睁得好大,这四个字几乎脱口而出了!
这不是后世最常见的商业模式之一吗?
“所以,卑职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认为军政府可以下令减少民间炼盐,而由将军政府统治区域内的炼盐业务转交给‘联合盐业’负责,然后由军政府于各州、各府选定一个或者几个势力为指定销售,由联合盐业制定卖给他们的价格,然后让他们统一了一个价格之后对外销售。中间马队也可由军政府出面征收税款,如此下来等同于我们同时要向联合盐业、各地销售、马队三方收税,而且因为明确了销售价格跟利润,任何人跟势力都能选择跟军政府合作。如此不但调动了各地势力的积极性,促进了食盐的销售,二来也增加了盐税。卑职敢保证,不需几月,我两省之盐税便能成倍增长!”
“人才!”
李汉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这郑万瞻,他这提议已经摸到了后世的分级代理、专业物流跟共和国的另类食盐生产垄断了!一旦真如他完成了他的设想,一两年后仅靠两省物流税收、盐税、销售税等加在一起只怕不下两三千万,分级的销售虽然降低了各方势力的获利,但是却大大的增加了可以获利的阶层数目,导致利益反而翻倍了!
“回去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你这个方案我看十分可行!”
强抑住心中的兴奋,他倒是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一个人才,深深看了那郑万瞻一眼,这才沉声说道。
“是,卑职一定尽快完成!”
郑万瞻兴奋的身子有些颤抖,年龄只比李汉大上四五岁的他至今不过而立,他也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完成了,军政府一年所增加之税收不下千万,以后凭借着提出了这份计划方案,他的官途当真可谓一片平坦。
李汉在应城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他们坐车回到武昌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匆匆的处理了一些文件之后,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不错,甚至开始轻声哼唱着一些后世的歌曲。
之所以会有好心情,一是因为郑万瞻的提案不但十分具有可行性,而且一旦施行日后必然能为军政府带来海量的利益。第二个吗,则是因为今天下午时送到他办公室的文件跟他现在正在看的报纸。
“哗!”
门被推开了。
赵诗嫣为他端着一杯新泡好的菊花茶,就这么巧笑嫣然的走了近来。最近李汉将她送去上了女校,李汉跟她年龄相差了近十岁,虽说感觉还不错,但是一旦亲热起来总是莫名其妙的想当了他那个小他九岁的妹妹。也是,女孩到底现在年龄也不过才十六岁,放在后世,还在初中高中待着呢!
许是因为今天有课吧,进来时她穿着一件学生装,站在灰色调的办公室里就使人眼前一亮。
“先生,还在批公文呢?用些菊花茶清清火吧!”
李汉摇了摇头,晃着手上的一份报纸,“在看报呢!”
女孩这段时间来经常粘他,对他看的报纸倒是并不陌生,一看封面便认出了是‘泰晤士报’,武昌三镇并不发售,只有上海等少数几个地方才有。军政府在上海的人买了之后通过手段发回来,然后重新排版之后送到他的桌子上。
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女孩虽然最近跟着李汉学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却也仅仅局限于此罢了。因此,她却是看不懂上面的东西!
“……十月十一日,青岛德租界地区发生一起血案,前朝最有权力的皇族代表恭亲王溥伟于自己府上遭遇暗杀,据胶澳租界警察署官员透露,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暗杀。对方势力出动人数不详,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全身而退,据王府守卫透露,暗杀势力使用了手枪、步枪、机枪、手榴弹等武器,并且子弹打在他们身上也没留下伤口。怀疑为拳党余孽……租界表示,一定尽快缉拿凶手归案……”
第四百零九章 诉状与刺猬
溥伟所说只是个过气的前朝王爷,但是清帝退位时间才不过仅仅半年多而已,李汉还是小看了溥伟那位曾经只差半步就迈上了皇位的恭亲王被刺所带来的震撼影响了!
“号外……号外,前朝恭亲王溥伟被刺于胶澳租界,怀疑为拳党余孽作乱!”
“……溥伟府邸发现数具死尸,经租界警局透露,确定其中几具死于炸弹!”
“……十数守卫死于机枪之手,歹徒火力凶猛导致守卫不敢追击!”
“号外……租界警觉下令封锁,德国领事表示已经指挥外港海军进入租界接管防务,并出面安抚受惊的民众!”
“数百前朝王公大臣齐聚德领事馆,要求德国尽快缉拿真凶!”
“……袁大总统知会内阁告知山东德国,考虑到租界区缺少必要防护,驻扎山东第五师随时可以进入租界协助追拿歹徒,已遭到德国公使断然拒绝!”
……
比起国内各大报纸,到底还是洋人才能得到租界内的第一手情报,比如,明明11号晚上发生的事情,青岛德国胶澳租界尽管下令封锁了消息,可是英国驻华泰晤士报记者还是在第二天便得到了第一手情报,并且勘定成报发回国内。反倒是国内的一众报纸,还是当天下午看到了新版的泰晤士报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情。随后在近百云集胶澳租界的记者们的努力之下,最终第二日中午,胶澳租界召开记者招待会,对外公布民国前朝恭亲王溥伟于租界内被刺身亡!
消息传出半月之内举国萤耳之声皆是‘溥伟被刺案’以至于连15日兰州城破,警察局长童绍德在开明士绅、议会议员和青年学生的推戴下,发动政变,囚禁了赵惟熙,同时情报司收买马安良之爱妾毒杀甘肃提督马安良,曾经浩浩荡荡的马家军只余他的两个儿子狼狈率领百余骑兵逃出城去的消息都被压了下来。
李汉自然乐得其所,压下了熊、马二人通电全国甘肃战事结束的请求,下令本部编制较为完整的熊秉坤部继续往凉州、西宁州进军,为他随即吞并青海,西望新疆扫清所有障碍!
同时,李汉最后一次致电庄蕴宽,请他西来就任甘肃民政总长。江苏倒庄运动这段时间来随着川鄂在江苏问题上的不作为,导致当地国民党、支持袁世凯的立宪派纷纷加入,加上北部张勋借口彻查两淮盐枭,下令江防军强攻盐城、兴化地区,江苏民众被报纸等媒体所鼓动,纷纷站出来要求庄蕴宽辞职,他所经受的压力一日大过一日。
然而,令李汉跟川鄂十分不满意的是,尽管他已经吩咐汤化龙数次将他的意图告知庄蕴宽、张謇等人,然而至今为止无论张謇还是庄蕴宽都没有任何回复,这叫共和党内不服从自己的声音跟势力十分不满。
10月21日,李汉最后一次以西南经略使身份致电中央,宣布甘肃战事已经结束,同时将上呈中央请求批准的甘肃民政总长人选扩大至三人,其中庄蕴宽只是其中之一,其余三人分别为名满民国的伍廷芳,原四川咨议局副议长罗纶,曾经一手建立了四川讲武学堂、辛亥革命后回浙江老家躲祸又给他重新请回来的吴璧华,而这其中又以伍廷芳最有威望。
23日,在共和党临时会议上,理事长汤化龙宣布关闭江苏、上海、北京支部,同时增加拉萨、兰州、成都、重庆、西安支部。当天,与会多数江浙籍党员宣布抗议,汤化龙以理事长身份强行通过决议,与会之后数日,江浙籍党员退党人数高达三千人,汤化龙虽不愿意,但是得了李汉指示的他一盖批准,毫无阻拦之意。
明眼人已经看到,李汉是要借事清理共和党内的异议,只是却没人想到,他竟然如此果断的愿意放弃江浙两个立宪派最有实力,同时也是国内最富庶的地区。
25日,川鄂甘藏四省同时宣布,有鉴于省内盐政混乱,经各部协调统计之后,李汉批准施行盐政改革草案,下令未来五年之内,四川、湖北、甘肃、西藏省内之官属盐务一并交由联合盐业负责生产,同时宣布将在各省、各府、各州、各县、各镇甚至各村征召势力加入联合盐业销售网点,并宣布由军政府出面同销售联合盐业所生产之盐的商贾协商,将各网点所售之盐价格降低一成五,从而优惠治下民众。
随后军政府下令将盐政改革过程中使用的衡量单位革新推广至四省之内所有市场。命令自改革法案出台之日起,四省之内取消担、石等衡量单位,以一两为五十克,一斤恒定为十两,一公斤为二斤,一公斤等于一千克,一千公斤为一吨,将国内混乱的衡量单位恒定之后,终于同国际衡量单位挂钩。
紧随其后的是联合盐业公布成立至今十月来获益,共累计获益875万元,缴纳采矿税收145.26万元(免除一年经营及销售税),相当于十个月获益千万。这还仅仅只是联合盐业垄断了川鄂两省以及陕西南部跟湖南北部所创造的利益,随着甘肃、西藏纳入军政府的统治之中,明年联合盐业获益还将更上一层楼。随即军政府宣布批准联合盐业的股本扩张计划,同意其总股本由之前的两千七百万两扩增至五千四百万两,约折合8200万元,同时开放小额一元股票认购,接受市面上所有民众认购股份。所有联合盐业先有股东所持有之股本增加一倍,等同于所有股东身上的财富增加了一倍,自然没有股东站出来反对。
川鄂甘藏四省盐务改革的消息传出登时吸引了国内的众多视线,更让人眼红的莫过于联合盐业的一年创造的巨额利益。
就在举国注意力刚从溥伟被刺案转移到川鄂四省盐政改革之上的时候,北方袁世凯因为一封新收到的诉状伤透了脑筋。
“告强盗西南经略使十四条!”
这是一封内阁总理赵秉钧刚刚呈交到他案上的诉状,袁世凯皱着眉看完了它,脸上却瞧不出任何的东西来。
“大总统,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赵秉钧小心翼翼的侯在一旁,这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过最近随着北洋军的休整完毕,大家都在猜测老头子要拿谁先开刀,以至于现在都没人敢在他面前喘气。
“这帮子老朋友们!”
他最终默默的念叨了一句,却眯着眼睛思考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来,他愈发的感觉到了有些力不从心,甚至即便自己不愿意承认,心中却也明白,现在的他只能依靠自己北洋的势力了。本来他以前清重臣的身份,清朝遗留下来的资源和人脉可以广泛应用的。但是随着那群年轻的觉罗氏宗贵们捣鼓个什么宗社党,还胆大的在奉天、在山东收罗马贼编练武装,真当自己眼睛瞎来都不知道。而那些的前清官偏偏还就吃了那些宗社党的迷药了,以至于现在的他竟然号令不动了。少了这些人脉跟势力的支持,他想仅靠北洋支撑起这个国家太困难了,南方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洋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是偌大的北洋系,现在也出了问题。王士珍是越活越精明了,打他一任了民国大总统,他这个北洋三杰之首便推去了他任命的陆军部长,撂了挑子跑回老家养老去了,甚至他数次征召都不愿回来。段祺瑞气太盛了,结果因为陆军部长的事情跟他闹了脾气,偏偏自己不给他台阶他还真怄起气来不愿下来了。当年北洋三杰,现在除了一个冯国璋被他敲打了一番收了性子还能用之外,已经是风零云散啦。
而李汉的崛起,更是在袁世凯心头插上了一根刺。这根刺还越来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从四川、湖北合并之时,他便已经了然的看到了,未来这个国家能够威胁到他的只有这个年轻人了。他崛起于去年的那场大乱,又有手段跟理清楚跟洋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听说从洋人手上拿到了不少的借款,又借着西藏战事摇身成为爱国将领,吞并了西藏跟甘肃更是令他的实力暴增,已经舍弃他扔出去希望他能跟云南那位争夺的西南王头衔,果断的坐上了西北王的宝座,现在的他横兵长江中上游,又有广大的西北腹地作为纵深,现在势力已成的他自己想要动手也有了无从下口的感觉。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他已经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感觉了,手中兵钱足备,又掌握了共和党在未来的国会大选中争夺席位。袁世凯毫不怀疑,以李汉的手段,湖北34席、四川33席、甘肃26席、西藏13席的国会代表他能全部掌握在手中,甚至还能从陕西、江苏、浙江分走部分。国会总共才多少席位,不过区区八百罢了,光看这些他就占去了一百多席了,到时候在地方握有重兵,在中央又有代言人,自己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对付他?
“江苏那边看样子那个年轻人是准备彻底放弃了!”
袁世凯又想到了前几天从南方传过来的消息,取消了苏州支部、上海支部、北京支部,那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是要表达什么意思吗?
眼睛猛地睁开,一双本该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了,他突然站起身问道:“内阁不要卡着武昌递过来的任命了,你等会回去之后批准,任命伍廷芳为甘肃民政总长!”
他已经明白了那个年轻人的意思了,原来他这一手看似是要中央为他选择,实际上背后却已经自己做好了打算了。
庄蕴宽啊,庄蕴宽,原来不止你小瞧了那个年轻人的手段了,这天下所有人都小瞧了他。
袁世凯心中禁不住的胆寒,他隐隐的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且,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心狠,还有懂得取舍跟政治。而这,是不是代表着未来他会比自己走的更远呢?
赵秉钧一愣,做了个躬道:“大总统,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立那庄蕴宽为甘肃民政总长吗?怎么突然换了人了,这是不是跟原先的计划不一样?”
“哼,我们都给人骗了!”他哼了一声,“智庵,你回去立刻起草任命徐绍桢为江苏都督,同时下令约束张勋继续南下,命令山东第五师往徐州移动,不妨告诉张勋,他若再往南行一步,我便抄了他的老家徐州!”
“那李汉根本没有要保住庄蕴宽的意思,我好好奇江浙那么重要的位子他为什么不动呢,他倒是打了个好算计。江苏离他的西北各地距离太远,根本无暇分身管顾,加上在江浙咱们跟党人的影响力都要比他强的多,原来从倒庄之初他就打定了要借这件事情清理掉共和党内的杂音,好狠的一个年轻人,真够狠的!”
“明面上他上报几个名额给咱们,有让那庄蕴宽自己选择是否放弃江苏的意思,实际上却是要借咱们的手,故意换上一个其他人,这样最后江浙一系便是心生怨恨也怪不得他。只是我却没有想到。既然他是打了这个主意,我便依了他了。江苏的事情不能耽搁下去了,张勋……哼,吩咐第五师,他张勋要是敢不领命,就把徐州给我拿下来,咱们的刀太久没见血了,以至于有人都快忘记了这刀有多锋利了!”
赵秉钧不是笨人,脑袋一转,顿时袁世凯的意思他便明悟了八九分,点了点头,只是他还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眼睛却看向了桌子上,那封四川、湖北两省自认贵族们捣鼓出身的什么十四条诉状,“那李易之咱们就这么放任着他继续扩张了?”
“他想得倒是挺美!”
袁世凯哼了一声,“李易之太强,用武力恐怕咱们北洋占不到好处,就算最后赢了,也给南北一帮小人瞧见了机会站出来闹腾。我本来还愁着没借口整治他呢,这不,借口送上门来了!”
拍了拍桌子上的那封来自旗人的诉状,“他的联合军政府又吞并了甘肃,依然成了地方小政府一个。担惊受怕的不止咱们一个,恐怕便是四周也有不少党人畏惧与他。而且,他的共和党也是国民党赢得国会大选的最大对手,只要咱们站出来摆好了期镇,总有人要跟着落井下石的!”
拿起那封诉状在手上把玩了一阵,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来道:“现在知道这诉状的人有多少?”
赵秉钧道:“内阁接到之后就送到我那里,然后我就给大总统您送过来了。路上我拆开看了一眼,看口气,旗人这次只怕有心要把事情闹大,甚至威胁内阁说明天不见回复便递交参众两院,三日内还没回复就直接登报!大总统,您的意思是?”
“你立刻抄写一份叫人送到参众两院去,就说涉及到地方封疆大吏,内阁也不好插手。他李易之在四川、湖北掠夺了多少旗人产业,早就闹得天下皆知了,要证据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听说他从旗人身上刮的钱不下数千万两,哼,这帮子蛀虫有时候我都想学学他李易之来搜刮一番。对了,顺便找几个机灵点的伪装成旗人,把这诉状送到各大报社去,咱们国内的要送,国外的也要送,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举国的民众,国内外各势力都知道这件事情!”
赵秉钧凑上前领命,“请恕属下愚笨,大总统,你这是要唱哪一出戏?”
袁世凯眯着眼睛笑道:“请君入瓮!”
“我们很难相信,这个新生的国家,竟然会选择这种无视民众生命与尊严,并且抱有十分深厚的种族歧视、甚至有些崇信暴力的军人为地方几个行省的最高总督,有他在人一天,毫无疑问他所统治的几个行省内的民众将会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过着随时担心私有财产遭到侵犯,人格尊严不被尊重!”
“作为本报的一名记者,我曾就这个问题访问过民国新任袁大总统。这个在无论在军事还是民政上的表现愈发被国民所接受的英明领袖对此表示十分遗憾,他提到,这个国家在不久前曾经遭遇到一场动乱,而在南方有不少抱有种族歧视态度的革命党人借着动乱占领了一个或者几个行省。民国的成立并不是一个势力拥有了对其他势力的压倒性优势后强行将秩序恢复后的产物,而是多个势力互相妥协的结果。因此,目前在国会召开,这个国家的国民们选择将他们手上的选票投给他们真心拥护的总统比如像袁一样的官员前,为了国家的稳定,大家只能暂且接受这种短暂的混乱存在。而这就是一个国家选择了暴力之后所不得不接受的阵痛!”
“袁大总统是一位真正的英明领袖,他自上任至今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多的时间,但是一直致力于维持同国外友好国家的友谊,推进国家经济建设,制定更新法律,明确政府职能,同时保护公民所应该获得的合法权益,包括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以及生命尊严理应获得尊重!然而,一个国家总是会有好的地方,也会由污秽的一面。比如在这个国家的西南,就有这么一个势力。那位在地方很有实力的年轻官员,占去了这个国家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顽固的选择用武力维护他的残暴统治,拒绝接受中央制定的裁军令,镇压来自民间觉醒的民主意识,甚至不惜武力挑衅我帝国的尊严,打死打伤多名帝国战士。同时,他还放纵麾下军队肆意掠夺来自人民的财富,很遗憾,这个国家内的多数国会成员并不具备专业的法律跟民主知识,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在一年前还是罪犯、强盗、流氓以及通缉犯!”
“来自远东的混乱看来还需要持续一段时间,袁大总统崇尚英国式的文明,对于帝国的一切表示十分欣赏跟向往,并且对我国的历史跟文学也有涉猎。在笔者看来,国内政客为了一己之私扣押本该交付给袁总统的贷款是错误的原则。在我们那个不能说的敌人正在欧洲大陆肆意猖狂的时候,在他们将影响力跟魔爪伸向了帝国在远东保持有传统影响力的行省时,在他们向那个敌视文明、野蛮血腥、与强盗流氓无异的势力提供大笔的贷款跟援助时,帝国国内都在做些什么?恐怕跟这个国家的国会表现的一样傲慢和愚蠢吧?”
“作为一个评论家,笔者对于民国的研究已经持续了不少年份,对于这个国家的文化跟民众思想也有一些研究。经笔者打听,在地方,在那位凶残且野蛮、残暴的地方实权总督的残暴统治下,人民正过着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生活。而这些显然不能指望国会的那些不合格的议员们能够为民众争夺更多的福利,并维护他们的财产跟尊严不受侵犯。唯有袁大总统,唯有在这位英明领袖的统治下,这个国家才能朝着更加民主与文明的世界靠拢,最终彻底摆脱愚昧、无知的界限……只希望帝国内的诸位能够对袁提供更多的支持……否则,我们已经丢了西藏跟长江中上游,如此下去,早晚要彻底丢光数十年来在远东获得的所有东西!”
李汉打了个哈欠,对着突然急匆匆的带着一份报纸从外面冲进来的蒋方震苦笑连连,问道:“百里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来给我读报?”
看了一眼他手上报纸的标志,顿时认出了是他寻常经常再看的泰晤士报,又往作者名字上扫了一看,看到莫里循的英文名字时,嘴角苦笑的问道已经十分浓郁了。
老实说,这篇报道虽然在极力表现其公正的立场,但语气里对袁世凯的偏袒帮助那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同样对于他的联合政府更是极尽摸黑。袁世凯和国外势力尤其是英国的良好关系是自己现在拍马难及的。
蒋方震被他噎得够呛,气道:“你就不生气!”
李汉苦笑着摆了摆手,自从数日前情报司北京分部突然发回来一封加密电报之后没多久,接着他的副官便急匆匆的将几份全新的申报、民报等报纸送到了他的手上了。
然后呢,现在国内铺天盖地的,到处报纸上都是讨伐他的声音,这还只是第一步。
前两天,被他搜刮了一空的数千户旗人贵族浩浩荡荡的聚集到北京,约莫人数在万人左右。天天堵在袁世凯的大总统府、内阁办事处、参众两院驻地堵路,要求政府严惩他这个强盗。再接着西藏不知道怎么传出来他下令西征军大肆烧毁寺庙,强迫喇嘛还俗,屠杀当地土司,强制解放农奴的事情。竟然还出现了被焚毁寺庙的图片跟被杀的喇嘛兵尸体,除此外竟然还出现了几份第九旅旅长蒋肇鉴下令焚毁寺庙,屠杀喇嘛的命令。虽然报纸上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不过看那官印的印章痕迹,竟然还真是蒋肇鉴的官印。
第三步,不仅举国报纸上,同情心发作的一帮忘了满清鞑子入关之后种种表现的贱骨头们随着旗人骂他强盗、冷血、屠夫,然后洋人的报纸也加入了对他笔讨声伐的行列,最后连党人跟参众两院都传来批评与职责声,似乎短时间之内,国内一群政客们若是谁不骂上他两句就显得不够民主,情报司传回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内阁已经接受了旗人的诉状,司法部开始挑选官员,洋人也跟着掺和要提供几个经验丰富的法官,接手这件案子。甚至参众两院也似乎要有动作了,有情报显示,最近参众两院极有可能要召集他北上接受参众两院的问责!
“生气也没用!”
李汉揉了揉肿胀的眼泡,为了这件事情,他已经失眠了好几天了。这几天来一直都在苦苦思考对策。
后世共和国的教材上都在写这个年代如何如何黑暗,其实有多少人不是昧着良心写出来的教材。又有谁知道这个年代看上去一点权力都没有,只是个摆设的国会,议员的问责甚至能够绊倒内阁部长,更别提现在的参众两院,袁世凯都要为了一个内阁总理的任命过去接受问责,被人指着鼻子骂还得赔笑脸。这是什么样的概念,还不是因为参众两院的议员们就算是再不成器,他们背后都站着国内四亿多民众,参众两院本身所代表的就是这个国家民众已经启蒙的民主与参政意识!
“这个烂摊子你准备怎么收拾?”
蒋方震将报纸扔到了桌子上,英文不错的他读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以至于看过了之后,他也为洋人的傲慢跟歪曲事实愤怒。但是,偏偏李汉现在站得位置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犯了红眼病的一群人借着机会都跳出来找他的不自在了!
“这里,我刚刚经过军委会拿来的,自己看吧!”
他把几封周围省份的军事情报拿给了他。
李汉拿起一封,是江西的。
“告经略使及军委会诸位委员,11月4日,赣军持续往两省交界增兵,目前军队人数已抵达一师二旅合计两万三千人,余部下令鄂东进入戒备状态!”
“……昨日安庆又有一个团的编制消失,怀疑往皖鄂边界而去,警告!”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都看他现在给旗人的问题闹得眼看有翻船之象,忍不住要跳出来抢占好处了!
“坏消息可不止这一个,河南的事情你已经等了几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拿定主意,但是那边可是已经拿定主意了!”蒋方震哼了一声,把一封文件推到他面前。
“豫西局势已经乱得不行了,河南党人谁都不愿意自己吃亏掏钱养活那些灾民。但是要大家一起掏又都顾左言右了。你看看,他们不愿意冲在最前面来湖北碰硬的,但是却准备逼灾民武装往陕南跑,陕南咱们经营了几个月已经十分富庶了,这帮人要真过来闹了,指不定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能蒋方震自己都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在称呼川鄂的时候,都是叫着咱们了!
“早晚会收拾他们的,眼下还是度过现在的难关!”李汉快速的看完,脸上十分难看,却也发现了,河南恐怕已经坚持不住了!
“对了先生,这几个月让你忙碌了,怎么样?”
几个月来,李汉将原本招募的几个营的川军跟鄂军大乱,其中还有几个营的陕西新兵,由蒋方震出面编练,算起来从七月到现在已经整整四个月了,差不多可以成军了吧!
“勉强能用!”
蒋方震知道李汉不放心下面军队的将领抱团,只是强行将三省的兵混合在一起编练,少一点还好,人多了闹事的就多,加上语言交流什么都存在一定的差异,这一个师他编练的十分困难!
“能用就行!”
他眼睛一亮,脸上复又恢复了冷静,“本来兵力不足,我便是有心还击都不成,但是现在又多了一个师,剩下要担心的事情就完全不存在了!”
他冷笑,“这一会,我要学学刺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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