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让我来教你打仗
作者:望平安|发布时间:2024-06-29 02:11:41|字数:35650
刘黑豹算不上是九帐部里最凶猛的勇将,但从指挥军队的方面来讲,却是比刘十一强得太多,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只不过才一天两夜的功夫,刘黑豹便带着所部匈奴兵,连赶三百余里从草原进入了廉县的地界。刘黑豹正要指挥军队直扑县城,却发现了道路上有不少的匈奴兵尸体。
这些尸体都被剁得四肢分离,而且人头也被砍走,尸体上全是苍蝇,嗡嗡地乱飞,周围还有不少野狗在抢食,一见匈奴兵来到,野狗吓得四散奔逃。
刘黑豹立即命令军队停下来,派人过去查看,几个空袋子过去,片刻即回。
一名空袋子道:“骨都侯,汉兵杀了不少咱们的人,还把尸体剁碎,估计着是想阻挡咱们的进攻,散播瘟疫。”
草原游牧民族,以蓄养牛羊为生,最怕的便是瘟疫,瘟疫一来牛羊成群死掉,他们也就失了生活物资,甚至人也会被传染,所以匈奴人害怕瘟疫,比害怕大旱更厉害。
刘黑豹听着叹了口气,道:“过去一队人,把尸体都埋了吧,免得葬身野狗之腹,让他们的家人难过。”
一队匈奴兵奔出,下马后挖了个大坑,又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放入坑中,填土掩埋。
刘黑豹招手叫过自己的副手,问道:“看来刘十一手底下的兵,逃了不少啊,他带了三千人出来,可咱们只收拢了不到八百,剩下的人呢,不见得都被汉兵给杀了吧!”
他的副手在匈奴军中没有职位,只是个类似于幕僚一样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汉人,并州五原郡九原县人,乃是当地大族吕氏族人,名叫吕智,三十多岁不到四十,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很有几份英武之气。
吕智所在的吕氏家族,虽然勉强算是一个地方豪门,可家族里勾心斗角的糟心事,却并不比超级豪门少些,吕智在家族中得不到重视,又年过而立,再不想出路,这辈子便蹉跎过去了,所以在他一次与族中宿老大吵之后,带着私愤,一怒北去,投了匈奴。
他到了匈奴之后,见到了刘黑豹,两人说起了家族中的糟心事,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又因吕智很有些小聪明,所以刘黑豹便让他当了自己的幕僚,学着中原人的称呼,叫他为军师。
听到刘黑豹问话,吕智摇了摇头,道:“来之前咱们都查探得清楚,廉县并无强兵,就算是整个北地郡也没什么强兵,连郡守都没有,还谈什么强兵呢!所以我估计刘十一的手下逃走者居多,没准逃去西域了,丝绸之路上,只要百八十人结成盗伙,生活可就舒坦了。”
“难道他们连妻子儿女都不要了?”刘黑豹说完这句话,不等吕智回话,便嘿了声,道:“只要活着,妻子还不是随便抢,儿女还不是随便生,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他用马鞭一指廉县方向,道:“不管逃的多还是被杀的多,那汉军的将领,就是那个会巫术的家伙,也必不好对付,说不定是个勇武之人呢,甚至比你我还要强些!”
吕智撇嘴一笑,道:“要说勇武之人,我有一个族弟,那真称得上是盖世英雄!可惜啊,就算再怎么勇武,他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四处兜售武艺,四处碰壁,早就不知所踪了。这年头什么都讲个出身,就算那个汉兵的将领再厉害,在北地郡这种乱地方,他也不过是个不得志的人物罢了,手下又能有多少兵?说他厉害,不如说刘十一废物!”
他深知刘黑豹的脾气爱好,所以说了几句,便开始贬低刘十一,以讨刘黑豹的欢心!
果然,刘黑豹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点头道:“吕先生,你这话说得太对了,完全说到了我的心里去,刘十一可不就是个废物么,天底下的废物,如论排名,他怎么着都能排到第一位去!”
吕智点头道:“对啊,话可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这时,匈奴兵来报,尸体都处理好了,可以再次上路了。
刘黑豹问道:“吕先生,那刘十一虽然是个废物,可他活着终究是个麻烦,怎么能让他不再活着呢?如何能假借汉兵之手,将他给杀了?”
吕智道:“那咱们就得速战速决了。汉兵抓到了他,要是他死了,也就罢了,可要是还活着,汉兵定会认为奇货可居,要用他来和大王讲条件议和,如果大王到了,那定是要把他给弄回来的,那麻烦就还是麻烦了。所以我们要立即扑到廉县城下,立即开始进攻,只要把汉兵给逼得急了,城毁人亡之前,肯定会杀了他,就算不杀他,混乱之际,咱们自己也可以下手,这不就都解决了嘛!”
刘黑豹笑道:“用你们南人的话来讲,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好,咱们这就立即扑过去,把廉县一把火给烧了,硬说是汉兵杀了他,就算我大哥到了,也无法责怪我!”
吕智含笑点头。他们两个把第一路先锋的大败,都给按到了刘十一废物这个可能上去了,同时忽略了另一个可能,万一汉兵很厉害呢,刘十一的三千人不行,难道他们的三千人就一定行了?
匈奴兵纵马奔驰,向廉县扑去,过不多时,便到了城外!
刘黑豹和吕智同时勒住战马,两个人心中都是惊诧不已,怎么廉县的城外竟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从没见过这种布阵方式啊!
就见廉县的城外,修了好大一个工事。这个工事背东依河立寨,河对面就是茫茫的大森林,这个方面已然不能做为攻击的方向了,匈奴兵总不能钻林子,然后游过河去开战,那渡河之时,被半渡击了,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工事的南面是县城,寨与城之间也有护城河,而且城下全是横七竖八尖木棍,埋入土中,还放着许许多多的拒马木栅,拒马之上糊了厚厚的泥巴,以防止火攻,如果匈奴兵从这个方面攻,一是要受到城上守兵的箭击,二也是没法越过那数不清的尖桩和拒马的,冲不到半路就得被射死,这个方向也没法进攻了!
工事的西面却是一大片的平地,不过看地上的泥土,象是被挖过的,都是新土,可能是建工事时,挖出来的土都撒到那里了。但这个方向有个蹊跷之处,就是在护城河的旁边,有许多壕沟延伸出来,还有木板挡着,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但从防御的角度来讲,这些立在壕沟前的木板,是没有任何防御价值的。这个方向是可以做为进攻方向的,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危险,离着城墙又远,超过了一箭之地,可以进行骑兵的冲锋。
北边,也就是匈奴兵所在的方向,直通工事的路上,两边全是石头,大石头小石头无数,不少大石头还被埋在地里,这个石头阵很显然是阻挡骑兵冲锋用的,而且还修得很大,就算是匈奴兵全体下马捡石头,再动手开挖,三千来人估计得干上一宿,要是他们动手清除时汉兵趁机放箭袭击,估计不要说一宿了,就算是一天加上一宿,他们也别想清除完。
而石头阵的中间,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上尽是大大小小的坑,骑兵仍旧过不去,但是步兵却可以的。如果从进攻的角度上讲,要么从西边发动骑兵冲锋,要么就只能从这条通道上进行步兵冲锋了!
而狭窄的通道之后,却是一道又一道的环形土墙,第一道土墙不高,顶多一人来高,而且墙外呈坡形,如果匈奴步兵冲锋,冲到了墙下,极有可能顺着土坡爬上去,这种“半成品”土墙共有五道之多!
土墙后面则是数百名汉兵,汉兵的阵中放着无数的武器装备,羽箭成捆成捆的堆放,大弓无数,皮盾大刀长枪,总之一切能装备上的武器,阵中都成倍地堆放着!
匈奴兵立在远处,刘黑豹从马上立起身子观看,道:“汉军……扶角军吧,他们怎么在城外布阵呢,为何不上城墙,而且这阵布的还如此复杂,却又如此粗糙?”
吕智道:“可能是因为咱们来得快,他们还没修好呢吧!骨都侯你看,西面可是空出来了呢!”
刘黑豹嗯了声,看了看城墙,上面全是兵,又看了看工事那边,还全都是兵,他分不出来哪处才是重点,正琢磨着派人该去哪里问话,问问刘十一的事,却见工事那边,有一人拖泥带水地爬上了土墙!
就听这人叫道:“匹夫们,嗨嗨,说你们呢!匹夫们,都往这边看,看我!”喊话之人正是贾诩。
李勤在土墙下面道:“姐夫,你说咱们的话,匈奴人听不懂!”
贾诩回过头,笑道:“放心,他们一定听得懂的!”他回过头,又叫道:“你们是来打仗的吧,你们会打仗不,要不要我教你们?对了,你们吃了没?”
扶角兵本来严阵以待,可突然听到贾诩说出这句话来,无不哑然而笑,难不成你还想请匈奴兵吃顿饭,聊聊天么?
刘黑豹很喜欢汉家的权术,他会说汉话,而且他手下的兵将也大多数都听得懂,说是说不好的,但听却是不太费力。
匈奴兵们小声道:“是个脑子被驴踢了的人,正在问咱们吃了没,看来被驴踢得还不轻!”
刘黑豹问道:“这个人怎么回事,他乱叫什么呢?”
吕智想了想,道:“或许是疑兵之计,正在拖延时间?不过没关系,咱们已经到了,也不着急,听听他说啥,就当听笑话呗!”
刘黑豹点了点头,道:“对,他既然要博君一乐,那咱们就乐乐!”
贾诩又叫道:“匹夫们,看来你们是不会打仗,所以只能由我来教教你们了。我叫贾诩,是扶角军里最聪明的人,非常英武,大家都很佩服我,都说我是好老师,好先生,都叫我贾诚实,因为我为人最诚实,从不说假话!”
他在上面嗷嗷喊,可土墙后的扶角兵却一起撇嘴,你还是好先生呢?你连四怎么写都不肯教我们!
典韦在下面小声笑道:“少爷,你说他非得姓贾,就算再诚实,也是假诚实,他要是姓甄不就好了,那就是真诚实了!”
李勤道:“不要拿别人的姓氏取笑,咱们军中可不是只有我姐夫一个人姓贾,小心你被群殴!”
远处的匈奴兵纷纷道:“这个人特别爱说假话,所以才被称为假诚实。”他们都挺纳闷的,别人都拼命说自己可靠,自己诚实,怎么这个人竟然当众说自己是假诚实呢?
刘黑豹也特奇怪的,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呀?怎么不说刘十一的事,尽说些废话呢?”
“定是在拖延时间,我肯定不会说错的!”吕智很有把握地道,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两军即将交战之前,会有人嗷嗷乱叫,说些不着边的话,这不是莫名其妙嘛!
那边贾诩却叫道:“匹夫们,你们都给我安静下来,不许喧哗,咋这么没教养呢,看见我在说话,还敢交头接耳的,不知我在教你们如何打仗呢吗?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全是匹夫,你们的脑袋全被驴踢了!”
典韦靠着土墙,笑道:“是啊,他们的脑袋可不就是被驴给踢了。你说打仗么,上来就打呗,他在上面乱喊乱叫,那帮人就扬脖子听,脑袋不是被驴踢了,能听他乱喊么?”
沈乙笑道:“可能是牛踢了呗!”
“那不踢死了……”
刘黑豹也不耐烦起来,而且非常生气,看那人的样子,一副装爹的表情,就象是当爹的在教训儿子似的,还说要教自己打仗,大家是敌军啊,马上就要开战,他教我们打仗,真把他自己当爹啦!
贾诩很有爹的气势,双手叉腰,叫道:“匹夫们,我只教你们一遍,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我可不教第二遍,你们要是笨得学不会,我就……哼,我就不搭理你们这些蠢货了!”
典韦又道:“那你赶紧让他们不要搭理咱们了,让他们哪儿远滚哪儿去吧!”
李勤摆手道:“行啦,有他一个人喊就够呛了,你就闭嘴吧!”
城头上。
裘盛伸着脖子往下看,见了那么多的匈奴兵,心中不免担忧,可见贾诩乱喊乱叫的,又有些腻味,他道:“那个姓贾的说,他不用一兵一卒,不发一箭,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能杀死至少三百名匈奴兵,可他这么个动嘴皮子法儿,是不是想腻味死匈奴兵啊,一下子就腻味死三百个?”
张奣咝了口气,道:“难不成这姓贾的,脑袋被驴踢了?”
“有可能吧!”裘盛点头道。
那边的贾诩仍在喊话,可他的下句话一喊出来,裘盛和张奣齐声啊出来,两个人互视一眼,心中都道:“利舌赛过刀,杀人不见血,这就是了,此人狠毒之极啊!”
第一百零一章 叫你们不听我的话
裘盛喃喃地道:“此人如此狠毒,真是世所罕见啊!”他只感头皮发麻,后脊梁骨一股寒气窜了上来。
张奣也是一哆嗦,道:“幸亏他是咱们自己人,可匈奴兵要糟了,怕是第一次冲锋,死的不止三百人啊!”
土墙上,贾诩继续装爹,他语重心长地道:“匹夫们,你们听好了。你们要想攻打我们,千万不能从西面进攻啊,因为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一句重点,可这句重点偏偏还是这么一句话!
刘黑豹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听到这句,真是他气得咬牙切齿,哼道:“等一会儿抓住了他,一定要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我要生着吃了下酒!”
吕智道:“对,到时骨都侯要分给小人一点儿,让我也尝尝这混帐东西的舌头,到底是什么味道!”
对面那个假诚实,实在是太气人了,把活人气死那不叫本事,他能把死人给气活了!
反正已经听了这么半天,就再听听呗,大家跑了这么远,正好借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匈奴兵倒是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反而嘻嘻哈哈,都在大声议论着,踢那个假诚实脑袋的驴,到底是公驴还是母驴?
贾诩很负责任地,很有耐心地叫道:“你们听我细细道来。你们看东边,那是大森林啊,你们要想从那里进攻,就得下马,对吧?一下马就成步兵了,进入林子里后,我们就会放火箭,把你们烧死,就算烧不死你们,你们游水过来,我们在岸上,放箭也好,用枪也好,反正怎么着都能把你们给弄死,我说的没错吧,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
匈奴兵纷纷摇头,当谁傻哪,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不可能从东边进攻的。
刘黑豹却道:“叫个刘十一的手下来,我要问问,这个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临战之际,竟然教咱们打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吕智叹气道:“天底下,真是啥人都有啊!”
贾诩还在滔滔不绝:“你们也不能从南边进攻,那边有城墙啊,除非你们要攻城池,可我们这么多人为啥要等在城外?就是在等你们攻城时,狠狠地对你们内外夹击啊!再说你们也没法把那些尖木桩和拒马都弄开啊,太浪费时间了,你们一干活,我们就把你们都射死了,那你们就死得太冤了,要速战速决,千万不要浪费时间!”
匈奴兵们又想,这个人一定当我们是傻子,那边根本过不去,根本就没法进攻啊!可他都傻成这样了,怎么还要当我们也是傻子?难不成他在喊,我们听,大家是在比傻呢吗?
刘黑豹冲后面挥了挥手,匈奴兵纷纷下马休息,等一会儿要开战了,这时候不休息,就再没时间了。
贾诩又叫道:“你们只能从北边进攻,你们看看前面的阵地,那都是我们布置好的!是为了让你们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只能步兵来攻,然后我们就射你们,把你们全都射死。实话跟你们说,我们缴获了你们好几万枝箭呢,再加上城里支援的,都快十万枝了,都能把你们射死好几回的了。但是我还跟你们说实话,我们射箭的本事都太弱了,准头太差,所以你们还是有可能攻进阵里来的,还有可能得胜,从北面进攻就对了!听话,我这是为了你们好,为了能让你们能正确地进攻,要听话啊,乖!”
他在土墙上大喊大叫,可这边刘黑豹却问清楚了,被打败的刘十一的部属,一口咬定,扶角军里有人会巫术,而且巫术极强,连格勃巫都斗不过他,如果没有料错,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大喊大叫的人,他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而是在释放一种邪恶的巫术,要害大家。
那匈奴兵说完这些后,竟然劝刘黑豹道:“骨都侯,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那个姓贾的巫师,法术高强,我们是对付不了的,不如等大王来了,再进攻不迟!”
刘黑豹怒极反笑,挥起马鞭,重重地抽在这匈奴兵的脸上,喝骂道:“滚,没用的废物,什么巫师,全是胡说八道,只有你们这些傻子才会相信!”
这匈奴兵委屈地走开,回到了他的同伴当中,他们都是吃了大败仗的人,现在领兵的又是自己首领的大对头,被人臭骂也没办法,只能忍耐,打落了牙齿,和着血水往肚子里吞!
那边,贾诩叫道:“匹夫们,都听清楚了吧,就照我教你们的方法来攻!好了,现在都做好准备吧,来杀我啊,来啊,快点来,快快快,速度,要有速度,要做个勇敢的好匹夫!”
喊完这最后一句,他跳下了土墙站到了李勤的身边,笑道:“完成任务,你就等着看他们怎么死吧!”
李勤笑道:“咱们发动全城的军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修好了这个工事,结果你却把关键之处,全都说给了敌人听,你是不是匈奴人的奸细啊?”
贾诩却道:“非也非也,阿勤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么?要想骗人上当,十句话里有九句是真的,只要一句是假的就成,但这不算最高明的,如能做到九句半是真的,剩下的半句你不说出来,那就全都妥了,再聪明的匹夫,也得上当!”
扶角兵们听了这话,一起点头,李勤一再告诉他们,敌人的话不能相信,但贾诩说谎的本事更加高明,事实上贾诩刚才并没有说假话,他只是绕了好大一个弯子,而最关键的那半句,他并没有说。他只说西边有危险,这是半句,可下半句到底有什么危险,他可是没提,严格来讲他刚才根本没有撒谎,九句半全是真的!
可这九句半真话,要是匈奴兵都听清楚了,那他们可要吃大亏了!
刘黑豹胸口不停地起伏,他道:“吕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吕智道:“那个人满嘴谎言,一句真的没有。他说西边危险,其实照我看是因为我们来得太快,所以他们没来及做防务而已,他把各个方向的威胁说出来,就是想让我们不再注意西边,改从北边进攻,我们万不可上他的当!”
刘黑豹点头道:“那个人把咱们都当成了傻子,以为咱们会上他的当。其实,把别人当傻子的人,才是最大的傻子!”
他总结出一句很高深的话后,纵马来到匈奴兵的阵前,叫道:“儿郎们,刘十一凡事都压咱们一头,可是他却是个败军之将,他打仗不行,可咱们行,他现在定是被抓在牢里,等着咱们去救他呢,那咱们就救他!儿郎们听好,分出一支千人队,从西边冲锋,要以雷霆之势,只一击就把对面的汉兵击溃,让刘十一和他的废物兵们好好看看,真正好汉在咱们部中!”
匈奴兵们举起弯刀,齐声呼喝,首领们互相暗斗,连带着他们和刘十一的部属也不对付,借着这次机会,正好要显显威风,以示自己的部队更加强悍!
刘十一的败兵们却都默不作声,人人心中却想,等你们知道扶角兵的厉害,看你们还叫不叫得出,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你们哭!
一支千人队上马,纵马向西,做好了冲锋的准备。领兵的千夫长为显英雄,竟然亲自上阵,手拿长矛跑在最前面,他身后的亲兵为他打着大旗!
远处的匈奴兵嗷嗷叫了起来,给他们呼喊助威!
城墙上,裘盛道:“上天保祐,可一定要成啊,全城百姓的门板都在那里了,连我县衙的大门都捐出去了啊!”
张奣却叫道:“冲了冲了,匈奴兵冲锋了!咱们挖了那么大个坑,他们还真敢往里面跳啊!”
土墙后,扶角兵都伸长了脖子向西看,李勤道:“姐夫,你说真话时,更能祸害人!”
贾诩得意地道:“我要是不说真话,他们一定会四下查探,可我一说了真话,瞧着没,他们直接就往坑里跳了,所以嘛,真话要经常地说,要做个诚实的人!”
千夫长纵马奔来,全力冲锋,一定要用雷霆万钧之势,只一个冲锋就杀进汉兵的阵里去,要把汉兵全都杀死,只留下一个,就是那个乱喊乱叫的混蛋,要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战马全力冲锋,可突然间,千夫长感到不对劲,心想:“怎么回事,我怎么有种踩到冰面上的感觉……”
马速已提到极至,奔行快如飞鸟一般,他刚刚感觉到怎么有“冰面”的感觉,已然在冰面上奔出了数丈!
千夫长叫道:“下面是木板,有坑,有坑……啊!”等他反应过来下面有坑时,已然又奔出十几丈远了,别说逃出去,就连停马都不可能了!
轰!一声巨响,地面塌陷,前方的地面全都塌了下去,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城墙上廉县军民轰然欢呼,不少人叫道:“那是我家的门板,就支在那的……”
裘盛满脸的激动,叫道:“对得起我那县衙的大门啊,没白捐啊!”
张奣叫道:“这办法哪本兵书上说过啊,怎么门板战术这么好使啊!”
土墙上扶角兵放声大笑,李勤笑道:“这就叫做,把一切敢犯我大汉边境的敌人,统统消灭在百姓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贾诩笑道:“不止三百啊,我先前说得太谦虚了!”
扶角兵又笑又跳,叫道:“小心啊,要放水了,别呛着!”
匈奴兵那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反应。刘黑豹惊道:“那,那,那是个陷马坑吧,这坑怎么这么大啊!”
吕智眼睛都立起来了,道:“不,不是陷马坑,是个陷马池塘,放水了!”
他们都以为西边汉兵没来得及做工事,实际上最厉害的工事就在西边,人家挖了好大的一个坑,应该说是池塘!
那些刘十一部的败兵,却人人都开心了,知道厉害了吧!人家扶角兵挖这么大个坑出来,你们也不能真往里跳啊,还雷霆万钧地往里跳!
第一百零二章 大坑战嘿大坑战
匈奴兵从西冲锋的千人队,为了能够一举击溃扶角军,冲锋的速度极快,全力以赴!等那千夫长冲到大坑的中间时,他身后紧紧跟随的匈奴兵,正如贾诩估计的,已过三百之数!
轰隆巨响之后,地皮塌陷,坑上的匈奴兵突然间就从地面上消失了,紧随着而起的便是震天动地的惨叫声!
坑里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削尖的木杆和竹竿,几乎廉县百姓所有晒衣服的竿子,还有硬木柴,烂扁担,只要是能削尖,能捅死人的东西,百姓们全把它们布置在了巨坑当中,为的就等匈奴兵们雷霆万钧地来往坑里跳,然后好让他们雷霆万钧地一起死!
匈奴兵掉进坑里后,惨叫声立时响起,他们不但被坑里的尖杆子刺死,还被后面随之冲来,同样掉进坑里的匈奴兵给压死!
轰轰的惨叫声中,最前面的三百多匈奴兵谁也没有爬起来,而后面又前仆后继地掉进去了百来个匈奴兵。所有的匈奴兵在全力冲锋时,身上都绑有皮条,他们在冲进扶角军的阵地后,强力的冲劲消失后,他们会割断皮条,去和扶角兵肉搏厮杀,可在急行冲锋中,皮条却是需要牢牢把他们固定在马背上的!
可就因为匈奴兵都稳稳地骑在马上,所以一掉进坑里,他们想爬起来都难,不是直接被尖杆刺死,就是摔死,被压死,或者严重摔伤,总之四百余人,近五百的匈奴兵,谁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爬起来!
奔在最前面的千夫长骑术精湛,他是第一个掉进坑里的,但却不是第一个死的,他所乘的战马被坑里的尖杆刺死,可他却幸运地发现,由于自己是踩到了一面很大的门板上面,似乎是汉家官府县衙的大门,由于门板很厚,所以虽然被震坏了,可却也压断了尖杆,只有一根尖杆穿透了门板,刺中了战马,却没有刺中他!
危急关头之下,千夫长忙向后面看去,想叫亲兵来救自己,可回头之际,却发现自己的亲兵要么立时死掉,要么身体被尖杆刺穿,在放声惨嚎!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惨叫的人,竟然只有他自己!
叫了声神灵保祐,千夫长挥刀割断了皮条,他挣扎着想从死马身下把腿抽出来,想要爬起身。可不动还好,一动他却发现自己的肋骨被摔掉了,断骨处巨痛难当!
千夫长咳嗽了几声,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他心里清楚,完了,自己受内伤了,怕是要交待在这个大坑里,他们南人有句话叫“害人不浅”,这个坑可不正是真真的应了这句话,害人不说,而且还不浅!
顾不得巨痛,千夫长悍狠的性子爆发,他嘶哑着啊了声,用尽全身力气,他从死马的身下,抽出自己的腿。人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往往能爆发出最强烈的求生意识,这股意识会支撑着人做出以往绝不可能做出来的事!
千夫长爬起身子,张开嘴,嗬嗬几声,他满嘴的牙都被染成了紫红色,非常骇人!手举弯刀,千夫长看向身后,就见满坑全是死人死马,这也就罢了,他见过有更多尸体的死人坑,可最让他愤怒的是有些手下没有死,却无力挣扎着爬起来,只能无助地哀嚎!
都是他的手下啊,平常一起放牧,一起出征,可现在却被汉兵祸害成这个样子,千夫长岂有不悲愤欲绝之理!
一举弯刀,千夫长面冲着廉县的城墙,气势惊人,充满了激愤之恨地叫道:“你们这些……”
没等他叫完,却见护城河那边原本立着的木板,就是那些莫名其没妙,不知有什么用处的木板,忽然间也塌倒了,木板之后,河水奔腾而来!波涛澎湃,一个浪头打来,河水直灌进千夫长的嘴里!
这一口水灌的,充盈之极,直把千夫长灌得连嘴都没法闭上了,直感天旋地转,一跤跌倒,他被浪头击倒,河水随即便淹没了他的身子!
千夫长刚刚想这个大坑是害人不浅,他实在是想得太早了,也把害人的手段想得太肤浅了,什么叫“不浅”?现在才叫不浅呢!
不管是坑里的匈奴兵,还是坑外的,突然见到坑里灌水,无不惊叫,这种情况下,不但坑里的人没法爬出来,就连坑外的人也没法进去救援的!
廉县的护城河,不是人工挖出来的,外面的大坑才是人挖出来的,护城河真是一条河,是活水,放不干净的,只要坑的地势比河道低,水就不停地往里面灌,不大会儿的功夫,整个大坑便被河水灌满了!
坑里的四百多匈奴兵全部被淹没,不管他们会不会游泳,不管他们的水性有多好,更跟他们的勇敢无关,反正只要是掉进了坑里的,就再也没有爬出来!
坑外的匈奴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全被河水盖过了头顶,只不过片刻的功夫,河水灌满大坑,水面尽是小小的漩涡,却无半个人头,掩盖了所有的尸体!
忽然,咕咚一声大响,一块门板不知怎么地从水里面翻了上来,带起了一个匈奴兵,这匈奴兵只露出个头,叫了声:“救……”门板经不住他的按扶,又一翻个儿,背面朝上,那匈奴兵被压进了水里!
这是整场,只有匈奴兵参加的战斗里,最后一声声音,此后,再无声响!
好半晌,好半晌,四下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惊叫声停止了,欢呼声停止了,就连战马都不再发出嘶鸣!
忽然,扶角兵的阵营里传出一声歌声,唱歌的却是李勤。李勤大声唱道:“地道战嘿地道战……错了,大坑战嘿大坑战,坑掉敌兵千百万,百姓士兵皆参战,全民皆兵,全民参战,打得他人仰马也翻,把匈奴兵彻底消灭完!”
轰地,阵地里的扶角兵,还有城墙上廉县军民,一起欢呼起来,他们学着李勤的歌声,也大声地唱了起来。就连裘盛也一边挥舞拳头,一边大声唱着:“大坑战嘿大坑战……”
城上城下,一片歌声!
远处的刘黑豹几乎气死!战斗才刚刚开始,只不过一次冲锋,汉兵仅凭着一个巨坑,就干掉了他将近五百名最勇悍的士兵,连千夫长都阵亡了,而汉兵却一人未亡,甚至连箭都没放出来一枝,这势必会造成匈奴兵全军气馁,可这也就算了,汉兵们竟然还放声歌唱,这也太气人了,简直气死人了!
气死了?错了,这不叫气死人!害人不浅,是在没害死之前,都叫浅;气死人了,在没气死之前,都不叫气死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气的程度不够,差得远了!
真正能气死人的,在这儿呢!
扶角兵的阵地里,土墙之上,贾诩竟然爬了上去,手指刘黑豹的方向,大声叫了起来!
贾诩叫道:“那个谁,说你们哪,匹夫,匹夫们,朝这儿看,看我!你们都看啥呢,看我,听着没,你们这群匹夫!”
他这话喊的缺德之极,他这么个大喊大叫法,匈奴兵岂有不看他的道理,而他还指的就是匈奴兵的方向,只要匈奴兵一看他,就立马就承认他们都是匹夫了!
汉话难学,匈奴兵说不好汉话,可听都还算是能听懂一些的,而要想学哪种话,往往最先学会的是骂人话,匹夫可不就是这个时代,最大众的骂人话么!
刘黑豹气得骂道:“这个家伙,他,他怎么又蹦出来了!”
就听贾诩叫道:“领兵的那个匹夫,你这个混蛋,我不是教你怎么打仗了么,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不顾自己手下的死活?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不听我的话,结果怎么样,把手下害死一大批吧!说,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按我教的方法打仗,你还对不对得起你的手下!”
刘黑豹气得咬牙切齿,忽地他哎呀一声,气得太严重了,把嘴唇给咬破了,鲜血流了满下巴都是,嘴唇都被咬烂了!
吕智见状大惊,要糟,这是要糟啊!他忙道:“骨都侯,切莫动气,不要中了敌人的激将法,他就是要让你生气啊!”
刘黑豹一鞭子甩了过去,抽中吕智的手臂,他怒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看看,现在结果如何?不但损兵折将,连我都要被当众辱骂,这还是打战吗,这还是打战吗!”
吕智又惊又怒,可却不敢顶嘴,心中只是在想:“刚才你还说我的主意好呢,这会儿就翻脸了。弄了半天,赢了啥都好,输了就啥都不好啊,那谁还敢再给你出主意了!”
那边,贾诩又叫道:“匹夫,你打了败仗,都是你自找的,你活该,活该!”
刘黑豹双目赤红,眼珠就象是要滴出血来一般,他冲着后面的一个千人队叫道:“冲,冲过去,把他们全都杀光,全都杀光!”
就象应喝他这句话似的,贾诩又叫道:“匹夫们,来杀我啊,来啊,有种的过来杀我啊!”喊完这句话后,他跳进阵地里,倚靠在土墙上。
贾诩对李勤道:“阿勤,嘴皮子上的功夫我用完了,现在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勤道:“不,不是看我的本事,是看我们的本事!”他冲着后面的扶角兵叫道:“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第一百零三章 乌龟阵也不好使
刘黑豹一挥手,一支匈奴兵千人队立即出阵,慢慢向扶角军的阵地靠近。
领兵的千夫长阴沉着脸,默不作声,进攻的命令由刘黑豹来发,可具体怎么作战,却是要他自己拿主意了!
刚才另一个千夫长是怎么被阴死的,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汉军领兵的将领特别阴损,非常会使花招,只要一不小心,就会上了他的恶当!所以,要想不被阴死,那就得打起精神,加倍的小心!
匈奴兵慢慢地靠近到扶角兵阵地三箭之远,千夫长一举手,后面大队的匈奴兵立时勒住战马,安静地等着。
对面,扶角军也安静了下来,他们同样不出声,都在看着远处的匈奴兵。
整个战场,就连城墙上的廉县军民,也都安静下来,血战就要开始了,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
好半晌,千夫长始终没有动地方,他把扶角军的阵地,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发现四处都是破绽,壕沟不深,土墙不高,阵地后面还是河,如果战败,那些扶角兵连逃都没法逃!
可就因为破绽太多了,千夫长竟然不知先从哪里开始进攻,似乎不管破绽有多少,他都只能从那条狭长的通道,发起步兵攻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用了!
千夫长咽下一口唾沫,心想:“真是怪了,头一回碰到这么个打仗法的,那些扶角兵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弄出一个这样的阵地出来,记得以前和汉兵开战,他们都是用大车连在一起,汉兵都是躲在车阵里的啊,我们只需绕着车阵,不停地引诱他们放箭,直到他们箭放光了,我们再冲过去,可现在却没法绕他们转了,这个仗可该怎么打呢?”
打仗最怕的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主动权被敌人掌握在手里,而现在的情况就是,整个战场的主动权,被牢牢地掌握在扶角军的手里。
就如同李勤的枪法那样,不管敌人想怎么打,想怎么打那是敌人的事,但开战之时,由我先做出打法,敌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去,跟别人谁打爱怎么打怎么打去,可只要是跟我打,就得跟着我的规矩来!
千夫长头痛欲裂,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种好办法,可以一举击破扶角军的阵营。就在这时,后面传来号角声,这是刘黑豹在催促他呢,要他马上发起进攻,不许在拖拉了,刘黑豹气得嘴唇都咬烂了,千夫长竟然还磨蹭,太不体贴上司了!
千夫长一咬牙,只好下令,他招过一名百夫长,道:“结盾阵,慢慢靠过去,吸引汉兵们的箭,盾阵要结得结实,减少伤亡!”
这回换百夫长头痛欲裂了,就算盾阵结得再结实,也没法减少伤亡啊,看看汉兵的阵地里,箭都快堆成山了,啥盾能挡得住那么多的箭啊!
百夫长无可奈何,他再不愿意也得上啊!回身叫过自己的匈奴兵,说了盾阵的事。匈奴兵们全都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只能下马,取下自己的皮盾和弓箭,结成一个方阵,慢慢地向扶角军阵地蹭了过去!
土墙后,李勤道:“这是试探性进攻,匈奴兵怕了咱们了,他们搞不清楚咱们阵地的奇妙之处,深怕再上当,所以才只过来了一个百人队!”
他转过身,对扶角兵们大声道:“匈奴兵怕上当,那咱们就再让他们上一次当。”挥手叫过军中的几个碧睛奴,让他们做好准备。
在众人的注视中,匈奴百人队慢慢的靠近了,终于进入了那狭长的通道里。可是,一箭之地走了过去,匈奴兵们视死如归,人人挺直了腰;两箭之地走了过去,匈奴兵们仍旧视死如归,还都挺直了腰;可一进入最后的一箭之地,他们立即不再视死如归了,因为死亡就在眼前了,再把腰挺直,就真要归了!
百夫长一声呼喝,匈奴兵全都蹲下了身子,把皮盾举在头顶,就如同一个巨大的乌龟相仿,速度更加缓慢地靠近扶角军的阵地。
要把扶角军比成一个刺猬,那么此时的匈奴兵就是一个大乌龟,两军第一次交战,就是要看是扶角军的刺利,还是匈奴兵的壳硬了!
忽然,一个扶角兵用匈奴话喊了起来,叫道:“我们要扔火油罐子了,要放火箭烧你们了!”
百夫长一愣,心想:“什么,扔火油罐子,就是那种见火就着的火油吗?这东西我见过啊,那真是见火就着,扑都扑不灭的!”
整个乌龟阵中,没见过火油罐子这种常规的防守武器的匈奴兵,还真没有!他们的心中一起叫苦,就知道那些扶角兵缺德,这回缺德之上,竟然还要冒烟,竟然要扔火油罐子,遇上火油这种东西,什么盾阵也不好使啊,铁盾都不行的!
那人的话刚喊完,就见土墙之后扔出了几个大罐子,扔罐子的人臂力奇大,不但扔得远,而且准头奇佳,仿佛这些人成天没事就扔罐子了,极有可能就靠扔罐子为生的!
几个大罐子之后,又是几个大罐子,接着又是几个大罐子!这些大罐子无一例外,全都砸中了匈奴兵的乌龟阵上,噼里啪啦地响声中,罐子全都打碎,里面的黑乎乎,发着恶臭的液体,流到了不少匈奴兵的身上!
匈奴兵惊骇到无法形容的地步,怎么搞的,竟然真的扔了过来,还砸到了我们的阵里,扔火油罐子的是什么人,怎么扔得这么远啊!
火油流到了盾上,流到了身上,只要扶角兵的火箭射来,他们不被烧死,也得被烧伤,而且还绝对不会是轻伤!
匈奴兵们想明白了这件事,再加上对诱敌的战术不满,其中一个最前面的匈奴兵叫道:“着火啦,快跑啊!”他跳起身,就往回跑,什么诱敌不诱敌的,谁爱诱谁诱去吧!
危险中,只要有一个人开逃,剩下的人就都忍不住了,反正法不责众,临战之时,刘黑豹还能把他们都给就地处解了么,他们死的人还少么,再不交战就死人,别说他们受不了,刘黑豹自己也受不了啊,阵亡这种事得敌我双方相互亡才行,不能光我们亡啊,汉兵啥事没有!
匈奴兵尽数回奔,百夫长只一回头的功夫,就见身后跑得没人了,他叫了一声,也不敢再装勇敢了,跳起身发足狂奔而回!
匈奴兵来的时候慢慢靠近,可一开跑,却是迅如奔马,别看他们大多数都是罗圈腿,可要论这一段距离的短程冲刺,估计扶角兵都跑不赢他们,连赵正都得甘拜下风!
这支百人队呼呼地跑回了自己的阵营里,纷纷叫道:“汉兵要放火,他们太缺德了,阴损……”
千夫长也是没奈何,本来就是去试探汉兵动静的,试出了对方会用火攻,马马虎虎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吧,总算是没有人真被烧,没有伤亡,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就在这时,对面那个会说匈奴话的扶角兵又喊起来了,他叫道:“不好意思啊,刚才扔错了,那些不是火油罐子,是臭泥水罐子,刚才太着急,所以扔错了!不好意思啊,吓着各位了,你们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
这话喊完以后,这扶角兵又用汉话喊了一遍!阵地里笑声一片,而城墙那里更是哄笑声大响,不少军民又唱了起来:“臭泥战嘿臭泥战……”
千夫长听了这话,气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臭泥水罐子,不是火油罐子啊!
逃回来的匈奴兵面面相觑,那百夫长更是咧开嘴闭不上,这敌探的,这敌诱的,这叫啥事儿啊!
千夫长抡起鞭子,噼里啪啦地就抽起那个百夫长,叫道:“再诱,再诱,这回谁再敢逃回来,军法处置!”
百夫长捂着脸,只好带着匈奴兵再次结成乌龟阵,又向扶角军阵地前奔去!这回用的就是奔了,速度大快,他们刚才丢人现眼都丢到没边了,急于找回面子,已然失了分寸!
又到了一箭之地外,匈奴兵再次压低身子,把皮盾举了起来,而对面的扶角兵这次没有再提醒,可那些大罐子却几个几个,不停地扔过来,依旧砸进了他们的盾阵当中!
只片刻功夫,没等匈奴兵走出十丈远,几十个罐子就扔到了他们的盾上,里面的液体也又流到了他们的身上!百夫长身上也沾上了液体,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好象和刚才的不一样啊,这回好象真的是火油了!
许多匈奴兵也闻到火油的味道了,他们心中都想,这次不会是又上当了吧?可是,却不能再逃了呀!
对面弦声响起,一枝火箭射了过来!
后面观战的千夫长看着那箭,心想:“这是用铁胎弓射出来的箭……”
那枝火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匈奴兵的阵中,射到了一面皮盾上!
呼地,火苗子立时就窜了起来,第二次扔过来的罐子里,真的装的是火油!
紧接着,上百枝火箭一起射了过来,乌龟阵立时成了着火的乌龟壳,大火顷刻之间就着了起来!
阵中的匈奴兵嗷地叫了起来,真的又上当了,真的被烧了!可管不了别的了,反正丢人现眼的事刚才已经做出来了,再做一次又有何妨,难不成真的让我们被烧死么!
一些匈奴兵扔掉着火的皮盾,满地打滚,想要压灭身上的火苗子,而另一些匈奴兵则转身就跑,跑得比刚才还要快!
观战中的吕智喃喃地道:“刚才是用水淹,现在又用火烧,下面该用啥了?”说话间,忽见刘黑豹怒吼着,纵马向前面奔去!
吕智大急,叫道:“骨都侯,莫再上当,莫再上当!”
第一百零四章 怎么冲都是个死
吕智心里清楚得很,对面扶角军的将领很明显是在用激将法,为的就是要把刘黑豹给激怒,使刘黑豹在极度的愤怒之下,丧失理智,从而做出有利于扶角军的决定!
不管匈奴兵有多么的强,事实上不管那支军队都是如此,兵再强也要将来领着,如果将领一旦发疯,做出不理智的决定,那么兵再强再多,也都是个死的结果,而刘黑豹现在可不就是要丧失理智了么!
吕智打马追了上去,探手抓住刘黑豹的战马缰绳,叫道:“骨都侯,你千万不能上当,且息雷霆之怒,如果现在你发动冲锋,必吃大亏,还是暂缓一下,把周围的情况摸摸清楚……”
然而,此时的刘黑豹已被扶角军彻底激怒,他从小就在战斗中长大,可以说什么样的战斗都见过,可就偏偏没有见过扶角军的打仗方法,他从没经历过心理战,匈奴人崇尚武力,讲的是以力服人,崇拜英雄,而不屑于只会骂人的狗熊,而偏偏在眼前的战斗中,扶角军对他进行了,让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巨大侮辱,他岂有不怒之理!
被吕智拉住了战马,刘黑豹狂怒无比,他一挥马鞭打落了吕智的手,喝道:“难不成,你也要来教我如何打仗么?”他被贾诩刺激得太大了,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吕智到底身份特殊,刘黑豹平常再怎么和他称兄道弟,可他终究不是匈奴人,如果再强行劝阻,被刘黑豹想成是帮着“汉兵自己人”,那他的处境可就糟了。
吕智缩回了手,咽下一口气,道:“骨都侯,战后莫忘了我提醒过你!”说罢,退到了一边,再不多说什么。
刘黑豹奔了千夫长的跟前,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鞭子,骂道:“废物,草原上滚屎蛋子的虫子都比你们强!我军受此侮辱,你还不督军齐上,在等什么,等着汉兵请你吃屎吗?”
千夫长的脸腾地就紫了,他能做到千夫长,自是个英雄人物,可他再沉稳,再知道这时候不该猛冲上去,可当众受此奇耻大辱,他也是受不了的!
千夫长叫道:“骨都侯,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不敢带兵冲锋,只是不想白白死伤士兵罢了!”他从马上跳下来,亲自取过一面皮盾,手举弯刀,叫道:“儿郎儿们,跟我冲啊!”带头向前面的阵地跑了过去。
他手下的千人队立即全部下马,集结起来,前面八百人举盾持刀冲锋,而后面两百人则拿着弓箭,要给前面的族人做掩护!
眼见着匈奴兵发动了大规模的冲锋,李勤叫道:“弟兄们,把弓都准备好,从现在开始,都不要再出声了,正式开始作战!”
扶角兵都站到了土墙之后,把弓箭都举了起来,等着匈奴兵冲进射程,没有一个士兵再出声,就连贾诩和典韦都把嘴闭上了,全军紧张地向前望着,上千步兵的冲锋,他们还是头回见到,没法不紧张!
匈奴兵这回并不结阵,包括千夫长本人在内,在被刘黑豹的逼迫之下,没法再小心翼翼了,宁可阵前战死,也不能被骂成是滚屎蛋子的虫子,还是不如!
李勤两眼紧盯着冲过来的匈奴兵,叫道:“稳住,稳住……”
匈奴兵飞快地冲进了两箭之地,而扶角兵也都把箭压上了弦,两军都没有放箭,都在等着!
一箭之地,看起来挺远,但只要全力奔跑,片刻即过!
千夫长冲在第一个,他心想:“那些扶角兵马上就要放箭了,顶多再有二十步的距离!”
李勤叫道:“二十步,十五步,稳住,稳住,五步,放!”
弦声响声,第一轮箭雨扑向了匈奴兵!
千夫长早就料到了这点,他甚至就料到了这个距离,一听对面弦响,他并不看箭雨来的方向和面积,停下脚步,把皮盾往身上一扣,叫道:“嘿!”
他身后的匈奴兵和他的动作一模一样,善射者,自然知道怎么躲箭,甚至有些匈奴兵还会空手接箭,当然在面对箭雨时,接箭是绝对不行的,但保护好自己,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近五百枝羽箭射来,就象是冰雹一样,撞击到了匈奴兵的皮盾上,几声惨叫传来,有匈奴兵被射中了,毕竟皮盾无法完全盖住他们的全身!
可也仅仅是几声惨叫而已,扶角兵这第一轮箭雨甚至没有给匈奴兵造成十个人以上的伤亡!
李勤叫道:“停,停止射击!”他望着前面的匈奴兵,心中明白,光靠放箭,对付冲来的骑兵效果比较大,可面对冲来的步兵,却是要难得多了,这第一轮箭雨已经彻底证明了这个残酷的,对他极为不利的现实!
千夫长透过皮盾的边缘,望向扶角军,见只有一轮箭雨,他心中便轻轻叫了声:“糟!”扶角兵很明显是在等他们站起来时才放箭,这是相当稳重的打法。可是他也不弱,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菜鸡,能够对抗沉稳的只有更沉稳!
千夫长叫道:“十步,十步!”叫完后,立即起身,向前奔跑,只奔跑了十步,便立即又停下,蹲下身子,把皮盾盖在了身上!
匈奴兵又和他一模一样,采取步步为营,步步紧逼的战术,这种战术在一箭之地外很好用,但进入离扶角兵六十步以内的距离就不会多好使了,扶角兵会进行精准射击,匈奴兵会大片伤亡,但六十步以内,全力冲锋之下,却会有更多的匈奴兵冲入阵地,那时就一切好办了,毕竟他们人多,而且坚信比扶角兵更会战斗!
李勤叫道:“继续远射,对准匈奴兵的弓箭手,准备……”
举盾匈奴兵越靠越近,而他们后面的匈奴弓箭手因为弓箭的射程较近,为了掩护大部队冲锋,他们也只能靠近,可要比对射,他们就不如扶角兵了,扶角兵用的可是鸡肋大弓,不能持久,却可远击!
“放,全力射击!”李勤放声大吼,喊完之后,他亲自举起一只鸡肋大弓,向匈奴盾兵后方的弓箭手进行仰射!
嗖嗖嗖声不绝于耳,扶角兵开始连续射击,他们不管前面的匈奴兵,只是拼命的和匈奴弓箭手们对射!匈奴弓箭手立即进行还击,同样全速射击,要比放箭,他们还真是谁也不惧!
空中羽箭咻咻,犹如飞蝗一般,往来不绝!
远处的刘黑豹叫道:“好,射得好!”他看出来了,自己的士兵在放箭的速度上,明显快过扶角兵,那些扶角兵很明显是新练出来的箭手,和终生与弓箭为伍的匈奴兵比起来,不是差一点,而是差得很多,很多!
扶角兵放箭是比匈奴兵慢得多,他们九轮箭刚放完,匈奴兵已然射过来二十几轮了,要比箭术,扶角兵完败!
可要比伤亡,那就是匈奴兵完败了,他们射得再快,可射不到扶角兵啊,场面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对射不是比谁更射得好看,而是看谁更能射死人!
阵地之前,白羽一片,足足有几千枝羽箭铺地,可扶角兵一人未损,没有一枝箭射进了阵来;可再看匈奴兵的弓箭手,几轮箭雨射来,竟被射翻了七八十人,数千枝箭射过来,只死了七八十人,这个伤亡不大,可架不住弓箭手只有二百人呀,等于减员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匈奴弓箭手们立即后退,他们没有皮盾,要想不死,只有后退!
刘黑豹脸色铁青,喝道:“把各队的空袋子都集中起来,和南人对射,快!”
通道里,千夫长和匈奴兵都静静地等着,等箭声一过,他们立即跳起身,呼喝呐喊着发动冲锋,距离不远了,他们可以一口气冲过去的!
四百扶角兵手中的鸡肋大弓已经坏掉,在李勤的命令之下,他们立即退出第一道土墙,奔到了第二道土墙之后,又举起了第二把鸡肋大弓箭!
第一道土墙之后,只剩下了李勤和他的骑兵们。
李勤换了制式木弓,叫道:“散射,各找目标!”匈奴兵靠近了,步兵们箭术不行,无法做到精准射击,这时就要靠骑兵出采了!
钟羽啪啪开弓,嘴里数数,边射边笑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哈哈,哈哈!”
而他旁边的刘迅却毫不示弱,也在数着数,他道:“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六个!”
“四哪,你的四哪!五个、六个、七个……”百忙之中,钟羽大声质问,两人比谁射的多,可刘迅这不是玩赖儿么!
刘迅却道:“七个,刚才射了个对穿,一箭射死俩,八个、九个、十个……哈,我比你先射倒十个,十一个……”
李勤看到了,这次他总算看到什么叫割庄稼一样射死敌人了,冲锋而来的匈奴兵成片地倒下!
术业有专攻,要想真的射倒大片敌军,还得是专业的弓箭手才成,步兵的箭术照骑兵的还是差上不少!
然而,不管骑兵的箭术有多好,有多能射,都没法结束匈奴兵的这次全力冲锋,而且匈奴兵精锐的箭手也调了上来,羽箭咻咻声中,也能射进扶角兵的阵地里了!
五百余名匈奴兵蜂拥而来,已然攻击到了第一道土墙之前,距离不足二十步了!
李勤叫道:“放他们进来!”
骑兵们立即退出,左右分成两队,向第二道土墙后奔去!
远处的匈奴兵轰然欢呼,他们攻破了扶角军的阵地,打进去了!
刘黑豹放声大笑,扶角军,不过如此,而已!
第一百零五章 战斗进行中
城墙上,裘盛惊声叫喊:“怎么这么快就退了?那李勤怎地如何地不经打,一打就退啊!”
张奣也是惊讶,他本以为扶角兵很厉害呢,前次与刘十一的战斗,表现得也很英勇,可是今天开战,怎么两军尚未肉搏厮杀,李勤就带着兵退了,两军开战之际,只能勇往直前,不能后退啊,一后退,军队的气势就泄了,就馁了呀!
李勤飞跑着到了第二道土墙前,跳了过去,随后又弯弓搭箭,叫道:“稳住,稳住……”
骑兵们也都翻过了土墙,立在墙后,瞪着眼睛看着冲来的匈奴兵!
千夫长依旧冲在第一个,他作战经验丰富,不但第一个冲到土墙之下,而且没有受半点伤,左手持盾,右手举刀,他咬紧牙关,直冲上了第一道土墙,在他的身后,数以百计的匈奴兵也都登上了墙头,做为进攻方,他们一次就冲上来这么多的人,胜利已在眼前,如在平常,可以说是胜局已定了!
匈奴兵一旦冲上第一道土墙,就等于是挡在了扶角兵的前面,而且论高度,还要高过第二道土墙后的扶角兵,他们后面的精锐箭手,已不能再放箭,以免误伤到他们!
千夫手举弯刀,刚刚登上土墙,他只看了一眼后面的敌兵阵地,就大叫糟糕,上当了,又上当了!
他在远处观察时,只能看到扶角军有五道土墙工事,可具体什么样子的,又非居高临下,哪可能看得清清楚楚,刘黑豹又逼得那么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仔细侦察!结果,等他冲了过来,才知道又上恶当!
就见那第二道土墙离着第一道不远,甚至还比第一道低些,可却不是圆弧形,而是棱角形,土墙支出来好几个尖角,而且也不再是缓坡,而是直上直下的墙壁,虽然比第一道土墙矮,可翻跃的难度却成倍的增加!
不仅如此,匈奴兵不管从那个方向进攻,由于土墙上那些棱角的存在,他们都将腹背受敌,不但要对付正面墙上的扶角兵,还要防止背后被箭射中!
再看人家扶角兵,全都举着箭呢,就等着他们往前冲呢!
然而,这种情况下哪可能返身而退,就算是要退,不但要被扶角兵射,逃回去后也必会被愤怒的刘黑豹斩首,马入夹道,只能向前了!
千夫长虎吼一声:“狡猾的南人,我你们拼了,同归于尽吧!”他跳下土墙,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去。
后面的匈奴兵扑通扑通往下跳着,要说勇敢,他们是真的勇敢,明知前面危险巨大,可却无一人后退,仍旧发动凶猛的冲锋!
李勤叫道:“放!”对准跳下土墙的匈奴兵便开始放箭!
扶角步兵将大弓放平,对着土墙上的匈奴兵就射了过去,这回离得又近,对方又全无还手之力,射击的质量大大提高!
随着他们的箭雨,第一波登上土墙的匈奴兵怪嚎声立即响起,在土墙之上,没法俯身举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扶角兵的箭射过来!
羽箭劈头盖脸地射了过来,扶角步兵的箭术差,比不过匈奴兵,可再差又能怎么样,眼前的情况就是不用瞄准啊,匈奴兵齐刷刷地在土墙上站成一排,扶角兵开弓就能射着人!
不是人家扶角兵非要射着匈奴兵,而是匈奴兵等着让人家射啊,射不中都不好意思!
哎呀,天啊,神啊,能保祐我的人,你们都在哪儿啊……
匈奴兵惨叫着滚落土墙,把后面紧跟着上来的匈奴兵又给砸了下去,许多匈奴兵在土坡上打着滚掉下去,便如守方用来抵挡攻方时,扔下的滚木擂石一般!
匈奴兵凶猛地攻上了土墙,势如闪电,可扶角兵一开弓,他们又势如奔雷一样,唏哩哗啦地往下掉,真是来得快,滚得更快!
破阵与惨退,都是突然间爆发的,两种情况突然转换,快到上去就掉下来的程度!
后面还在放声大笑的刘黑豹呃地一声,笑声停止,他惊骇地看着前面,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怎地败得如此之快?
城墙上的裘盛却是刚刚叹气,现在却大笑起来,他又是跺脚,又是拍手,不象五十岁的人,却象个半大孩子,笑道:“天哪,这回换匈奴兵退得快了!”
张奣也呵呵地笑起来,道:“这这,这是啥战术啊?诱敌深入吗?”
冲得越快,死的越快,第一批冲上土墙的匈奴兵自然皆是英勇之士,他们一掉下来,后面的匈奴兵攻势顿时一缓,可看到了同族人的惨状,他们却也加了小心,不再不要命地往上爬,而是把皮盾挡在身前,全身趴在土坡上,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了!
匈奴兵一小心,扶角兵的突袭箭雨效果就不大了,但也够了,扶角兵谁也没指望能靠这种近距离射击,就把匈奴兵全给打退了,只要能把攻来的匈奴兵隔开,产生断层,就是完成了任务!
后面,精锐的空袋子们又扑了上来,他们开始放箭,支援前面进攻的匈奴兵!
土墙后,李勤叫道:“放他们过来!”
随着这声命令,扶角步兵立即把弓箭放下,挺起了长枪,等着匈奴兵冲过来!
嗖嗖,箭声之中,扶角骑兵射死了最先跳下土墙来的几十个匈奴兵,两道土墙之间,再也没有了站着敌人!他们和李勤不去射墙上的匈奴兵,而是专门射跳进来的,各有分工,效果奇佳!
扶角兵一停止放箭,被压在土墙上的匈奴兵立即就站了起来,继续冲锋,蜂拥冲上土墙,而后面的精锐弓箭手,也再次停止了射击!
两道土墙之间,千夫长躺在尸体堆里,他头上盖着皮盾,身上压着两具尸体,那两具尸体上都是羽箭,都是被扶角骑兵射死的,可千夫长却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依旧什么伤也没有受!
越是战斗的紧张时刻,千夫长越是冷静,他心里明白,这种时候,只要一急躁,他立时就会丧命,他要等待时机,他坚信自己的部属一定会冲过来的,攻坚战,最后还是要靠肉搏,不可能光靠箭就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千夫长终于等到了机会,他的部属呐喊着冲了过来,人数越来越多,冲上土墙的人超过了二百人,而且后继还有人接着冲过来!
可以了,就算是扶角兵再放箭,也不能把我们打退了!千夫大吼一声,从死人堆里跳了起来,夹在冲过来的匈奴兵中,一起向第二道土墙扑了过去!
千夫长极其冷静,他并不是第一个冲上前去的,他等着前面的一个匈奴兵冲上去后,立即紧跟登墙,他知道前面那个匈奴兵一定会被刺死!
所料半点不错,前面那个匈奴兵惨叫从墙上掉了下来,就在他掉下来的瞬间,千夫长看着头上那杆长枪,还没有缩回去的时刻,他突然间跃起,一把抓住了枪杆,叫道:“下来吧你!”
墙后的扶角兵刚刚刺死了一个敌人,可长枪尚未收回,却猛地被一拉,扶角兵没有挺住,啊地一声大叫,扑到在土墙上,他紧紧抓住长枪的尾端,不肯松手!
借力使力,千夫长呼地就翻上了土墙,他不是第一个扑到墙下的,却是第一个冲上来的!千夫长就是千夫长,勇士中的勇士!
千夫长便如是标杆一样,为冲锋中的匈奴兵做出了榜样,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凶猛的匈奴兵,包括眼前这支诡计连出的扶角兵!
只要撕开了一个口子,扶角兵就会崩溃,阵地就会被夺取,这是必将发生的,铁一般的事实!
轰地,匈奴兵一起欢呼起来!
千夫长纵身上墙,手中弯刀高高举起,对准那个“拉”他上墙的扶角兵,凶猛无比地劈了过去,他非常有信心,他一定会把这个该死的扶角兵,劈成两半的!
突然,侧前方,一杆金光灿烂的长枪刺了过来,犹如一条金蛇相仿,这杆长枪原本是刺向千夫长右肋的,可千夫长举刀砍向扶角兵时,这杆金枪却奇迹般地突然转向,猛地向千夫长的腋下刺去,快如闪电!
只不过金光一闪,千夫长高高举起的弯刀便没砍下去,那杆金枪一下子刺中了他的胳肢窝,枪尖一拧,紧接着拔了出来!
出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扶角军中,金牌枪手排名第一的赵正!
赵正本要一枪刺死这个勇猛之极的匈奴兵,可为了救护同伴,他将金枪转向,刺中了这匈奴兵的胳肢窝!
扶角兵训练中,有一条明确的兵规,保护你的同伴!
千夫长重重地摔倒在土墙上,他看向那个刺他的扶角兵,就见这名扶角兵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即没有惧怕之意,也没有刺中敌人时的欢喜,没有呼喝,眼中全是冷酷,冷漠到了极点,仿佛他不在乎敌人的死活,甚至连他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一样!
赵正金枪又刺,卟地一声,刺进了千夫长的皮甲,快速地拧动枪尖,随即拔出,把脸扭过一边,不再理会。就如同他刚刚杀死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只是一只鸡似的!
也许,他在杀鸡时,会有些表情,可在杀人时,却什么表情都没有。枪尖甩着血珠,对准又一个扑上来的匈奴兵,接着刺了过去!
千夫长从土墙上慢慢滑了下去,跌进了尸体堆里,这回他的头上没有再盖着皮盾,可身上却有尸体不停地盖住他,那是他死去的部属!
战斗,仍在进行中!
第一百零六章 绝不饶恕
匈奴兵仍在凶猛地冲锋,他们都看到了千夫长的阵亡,可是没有人退却,匈奴兵红了眼睛地大叫,挥舞着弯刀扑墙!
阵后匈奴兵的号角声呜呜响个不停,大队的匈奴兵在刘黑豹的亲自督促下,慢慢向狭窄的通道前靠近,呼喝喊杀声不绝!
廉县的城墙上,同样是呼喊助威声一片,裘盛站在城垛后,不停地拍打垛口,全力呼喊,张奣则站在一架大鼓之前,拼命擂鼓,给扶角军助威!
阵地里,李勤站在土墙之后,手里举着大弓,不停地对准冲过来的匈奴兵放箭,而他身边的钟羽和刘迅等人,也都在拼命地拉弓放箭!
钟羽放开弓弦,忽地叫声了啊,举起手看去,却见手指已然血肉模糊,他拉弦的次数太多了,手指受不了了,手指上的皮套也已破烂。他扭头去看刘迅,却见刘迅同样手指流血,可却仍旧在放箭,李勤没有喊停,谁也不能停下来!
似如大海中的浪头,匈奴兵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地砸向第二道土墙,在最正中的主攻方向,尸体已然高高堆起一层,甚至连匈奴兵都不用再费力翻墙,竟然站在尸体上,与土墙后的扶角兵拼杀!
战斗愈发的激烈!
呜呜呜——匈奴后阵的号角声突然大作,刘黑豹所辖的最后一支完整的千人队,已然在做最后的集结,刘黑豹豁出去了,今天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把扶角军的阵地拿下来,哪怕自己的军队打残也在所不惜!
阵地里,两道土墙之间的匈奴兵,人数在迅速减少,不管他们的冲锋有多么的凶猛,也不管他们的浪头砸得有多么的汹涌,却再也没有人成功登上第二道土墙,所有的匈奴兵都被挡在了外面!
扶角兵已然开始有人伤亡了,尽管他们平时的训练非常严格,可在匈奴兵不要命的扑墙下,也再难做到零伤亡!
李勤放下大弓,看向土墙之间的匈奴兵,差不多只有百十来人了,这些匈奴兵之所以还在亡命攻击,是因为他们没法回头看,尚不知两军人数上的优势已然发生了转变,还不知道他们所在的军队已然打残了!
把大弓放地上一扔,李勤抓起长枪,叫道:“杀出去,夺回第一道土墙!”喊完,他第一个跳出土墙,向匈奴兵们冲杀过去!
扶角骑兵跟在他的身后,也都纷纷跳出土墙!
原本扑墙的匈奴兵见侧面突然有扶角兵冲出来,立即返身,向扶角骑兵冲了过去!
对面冲过来两个匈奴兵,嗷嗷叫着挥舞着弯刀,李勤红着眼睛,挺起长枪,对准右边的匈奴兵疾刺过去!
一枪刺中匈奴兵的肚子,枪尖拧动,可他尚没有把长枪拔出来,左边的那个匈奴兵已然攻到,弯刀对准他的脑袋就砍了过来!
劲风大作,一柄巨大的断马刀呼啸着劈了过去,典韦出手了,他一直护在李勤的身边,保护少爷的安全!
断马刀把匈奴兵一劈两半,典韦叫道:“不过瘾!”挥动断马刀,直上直下的猛劈,竟把随后而来的七八个匈奴兵全部劈成两半!
李勤抽出长枪,心想:“这些匈奴兵太凶悍了,远比刹罗枭那些强盗要凶悍,如果一直这么肉搏下去,那么伤亡必会增加,怕是守不了多一会儿的,就算打得退敌兵,我的军队怕也是得残了!”
认清了眼前的形势,李勤叫道:“全体都有,出墙决战!”
土墙后面的扶角兵立即反攻而出,就算是这种紧急时刻,他们还牢记着军规,没有人发出声音,都是默不作声地出挺枪反击!
两墙之间的兵力对比,立时逆转,匈奴兵被成倍的扶角兵包围,而扶角兵中尽是枪术好手,尤其是象赵正和沈乙吴小三这样的金牌枪手,更是枪枪夺命,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光他们三个人,就刺死了十七八个匈奴兵!
李勤叫道:“乌蛋子,乌蛋子,叫他们投降,叫他们投降,交枪不杀,交枪不杀!”
现在第一波进攻的匈奴兵,已然全部冲进两道土墙之间,而活下来的仅有三十几个人了,整整一支千人队,除了后面的弓箭手没有过来外,近八百余人,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幸存下来的匈奴兵中,已然没有了百夫长和十夫长这些军官,都只是些普通的匈奴兵,在窄小的阵地里,他们被十倍的扶角兵包围,厮杀已无实际意义,不为求胜,只为能在临死前砍死几个,当成是垫背的!
忽然,有人用匈奴话大声叫起来,让他们交枪不杀!已然做好阵亡准备的匈奴兵,就如黑暗当中,突然见到一丝光明,似乎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好死不如赖活,只要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就没有人愿意死!
被扶角兵团团包围住的匈奴兵都停止了厮杀,看向那个喊话的长得象大猴子的扶角兵!
乌蛋子深怕自己口音不正,匈奴兵听不懂他的话,他一边喊着,一边把自己的长枪扔到地上,叫道:“交枪不杀,交枪不杀!”
扶角兵也停止了进攻,都端着长枪,默不作声地看着幸存下来的匈奴兵!
一个匈奴兵道:“他们是要议和了,想要拿咱们当条件,劝骨都侯退兵!”说完,他把弯刀扔到了地上。
有了领头的,又有了好的解释,匈奴兵纷纷扔下了弯刀,以前这种事情发生过,虽然被俘虏后,当成是条件放回去,必会遭到同族人的嘲笑,可总能活命,估计着骨都侯也是受不了士兵成批死亡的,所以他们回去后,也不见得会被砍头,保住一条命总还是能的!
李勤见匈奴兵扔掉了弯刀,立即冲扶角兵叫道:“回去取弓,快!”接着挥手,让钟羽等骑兵上前,把投降的匈奴兵全都绑起来。
李勤又叫道:“姐夫,贾诩,在哪里?出去,拖延时间!”
贾诩可没有参加战斗,他一直躲在土墙的后面,听李勤叫他,立即答应一声,跑了出来,奔到第一道土墙上,看了眼遍地的尸体,他咽下一口唾沫,叫道:“对面的匈奴老爷们,先别打了,先别打了!”
刘黑豹已然把最后一支千人队集结好了,匈奴兵们全体做好了准备,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要发动进攻!
忽见那个满嘴大骂匹夫的扶角兵,又跳出来喊话,刘黑豹心中一沉,他知道冲进阵地里的匈奴兵,全都死光了,要不然这人不能再跳出来。不过,这人怎么没喊匹夫,却叫起了匈奴老爷?倒是挺不正常的!
他高高举起的马鞭一时间便没有放下去,没有立即发动第二波冲锋!
就听贾诩叫道:“有理讲理,没理才打人呢!你们有理,算你们有理还不行吗?咱们先讲讲理吧,有啥话好好说,万事都好商量,可别再打了!”
刘黑豹阴着脸,狞声道:“现在才想起来讲理,早干什么去了?”心中稍有犹豫,不知这是不是扶角军的缓兵之计,他转头,在人群里寻找吕智。
吕智一见他望过来,心中暗道:“对方要议和,你就想起我来了,早干什么去了!”终究是不敢拿大,赶紧过去,到了刘黑豹的跟前。
刘黑豹道:“对方要谈和,你去和他们谈。不管他们提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我们可以退后,但他们领兵的将军也必须从阵地里出来,骗他说去城门口那里具体谈,然后将之擒拿,这支军队必乱,明白吗?”
吕智立即点头,道:“明白,我懂做的!”他一夹马腹,向前奔去,想和贾诩谈判。
可他们这边一耽误时间,扶角军那边已然又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李勤一招手,扶角骑兵提拎着那些投降的匈奴兵,把他们全都提上了土墙,按到地上跪下!
李勤摆手让贾诩下去,他亲自向对面喊话。他叫道:“对面的人听着,你们犯我大汉疆界,该死之极。我李勤身为北地郡校尉,誓死与你们决战到底,绝不投降,也决不接受你们的投降!”
吕智立即停下了马,回头向刘黑豹看去,对方不是要谈和,这该怎么办?刘黑豹的脸由青转黑,心里清楚,怕是对方真的在拖延时间,又要上当了!
李勤叫道:“敢犯我大汉者,不问原由,全部处死,绝不谈判,绝不妥协,你们休想存了投降之心,就算投降,本校尉也绝不相饶!”
说罢,他抓过一个跪着的匈奴兵,抽刀砍掉了匈奴兵的脑袋。血淋淋地,他把人头高高举起,叫道:“这就是你们敢犯我大汉的下场,这个脑袋,就是你们的榜样!”
他把人头往坡下一扔,左手平举,伸出一根手指,冲着匈奴兵们勾了勾,叫道:“过来,受死吧!”
刘黑豹嗷地就叫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的修养再高,可今天作战失利不说,还接二连三的被侮辱,不是达到了他容忍的极限,而是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极限!
刘黑豹跳下马来,抽出弯刀,抢过一面皮盾,叫道:“儿郎们,随我杀!”当先向扶角军的阵地冲了过去!
吕智见了,大惊失色,他叫道:“不可,骨都侯不可,你上当了!”
刘黑豹亲自冲了过去,不论这次匈奴兵的冲锋会不会成功,只要他出了一点事,就算得胜,也是白得,要是万一被抓住,那就得全军崩溃!
第一百零七章 攻势达到最高峰
李勤冲着扶角骑兵一挥手,钟羽等人挥刀挺枪,便去杀死那些投降的匈奴兵!
有个匈奴兵会说汉话,他大叫道:“你不守信用,你说过交枪不杀的!”
李勤瞪眼喝道:“我说的是交枪不杀,你们交的都是刀,哪有人交枪?交枪者不杀,交刀者照杀!”
典韦一刀便将这个匈奴兵剁成两半,叫道:“敌人的话你都信,真是蠢到了极点!”
李勤再一挥手,扶角骑兵将尸体踹下土坡,而后面大批的扶角步兵取了弓箭,又奔到了第一道土墙之后,接着防守,和他们刚才抵挡第一波冲击的战术一模一样!
扶角兵们刚刚做好准备,对面的匈奴兵已然发动了猛烈的冲锋,同样和第一波冲锋相同,可是速度却更快,而匈奴兵们的凶悍也更显露无遗,远超第一波!
刘黑豹只冲出几十步,他后面的亲兵就追了上来,把他保护在中间,一起冲锋!
后面的吕智见状,知道来不及了,他没法再阻止了,可他心里却非常清楚,领兵的将军,不能亲自冲锋,又不是兵员不足,将军上阵,万一有闪失,可说什么都晚了!
吕智冲到了刘十一的部属跟前,叫道:“各位兄弟,此次只能胜不能败,你们也都上去吧,务必要拿下扶角军的阵地,否则大家可都回不去了!”
刘十一的部属听了他的话,别说准备战斗,就连下马的都没有一个。其中一个百夫长双眼一翻,哼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南人而已,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吕智大怒,气道:“这种时刻,大家正需要共进共退,还分什么南人北人,谁说得对,就应该听谁的,你们不去支援,是想造反吗?”
刘十一向来与刘黑豹不和,几乎都快到了捅刀子的地步,他们的部属自然也不和,再加上刚才刘黑豹侮辱了他们,此时刘黑豹有难,这些匈奴兵马不得看他的笑话,刘黑豹死了才好呢,让他们去帮忙,那是休想!
百夫长一挥马鞭,驱赶吕智,喝道:“狗南人,你连自己的族人都能背叛,还能不背叛谁?还有脸说我们,你自己就是造反的那个!滚一边去,要不然就宰了你,滚!”
“快滚,快滚!”匈奴兵一起瞪起眼睛,冲着吕智大声喝骂!
吕智咬牙切齿地道:“真恨我刚才没有建议骨都侯,要是让他先派你们冲过去就好了,让你们这帮白眼狼都死干净!”
百夫长大怒,上前对着吕智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鞭子,连抽边骂:“他死了才好,你也死了才好,我们的骨都侯被抓了,凭什么他还活着,你们都死光了才好!”
匈奴兵一拥而上,都对着吕智举鞭子乱抽,骂着吕智是狗南人,他这个狗叛徒,竟敢对着他们指手划脚,不抽死他,抽死谁?
吕智被抽得满脸是血,几乎就要从马上掉下去,他自从投靠刘黑豹后,匈奴人对他还算是礼遇,从没人提过南人北人之分,也没人骂他是个大叛徒。要是这话被汉家百姓骂,倒也罢了,可现在却被匈奴人骂,他心中气苦,大声叫嚷之中,远远地逃开。
他们在这头连打带骂地,可那边刘黑豹的部属却一个都没有过来帮吕智的,这种投靠异族的人,平常要用着他时,大家当然对他客客气气,得让他出力啊,可现在战情紧急,没人能关心到他,二来就算是看到他挨打了,别人也不愿意过来,这个时候,匈奴兵都对他忌讳起来,吕智再怎么说也是个南人,不会关键时刻,去帮助南人吧?都有了这种不信任的想法!
吕智满头满脸是血,心想:“投靠异族,当真不是办法呀,我再看看,要是刘黑豹完蛋了,我赶紧走吧,另寻明主,再不要跟着匈奴人了!”
匈奴兵在这里内讧,可汉兵方面却是团结得很。城墙上,裘盛正在想办法去支援李勤呢!
裘盛望着下面的战场,叫道:“匈奴兵这次的冲锋太猛了,怕李郎难以守住,咱们得想办法,去帮帮他呀!”
张奣停下击鼓,他也看向下面,道:“似乎匈奴兵分成了两伙,不太对付啊!大人你看,一伙匈奴兵全都压了上去,就连刚才在坑边的都压上去了,他们全都下马,可战马却都扔在阵后,而阵后那伙匈奴兵却离得远远的,不去替他们看马,这可不对头啊!”
“是啊,那么多的马,要是乱起来,那不糟了么!”裘盛喘了几口粗气,忽道:“张军司马,敢不敢出城一趟,你带人去把匈奴兵的后阵给踹了?”
张奣想了想,道:“敢,看眼下的情况,我们应该有获胜的把握,不用去杀伤匈奴兵,只要把他们的战马给惊了,那匈奴兵就得崩溃。”
裘盛点头道:“对,本官也是这么想的,李郎来支援咱们,咱们也得对得起他,不能他在下面拼命,咱们只在上面看着。”
张奣立即去点兵,城门都被堵死了,开城门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无数的大筐,可以用大筐往外运送士兵!
裘盛又眯着眼睛看了会,他招手叫过一名衙役,道:“去把关着的两个匈奴大官带上来,要是咱们的人出去后有了危险,咱们就换人,那两个大官值钱得很,咱们的人被抓得再多,也都能换回来!”
未料胜,先料败,裘盛到底是文官出身,把张奣回不来后的打算,都提前做好了。他说的那两个匈奴大官,便是刘十一和格勃巫,这两个人被抓住后,一直关在大牢里。
通道上,刘黑豹和匈奴兵一样,都举着皮盾,蹲在地上,等着两军对射结束!
扶角兵这次再不保留什么,都在拼命的放箭,他们的羽箭极多,不但有自己带来的,还有缴获匈奴兵,廉县又支援了一批弓箭,所以扶角兵能把整个通道上,全都布满白羽,而不必担心箭用光!
头上羽箭咻咻之声不绝,而身边不时地传来匈奴兵被射中时,发出的惨叫声!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可刘黑豹却觉得象是过了一年,他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跳起来,想要冲过去,可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现在必须要忍,扶角兵就算是羽箭够用也没关系,他们的箭够用,可手指却不够用,这种连续射击之下,莫说汉兵,就算是匈奴兵也支持不了多久的,不管手指上的老皮有多厚,连续开弓几十次,也得磨个皮破肉烂。
只要再等等,只要等箭雨稍缓,那时扶角兵的死期就到了!
然而,他可以有耐心等,可通道里的匈奴兵却越等越心焦,越等越害怕,身边的惨叫声越来越密集,就算他们的皮盾再大,可也不能盖住全身,受伤的匈奴兵随着战斗时间的拖长,愈发的多起来。
而且匈奴兵没有扶角兵那样不得出声的严令,受了伤叫痛是理所当然的,凭什么不许人家叫?李勤可以用鞭子抽得扶角兵不敢出声,可匈奴兵却是没有人能理解这种事情的,也从来没有人让他们不许出声!
一个亲兵凑过一,对刘黑豹小声道:“骨都侯,现在至少有两百人受伤,不能参加冲锋了,遍地都是箭啊,要是再等下去,怕是受伤的人更多,与其这么被射伤,不如冲过去,生死由神灵做主吧!”
刘黑豹咬着牙,摇了摇头,示意再等一会儿!
阵地里,李勤叫道:“再坚持一下,再射三轮,再射三轮就成!”
扶角兵们几乎所有的人手指都受伤了,即使有些士兵手上带着皮套,可皮套也磨破了,在这种强力放箭之下,不但手指受不了,双臂也受不了,有些人几乎抽筋,两臂快要抬不起来了!
所有的鸡肋大弓全部损坏,而制式木弓也快要被拉坏了,李勤让他们再坚持三轮,事实上,他们也没法坚持到第四轮了!
片刻,终于箭声停止了,扶角兵停止了射击,扔掉弓箭,挺起了长枪,而对面的匈奴弓箭手也都停了下来,他们也受不了了,这场对射比部落之间的小规模战斗射出去的箭还要多,扶角兵挺不住了,实际上他们也已然陷于了崩溃的边缘!
箭声一停,刘黑豹打开皮盾向前面望去,见扶角兵换了长枪,他嗷地就跳了起来,叫道:“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发足便奔,他身边的匈奴兵也都跳起,嚎叫着向阵地冲去!
李勤叫道:“听命令,听命令……”
呐喊声中,第一批数十人的匈奴兵冲上了土坡!
“刺!”李勤放声怒吼!
扶角兵长枪齐刷刷地向前刺去,不管前面有没有敌人,命令是刺,那就算是刺空,也必须把长枪刺出去!
卟卟声立即响起,惨叫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只一次齐刺,匈奴兵便倒下去一排,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道土墙要修成坡形了,就是要让他们爬上来,以方便扶角兵刺人!
“刺,刺,刺!”李勤不停口地下着命令!
扶角兵不管不顾地拼命往前刺着长枪,人人咬紧牙关,谁也不出声。如果闭上眼睛,那么整个阵地上,只能听到长枪入肉之声,也只有李勤和匈奴兵在叫喊,闭上眼睛甚至都感觉不到,土墙后面竟还有三百余名扶角兵!
刘黑豹冲上了土坡,他的前面只剩下了一个亲兵挡着,他把头扬起,忽听一声大喝之后,就见土墙后面同时挺出一排长枪,而土墙前只有三十几个匈奴兵,这三十几个匈奴兵几乎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一下子就被放倒了二十几个,自己的亲兵也在其中!
那数百杆刺空的长枪,在空气中转了个圈,又迅速抽了回去!
刘黑豹心想:“看来那个将领不懂练兵,这不是让士兵们白费力气嘛,士兵再有力气,又能坚持多久?我军必胜!”
大吼一声,刘黑豹冲上了土坡,左手皮盾,右手弯刀,凶猛异常地扑到了墙前!
骨都侯亲自上阵,匈奴兵自然舍命冲上,顷刻之间,整道土墙之前,竟然同时扑上了二百余匈奴兵,人人手挺圆盾,高举弯刀!
最精锐的刀盾兵,对上了最便宜的长枪兵!
匈奴兵的攻势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最高峰!
突然,那名大声发号命令的扶角将领,叫道:“向右——刺!”
第一百零八章 求你补我一刀
刘黑豹手臂向后拉伸着,拉伸的幅度已然让他感觉到了疼痛,他的正前方有一个扶角兵,这名扶角兵的手里挺着染血的长枪,长枪上面还带着碎肉,刘黑豹心里清楚,枪尖上的碎肉就是他的亲兵的,这个扶角兵刚刚杀掉他的亲兵!
这刀只要砍下去,就可以砍开这扶角兵的头颅,我要用全身力气去砍,要用这暴雷一样的怒劈,把他杀掉,把他旁边的扶角兵震撼住,要让他们害怕,只要他们一崩溃,我就要把他们全都砍死,全都砍死,一个也不留!
刘黑豹心里想着!
突然,扶角军的战线上,那个唯一在出声的将领,猛地喊出了一声向右刺!
在生与死的最紧要关头,敌军将领发出什么样的命令,都是无需考虑的,战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将领不管发出什么样的命令,面对面的厮杀中,都只能是你的枪刺向我,而我的刀砍向你!
刘黑豹很清楚这点,所以一旦双方士兵近身交战,他便没有发出过命令,他也不相信那个将领发出的命令,会对眼前的血战,能有任何的帮助!
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怪异的程度到了让人难以理解,他也没有时间去理解的程度!
对面那名扶角兵,面无表情,阴寒着面孔,正与刘黑豹对面而立,可当这名扶角兵听到命令之后,他竟然不管不顾地,完全象看不到刘黑豹砍来的弯刀似的,竟然偏转枪头,向刘黑豹的左侧刺去!
而刘黑豹的左侧,长枪刺出所以能达到的距离内,并没有匈奴兵的存在,这一枪完全是在命令下达之后,所进行的空刺!
单兵对决,这是最紧要的关头,任何一点点的失误,都会要了性命,而眼前的扶角兵突然之间做出了这个不要命,完全属于自杀的行为,刘黑豹完全无法理解,他也来不及理解了!
随着原本是要他性命的枪尖,刘黑豹的目光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制,竟然被枪尖带动着,向他的左面看去!
就见那杆长枪,空刺之后,在空气中拧了半个圈,随即抽回,与此同时,刘黑豹的弯刀已然砍下,弯刀虽短,却也离着那扶角兵的额头不足半尺了,扶角兵的眼中,已现出弯刀的影子!
“啊——”惨叫声响起!
惨叫的却不是那个扶角兵,他往后躲去,躲开了致命的一刀,喊叫的人刘黑豹!
刘黑豹就觉得自己的右肋巨痛钻心,那是另一杆长枪,这杆长枪却不是空刺,而是刺进了他的肚腹之中,而且这杆长枪也不是在空气中拧半圈,却是在他的肠胃之间拧了半圈!
巨烈的疼痛瞬间就弥漫到了全身,刘黑豹全身的力气象是突然被抽光一样,他连动都没有办法动了!
随着长枪的拔出,刘黑豹的身子向前扑去,在摔倒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刺中自己的那名扶角兵,同样是一样全无表情的脸,手里端着的长枪上,同样带着鲜血和碎肉,然而这些碎肉却是他自己的!
刘黑豹摔倒在地,土墙之外,惨叫声惊天动地响了起来,匈奴兵成排地倒下,他们的遭遇都和刘黑豹一样,在扶角兵突然改变方向的枪刺之下,被刺中,摔倒在地!
刘黑豹被刺中肚腹,可却一时不得立死,他全身痉挛性的抽搐着,嘴里吐着大块大块的鲜血,然而,他却是没有立即死掉!
双腿不停地蹬动着,刘黑豹疼痛已到极点,他现在已然明白,就算是部属把他抢救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没有哪个医生,可以医好他的伤,无人可以回天,他没有救了!
喊杀声还在响着,刘黑豹感到有人冲了过来,在拉他的大腿,这必是自己的亲兵,要把自己抢救下土坡,可亲兵也仅仅是拉他一下,便也栽倒在他的身旁,也被刺死了!
以土墙为界的战场上,随着刘黑豹的倒下,厮杀声忽然猛烈地爆发出来,匈奴兵见骨都侯被“阵斩”,全都不要命地冲上来,一波又一波,一个浪头接着一浪头砸向了土墙,这种猛烈的攻热,足足进行了五次之多!
土墙的前后,全是惨叫声,在匈奴兵不要命的冲击之下,扶角兵的伤亡人数猛烈增加,由几个倒下,变成了十几个,几十个的倒下!
赵正手挺长枪,把牙齿咬得紧紧的,手里的长枪,不停地往前刺着,四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让他已然听不到李勤的命令了,他只能一枪一枪地往前刺,把冲到自己面前的匈奴兵全都刺翻,他已经没法去记数,不知道自己刺死了多少人,他也不是在为战功而战,此时的他只是为了保住性命,不让匈奴兵冲过来,把自己砍翻!
李勤没有办法再下命令了,和刘黑豹一样,他也是亲自上阵,他的兵力不足以让他在后面纵观全局,手摇羽扇地指挥战斗,为了得到胜利,为了保住性命,他也只能豁出去,亲自开始和匈奴兵肉搏!
每枪刺出,李勤都在大喊着刺,可他的喊声已不能左右扶角兵的出枪频率,大家都在拼命地刺向匈奴兵!
一枪刺出,李勤刺中一个头盔上插着雕零的匈奴兵,他叫道:“交枪不杀,你们的最高首领死啦,你们快点投降吧,交枪不杀!”
实际上,他杀死的是一名百夫长,但他非要喊最高首领,用以迷惑匈奴兵!
钟羽刺死一名匈奴兵,发疯似地跳出土墙,砍下了那个百夫长的人头,举起来叫道:“你们的最高首领死啦!”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几个红着眼珠子的匈奴兵,一起向他扑来!
匈奴兵成片的倒下,可却死战不退,整整一支千人队全都扑了上来,战死者已高达七百余人,可剩下的二百多个匈奴兵却仍在呼喝着作战,而后面却又有数百名匈奴兵冲了上来,刘黑豹的军队,已然全部上阵,进行最后的厮杀!
李勤拔出长枪,看向自己的军队,见扶角兵的战线已然出现了松动,怕是匈奴兵只要再进行两次到三次的玩命冲锋,他就必须得下令退守第二道土墙了!
扶角兵毕竟都是新兵,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血腥,是他们第一次杀人,虽然已经做到了最好,可最后的胜利,只能属于最强大的军队,这点是不争的事实!
忽然,就在两军以命换命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匈奴军的后阵突然发生了骚乱,那论千的战马突然间奔跑起来,一开始战马只是嘶鸣小跑,可随后火光冲起,战马受惊,开始乱跑起来,而其中数百匹战马的奔跑方向,竟然便是狭窄的通道!
张奣带着廉县军赶到了,他们打仗杀人不行,远逊扶角兵,可他们杀起马来,放起火来,却一点不比扶角兵逊色,只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把匈奴军后阵的战马,全给赶得奔跑起来,往四面八方狂奔出去!
最远最远的那批匈奴兵,也就是刘十一的部属,没有过来相救,反而打马离开,向北边的大草奔去;而剩下的刘黑豹部属,除了伤兵以外,又全部进入了通道,要进行最后的冲锋!
乱起突然,匈奴兵根本无法控制局面,就算不是在战斗的紧要关头,即使是在草原上牧马,成千的战马狂奔起来,也是极难控制住的!
后阵的匈奴兵骇惧地看着奔来的战马,突发一声喊,向乱石阵中躲去,数百人的兵阵立时崩溃!
抢上土坡的匈奴兵听到马群发出的巨大声响,同样骇然地回头,看到马群奔来,而战马在奔跑中,却又成片地摔倒,可后面的马还是继续奔来,其情景只能用悲状来形容!
前有强兵据阵厮杀,而后面的援军又大乱,冲上土坡的匈奴兵再怎么勇猛,也毕竟还是人类,没有脱离这一范畴,极度的惊惧之下,匈奴兵再也忍受不住,乱叫着往后逃窜,他们也往石头阵中躲去,这种时刻,那里算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李勤扑在土墙上,看着前面混乱的场面,他叫道:“取弓,取弓,还能放箭的弟兄全力放箭!”他扔掉手里的长枪,捡起一把木弓,又四处找箭!
扶角兵们已然脱力,就算是李勤有命令,而他们也都想射箭,却已然无法再攻敌了,就在匈奴兵逃走的那一刹那,无数的扶角兵颓然坐倒,再也没有力气去追击匈奴兵了!
然而,新的喊杀声却从通道那边响了起来,张奣带着廉县的生力军,势如猛虎一般地冲杀过来,四处抓俘虏,把已然丧失抵抗力的匈奴兵,一个接一个地抓住,又一串接一串地捆绑起来!
李勤从土墙后面爬出来,叫道:“你们怎么样?不要休息,快点救助伤兵!”他从土坡上捡起一把大刀,跌跌撞撞地顺着土墙奔跑,他看到一个扶角兵在战斗中被拖出了墙外,似乎没有阵亡,他要赶去救助。
可跑着跑着,脚下突然一绊,就见一个匈奴兵半抬着头,看着自己,满眼尽是哀求之色,他在用汉话说着:“求你补我一刀,求你,求求你……”
第一百零九章 围魏救赵
李勤一愣,这个匈奴兵怎么会说汉话,而且还说得如此之好?会说汉话的匈奴人应该身份不低,看他的盔甲式样,更应该是个大人物!
冲着土墙里的扶角兵一招手,李勤道:“这个人留着有用处,不要让他马上死了!”说着话,他跑到了那个受伤的扶角兵跟前,给他查看伤势。
刘黑豹的头又低下了,埋在泥土当中,他到现在都没有死掉,可他现在却无比的希望自己赶紧死掉,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了,可他偏偏就是没有死掉,他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上天不让他死掉,这决不是对他的恩宠,而是对他的折磨,是对他的惩罚!
扶角兵跳出土墙,把刘黑豹提了起来,见他的肠子都拖出了身外,扶角兵无比惊讶,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个匈奴兵竟然还活着,当真是奇迹了!
越来越多的扶角兵爬起了身,有的去救助同袍,而有的却跳出土墙,发狠似地,去宰杀掉没有受伤的匈奴兵,把刚才血战之后的暴虐之气,全都发泄到敌人的身上!
通道那边继续乱着,过了好久,足足有一个时辰,张奣才提着血淋淋的大刀,跑向这边,他叫道:“李郎,咱们赢了,咱们赢了,咱们打败前后六千的匈奴兵,多少年了,都没有得过这种大胜啊!”
他跑到李勤的身边,却见李勤靠坐在土墙上,满脸都是沮丧,他小声道:“怎么了,李郎在想什么?我们赢了啊,我们胜利了,只跑了几百个匈奴兵,他们肯定不敢再回来了!”
李勤摇了摇头,指向阵地那边,叹气道:“我死了弟兄了,伤亡人数,怕不得过百,我的军队离被打残不远了!”
张奣立即收起笑容,他看向扶角兵,就见土墙后无数的尸体,一层压着一层,而墙边则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的扶角兵,有的人死了,身边有同袍嚎啕大哭,而有的人没有死,却在大声地惨叫,情景凄凉,不似刚刚打完一场大胜仗,却似大败一样!
张奣咽下一口唾沫,想了半晌,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道:“李郎,你以算上辅兵才五百人的兵力,前后数场血战,把六千的匈奴兵都打败了,就算是在武帝时期,我汉军兵甲全盛之际,这种战功都是罕见。上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伤亡百余,已是大幸,你切莫悲伤,切莫悲伤啊!”
李勤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把脸,不理张奣,大步向伤兵那里走去,和军医景春一起,给扶角兵查看伤势,包扎伤口!
李勤一过去,扶角兵就都围了上去,向他大声哭述着,没人认为胜利很重要,反而认为他们死了这么多的人,才是非常重要的,整个土墙里,全是哭声,而土墙之外,全是匈奴兵被宰杀时发出的惨叫声!
张奣心想:“何必呢,士兵死了,可以补充,打了这场大胜仗之后,想补充几倍都行,没必要这么难过。身为将领,和士兵太过亲近,不是什么好事,要心硬如铁才对!”
可他想了想,又感觉自己的想法说不太通,太过官僚,其实将领和士兵关系好,这样才对,只不过他自己做不到这点,他当官僚当得太久了,已然做不到待同袍如手足了!
张奣看向李勤,见李勤蹲在地上,正给一个扶角兵处理伤口,李勤叫道:“是爷儿们不?”
那伤兵本是满脸的泪水,可听李勤这么一叫,他立时止住哭声,叫道:“是爷儿们,咱们扶角堡的兵,都是爷儿们!”
李勤拿着一袋子的酒,倒了这名伤兵的伤口上,这伤兵疼得眼珠子都要冒了出来,可他却扯开嗓子大叫道:“不疼,不疼,爷儿们要是喊声疼,以后就是娘儿们!”
周围的扶角兵一起叫道:“好样的,没丢咱们扶角堡的脸!”
张奣惊讶地看着那里,心想:“这支军队怎么如此的团结,我自认也会练兵,可要说到同仇敌忾,我的士兵可要照着李勤的士兵,差得太远了!唉,我刚才还想人家是心肠不够硬,现在想想,是我做不到人家那样,我这是嫉妒啊!”
叹了口气,张奣去看自己的士兵打扫战场了,可不经意间,却被李勤的行为所熏染,他对士兵们竟也亲热起来,尤其是对受伤的士兵,更是去亲自照看。廉县士兵无不惊讶,军司马怎么转性了,突然爱护起士兵来了,他以前可是对大家非打既骂啊,从来连句好言语都没有,就和别的地方的军官,一模一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打了胜仗,所以太高兴,以至于行为失常了吧?
混乱的战场,直到天黑之后也没有打扫干净,士兵们太过劳累,只好都在城外过夜,而县令裘盛则亲自带着百姓出城,拿来好酒好肉,犒劳士兵。
第二天天亮,接着打扫战场,裘盛带着人把池塘中的匈奴兵打捞出来,战场上的尸体也集中起来,清点战果。
李勤昨晚没有睡好,他红着眼睛坐在第二道土墙上,看着自己的军队,想着下一场战斗该怎么打,估计着匈奴兵的本部人马该到了吧,也就这两日的时间了。
裘盛来到土墙下,抬着头道:“李郎,匈奴兵的阵亡人数算出来了,加上前次打第一路先锋的人数,死的匈奴兵一共是三千二百人,抓住的活口有四百多人。我本来以为应该更多的,可不知怎么的只有这么少,按着逃跑的人数算,应该能再多不的少呀!”
李勤指了指周围,道:“当时那么乱,这里又地形复杂,也许有些匈奴兵趁乱逃了吧,他们临走时带走自己亲近族人的尸体,纯属正常,换了我们,也会如此的!”
裘盛点了点头,道:“可战功是要按着人头算的,少了那许多的人头,实在可惜!”
他当然明白在昨天那种大乱的情况下,匈奴兵再怎么败,逃走的也不在少数,可是朝廷的军功,就是按着人头来算的,少了人头,就等于少了战功,他自然心里感到可惜了。
李勤摆了摆手,对于他来讲,得到多少匈奴兵的人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能不能打赢随后的战斗,才是他要关注的。只要胜了,战果怎么吹都可以,朝中有人好办事,他现在可是宫中有人的了,只要把战功报上去,都不用他自己吹,张久就得替他玩命的吹,可要是输了,连命都保不住,什么战果不战果的,都是扯淡!
李勤道:“我昨晚想了一夜,我还是太低估了匈奴兵的战力了,总以为做的准备足够,可通过昨天的战斗,我发现差得太远了,两军交战,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不是拼勇敢就能解决一切的!”
裘盛看了眼工事,道:“这准备的还不充分啊,要说勇敢,实话实说,下官再没有见过比李郎的士兵更勇敢的了,匈奴兵照你的士兵,差得远了呀!”
“但他们就凭人多,就能把我们全吃掉,他们死得起,我可死不起!”李勤冲裘盛一招手,把他拉上了土墙。
李勤问道:“匈奴的本部人马应该从哪个方向来?我指具体的方向!”
裘盛道:“既然知道是九帐部的刘九,那么只能是东北方向,就是并州那个方向。不过到了咱们这里,就会变成正北方向了,刘九不可能带着上万的骑兵钻森林的,所以东边不用担心。”
李勤道:“我不是担心进攻的方向,到了这里,哪个方向事实上都无所谓了。还有,这个季节匈奴兵南下,有什么特点?我指的是整个部落迁移着来打,他们不是游牧部落么,还是只有士兵来呢,就象咱们汉军出征一样?”
裘盛想都没想,道:“这个季节,对咱们来讲很重要,对匈奴人来讲也一样重要,正是牛羊养膘的时节,牛羊就是他们的庄稼啊,养肥了才好准备过冬。所以他们只能是士兵来,老弱妇孺守着草原,而匈奴兵也是以行劫为目地,抢完就走的。”
顿了顿,他又道:“李郎放心,只要咱们守的时间久一些,等州里的援兵……唉,可能指望不上援兵了,但只要我们能多守一段时间,匈奴兵自己就会退走的,而且咱们手里还有人质,可以用人质议和,让刘九退兵。下官连夜审问,都审清楚了,有两个俘虏都是刘九的亲弟弟,奇货可居啊!”
哼了声,李勤道:“裘大人过于乐观了,你说的那两个人,也有人报告我了,都是活不久的东西,如果他们挺不过去,就算是活着交给刘九,可一交出去却死了,你猜结果会如何?”
裘盛脸上露出愁苦之色,道:“那,该怎么办呢?怕是刘九得倾力来攻,如此咱们也守不了多久啊,刘九打仗可不象他两个弟弟,他厉害着呢,有匈奴第一勇士之称!”
“匈奴第一勇士?”李勤嘿了声,道:“就算是第一勇士又能如何,他也一定有弱点的,只要找到他的弱点,什么勇士不勇士的,都是死货!”
裘盛道:“刘九的弱点是什么?他不象有弱点的人啊!”
李勤道:“他的弱点是什么,就要看我们怎么做了。这还要裘大人你帮我一个忙才行,我打算来个围魏救赵,用此计打败刘九!”
裘盛一愣,没听明白,道:“围魏救赵?谁围谁啊?”
忽地,他叫道:“不会是我们去围刘九吧?去围他的老家?那可是在并州外的大草原上呢,就算集我凉州所有的大军,也没法围的啊,咱们现在可连一千兵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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