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从哪里来 回哪里去（二十四）

　　“用大炮打他们？太夸张了吧？”原点好奇问道。
　　高阳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里是战场，只要能够消灭敌人，没有什么事情是夸张的。”
　　明军的炮火很快就飞了过来。炮击精度惊人的拿破仑炮让那些趴在地上的满清军丁们大吃一惊。
　　黑色的铁球带着炙热的动能和尖啸声划破天际，重重的撞击在那些碎块状的南城墙废墟上面。强大的动能瞬间就将那些碎块激射而起，形成了一道道恐怖的散弹雨。
　　无数的满清军丁们在炮击中血肉横飞，惨叫哀嚎。被直接击中的很少，大部分的伤亡都是来自于那些激射的碎块！被携带着强大动能的炮弹溅射之后，这些碎块的威力完全不亚于面对面的挨上一记散弹枪！
　　连续数轮炮击之后，南城墙上再次沉寂了下来。只是那片废墟上的殷红之色更加鲜艳了。
　　作为一名满清的中高层人物，目光复杂看向城外的索尼此刻完全不能理解那些明军究竟是怎么想的。
　　用宝贵的大炮去轰击这些阻击的军丁？刚刚那一番炮击至少也打掉了数百枚的炮弹。加上火药的消耗和火炮的磨损，那可真是费老了银子了。
　　这么一通炮火下来，不过才打死打伤不足三百名军丁。这根本就不划算啊！这世道人有的是，可是这些火器要到哪里去弄？！明军，是疯了吗？
　　高阳当然没有疯。相反，他现在正常的很。
　　很多在这个时空的人看来难以理解的事情，对于高阳来说却只不过是很平常的选择。
　　高阳从来都没有追求过凭借军队数量上的优势去取得胜利。那样的胜利是得不偿失的，因为会有大量的人员损失。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对于死去的人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无足轻重的性命，在高阳的眼中却是最珍贵的。这主要是大家接受的教育不同，对于事务的理解也不一样。
　　高阳宁可选择用庞大的物资消耗去推平敌人，也不会让自己人白白去死。谁不是爹娘生的，父母养的？谁没有自己带着欢笑眼泪的故事？从出生到长大至少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难道就是为了在作战的时候去挨上那么一下子？！
　　该用命的时候必然是要拼命的，这没得说。可是，能够用火力投掷换取损失的时候，凭什么要用鲜活的生命去保护那些死物？别开玩笑了！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生命更重要的了！
　　……
　　遮蔽视线的硝烟和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在整个沈阳城的上空。哪怕今天夜色晴朗，站在地上也无法看清夜空之中的点点繁星。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泥土的气息混杂着硝烟和腥臭的气味涌入驻守在废墟上的那些满清包衣奴才们的鼻子里。刺激的这些精神萎靡，浑身上下满是血渍的军丁们险些吐了出来。
　　当然，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吐的了。作战到现在，为了阻止明军强行填满护城河，多尔衮接连在南城墙这边投入了上万的人马！
　　当幽暗的夜幕降临，那些填满了护城河的明军施施然的返回营区去享用香气四溢的晚饭的时候。
　　在白天残酷的炮击和火枪对射之中幸存下来的满清军士们。看着周身的满目疮痍。四下里铺满了的殷红血渍，散落的到处都是的残肢断臂和各种残破的内脏。杂乱的各类分辨不清形状的东西洒落在各处。
　　在这种情况下，劳累了一整天才侥幸逃生，之前几乎没有上过残酷战场的包衣奴才们谁还有胃口去吃那些一看就让人倒胃口冰冷干粮？
　　城墙内一处倒塌的房子角落。两名满脸疲惫之意的满清军丁依靠在一起，有一口没有一口的啃着手里冰凉的干粮。
　　“大成子，你说咱们这次还能熬过去吗？”一名满脸硝烟困顿之色，双目之中布满血丝的兵丁咬了口冰凉的干粮。侧身撞了一下坐在身旁的同伴。
　　那名唤做大成子，本名许有成的兵丁轻叹口气，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长明啊，咱们这次要是真的死在了这里，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老家啊。”
　　面色被烟火熏的黝黑一片的何长明身子微微一顿，默默的垂下脑袋，若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噗！”的一声将嘴里的干粮吐了出去。抬眼看着不远处那些满人旗丁们围拢在一起享用着热腾腾的肉汤，大口大口的吃着牛羊肉。
　　那些旗丁们不但有肉食，而且每人还分到了一碗酒喝。甚至还有几根京师那边走私过来的香烟！
　　闻着阵阵飘逸的肉香和酒香，何长明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怨恨之色。身子向一旁的许有成靠了靠，咬着牙，低声说道“咱们都不能死，至少不能是为了这些杂碎们去死！”
　　何长明与许有成都是山东德州人士，他们还是同一个村子的发小。前些年的时候，满清入关肆虐北直隶一带，兵锋过了德州。当时他们的村子也遭了灾，凄惨的遭遇就不多说了。俩人和村子里的那些青壮们被一路押解着走路来了辽东。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奴隶生涯。直到今日，当年一同熬过那场死亡行军的同伴们，此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还活着。
　　这次大明强军大举北伐满清。多尔衮为了对抗大明军队大规模征集军队。像是何长明他们这样的包衣奴才们全都被武装了起来，当做炮灰使用。在明军开始填埋南城墙外护城河的时候被大量送过来做炮灰使用，仅仅是一天的时间这些包衣奴才们就至少损失了数千之众！
　　神色黯然的许有成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一片乱石堆。那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大片的尸首，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包衣们。
　　此刻这些早起的时候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同伴们，此时全都成为了一具具残缺不全，没有生机的尸首。
　　而在不远处的一座小院落里，数十名伤重未死的包衣们还在那里有进气没出气的低声呻吟着。那声音听着就让人心中发至内心深处的打着冷颤！
　　那些满人的尸首自然是被抬走了，伤员们也同样被运去内城妥善救治。至于他们这些包衣们，那就只能是呵呵了。
　　这个混乱的末世，像他们这种人的人命实在是太过卑贱了。
　　“咱们不能就这样死了。”何长明咬了咬牙，目光之中流露出一抹决绝之色。将手中的干粮揣进怀中（作为一名常年吃不饱饭干苦力的奴才，此刻哪怕是如此难以下咽的干粮也是不能浪费的。）紧紧攥着拳头，低声说道“咱们去投明军！”
　　“啥？！”许有成被自己同伴的话吓的手一抖，干粮都掉在了地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奴隶，许有成早就已经被满清的残酷手段给吓坏了。此时听到同伴的这番话，心中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想要去告密！
　　“你还看不出来吗？”何长明没有察觉到自己同伴瞬间惨白起来的脸色，用带着一丝兴奋的语气低声说道“这次大明赢定了！攻城开始才一天，这边就已经折损了数千人马，可是却连明军的皮毛都没有摸到！也就是杀了一些民夫。满清的气数已经尽了。”
　　“可是……”许有成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同伴的话并没有说错。可是，他却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咱们现在也是满清的兵丁啊。听说大明不要俘虏，抓到了就是砍头。”
　　满清的宣传策略还是不错的，至少像许有成这种小兵都相信了明军凶残狠毒，作战不留俘虏。
　　“咱们可是汉人！”何长明在他耳畔低声吼道“咱们是被逼的，是被抓来的！”舒了口气，左右看了看之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咱们联络一些人，把这里给献出去。”
　　“嘶～～～”许有成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之中满是惊恐之意。他被自己同伴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的面色泛白，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别傻了。”何长明看出了同伴眼神中的胆怯，深吸口气，微微喘息着说道“咱们要是不干，那要不了多久就得死在这里！你难道就不想给你婆姨报仇了？！”
　　何长明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许有成。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浑浑噩噩活到现在的许有成终于想起了自己那个过门没有多久的婆姨。
　　当那天那些面目狰狞，脑袋后面挂着细长辫子的建虏们破门而入，银笑着将自己婆姨按倒在床上的时候。胆小的许有成却双手抱着脑袋蹲在门后面瑟瑟发抖！
　　听着婆姨尖厉的嚎叫，许有成像是一只乌龟一样缩起了脑袋。等到他被完事的那群建虏们捆绑着推出家门之前，他看到了自己婆姨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干了！”此时，在生死存亡的这一刻，眼看着等到明军杀进来就必死无疑的这一刻！许有成，终于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
　　……
　　夜幕幽暗，天边的一轮明月悄然躲在了云层之后。夜色之下的沈阳城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整个战场上都安静的可怕。
　　神情憔悴的索尼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盘腿坐在地上，将身子靠在一处杂乱的石堆上边，心爱的佩刀就放在自己的腿上。
　　此时这名满清战将正在闭目养神，回想着白日里的战事。不用多说别的，此刻单单是回忆一番就让索尼一阵心惊胆战！


第八百零一章 从哪里来 回哪里去（二十五）
　　那些明军的强大远远超出了索尼的想象力极限。他从来都没想过居然有一支军队可以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那铺天盖地般的炮火凶猛的摧毁了原本被认为是坚不可摧的高大城墙。将满清军丁们心中最大的依仗毫不留情的化作一片废墟！
　　而明军那毫不吝啬的强大火力投放力度和那些军士们精准的射击更是让索尼的心中一阵绝望。
　　明军使用的火器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不单单是威力极大，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火器射程极远！
　　满清原本布置在城墙上的那些火炮几乎就没有开火的机会，早早的在射程之外就被明军的火炮一个一个的点名清除。紧接着就是长达三天的疯狂炮击，直接将坚固的城墙给生生击垮！
　　驻守在城墙上的军兵们死伤惨重。不得已之下，多尔衮只得将满人守军撤下去，换上包衣奴才们在此处驻守。
　　等到今天明军开始填护城河的时候。索尼奉命带着接连好几拨，总数接近万人的增援军丁来到南城墙这边。和那些明军展开了一场惨烈的火枪对射。可是血淋淋的结果却是让他直接就凉透了心。
　　明军可以站在鸟嘴铳的射程之外从容的杀伤任何敢于露头的满清军士。他们甚至还不断的用火炮轰击早已经成为了废墟的城墙。让满清军士们死伤惨重不说，城墙外边的那段护城河也被顺利填满。要不是天色渐暗下来，估计那些明军此刻已经攻占了这里！
　　“唉～～～”索尼闭着眼睛轻叹口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让人心中难以接受。事情发展的实在是太快了！
　　明天，等到天色放亮之后，那些凶悍的明军必然会对这里发起大规模进攻！到时候他还怎么去守卫这处城墙？
　　满心烦躁的索尼从一旁扯过一件皮裘盖在身上，用以抵挡夜间的寒风。之后他就靠在一堆杂乱废墟之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熟睡之中的索尼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着一场血红色的噩梦。耳边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若有若无的凄厉喊叫声。
　　睡梦之中的索尼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试图将这股扰人清梦的声音赶走。却猛然间被惊醒过来。
　　这里可不是他宅邸那铺满了丝绸被子的奢华大床上，身边也没有娇媚的侍妾，现在可是在战场上！
　　索尼猛然间睁开了眼睛，没等他缓过神来，额头上的汗珠瞬间就流淌了下来。身子一颤，直直的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看到，此刻整个南城墙这边到处都是火把闪动，这里已经陷入了一片疯狂的搏杀之中！
　　“砰砰砰～～～”使用鸟嘴铳的满人不断的开火，将呐喊着向着他们冲过去的包衣奴才们放倒在地。但是鸟嘴铳的装填速度极慢，没等他们开出第二枪，那些往日里比田鼠还要胆小的包衣奴才们就圆睁着血红的双眼，嗷嗷叫着冲过去一刀将这些满人砍翻在地！
　　多尔衮将先进的火器配备给了满人们使用。为了方便，这些人一般都不带别的冷兵器在身上。此刻却造成了极大的灾难。
　　当那些往日里温顺的包衣奴才们突然发难的时候，这些满人顿时就失去了抵抗的力量。不管怎样的凶残悍勇，他们也只是活生生的人而已。同样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挡锋利的战刀！
　　“怎么回事？！”索尼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数千名自己人居然在狂暴的互相火并？！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工夫让他多想，几柄长枪就对着他直直的刺了过来。那在火光映照下闪动着冰冷光泽的枪头看的索尼眼皮直跳。
　　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是索尼的身手依然矫健。常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养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本能的侧身，挥刀。
　　“铛铛～～～”几声金属交击的连响震的人耳朵发疼。索尼左躲右劈终于避开了这一连串的凶狠突刺。
　　直到这个时候，索尼才有时间瞟了一眼周身。惊愕的发觉自己的亲卫们都已然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没等索尼暴怒的怒吼出声，几柄长枪犹如跗骨之蛆一般追踪而至，让他再次陷入了困境。
　　这些反叛的包衣奴才们毕竟不是长期训练的精锐士兵。他们常年拿的是锄头，拿起长枪也只是最近的事情。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凭借着突然袭击，人数上的优势还有那些满人军士们大多都没有佩戴冷兵器而暂时取得了先机。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尤其是在面对武技精湛的军将的时候。
　　索尼身子微微下蹲，半眯着眼睛，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寒芒。一手按在腰后，一手紧紧握住战刀的刀柄。轻吸口气，脚下发力，一个箭步就从几柄长枪的间隙中钻了过去。近身来到那几名神色惶恐的包衣身前，在这些叛徒们惊恐欲绝的眼神下。手起刀落，将几人砍倒在地。
　　“呼～～～”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真的是非常凶险，必须要精神高度集中。索尼在解除了自己身边的危险之后，暗自松了口气，身子也不由的放松了下来。
　　没等他去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包衣们为什么像是疯了一样的攻击满人。一柄带着血渍的长刀就悄然挥舞到了他的身后。
　　瞬间的危险感觉让索尼的头皮都炸了起来。双目圆睁，怒吼一声就向前扑了出去。哪怕他的反应如此迅速，也没有办法完全避开这夺命的一击！
　　“呜！”索尼闷哼一声，一个前滚翻就窜了出去。等到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后腰处已然是一片湿润。
　　索尼将左手从后腰处收了回来，在四下里晃动着的火光映照下一片艳红！
　　索尼眯起眼睛，嘴角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眼神冷漠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拿着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是面色却异常狰狞的一名包衣奴才。
　　“为什么？”索尼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却异常的沉稳“大清待你们不薄，为什么要这样？！”他始终不明白这些往日里温顺犹如绵羊一般的包衣们为什么会这么大胆的对自己的主人动刀子？！
　　“你他娘的把咱们抓来当牲口用，不薄你大爷！！！”刚刚偷袭索尼的就是何长明，此刻这名做了多年奴隶的包衣奴才终于爆发了。
　　何长明挥动着手中的战刀怒吼一声就向着索尼扑了过来。能鼓动包衣们做这种事情，没点眼力见怎么可能？索尼可是满清的大官，拿了他的脑袋去投明军。别说保命了，拿赏银都是一定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索尼已经受伤了，正是取他狗命的大好时机！
　　何长明只是忘记了，或者说是不明白一件事情。负了伤的野兽才是最危险的！因为它已经没有了别的退路！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索尼将自己多年打磨出来的武技和身体舒展到了极致！
　　刀光交错，寒芒闪动，两人错身而过。“当啷～～～”何长明手中的战刀跌落在地，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喉头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却是一蓬鲜血激射而出！
　　索尼硬扛着自己身上的伤势奋力杀掉了何长明。不过他自己也不好受。之前的伤口更加严重不说，身上的气力好似也被瞬间抽空了一般，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索尼一手捂着后腰上的伤口，一手持刀矗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看也未看捂着脖子瘫倒在地上的许有成。目光抬起，看着这处瞬间变的混乱的战场。
　　经历过了一开始的混乱和损伤之后，满人们终于渐渐回过神来。这些经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精锐们很快就将势头扳了回去。毕竟，和这些精锐们相比，那些全然只是凭借着一股悍勇之气作战的包衣奴才们相差的太多了。
　　远处内城方向发觉不对劲的满清军队已然派人快速来援，眼看着过不了多久这场莫名其妙的叛乱就将被彻底镇压下去。索尼不由的垂下眼睑，松了口气。
　　第二次了。每当索尼放松心神的时候，他总是会遇上袭击。一柄长刀携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狠狠的扎进了索尼的腹中。锋利的刀尖从后背处扎透了出去！
　　大意了！索尼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之色。死死咬着牙，一手握住身前的夺命战刀。眼神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名包衣奴才！
　　再次偷袭索尼的就是往日里胆小如鼠的许有成。
　　之前胆怯的许有成一直都在打酱油。可是等到他看见何长明死在索尼刀下，失去了自己最后的一个同伴之后，就已然陷入了一种近乎于爆发的状态中。
　　等他看到那些被煽动起来的包衣们渐渐不支，远处内城方向大批满清军士正急匆匆的赶过来支援的时候。许有成脑海中的那根压抑了多年的弦，断了。
　　“去死！去死！！去死！！！”眼角浑浊眼泪狂奔而下的许有成凄声嘶喊着，拼尽全身的力气疯狂的将手中的战刀向前推！
　　看着索尼那张近在咫尺的惨然面孔。许有成这一刻想起了自己家乡的山和水，想起了自己那从小一起长大的婆姨，想起了被抓来这里的那条死亡之路上和到这边作为牲口的这些年一一死去的同乡们，想起了刚刚死在一旁的何长明！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这条烂命再留下来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第八百零二章 从哪里来 回哪里去（终）
　　索尼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身上的气力渐渐消散，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逝。
　　索尼痛苦的怒睁着双眼，拼尽全力的想要再次举起自己手中的那柄战刀，结果却是徒然。他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气力了。
　　索尼的身子前倾，趴在了许有成的肩膀上。嘴角勾起一抹绝望的惨笑。自己，居然死在了一个卑贱的包衣手里？！这可真是有够讽刺的。
　　他在临死之前勉力抬起双眼，视线看向前方。却突然发现废墟般的城墙顶部突然之间变的一片明亮！
　　没等索尼多想些什么，大群大群手持上好了明晃晃刺刀的明军军士们就高声呐喊着越过了废墟。脚下高筒皮靴踩踏着凌乱的废墟和鲜血，气吞天下般的冲进了城里！
　　高阳安排的就是一场夜袭战！
　　他原本就打算利用夜袭攻陷这处城墙，只是没有想到满清军队居然自己内讧了起来。这下在没有了打扰的情况下，发动夜袭的明军异常顺利的杀入了沈阳城！
　　“皇上……咱尽力了！”耳边听着许有成的哭泣嚎叫，明军汹涌犹如海浪一般的呐喊。索尼终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此战结束之后，高阳见到了失魂落魄的许有成。问他想要些什么赏赐。目光呆滞的许有成垂着脑袋思虑良久，最终只是说“我想回家。”
　　许有成最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他找了一辆大车，要来了一匹驮马。将何长明的骨灰和还能找到的这些年死去的同乡们的骨灰一同装在马车上。一路重新走了一遍当年走过的死亡之旅，回到了他那魂牵梦萦的家乡！
　　因为这件事情，高阳也下令军士们对于沈阳城内的那些汉人包衣们要进行鉴别对待。没有恶行的可以作为战俘去做一段时间的苦力之后释放。战场反正的，可以发放遣散银子让他们返回家乡。
　　至于那些满人和蒙古人，什么都没有说。如何对待，由前线军士们自行抉择。
　　……
　　“都去吧。”闭着眼睛，满脸疲惫之意的多尔衮动了动干裂的嘴角，挥了挥手，低声让大殿内的满清权贵们全都出去。
　　神情焦虑，急等着多尔衮拿主意的满清权贵们面面相觑。有几个脾气急躁的当即就想上前张嘴。坐在御台上的布木布泰垂下眼睑，同样挥了挥手。这些满清权贵们才小声嘟囔着纷纷离开。
　　年幼的福临穿着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他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只知道最近外面每天都在放着鞭炮，听着挺有意思的。
　　面容清冷的布木布泰看上去消瘦了许多，看来这段时间她也不好过。说的也是，现在都被人打上家门口了，眼看着就要国破家亡了。谁还能吃的饱，睡的香不成？
　　“苏茉儿。”一身华贵服饰的布木布泰招了招手，将自己的陪嫁侍女叫了过来“皇上累了，带皇上去歇息吧。”
　　“皇额娘，福临不累。”年幼的福临喜欢和自己的母亲待在一起。心中更是隐约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和那位皇父摄政王待在一起。
　　布木布泰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个暖暖的笑意，伸出双臂将福临拥在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笑着说道“皇额娘要和摄政王商谈国事，皇上还是回寝宫去休息吧。”
　　毕竟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福临最终还是很听话的牵着满脸愁容的苏茉儿的手离开了大殿。
　　“现在怎么办？”布木布泰缓步来到多尔衮的身前，不顾自己的身份半蹲在地上。神色焦虑的伸出手握住多尔衮那双微微颤抖着的手。
　　坐在椅子上的多尔衮默默侧头看着她，抿嘴苦笑一声，微微摇头“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怎么办？明军已然入城，这沈阳，是守不住了。”
　　“……”布木布泰面色惨白，死死咬着嘴角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眼神黯然的抬起手，一声一声渐渐大起来的抽泣着。
　　原本乐观估计着能让明军碰的头破血流的沈阳坚城，居然连十天都没能坚持住！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在敌军已经兵临城下，整个国家即将灭亡的这一刻。作为最顶层的皇族，她再也无法继续坚强下去了。
　　听着耳边一声接一声的抽泣。多尔衮心中同样也是一片凄凉。
　　想起当初刚刚成为摄政王时的雄心壮志，率军南下意图逐鹿中原时的意气风发。再想想宁远之战时的仓皇而逃，回到沈阳之后的腥风血雨，为了对抗明军、保住大清国的命脉而殚精竭虑。
　　一直到此时，大明帝国已经兵临城下，眼看着就要收杀入皇城了。历尽千辛万苦，数代人用鲜血换来的大清，就要走到尽头了。
　　“唉～～～”多尔衮长叹口气，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跪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的布木布泰。目光之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蹲下身子将她搀扶起来。
　　布木布泰神色迷茫的看着多尔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多尔衮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布木布泰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说道“我之前在城内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北城墙附近有一座破败的寺庙，我在里面挖了一条直通城外的地道。”
　　多尔衮的话让布木布泰的身子猛然间颤抖了一下。微微侧开身子，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他。
　　多尔衮点了点头，神色郑重的说道“你带着福临从那里走吧。那条地道原本是我留给自己应急用的。通到北城外六里地的一座荒岗后面。人少的话，趁着夜色的掩护出去应该不容易被明军发觉。他们在北边的人不多。要是真的被发现了，那就是命！反正留在这里也是一个下场，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罢了。”
　　布木布泰丰满的胸口急速起伏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在绝望的时候突然得到了生的机会，不管那是有多么的渺茫，终究还是会兴奋不已。毕竟，这是生与死之间的差距！
　　原本都已经想着等到明军攻入皇城的时候，就抱着福临点燃这大殿，宁死也不愿落入明军手中遭受羞辱。这一下却突然峰回路转，让她的心大起大落的险些喘不上气来。
　　“那，那你呢？”兴奋之中的布木布泰猛然察觉到了多尔衮话语之中的意味。听他的意思，好像他不会跟着一起走！
　　“我？”多尔衮移开目光，神色惨然的凄声说道“我是大清的摄政王！我是太祖的儿子！现在大清没了，沈阳丢了。我怎么还能逃跑呢。”
　　“你，你……”神色复杂，目光变幻莫名的布木布泰此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多尔衮的话并没有说错。作为大清此刻的实际掌权者，他多尔衮哪怕还有最后一丝的男人气概在，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逃跑！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已经是无处可逃。
　　“抓紧时间，北门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丢掉。你们的替身我都已经找好了。等到皇城被攻破的时候，我会烧掉这里，没有人会知道你们已经逃了出去。”多尔衮的神色很是复杂。毕竟，拱手将生的机会交给别人，的的确确是一件非常痛苦的选择。只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多尔衮长叹口气，咬牙抬起头将眼眶之中的泪水送了回去。缓缓抬起手在布木布泰泪流满面的脸上轻轻拭去泪痕。勾了勾嘴角，原本冷酷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轻声说道“玉儿，好好的活下去吧。为了我，为了大清。”
　　布木布泰·博尔济吉特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痛苦，大声哭泣着瘫坐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国破家亡，不过如是！
　　多尔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深吸口气。目光换上坚毅决绝之色，转身离开了这座拥有过无数故事的皇宫！
　　……
　　就在明军攻陷沈阳城南城墙的当天晚上，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派遣苏克萨哈带领着大队军兵们对南城墙发起了几乎持续了一整个夜晚的凌厉反击。
　　其规模和声势之大，甚至惊动了高阳亲自带领援军赶去了南城墙那边进行抵御。
　　惊雷一般的枪炮轰鸣之声响彻了整个夜晚，无数条鲜活的生命被葬送在了这里。
　　数不清的满清军丁们嚎叫着，呐喊着犹如汹涌的黑色浪潮一般扑向南城墙。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的顶着火枪火炮，试图挽回覆亡的命运。最终的结果却是在明军强悍的火力打击之下遗尸遍野！
　　同样是在这天晚上，在雷鸣一般的枪炮声和昏暗的夜幕掩护之下。换上远行衣物的布木布泰抱着睡眼惺忪的福临，带着苏茉儿等一批心腹之人悄然从此时还没有什么战事的北城一座废弃的寺庙里面悄然离开了沈阳城。
　　在她们离开之后，这座地道当即就被完全摧毁，消除了一切的痕迹，就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这些人的消息。所有的史料上记载的都是这些人早已经死在了沈阳城的皇宫之内。
　　数百年之后，在遥远的通古斯地区生活着一群奇怪的游牧部落。他们自称是皇族的后代，可是却连自己是哪个帝国的皇族都不知道。
　　这个部落没有自己的文化，也没有自己的文字。一切的一切都是口口相传。而这个皇族之后的传说，也就成了一件谁也想不明白，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去追寻的神话传说。


第八百零三章 最后的火焰（上）
　　东方天际交接之处泛起一抹明亮的鱼肚白，金灿灿的朝阳即将升起。朦胧的晨雾随着阵阵轻风飘然而动，笼罩在沈阳这座硝烟弥漫的城池上空。
　　沈阳城外那规模庞大到足以容纳十万之众的明军营地之中灯火漫野，好似无边无际般的远远延伸出去。
　　从沈阳城墙上望去，那斑斑点点的灯火犹如天上的繁星不断闪烁。军营中不断的传来阵阵低沉萧索的号角声，显示着大明军队此时已经开始在集结军队。
　　高阳站在南城墙上的最高点上，面色安静的看着城外大明军营那边的璀璨灯海。那里此刻正有着股股炊烟冒了起来，浓郁的饭香味飘散在空气当中，甚至一路飘到了他这里。
　　经过了昨天一个疯狂血腥的狂暴夜晚之后，进攻沈阳的战役算是已经彻底奠定了胜局。
　　坚固的城墙已经被攻陷，失去了城墙保护的沈阳城此时已经犹如被撕去了外衣的少女一般，赤果果的暴露在了明军雪亮的刺刀和铺天盖地般的炮弹面前。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
　　“咕～～～”肚子里面的一阵鸣叫声让高阳的身子微微一顿，有些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子。无论怎么说，他的本质依旧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在激战了一整夜，闻到了诱人的饭香之后，自然也是会饿肚子的。
　　“哈哈哈～～～”不出意料的，原点果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看高阳的笑话。这可能是他最为喜好的一件恶趣味。
　　高阳无视原点的笑声，目光转动，在附近的废墟之中找到了一块稍微干净一些的地方就盘腿坐了下来。
　　四周实在是太过杂乱了。长时间的激烈战斗过后，这里一直都没有得到清理。到处都是残破的残肢断臂和殷红的血渍。想要找一块干净点的地方都挺困难的。
　　高阳盘腿做在了废墟上。一边是炊烟袅袅的大明军营，另外一边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感觉的沈阳内城。一抹红艳之色在远处天边悄然露出了头，淡淡的晨光撒在了高阳的身上，带起一抹金黄色的光晕。
　　高阳微微垂下目光，被硝烟熏的有些灰暗的面色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随手从存储空间里面取出了老婆们为自己准备的美食。
　　说是美食的确是有些夸张了。
　　高阳的这几位老婆不是出生高贵的公主就是从小富养着的娇贵女儿。厨房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太过新鲜的去处。
　　好在和高阳在一起之后，她们整天跟着高阳母亲学习做菜。虽然手艺依旧没有什么长进的样子，但是心意还是有的。至少高阳此刻看着眼前这些颜色大多黝黑光亮，外表大多奇形怪状，口感或是太甜或是太咸的菜式依旧能够吃的下去。这里面包含了满满的爱心。
　　当然了，这种爱心饭菜高阳也就是偶尔才会吃上一次。虽然他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类。可是他的肠胃对于这些爱心饭菜还是抵抗力不足。高阳可不想在这种战争进入关键点的时候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茅坑里。
　　发觉高阳美滋滋的享用着那些看着就非常‘特殊’的爱心饭菜，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原点不由的撇撇嘴，有些不满的说道“干嘛没事就折磨自己呢？那么多的美味佳肴你不去享受，偏偏喜欢吃这些失败的作品？”
　　高阳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勾起嘴角轻笑着说道“失不失败的先不说，至少我还能够吃到。至于你，呵呵。”凌厉的反击之后，高阳低下头，嘴角轻笑的继续享用自己的早饭。
　　“你这个家伙！打人不打脸啊！真是太没有风度了！”原点顿时被高阳给气到了。
　　他是一个智能AI，不管那些饭菜有多么的难吃。对于他来说，永远都只能是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高阳用这个来攻击他，实在是太坏了！
　　“呵呵。”高阳笑眯眯的抹了把嘴，从保温箱内取出了另外一套饭食。打开盒子之后，一阵诱人的香味顿时扑面而来，和高阳之前吃的那些爱心饭菜完全不同。
　　“果然，还是老妈做的饭好吃。”高阳捧起饭盒大快朵颐，满意的眼睛都快眯上了。
　　实话实说，高阳母亲的手艺不错，但是也就是普通的家常菜水准。肯定是不能和那些精工细作的高级餐厅里面的大厨们相比的。
　　不过，对于高阳来说。首先这是母亲做的饭，其次就是他刚刚才吃掉自己媳妇们做的爱心饭菜。这个时候再吃母亲做的饭菜，那种感觉果然是让人激动的想要落泪。
　　高阳吃饭的时候，从明军军营方向跑来了大批背着巨大铝制饭桶的炊事兵们。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双手紧紧扣住铝桶的支架，小心翼翼的踩着由无数编织袋在护城河中堆出来的桥，一路来到沈阳南城墙下边。
　　没等这些炊事兵们手脚并用的沿着城墙垮塌形成的废墟斜坡爬上去。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驻守明军们早早的就跑了下来，几个人一架就将炊事兵给抬了上去。
　　冒着腾腾热气的雪白馒头。香气四溢，翻滚着大块大块牛肉的浓稠肉汤。热滚滚的熟鸡蛋。款式简单的早餐分量却是十足！在战时这些东西全部敞开了供应，让军士们吃到撑了为止。
　　欢呼声响起，没有轮值在休息的明军军士们全都捧着自己的饭盒，按照各自的所属编制围着自己连队的炊事兵上下其手。不时有叫喊声传出来。
　　坐在城墙最高处的高阳此时已经享用完毕自己的早餐。收起一应事物之后悠闲的坐在地上享用着饭后一支烟的美妙滋味。目光之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欢声笑语的明军们争抢早饭。
　　深吸口香烟，高阳微微抬起目光，视线投向沈阳内城。从明军在沈阳城内布置的防御线开始，地面上就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尸首。距离明军这边最近的一条街道巷口处，身子向前扑堆积起来的尸首几乎有一人高！
　　借助着初升朝阳的光芒，高阳能够看到此时入目所及之处已经全部变成一片红色的海洋。鲜血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在一些地势低洼之处形成了一个个的艳红水泊！
　　一阵晨风吹过，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四处飘散，顿时让高阳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习惯啊？这种场面你应该经历的多了才对。”原点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只是听声音就知道还在和高阳生气。
　　高阳轻笑摇头，收回目光轻声说道“我又不是冷血动物，看着这种场面还能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若无其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看到血同样也会头晕。”
　　“你看看那些军士们，一个个吃的那么香。他们可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样子。”原点笑眯眯的说道。
　　高阳扔掉烟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服，面色清冷的缓步走下了废墟。边走边说“不想和你争辩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
　　昨天夜间在明军攻陷了南城墙之后。被彻底逼上了绝路的满清军队对攻入城内的明军发起了疯狂的绝地反扑。
　　大群大群的满清军丁们被驱赶着，嚎叫着，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扑向了南城墙这边的明军。
　　满清军队的反扑疯狂到了什么地步？在映亮了整个天空的照明弹注视下，亲自带着援军过来的高阳站在南城墙的最高点上，看着眼前那些汹涌而来的满清军丁，就好像是看到了多年之前自己在过年之前从北都回家时候在世界上最大的火车站看到过的那副场景！
　　可想而知，满清军队在反扑的时候投入是多么的大。他们甚至还将城内最后的几门火炮给调集了过来，不惜一切代价的炮击着明军阵地。
　　满清军队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够做的一切。在生死存亡的逼迫下，军士们全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狂热之中，人人都是悍不畏死的奋勇向前。就连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满清权贵们也都挥舞着家传兵器冲锋在前。
　　他们动用了所有能用的武器，就连多尔衮的那支装备了弗格森火枪的小型精锐部队也被派出来和那几门火炮一起提供掩护。这些都对刚刚进城没多久，还没能站稳脚跟的明军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明军也是有些骄纵了。
　　强大的实力和战无不胜的信念让他们不可避免的骄傲起来。他们知道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攻进城里的军士们认为城池已破，满清军队的士气和抵抗意志即将瓦解，因此许多军士们前冲的很快。
　　他们并没有想到这座沈阳城对于此时的满清来说，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一个去处了。除了这座坚城之外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被困住的野兽在被猎人用手中利刃割肉的时候开始红眼睛了。
　　这些天的战斗让满清损失惨重，总数已经超过万人之多。可是，要知道的是，多尔衮为了坚守沈阳城，几乎将满清的男人们全部抽调一空。此时猬集在这座城池之中的满清军丁至少有十余万之众！
　　满清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都城的城墙都已经被攻破了，这个时候手里面还有着十多万的大军在。不去发动反击，试图将城墙夺回来。留着他们做什么？等着给明军去当俘虏吗？
　　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第八百零四章 最后的火焰（中）
　　强悍的反击很快就到来了。
　　身穿着各色战甲，挥舞着形形色色的武器和旗帜。满清各级军将们嚎叫着带着各自的手下们从四面八方向着那些过于深入的明军发起了凶猛反扑。
　　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尔衮在离开皇城之后就下令将所有能够联系上的满清军兵们都投入进这场声势浩大的反击之中。
　　而进入城内的明军却因为在夜间的通讯不畅通，加上军士们对于自己太过自信，对于满清太过轻视。在进入了偌大的沈阳城之后大部分人就开始四下里分散开去。大部分的人很快就失去了各自的编制，极大的分散了自己的力量。
　　等到满清开始发起大规模的反击的时候，哪怕高阳已经将收拢部队的命令下达下去。可是，铺散的这么开，而且还是在夜间混乱的战场上。急切之间根本就拢不回来！
　　被紧迫的形式给逼急眼了的满清军丁们完完全全就是在用一条条的性命去换明军的子弹。他们前仆后继的冲向那些手持火枪的明军。
　　在这种近身交集的巷战之中，明军手中弗格森火枪射程远、威力大、准确度高的特点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俩边不是在街道上就是在院子里屋子里面这种狭窄区域相遇。别说火枪的射程了，就连满清军丁们使用的弓箭都足以覆盖大部分的区域。
　　至于威力，不管是满清使用的是鸟嘴铳还是大刀长枪加弓箭。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压根就没有穿戴甲胄的明军同样是什么都扛不住。
　　射击精度就更不用说了。这么近的距离遭遇，几乎是抬手就能够到对方。还用得着什么精度？
　　弗格森后装枪的确非常优秀，在这个时代也的确是堪称无敌一般的存在。只不过，在这种特定的时刻，熟练老兵每分钟最多也就是开上个六七枪。这些明军在打出第一枪之后，就不得不使用枪上的刺刀来做抵抗。
　　最为重要的是，明军太过分散了。他们无法集结在一起形成威力巨大的火枪阵。落单或是小股行动的时候被大批凶悍的敌人围住。别说是用弗格森火枪了，拿着毛瑟98K也没有用。
　　很快的，冲在最前边的那些明军被迅速淹没在了满清军士们的汹涌浪潮之下，损失惨重。暴虐的满清军士们难得有这种好机会，几乎所有陷入重围的明军都被砍掉了脑袋。
　　一直严密监控着战场局势的高阳当即联系前线指挥官，命令立刻吹响撤退集结的号声。集结点就在南城墙上，这里是最后的守备地点，在援军到达之前绝对不允许放弃这里。
　　同时，高阳离开自己的军帐，亲自带领着早就准备好的预备队快速出发去增援。而一部分的炮兵们也得到命令将火炮阵地前移，为前线阵地进行炮火支援。
　　满清军兵们出人意料的旗开得胜，顿时就将他们低迷的士气鼓舞起来。他们迅速发起了凶猛的追击，试图一举收复南城墙，将明军统统赶出去。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又有了新的变化。听到撤退的军号重新回到南城墙附近的明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冷静和秩序。
　　毕竟这些军人全都是接受过长期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找到组织恢复冷静之后，最基本的处变不惊还是能够做到的。
　　南城墙这一带在之前几天的炮击之中早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不过这样反倒是增加火枪的射界，对于防守更加有力。
　　等到明军稳住了阵脚，重新建立起稳固的防线之后。那些嚎叫着汹涌而来的满清军兵们当即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在这危急时刻，明军军士们将平时训练之中的水准发挥到了极致。很多人都打出了自己最高水平的装填速度。在布满了整个夜空的照明弹的照耀下，泼水一般的弹雨生生的将满清军兵的冲锋势头给打了回去。
　　一旦双方拉开了阵势正规对战，那相差了整整一个时代的武器将会给落后一方上一堂鲜血铸就的实践课。
　　满清一方刚刚抬起的势头被击退之后，他们很快就将城内残存的几门火炮，还有那些缴获来的弗格森火枪派了出来。
　　多尔衮在得到那批弗格森火枪之后就组织起一批优秀满人学习使用。之前发起反击的时候在城里缴获了不少，现在这些满人拿起火枪就能用。
　　一直都是自己用火炮远距离打击别人的明军这次轮到自己挨炮弹了。而且从满清军兵那边射过来许多精准的子弹，再加上那些不计其数的悍勇之徒们的亡命突击，顿时让明军这边压力大增。
　　好在高阳很快就带着援军赶了过来。大批生力军的加入顿时就稳住了明军摇摇欲坠的防线。在高阳的亲自指挥下，明军很快就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在强大火力的支援下发起了反冲锋，将满清军兵的势头给压制了回去。
　　等到阵地前移的明军火炮将满清最后的那几门火炮摧毁之后，明军已然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奠定了最后的胜利基石。
　　接下来的战斗就是波澜不惊了。没有了远程火力支援的满清军兵们一次次的发起了绝望的反击。但是每一次都是在明军用枪林弹雨构筑的坚固阵地前面碰的头破血流。
　　一直激战到了天明之前，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和勇气的满清军兵们遗留下了满地的尸首之后，绝望的撤退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大军入城推平他们？”原点好奇的问道。
　　正在查看阵地的高阳微微一顿，摇了摇头说道“还没到时候。”
　　“为什么？”原点疑惑问道“不是已经攻进来了吗？他们的抵抗力已经不行了吧？”
　　“昨天晚上的反击说明满清军队还拥有一定的实力。贸然发起巷战会给军士们造成很大的损失。”高阳轻声解释道“在已经赢定了的情况下，避免无谓的损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接下来沿着四边城墙清除掉上面的守军，把火炮都给拉到城墙上面去。将整个沈阳城都笼罩进火炮的射程之内。打击满清军队的士气和抵抗意志，摧毁他们的物资和藏身之所。逼着他们自己进入火力射程之内来送死。”
　　“这倒是挺好的。”原点笑着说道“利用超越时代的科技差距打击敌人。你能攻击到他们，他们却打不到你。要不了多久他们的士气就会彻底崩溃。很大的可能会不战而降。这个战术不错。”
　　高阳抿了抿嘴角，目光之中闪过一抹笑意“我没想怎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要让更多的军士们能够活着回家而已。”
　　“……你可真够爱惜士兵的。”原点有些郁闷的说道。
　　高阳笑着摇头，抬头看了眼初升的朝阳，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之中闪过一抹莫名之色，轻声说道“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
　　昨天夜间的那场反扑算是耗尽了满清军兵们最后的一丝勇力和胆量。经过这一战，他们已经暂时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当明军开始沿着城墙清理守军，并且将威力惊人的拿破仑炮分解之后用人抬肩抗的方式运上城头的时候。那些满清军队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他们选择了沉默。
　　中午的时候，炙热的骄阳来到头顶上挥洒着热情，气温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的味道。
　　高阳缓步来到城头，举目四眺。揉着眉心看着眼前城内那几乎是铺满了整个地面的尸首。粗略一看，至少过万！
　　此时，这些尸首全都安静的躺在自己人生最后一个脚印处。身下的血泊早已经凝固，整个地面都是一片黑红之色。
　　高阳抬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头招呼来了一名军将“去找几个俘虏，放他们回去给多尔衮带话。就说今天不打了，让他们派人去把尸首都给收拾起来。现在这个天气，要不了几天就得爆发瘟疫。”
　　几名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走运的俘虏很快就被放走回去送信。但是一直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满清那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更加就没有人去收拾战场了。
　　看到这副场景，高阳的面色顿时就冰冷了下来。他不相信多尔衮不明白打扫战场的意思，也不相信那些俘虏们没有把信带到。眼前这副场面，或许只能是一个解释。
　　“他们这是想要和你玩一场生化战？正面对敌打不过，就来用生化武器了？怎么搞的跟日本人的决胜弹一样？”原点疑惑的出声问道。
　　高阳冷哼一声，垂下目光摆了摆手“给了他们机会，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我了。”
　　“你想怎么做？是全军撤出去等着看这里爆发瘟疫？把整个城池变成一座死城？”原点轻声问道。
　　高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怎么可能。这里以后要成为大明在东北最重要的一座城池，怎么能变成鬼城？现在北方的天气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想要爆发瘟疫至少还有好几天的时间。晚上派民夫们去清理那些离的近的尸首，满清不在意，我们可不能不在意。远处的那些，用燃烧弹全部烧掉就好了。明天一早大军进城围剿满清的有生力量，一点点的清理掉任何抵抗。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高阳顿了顿，抬眼看着远处余晖璀璨的夕阳，勾动嘴角轻声说道“这是胜利者的特权。”


第八百零五章 最后的火焰（下）
　　同一时刻，沈阳皇宫大殿。
　　满脸疲惫之色的苏克萨哈穿着一身沾满殷红血渍的白色战甲，面色被烟火熏的一片漆黑。圆睁着一双铜铃一般的双眼来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多尔衮面前，深吸口气，沉声说道“王爷，明军都把大炮架到城墙上了。咱们该怎么办？”
　　多尔衮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闭着眼睛低声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神情有些激动的苏克萨哈强壮的身子微微一顿，双手握拳，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天夜里的那场血腥之战彻底的打垮了满清军兵们仅存的斗志和士气。除去先期在城内斩杀了数百名孤军深入的明军之外，剩下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这个场面像极了年前的那场宁远之战。
　　满清军兵们无论如何的悍勇无畏，也无法凭借着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明军泼水一般的弹雨。拿着重盾，穿戴着厚甲也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是死的更快一些。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这已经打不下去了。这已经不是打仗，这完完全全就是在送死。
　　苏克萨哈昨天夜里凭借着矫健的身手和一点点的运气，居然侥幸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但是那血腥的场景和绝望的冲锋让他彻底失去了胜利的信念。
　　当他得知明军开始将火炮送上城墙之后，当即就急匆匆的跑来找多尔衮拿主意。
　　“实在不行……咱们不如降了吧？”苏克萨哈神色复杂，颤抖着嘴唇说出了这番话昨天之前他重来都没有想过的话！
　　多尔衮霍然睁开了眼皮，目光冰冷的看着身旁满脸痛苦之色的苏克萨哈。
　　冷哼一声“糊涂！”顿时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双眼闪过一抹寒意“咱们前些年得势的时候，前前后后的杀了多少的汉人？那些明军会同意咱们降了？大贝勒作为使节去京师商谈臣服之事都被抓了起来砍头。他们是怎么说的？他们说咱们是叛逆！你怎么还想着这种蠢事？！”
　　“王爷！”苏克萨哈‘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眶通红，声音哽咽着喊道“咱们打不下去了啊！要是真刀真枪的面对面搏杀，咱们谁也不是孬种，可是那些明军的火器实在是太强了！不管是拿着盾牌还是穿着几层的战甲都抵不住那些小小的铅子啊！打熬了数十年的武技和身子，最终却比不上一枚小小的铅子！咱们是真的打不下去了啊！”
　　苏克萨哈带着哭腔的喊声让多尔衮的心中也是大为震动。昨天夜里那场动用了满清最后血勇的一场大战损失了近两万之众！多尔衮亲眼看着那些惨烈的尸首几乎铺满了地面！这些可都是满清一族此时极为缺少的青壮啊！
　　只不过，要是能够降了的话，还用等到现在被人给打到家里来？他多尔衮也是没有办法！
　　“呼～～～”多尔衮长舒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粗豪的苏克萨哈像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放声痛哭。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起来吧，像个什么样子。咱们现在只能是拖下去了。”
　　“拖下去？”苏克萨哈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多尔衮，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多尔衮点点头，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决绝阴冷之色，寒声说道“现在天气渐热，昨夜城里死了那么多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大瘟。到了那个时候明军想不走都不行了。”
　　“王爷！！！”苏克萨哈猛然跳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多尔衮，眼神惶恐，颤抖着嘴唇说道“要是真的发了尸瘟，咱们也是死定啊！”
　　多尔衮皱起眉头，冷声说道“都这个时候，除去这个办法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只要你能说的出来我就下令去做！”
　　苏克萨哈颓然的低下了头，身子都在不断颤抖着。他是真心没有想过他们居然会沦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多尔衮叹息一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歇着吧，咱们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下面就看老天的意思了。要是明军惧怕瘟疫自己撤走了，那就一切都好。要是他们这样都不肯放过咱们，那咱们就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多尔衮这个时候压根就不会知道他的这个疯狂的想法会给这座城池，这座城池里面的所有人带来怎样的恐怖结局！
　　……
　　在这个时代，西方世界的庸医们还在使用放血的方式来给人治病。对于那些比蒙古大夫还要恐怖的西式医生们来说，不管是什么病都是直接放血，很多医生原本都是职业的剃头匠。这个时代的医术和几百年后的先进西式医学完全就不搭边。
　　在东方，这种情况则要好上许多。在这里拥有着传承了数千年之久的中医技术。对于大部分的疾病哪怕无法彻底治愈，至少也有着应对的方法。
　　不过，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在这个时代对于瘟疫同样都是谈之变色，束手无策。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微生物技术和抗生素。
　　动物的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带来瘟疫，这是千年之前的古代人都知道的常识。因为动物在死亡之后会被细菌分解，这些细菌有些对人类无害，可是有些就对人类有着致命的威胁了。例如霍乱弧菌等能够引发人类烈性传染病的细菌。
　　同时，那些具备极强传播性的动物。例如老鼠、跳蚤等等在尸体上觅食之后就会将这些危险细菌带在身上到处乱跑，给人类带来巨大的威胁。历史上那一次次恐怖的传染病就是这么来的。
　　因此，大规模战争期间及时妥善的处理尸首就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因为细菌可不会分辨谁和谁，只要是接触到了就会被传染。战后清理战场首要的事情就是处理尸首。一般都是就地掩埋或者火烧掉。
　　要是战事激烈，久拖未决的情况下。双方一般情况下都会约定好一个时间停战，各自派人去清理战场上的尸首。毕竟，大家来打仗可不是为了同归于尽的。
　　而像是多尔衮这样居然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逼退明军，或者干脆就是大家一起完蛋的做法。之前几乎就没有人用过。同样的，这种想法也让高阳变的异常愤怒。城里的这些家伙们一点点的人品都没有了。居然想着拖上数十万人去陪葬！
　　先不说拥有完善后勤保障的明军压根就不担心什么瘟疫的出现。只说多尔衮的这种做法除了能够激怒高阳，让高阳认为这些满清权贵们已经无药可救、彻底失去理智之外。只能是加速自己的灭亡。
　　晚饭之后，当明军派出去收尸的民夫们被不时射出的冷枪冷箭袭击的时候。高阳是真的发怒了。他感觉城里的满清权贵们全都已经疯掉了。现在已经不是在打仗了，这是想要大家一起死的节奏啊。
　　怒火中烧的高阳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反正现在沈阳城内几乎已经没有了平民，这个时候能够留在城里的全都是最为顽强的武装人员。高阳心中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很快就拿出了那件大杀器。
　　高阳把所有明军全都撤到了城墙上面，而且在城墙前边清理出了一片至少宽有二百米的空旷区域，同时布置了一道防火墙之后。直接就将凝固汽油弹拿了出来。
　　这个时代的沈阳城内大部分的建筑可都是木头做的。凝固汽油弹这种东西没有燃烧物都能自己烧的欢快，这下子在木质建筑众多的地方被引爆。那种场面和二战时期盟军火烧东京的场面非常相似。而且，今天夜间沈阳城内刮起了大风！
　　燃烧弹，成了种子。
　　巨大的火焰卷着熊熊硝烟横扫了一切它们接触到的物体。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不管是木材还是砖块。只要沾染上了就必死无疑！
　　同样的，那些战斗之后遗留下来的尸首连带着细菌们全都被熊熊火焰化作灰烬。瘟疫什么的，再也不会出现了。这也达到了高阳的预期目标。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明显超出了高阳的预计，甚至到了他暂时都无法应对的地步！
　　木头做的建筑、无论如何都扑不灭的永业之火、席卷了整个天空的狂暴夜风！这几样加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化学反应，硬生生的将整个城池带入了绝望之中。
　　幽暗昏黄的夜幕之下，数以万计的明军用沾湿了的毛巾捂住口鼻，眼神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烈焰地狱。
　　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什么照明弹了。从城墙上看过去，好似整个沈阳城都已经被点燃似的。明亮的火焰在数十里之外都清晰可见。翻滚着的烈焰夹杂着无尽的灰烬直扑天际，将明亮的月夜完全遮蔽起来。
　　天空之中乌云翻滚，场面极为震撼。
　　大火映照着明军们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庞和颤抖着的身子。他们也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对于眼前这种宛如地狱业火一般的惨烈场景心中同样无比畏惧！这是动物的本能。
　　在灼热的高温炙烤之下，明军们几乎都已经将身上的军服脱光，满头大汗的坚守在自己的战位上。耳畔听着烈焰轰响，热浪翻腾的声音。还有那不时从浓烟之中传出来的悲鸣嚎叫之声，几乎让这些军士们的精神完全崩溃。


第八百零六章 最后的火焰（终）
　　没过多久，当城外的护城河里的河水都开始因为炙热的高温而渐渐翻腾起来的时候。
　　在高阳因为时空通道突发动荡而匆忙离开之后代理指挥作战的生化战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当即下令将所有在城墙上的明军全部撤退回城外的大营之中。至于城墙上的那些火炮等物资，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
　　这场凶猛大火的规模远远超出了高阳的预料。他的本意只是想要焚毁那些尸首，消除爆发瘟疫的隐患而已。动用的凝固汽油弹也并不多，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弄成这样的一场几乎是席卷了整座城池，焚尽一切的无情大火！
　　在火势失去控制之后没多久，高阳就急急忙忙的移交指挥权匆匆返回了现代时空。
　　没办法，这场超出预料，规模已经失去控制的大火极大的刺激到了时空通道的稳定性。面对着能量流到处激射，已经逐渐开始失去控制的时空通道。不想被切断和现代时空联系的高阳只能选择立刻返回。
　　毕竟，如果时空通道突然断裂。想要在茫茫无穷无尽的平行世界里面重新找到连接上属于高阳出生成长的那个现代时空。其几率完全就是低到不可能！
　　父母、老婆、亲人、朋友们可全都在现代时空。而且那里可是高阳出生成长的地方，那里是他的故乡！高阳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待在可能会失去回家机会的地方的。
　　一直等到一个星期之后，能量流混乱的时空通道才渐渐的稳定下来。在经过原点的探测保证没有问题之后，高阳这才再次进入时空通道返回明朝时空。
　　……
　　天色昏暗，浓密乌黑的云层压的非常低，好似随时都可能掉落下来一样。空气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混杂着刺鼻的硝烟和燥热之意的空气让刚刚走出军帐的高阳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入目所见，明军营地之中到处都神色些慌乱的军士和民夫们。人人都是一脸的惊慌之色。
　　军士们还好一些，毕竟是纪律部队，他们最多也就是脸色不好看。可是那些民夫们就不行了，边走边喊有些失控的都不在少数。
　　“指挥官！”等候在外的生化战士看到高阳走出来之后急忙上前行礼。
　　“嗯。”高阳随意的回了个军礼，目光望向远处那座还在冒着缕缕黑烟的城池。神色默然，目光变幻，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控制。指挥官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全军离开城池返回军营。”那名生化战士神色认真的说道“后来有不少满清军兵们从各个城门逃离，绝大部分都被龙骑兵们抓了俘虏。其他的。”
　　说到这里，那名生化战士的声音顿了顿之后才接着说道“都没出来。”
　　高阳沉默了。战前估计驻守在沈阳城内的满清守军至少有十余万之众。算上战死的和逃出来被抓的，怎么说也得有十万人丧生在了这场浩劫之中。哪怕高阳这些年来早已经见惯了生死，这件事情也让他的心大为触动。
　　“多尔衮呢？顺治皇帝呢？”过了一会之后，高阳轻叹口气，出声问道。
　　“据逃出来的满清军兵们说，多尔衮拒绝离开。在火势波及到皇宫之前就带着全家人进了皇宫。同时琐死了皇宫里的所有大门。估计是和顺治皇帝一同葬身火海了。”那名生化战士沉声说道。
　　“呼～～～”高阳闭上眼睛仰起头，轻叹口气。这个结局他能够预测到。但是这个过程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高阳真心没有想过使用这种战术来毁灭这座城池。
　　“算了。”高阳抿着嘴角苦笑一声。事情已然是这样了，他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性格。“组织一下人手让民夫们安静下来。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
　　安排好军营里面的事情之后，高阳幽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封城吧。等过段时间之后再进城去做清理。让龙骑兵们带着驻守部队去各处城池受降。只要是不抵抗的，抓起来就行了。”
　　“是！指挥官！”那名生化战士行礼离开。
　　“又心软了？”原点轻声问道。
　　高阳身子微微一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掏出香烟，点燃。缓步在军营之中走着，神色复杂的说道“是有点。不过还没到心软的地步。只是感慨战争的残酷罢了。”
　　“后续准备怎么处置？”原点继续追问。
　　高阳抬手抹了把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额头和鬓角上已经带上了淡淡的汗渍。嘴唇都有些发干。捋了下头发，说道“他们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了。只要投降那就做战俘好了。”
　　“我是问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人？作战俘也要有个结果吧？是杀了还是放了？或者全都扔到矿山里面去自生自灭？”原点有些不满的问道。
　　高阳笑了笑，说道“杀的人已经够多的了。放了也不行，不能放虎归山。矿山的话，也不适合。”高阳顿住脚步，微微沉吟片刻之后，抬眼看了看那座死寂般的城池，抿了抿嘴角，说道“这样吧，把他们全都送到日本去。现在的人也不多，就送他们去对马岛上好了。”
　　说完又将目光放在了那座城池上，微微垂下眼睑，轻声说道“等下个月大明朝廷派来的官吏们到了之后再组织民夫们开城去做清理。以后这边的事情就由那些明朝官吏们自己去处理。军队准备返回京师，所有的满清俘虏们。那些汉人包衣们全都做鉴别，没有什么恶行的发放银子遣散回家，或者留在这边分派一些土地做农民。跟随满清入关做过恶的，全部以叛国罪论处。”
　　“那些满人和蒙古人呢？”原点轻声问道。
　　“跟着大军一起走，入关之后送他们去天津卫上船去对马岛。正好现在海面上的冰封期已经结束了，让海军回来做这件事情。”高阳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对马岛现在应该还是日本下辖范围吧？你这样强行送人上去，德川幕府能同意？”原点不解的问道。
　　高阳勾动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他们的同意？让海军把人送上去，后面的事情就不用管了。让他们自己去抢夺生存空间好了。”
　　“你不会是想把日本各岛当做流放地吧？以后抓到的俘虏全都扔到那几个岛上面去？就像是英格兰把澳大利亚当做流放地一样？”原点的这番话让高阳的眼睛一亮。
　　随手扔掉烟头，高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想法不错。澳洲大陆必须直辖，不可能做什么流放地。日本倒是个很好的选择。那边土地狭窄，也没有什么需要的资源。做流放地正好。没有强大的海军，那几个岛屿就是最天然的牢笼。以后抓到了俘虏什么的全都扔到那边去。”
　　“这下德川幕府估计是要哭了。”原点笑眯眯的说道。
　　高阳勾动嘴角笑了笑，半眯着眼睛淡然说道“他哭不哭的，关我屁事？”
　　……
　　大明帝国终于在崇祯十八年的春天剿灭了为祸多年的满清政权。
　　从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正式建立后金开始，一直到崇祯十八年被彻底剿灭。前后历时三十余年之久。
　　大明和后金都是经历了三代皇帝，血腥搏杀了三十多年。最终还是以大明帝国的胜利宣告结束。从此之后，北方关外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中原民族的强大势力出现。
　　这场两个国家之间的残酷战争在短短数十年的时间里面夺去了数以百万计生命。
　　努尔哈赤临死之前大规模的屠杀辽东汉人，生生的将五百余万辽东汉人杀的不足十万。再加上满清多次入关劫掠杀戮，其给大明帝国造成的各种损失完全就是难以估计。
　　而这一次，高阳带着大军北伐。加上年前的时候宁远一战击灭了十万满清军兵。直接导致了后金亡国。
　　明军从辽阳、铁岭、金州等处收拢到的满清族人全部加起来也不足五万人。
　　有许多人在得知沈阳城陷落之后都逃进了深山老林之中。高阳也没有兴趣派人进山去追剿。
　　这些人非常分散，而且数量太少不能形成规模的部落。想要在这种原始森林里面活下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现在春暖花开的还好说，等到了冬天之后，在野外的人才会懂得什么叫做要命的天气。
　　大明朝廷别的东西或许不多，但是等着放空缺的官吏们有的是。收复沈阳的消息传回京师之后，欣喜若狂的崇祯皇帝连续多日的在祭天祭祖大肆庆祝之后很快就派出了大批的官吏们跟随着驻守关外的边防军们一同出关北上，前往辽东各地组织事务。
　　大明击灭后金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华夏大地传播开来。犹如一场规模空前的地震一般撼动了所有人的心。那些各路反王们个个人心惶惶，对于浴火重生的大明帝国满是敬畏之心。他们能够感受的到大明强大的威力。
　　至于那些割地据守的明朝军将们来说，这同样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朝廷现在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拨乱反正，将沸腾喧嚣了多年的中原大地重新梳理。像是他们这种近乎于土皇帝一般的军将，估计也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曾经凭借着一个辽饷生生拖死了庞大大明帝国的后金。在这个春天，在漫天的火焰之中被湮没在了这个时空的历史长河之中。他们的故事到此结束。


第八百零七章 平天下（一）
　　现代时空，香港。
　　高阳拉了把舒适的躺椅来到自家花园里，悠闲的躺在椅子上面享受着春日里的暖暖阳光。
　　香港短暂的春季气候宜人，温度适中。山下维多利亚湾不时吹过来阵阵清凉的海风，混杂着花园里的花香气息让高阳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对于此时的高阳来说，他这一生已经足够精彩了。
　　高阳这些年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事情，见识过太多的风流人物。现在的他，最大的追求就是享受着悠闲的生活。像是今天这种天气，悠闲的在花园里面晒晒太阳真心是太舒服了。
　　春日里轻柔的阳光穿透浅浅的云层铺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高阳新近修剪过的发型干净、清爽，简单的碎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眉梢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流露出一股清冷的气质。
　　“老公啊～～～”一声娇媚的呼喊将高阳从半梦半醒之中叫了回来。
　　一身香奈儿的碎花雪纺连衣裙，深色鱼嘴高跟凉鞋，长长的秀发束成一个高马尾。气质文雅，相貌甜美的柔福帝姬从房内出来，带着甜美的笑容径直来到高阳的身前。
　　原本神态轻松惬意的高阳顿时打了个激灵，瞬间就醒了过来。看着身旁的柔福帝姬，眼神之中流露出一抹无奈和苦笑。
　　不是他太敏感，也不是他对自己老婆的感情变淡。而是这段时间以来，这个甜美的声音每次响起的时候都意味着……
　　“我做了碗冰糖燕窝，快来尝尝吧。”柔福帝姬眯着甜美的笑眼拉起高阳的手，欢快的说道。
　　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跟随着高阳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之后。柔福帝姬她们的变化非常大。
　　几位公主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尤其是在生活方面。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的衣着打扮还是谈吐做事她们都已经变的和一名都市时尚女郎没有什么区别。就连称呼高阳都已经非常现代化的喊成了老公，而不是之前一直喊的相公。
　　出门在外走在街上谁都认为这是气质出众的都市丽人。绝对不会有人去怀疑她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边的生活很不错。主要是高阳有足够的能力将柔福帝姬她们很好的保护起来，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也是一个男人，作为丈夫应该做到的事情。
　　而最近这段时间，柔福帝姬好像迷上了为高阳做饭。只要是高阳在身边的时候，不论是在现代时空还是被高阳带去明朝时空。她总是会不停的忙碌着做些什么好吃的东西给高阳享用。这也算是与现代时空的丽人们不一样的一个爱好吧。
　　茂德帝姬和耶律余里衍还好。虽然她们现在时间同样空闲也在跟着高阳母亲学习做饭。但是却还不至于在没有出师的情况下就拿着自己的作品去给高阳试吃。
　　但是年纪最小的柔福帝姬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做了什么，她都会第一时间找到高阳送上自己的作品。
　　只是，这份心意可以理解。但是作为一名就连糖和盐都分辨不清楚的厨房新人，享用柔福帝姬做出来的‘好吃的东西’对于高阳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件非常考验肠胃的事情。
　　这种事情偶尔为之高阳还可以当做夫妻间的情趣咬咬牙抗过去。可是如果天天如此，哪怕是高阳的身体素质也会听到开饭的声音就身子发颤。
　　“嬛嬛啊。”高阳牵着柔福帝姬的手站了起来。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看着一脸愉悦之色的柔福帝姬，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你看马上就要吃午饭了，冰糖燕窝什么的是不是等到午饭之后再吃？”
　　“哦。”柔福帝姬撇了撇嘴，牵着高阳的手晃动了几下，有些不满意的说道。
　　“呼～～～”高阳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急忙堆出笑脸，轻笑着说道“最近看你好像很喜欢购物，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高阳成功的转移了柔福帝姬的注意力。提到礼物，年轻柔福帝姬漂亮的大眼睛顿时就忽闪起来，笑容甜美的看着高阳，娇声说道“上次逛街的时候看上一件新出的包包，老公买给我好不好啊。”
　　“没问题！”高阳拍着胸脯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说道“一个包包算什么。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
　　高阳牵着柔福帝姬的手一边灌着迷魂汤，一边向着房子走去。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得以暂时躲开那份估计口味会非常独特的冰糖燕窝。他这段时间真的是已经吃怕了。
　　在高阳的特意关照下，柔福帝姬她们并没有接触到和她们那个年代有关的资料。既然已经被改变了命运，那就没有必要再去了解那段让人心酸落泪的故事。
　　现在的她们，已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早上起来晒晒太阳睡懒觉，中午吃过饭了陪着老婆们去逛街或者一起玩牌。晚饭之后一起看电视或者是出去逛街看电影。偶尔开着游艇出海去钓鱼。高阳给自己放的假期过的悠闲而又惬意。
　　对于高阳来说，不同的时空里面需要他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他现在还没有到退休的时候。现代时空这边，原点还在继续搜寻那些收割者们的老巢，暂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高阳去做。在这段短暂的假期结束之后，高阳重新回到了明朝时空。
　　……
　　不出意料的，德川幕府对于大明强行将数万人送上了对马岛感到极度的震惊和慌乱。幕府将军匆匆忙忙的派出使者来到京师询问大明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的日本和入侵朝鲜时期相比，其综合国力，尤其是军力已经大为下降。如果大明强占对马岛是想要入侵日本的前奏的话。那现在的日本只能去祈求神风了。
　　大明朝廷并没有忘记数十年前的那场万历朝鲜之役。对于信奉自己为世界中心、天朝上国的大明朝廷来说，区区日本小国压根就没有被他们放在过眼里。
　　没用高阳说些什么。态度倨傲，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的鸿胪寺官吏们就满脸不耐烦的将日本幕府的使节给打发走了。给出的话只有一句“天朝上国做些什么，还用和你们商量不成？”
　　此时的日本德川幕府执行闭关锁国的策略。对外封闭一切交流，对内压缩各地大名们的实力。其国家实力和发起文禄·庆长之战的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着态度蛮横而又强势的大明，德川幕府搞不清楚大明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敢直接派兵前往对马岛去清剿那些被从大陆上流放过去的满人。
　　可是他们这些心胸狭隘却自尊心极强，说话很大却对一寸土地都贪婪的不得的家伙们。又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啪啪打脸外带夺走一座极为重要的岛屿。只好偷偷的暗地里让九州的地方大名们去对付那些被流放的满人。
　　这个不过数百平方公里的小岛屿，可是日本人手中面积第六大的岛屿哦！
　　对于发生的日本的这些就连大明朝廷官吏们都懒的去看的微末小事，高阳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投去关注目光的。
　　他的眼光一直在注视着这个庞大无比的世界范围内。一座在日本人眼中无比重要的第六大岛屿在高阳的眼里屁都算不上。太小了。
　　高阳重新将目光收回了大明帝国的腹心之地，是时候结束这场延续了多年的动乱了。在发起对外的大规模开疆拓土和殖民之前，内部矛盾必须先解决了才行。
　　此时的大明在黄河以南的中原腹地依旧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末世场景。各处扯着旗号多的号称百万，小的不过数百人的大王们足有数百股之多。再加上那些朝廷已然失去了掌控的驻守军将们。在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这片腹心之地完全就算乱成了一锅粥。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因为两次使用凝固汽油弹导致时空通道的稳定性受到了影响。高阳担心自己能够留在这边的时间不确定性开始增加。
　　此时就连濠镜澳都还在葡萄牙人的手中。高阳不想在国内浪费太多的时间。他要在不得不离开之前为华夏民族开拓最大范围的生存空间。
　　春耕结束之后，士气爆棚的大军再次出击。
　　……
　　“闯王，烧不烧？”穿戴着一身整齐战甲，紧锁着眉头，神色肃穆的李过策动着胯下战马缓缓来到李自成的身后，低声问道。
　　面色默然，冷漠如冰的李自成看着不远处笼罩在晨雾之中雄伟的长安府。目光复杂的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
　　李过心中暗自叹息，微微摇头。一扯缰绳策动着战马离开。现在闯王的心中必然非常难过，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为好。
　　李自成现在的心情的确是极为复杂。原本欣欣向荣，一片大好的形式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会弄到如今这个让他居然想要烧掉自己登基城池的地步？！
　　想起年前自己意气风发的带着大军一举杀入了天下至重的京师，甚至都已然进入了皇城之中。眼看着就要夺取天下，成就不世之功绩了。
　　却没想到突然间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落里面蹦出来一位什么国师！？硬生生的将那把已经被他抓在手中的椅子给踢走了！


第八百零八章 平天下（二）
　　之后的一切变化太快，快到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李自成完全都反应不过来。
　　大明朝廷好似涅槃重生的凤凰一般横扫了为祸数十年之久的心腹大患，关外的满清。虽然没有和满清交过手，但是听了这么多年他们的传闻，也和那些与满清交过手的明军放对过。自然能够明白那支军队有多强！
　　大明新生的这支军队已然强大到了战无不胜的地步。一场看似随意的武装游行就打垮了他的十万大军，夺回了宣大一线。这样的军队，怎么打？怎么放对？！
　　而现在，那支强大的军队几乎倾巢而出，直直的向着长安府直扑而来。他李自成，李闯王却只能选择仓皇而逃，就连据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敢守城。满清十余万大军固守的沈阳城都没能在那支明军面前坚守过十天，就被一场大火给烧成了灰烬！
　　他不敢野战。宁远城外十万精悍的满清军兵一战即告覆灭，甚至都没能给明军造成过多的损伤！
　　李自成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极为恐怖的噩梦。他努力拼搏了这么多年，无数次的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却在即将成就不世功绩的时候被迎头浇了一桶寒彻心扉的刺骨凉水。一切都好似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在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李自成眯起眼睛，身子微微颤抖着，关节粗壮的大手死死的握着之间的佩刀。眼神之中满是痛苦之意的看着不远处的长安府，神色黯然的低声呢喃着。
　　他在这座城池建立了大顺朝，还坐上了以前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皇位。他的人生在这里达到了最巅峰。可是，此时这一切全都要失去了。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强大明军，李自成不得不痛苦的放弃这座宏伟的坚城，再次带着自己的人马重新走上往日里流寇天下的旅程。
　　“罢了。”李自成长吁口气，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蠕动着嘴角，低声自语“这座城，就留给大明吧。”
　　这里毕竟承载着他最为辉煌的时刻。李自成不忍心一把火给全部烧掉。最终还是选择了将完整的城池留给大明。当然了，里面能够带走的全都带走，像是粮食、金银器物、人口什么的肯定不会留给官军们。做这些事情，他们都是职业的。毕竟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熟练无比。
　　等到高阳带着大军来到长安府的时候，这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给他们剩下。
　　“搜刮的还真够干净的，不愧是职业流寇。”策马骑行在长安府宽阔的大道上，看着四周寂静无声、就连门板都被拆了的房屋。高阳微微摇头，失声笑道。
　　“可能是过惯了穷苦日子，当然是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原点回应着说道。
　　“嗯。”高阳点点头，看了一眼身后踏着整齐步伐的大队军士。勾了勾嘴角，轻笑着说道“他们跑，我们追。这是现实版的官兵抓贼的游戏啊。”
　　“嗯。”原点应声说道“的确是真实版的真人游戏。”
　　“好吧。”高阳微微摇头，“你现在挺幽默的了。在这里休整几天，等朝廷官吏们把基本的行政体系建立起来之后我们再走。”
　　大明朝廷现在可是学的聪明多了。高阳带着大军出发的时候，他们委派的官吏们就直接带着幕僚和下属们跟着大军一同前行。再也没有什么比大军之中更安全的地方了。
　　在官军们收复一处失地之后，很快就能有朝廷委派的官吏们在城池中恢复大明朝廷的行政力。
　　高阳的大军没在长安府这边待上太久，高阳也就是去了趟大雁塔看了看。等到后续的驻守军队开到长安府接替守城任务之后。高阳就带着大军继续南下，向着潼关方向一路追击而去。
　　李自成带着麾下数十万之众离开长安府，一路过渭水，潼关，渡过黄河。再次进入了混乱不堪的河南。
　　崇祯十五年的时候，李自成率领大军在开封西南的朱仙镇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术击溃了明军在关内的最后主力。彻底打垮了中原地带明军最后的有生力量。为他日后的发展奠定了最为坚实的基础。
　　现在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心境和当年大为不同的李自成又一次回到了这里。
　　“闯王，不能这样跑了。”朱仙镇内一座残破的寺庙内，满脸疲惫焦躁之色的田见秀来到李自成的身旁大声嚷嚷着。
　　心情烦闷的李自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被橘红色的篝火映照的一片昏暗阴沉的脸色异常的难看，沉声说道“不能跑？那俺们能做什么？”
　　田见秀当然能够感觉到李自成那糟糕透顶的心情，可是现在农民军的情况让他完全顾虑不了这些了。直接在庙内这么多的军将们面前喊了出来“咱们一路弃守潼关、洛阳、荥阳！现在都跑到开封这里了。咱们还要跑去哪里？！”
　　河南这边是整个大明此刻最为混乱的地方。几乎所有的城池和村寨都已经被攻破过。连年的战乱导致田地里面颗粒无收，残破的官道两旁就连人都见不到几个。
　　跟着李自成他们从长安府出来的数十万人，每天的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没有补充的情况下，他们携带的那些物资都在急速消耗着。
　　为了维持住军队残存的士气，李自成不得不断了流民们的粮食供应，将所有物资都提供给老营兵马们。
　　流民们可没有什么归属感，没有饭吃了必然会选择离开。从长安府离开的时候浩浩荡荡数十万人，现在跟着李自成他们来到朱仙镇的已经不足十万之众！
　　没有了这些数量庞大的炮灰们，李自成手下的那些老营兵更加不可能有勇气去面对强大的明军了。同时，所有人都开始不看好李自成的未来发展。这段时间甚至有不少的老营兵们都悄悄携带着马匹金银等物选择了离开。
　　田见秀的这番话算是戳到李自成的痛脚了。
　　面色阴郁的李自成猛然站了起来，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田见秀。布满了老茧的大手甚至已经伸向了自己的佩刀！
　　一旁的李过、李岩、牛金星、宋献策等人看出势头不对，急忙上前劝阻，好不容易才将李自成给安抚下来。恢复冷静的田见秀也慌忙向李自成认错。他也是被高阳给追的急眼了。
　　“呼～～～”李自成长长的松了口气，目光看向一旁的牛金星与宋献策。平缓了一下心情，面带希冀的开口问道“二位军师，俺们现在该怎么办？可有别的出路？”
　　牛金星与宋献策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之中的无奈之意。微微摇头之后，还是宋献策上前一步，苦笑一声，拱手说道“回闯王话。咱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路走。”
　　“怎么会？！”李自成皱起眉头，疑惑问道“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俺们可以去的地方了？”
　　“回闯王话。”一旁的牛金星接着说道“跟着咱们的那支明军压根就是在逼着咱们跑。”顿了顿，详细解释道“咱们带着数十万的流民，行动极为迟缓。那些明军要是想打，早就已经追上咱们了。甚至都不用过黄河。可是他们就是这么远远的吊着，在百里之外给咱们施加压力，逼迫着咱们一路逃窜。”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官军们在想什么？能打为什么不打？”李自成还没有说话，一旁的田见秀就急急忙忙的插话问道。
　　“这支明军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们也不清楚。”满脸失落之意的牛金星接着说道“他们就是在逼着咱们一路走，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谁都不知道。”
　　高阳想是逼着这些人去做扫路机，去将那些各处阻碍大明发展的高门大族、皇亲国戚还有那些王爷们统统给清理掉。以农民军这种每过一处都是风卷残云的作风，高阳完全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
　　这个在如今这个时代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高阳没说出来，别人自然也就不会知道。牛金星和宋献策哪怕是才智过人，可是这种事情就算是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会明白。
　　双方之间的实力完全不对等，李自成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什么样的军队能打，什么样的军队动不了。他的心里清楚的很。
　　要是换做别的明军，他李自成早就已经集结全部力量去和对方死磕了。哪里还会像是现在这样被人给追的跟条落荒而逃的野狗似的。
　　只是，他的心里清楚的很。打不过那支明军。贸然放对，只能是兵败身亡的下场。现在的李自成，只能选择不断的逃跑，再逃跑。
　　好在那支明军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剿灭他们的意思。就这么远远的跟着。
　　“其实。”发觉庙内气氛有些消沉，宋献策微微沉吟片刻之后，轻声开口说道“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嗯？！”宋献策的话顿时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李自成猛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宋献策的双手。双眼冒着精光的看着他，声音微微发颤的喊道“军师救俺！”
　　一旁的牛金星微微垂下了脑袋，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怨毒之色。自古文人相轻，宋献策能够提出方案来，岂不就显得他牛金星逊色许多？！
　　这一刻，牛金星心中的恨意瞬间到了顶点。


第八百零九章 平天下（三）
　　“那支明军好似有意将咱们向着南边驱赶。”目光明亮的宋献策掩护嘴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同时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李自成的那双粗糙的大手之中轻轻拿出来。
　　傲然的抬起下巴，哪怕此时满脸的风霜之色也在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名士风度，笑着说道“从这中原腹心之地往北就是北直隶还有京师那边，咱们现在肯定是去不了的。西边就不用说了，那支明军一直跟在后面，咱们回不去。东边再继续走就进了山东往海边去了。咱们要是不想着驾船出海去寻找长生不老药，那此刻就只剩下了南下这一条出路。”
　　“这谁都能看出来。”牛金星在这个时候不阴不阳的放出话来“那些明军跟着咱们又不打，可不就是为了赶咱们一路往南逃。”
　　“没错。”宋献策用力的一拍双手，大声喊道“就是向南！就是逼着咱们去襄阳和左良玉火并。之后或是过江去江南，或是西行入四川。”
　　“四川？”神色缓缓恢复平静的李自成听到这里顿时就拧起了眉头。握了握拳头，沉声说道“张黄虎在四川那边讨生活，咱们去了算什么？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要和他火并不成？”
　　“闯王明鉴。”宋献策躬身行礼，一甩肮脏不堪满是油腻的衣袖，继续着自己的名士姿态，轻笑着说道“八大王在四川反抗暴明，有着大义。而且一山不能容二虎，咱们要是进去了必然会让八大王心生疑虑，那肯定是要火并的。”
　　顿了顿，目光转动，接着说道“这或许就是那些明军一直赶着咱们跑的原因吧？他们想将咱们赶入四川去和八大王火并，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一举将咱们和八大王这大明最大的两股心腹之患一并清除掉。”
　　‘嘶～～～’周围的诸位农民军军将们倒吸着凉气，纷纷破口大骂起来。各个都义愤填膺的怒斥官军的心思恶毒，简直没有人性。他们说什么也不会上当等等。
　　这些人就像是在说相声。他们也不用那些常年不怎么使用的脑袋瓜子想一想。人家可是官军，而你们却是贼寇。官军用各种方法打击贼寇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这和心思恶毒怎么能扯上关系？说到恶毒，官军还比不上这些贼寇们。
　　周围一片喧哗怒喝之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但是唯一能够做决定的李自成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眯起眼睛垂下了头，陷入沉思之中。
　　他可不是在顾虑张献忠！
　　只要有利可图，就算是火并掉张献忠又算个什么事情？进京师之前他还杀掉了曹操，和张献忠开战又能算个什么事情。这个乱世之中谁难道还会和你讲什么道义不成？做贼寇的，谁还有什么道义？他在思虑着的是如果是真的入川了会怎样。
　　四川说起来很大，有着都江堰灌溉的四川平原。人口众多，物产丰富。可是，在已经有了张献忠的大股势力在那边大肆劫掠破坏数年之后。还能养的起他手下的这些人马吗？
　　四川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周围全都是大队人马几乎无法翻越的无尽高山。大军进去容易，但是明军只要封锁住几个主要通道，那可就被活活的困死在了里面。
　　供给不足，养不活这么多的队伍。要和成了地头蛇的张献忠火并，损伤必然不小。转圜余地太小，一旦被堵住几乎就没有了出路。
　　心思缜密的李自成很快就分析出了最后的结果，不能进川。一旦进川那必然是被活活困死的下场。流寇流寇，被困死在了一个地方那就成死贼了。
　　“不能去四川。”李自成神色莫名的站起身来，面色凛然的大声说道“俺们和八大王一同反抗大明暴政，都是惺惺相惜的手足兄弟，怎么能够自相残杀呢？俺们不能进川。”
　　“闯王深明大义，微臣拜服。”心思灵活的牛金星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送上马屁。
　　牛金星眼神乱飘，带着满脸的敬佩之色站直身子，神色肃穆看着军帐内的诸位军将们，大声说道“咱们不去四川的话，还可以直接过大江，去江南！”
　　牛金星能够做到丞相，自然是一个很有眼力见的聪明人。宋献策故作高深还没有说完的话，牛金星当即就抢先给说了出来。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难想，缺的只是一个开头和点拨而已。宋献策说了前边一半，后面的话他牛金星立马就能明白过来。
　　一旁的宋献策满脸惊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傻傻的看着他。颤抖着嘴唇，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江南？！”原本愁眉苦脸的李自成顿时眼前一亮。他也是一个聪明人，同样一被点醒之后顿时就能明白过来。
　　江南，天下财富汇聚之地。区域广阔，人口众多，物产丰富。是整个大明最为核心的地方。
　　在这个天灾人祸横行，人命不如狗的年代里。江南的百姓们过的还算是说的过去。至少大部分人都能吃的上饱饭，扯旗子造反的人很少，也没有形成过什么大的势力。
　　之前也曾经有过北方的反王们想要南下去吃这块肥肉。但是，茫茫大江不愧为天堑的称呼。在没有强大水师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让大队人马顺利过去。而且，江南的百姓们生活还算是富裕，想要拉起队伍来几乎就不可能。
　　只不过，此刻都已经到了如今这般堪称绝境之中。李自成也顾不得许多了。江南就是他的出路！
　　“俺们去江南！”李自成猛的一拍巴掌，掷地有声的喊道。
　　现在已经无路可走，除了南下之外，他也想不出来别的出路。哪怕困难再大，也只能咬着牙走下去了。
　　李自成下定决心之后，很快就重新编组了自己麾下的军队。那些作为炮灰使用的流民们都被留了下来，在营地之中摇旗呐喊，生火做饭。用以迷惑官军。而农民军的真正主力，五万多近六万人马的老营兵们则是星夜兼程的一路南下直奔襄阳而去。
　　李自成布下的迷魂阵对于拥有先进监控系统的高阳来说压根就没有任何作用。他麾下的主力前脚刚刚离开，后面高阳就派出了龙骑兵进行跟踪。
　　“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原点疑惑问道。
　　高阳晃了晃脑袋，淡然说道“还能做什么？要么南下过江，要么西进四川。没有别的选择。”
　　“进四川的话估计不大可能。那边已经有了一个张献忠了。现在被张献忠弄的残破不堪的四川估计是养不活这么多流寇。要是南下过江的话，为什么一定要从襄阳这里过？”原点认真分析后问道。
　　“四川的话可能性不大。那里养不起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两大股流寇。”高阳抬手捏着下巴，半眯着眼睛轻声说道“他们应该是想去江南。至于为什么选择襄阳。”
　　高阳顿了顿，轻笑一声，接着说道“从襄阳南下的话，可以一路直抵武昌。从武昌府过江的话江面狭窄利于横渡，而且明军水师力量弱小，渡江时候的危险性会很小。”
　　“现在守卫襄阳的是谁啊？你还要继续放他们去江南吗？”原点追问道。
　　“跑路将军左良玉现在屯兵在樊城，麾下号称拥兵二十万，还有着一支强大的水师。”高阳轻声说道。
　　“这么多？”原点惊讶叫喊出声“那李自成不是去找死吗？有左良玉在，他连汉水都过不去吧？”
　　“不。”高阳摇头说道“他过的去。”
　　“为什么？”原点不解的问道“占据着绝对地形优势的左良玉不会这么不经打吧？”
　　“就是因为守将是左良玉，所以他才能过的去啊。”高阳轻叹口气，解释道“左良玉可是有名的养寇将军。他的部下军纪败坏，比贼寇还要贼寇。奸银掳掠无恶不作。朱仙镇大战的时候他都能做出劫掠友军的马匹阵前逃窜这种事情，你还能指望他去和李自成火并不成？”
　　“那总不至于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李自成过汉江吧？”原点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
　　“杀良冒功，这是他经常做的事情。我估计，李自成会和左良玉达成默契，用大笔的金银财货去做买路钱，顺利渡过汉江。左良玉在收了银子放李自成离开之后，必然会杀掉许多普通百姓们冒作贼寇的首级去向朝廷邀功。这种事情他们做的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
　　“……难怪偌大的大明帝国居然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有这样的官军在，皇帝在勤奋也救不回来啊。”原点叹息说道。
　　高阳垂下眼睑，双手握在一起捏着关节发出脆响。话语中带着一丝冷漠之意“所以说，这种人一定是要清理掉的。披着官军的衣服做着比贼寇还要人神共愤的事情。不杀了他，老天都会看不过去！”
　　“不容易吧？”原点轻声说道“那个左良玉这么多年以来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多少人惨死在他手下？大明朝廷和崇祯皇帝又不是聋子瞎子，他们会不知道？左良玉不还是活的好好的？”
　　高阳抿了抿嘴角，神色淡然的说道“这种事情，他们也没有办法。谁让左良玉手里有兵马呢？他要是反叛了，反倒更加糟糕。所以崇祯皇帝也只能选择安抚。”
　　“不过。”高阳声音顿了顿，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寒意，低声自语道“我可不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