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让皇帝低头
作者:青史尽成灰|发布时间:2024-06-29 02:10:24|字数:30504
温体仁不敢说辩才无双,但是也差不多能舌绽莲花,把崇祯忽悠的天旋地转,言听计从。面对着张恪,他的忽悠功力却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
如果按照朝廷的办法剿匪,只会像秦末,唐末,元末那样,杀了一批流寇,再冒出一批,无穷无尽。而朝廷的兵力有限,财力有限,陷入这个泥潭,就是万劫不复,直到被彻底消耗光了为止。
虽然温体仁不愿意相信这个判断,可是理智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流寇从兴起到如今,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惨重失败。
第一次进军山西的时候,总兵曹文诏利用从义州兵手里弄到的武器,痛击流寇,打了一个胜仗。随后乔福领兵消灭了张献忠,极大鼓舞了士气,明军接连获胜,李自成等人不得不退到了四川,就连闯王高迎祥都死了。
可是结果呢,失败没有几个月,流寇就重新扯起大旗,再度铺天盖地而来。
其中的道理崇祯想不明白,可是温体仁一清二楚。
就如同张恪所说,杀了流寇的首领,暂时压下去,但是老百姓依旧吃不上喝不上,等到朝廷的力量一松,流寇就再度冒出来。
而且要命的是每次爆发,流寇的破坏力都更大,经历过失败的流寇会吸取教训,变得更狡猾,至于朝廷呢,则是因为横征暴敛,民心尽失。等于是朝廷不断制造流寇,把百姓推到流寇一边。如此下去,还有个不亡国吗!
纵观中国的历朝历代,真正被异族打败的只有宋朝。而推究宋朝的原因。也是因为天灾人祸,朝廷财政崩溃,进而军队崩溃,恰巧此时异族势力强大,其实没有异族侵入,大宋多半也会亡在层出不穷的流寇之中。
身为首辅,温体仁比谁都清楚问题在哪里。他甚至都有些绝望。
倒是张恪给他开出了药方,要解决流寇问题,就要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十分力量,有三分用在剿匪,七分要用来安抚。
这就要投入巨额的金银粮食,同时还要各种授权。比如战乱频发的地区土地要收归朝廷。再平分给百姓,要提供口粮和农具,要减免税赋,要帮着他们重建家园,要重建行政体系……
如此繁杂的工作换成别人都没本事做得来,唯有张恪在辽东试验过。外有建奴雄兵,辽东军民经济完全崩溃,就靠着张恪的努力。愣是几年时间恢复过来,把中原交给张恪。是有希望成功的,当然也仅仅是希望。
张恪还告诉温体仁,即便是如此,也没法彻底解决流寇,因为中原的问题是人多地少,土地多年耕种,地力衰减,已经没法承载那么多的人口。因此必须向海外移民,这一点他已经在布局。
“朝中诸公皆认为本王袖手旁观,坐视流寇闹大,殊不知没有本王的百万移民,朝廷要面对的流寇只怕就要多了一百万!眼下是洛阳失守,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开封都没了。流寇的大军打到了京城,还有谁能指点江山,高谈阔论!”
张恪的话在温体仁耳边回响,这不是给朝中诸公说的,而是给崇祯皇帝说的。
你不是认为本王不出兵,所以想用亲王的爵位换取出兵吗?本王没有那么肤浅!我已经帮着朝廷解决麻烦了,只不过是你们有眼无珠而已。
温体仁在馆驿的卧室之中来回踱步,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厚底官靴愣是被磨薄了一层,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张恪已经开出价码,想要出兵可以,把地方的军政大权都交出来,同时准许在中原推行均田令。
再有还要让华夏度支行接管朝廷的户部国库,接管皇宫的内帑,统一调配财力,推广银元,方便交易。
听完张恪的条件,温体仁直接跪了。
如果答应张恪的要求,大明朝简直就国将不国了。
中原几省的大权,加上财政大权,那朝廷还剩下什么,上至皇帝,下至六部九卿,全都成了一堆摆设,什么时候张恪一高兴,就把大家伙都赶下台,他自己当皇帝了。
温体仁真想反驳,偏偏仔细推敲,却找不出什么理由。
各省要统一剿匪,要安置无家可归的流民,不按照张恪的办法能行吗?
再有,安置百姓必须要大笔的金银粮食,张恪答应拿出银子和粮食,但是如果交给朝廷的官员发放,层层扒皮,十两银子到了老百姓手里,怕是连一两都剩不下。
岂不是拿钱打水漂吗!
温体仁看明白了,想让张恪相忍为国,多提朝廷考虑,对出点血,少要点好处,那是完全不可能。更关键的是张恪已经有了这个实力。
不用别的地方,光是一个天津,在张恪手上,几年的时间就成了北方的航运中心,大量的南方货物通过天津运往京师和辽东,北方的货物也从天津南下。人员和货物带来了巨大的商机,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天津的人口短短几年,膨胀了三倍之多。
如此治理地方的手段,放眼整个大明,也是绝无仅有。
温体仁也彻底明白了,难怪那些年轻的书生和官员都死命的拥护张恪。如果他能年轻二十岁,说不定也会追随张恪背后,毕竟在他手下看到的是希望,而朝廷的治下,有的只是绝望。
事到如今,张恪是摆明了车马炮,最大的问题就剩下崇祯了。
如果把张恪的条件告诉崇祯,可以想象,这位皇帝一定暴怒发疯,甚至把张恪当成乱臣贼子,下诏讨贼。
可是朝廷还有能力对付张恪吗?
面对这个糟糕的局面,温体仁脑袋都要裂开了。首辅大人只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通红的眼珠,急匆匆回了京城。
“王爷,我看崇祯不会低头的。”身为张恪的老同学,兼任王府民政使的沈岳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大口吃着。
“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老朱你也来一个。”
朱庆斌摇摇头,苦笑道:“我可没有你心大,眼下可是关键时刻,如果崇祯同意了,永贞把一切大权都握在手里,就算是当年的曹操也没法比啊!”
沈岳嘿嘿一笑,“你几时见过从猴嘴里掉过枣,别说崇祯不答应,就算是内阁六部,还有司礼监的那些大铛,他们谁愿意把权力让出来?”
京城的衮衮诸公,可以杀了他们,却没法劝着他们交出权力,人性如此,改不了了!
沈岳突然贼兮兮说道:“王爷,要不干脆你出兵打下京城算了,省的这么麻烦。”
“胡说八道!”张恪顿时瞪圆了眼睛,怒道:“本王可是大明的忠臣,你千万不要害我!”
鬼才信呢!
沈岳一脸怀疑地盯着张恪,仿佛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出一点端倪,找到他什么时候下手的证据,可是看了好半晌,愣是一无所获。
“不用看了,过不了几天,咱们的皇上就会下旨,到时候还要两位老兄帮忙,咱们一同把流寇灭了。”
沈岳和朱庆斌虽然摸不透张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却对张恪有着强烈信心,纷纷告辞去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之中,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
先是流寇扒开黄河,水淹开封,开封的周王还算明白事,他拿出王府的金银犒赏三军,稳定民心,勉强撑住了,可是也心力交瘁,没几天周王病死。
就在周王死的同时,山东突然出现一股流寇,突袭济南,毙杀鲁王,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流寇冲进了曲阜,杀死了衍圣公族人数百名!
圣人之乡竟然惨遭涂炭,天下的读书人好像被刨祖坟,消息传到了京城,无数士子哭着到了午朝门外,哀痛之声,传入九重深宫。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条件不能答应!
崇祯强忍着满腔怒火,咬着牙说道:“传朕旨意,加封张恪为东王,节制天下诸军,立刻起兵剿匪……”
第六百零一章 战开封
东王!
岂不是杨秀清的封号,不算吉利啊!
张恪微微一笑,他倒不怎么在乎什么名号,号令天下靠的是他手下的百战精兵,靠的是无人能敌的财富,至于爵位么,对于有志皇位的人来说,除非坐上龙椅,绝对不会满足的。
接下了圣旨之后,张恪立刻召集手下文武,到了王府议事厅。
此时除了那些在海外的,还有草原的驻军之外,义州兵上下,有点分量的赶了过来。值得一提的是洪敷敎,王化贞,李之藻,杨廷筠等老一辈儿的也都赶来了。
张恪对他们都极为尊重,洪敷敎是自己的老师,王化贞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至于李之藻和杨廷筠这些年则是尽心尽力,替张恪招揽人才,宣讲心学,传播西学,功劳非常大。
另外诸如唐毕,王多闻,熊辉,邓文通,张国臣等人,在加上以乔福,岳子轩,刘少卿,马如峰,马彪等人领军的武将,黑压压的坐满了大厅,一直延伸到了门外。
看这个架势,真有一点天下英雄,尽在手中的感觉。
张恪不由得雄心万丈,豪气冲天。
“杜擎。”
“卑职在。”
“嗯,你先说说,咱们眼下有多少家底儿,又能拿出多少力量,对付流寇。”
“是!”杜擎胸膛挺起,脸膛放光。这几年的时间,义州兵打仗少了,可是一点没有放松发展力量,兵力的膨胀速度更是惊人。
如今张恪掌控的地区包括辽东,蓟镇,宣府,大同,天津,向南有山东。南直隶,浙江一带。
不算投放在海外的兵力,张恪手上有人马超过二十五万,还有大批的民兵。这些大军之中,有七万人马要留在北线,应付草原方向,其他的分散驻扎各地,直接用来剿贼的有十万马步精兵。
另外还能调遣三十万民夫,加上几十万的骡马,车辆。舟船,作为后勤支援。
这是兵力方面,至于财力,张恪同样不用担心,邓文通已经发行了三千万的债券,不到半个月已经售出一千五百万。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粮食,不过好在这几年天气渐渐回暖,冰河期似乎开始过去了。辽东连年丰收,从原本的拖油瓶变成了大粮仓。另外无论是海外,还是东南,都能弄到粮食。
各方回报之后,张恪欣然发现完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既然大家都做好了准备。那本王就说一下用兵的重点,大家伙一定记清楚,我们要的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三分战。七分抚,以安民为先,分田分地。同时还要注意甄别。把那些一门心思造反的头头儿全都送到海外,斩断闹事的根源!”
“明白!”
张恪交代之后,大军立刻动员起来,择日就要出征。
就在临行的前一天,洪敷敎突然到了张恪的书房。老师前来,张恪急忙请老师进来,几年不见,洪敷敎的头发都花白了,脸颊爬满了老年斑,仿佛有什么刺中了张恪的心,鼻子不免发酸。
“恩师,这几年辛苦您了!”
“哈哈哈,谈不上辛苦,求仁得仁吧!”洪敷敎笑道:“老夫年轻的时候就盼着能教化苍生,广建书院,让天下人都能读得上书。”
“老师好志向!”
“呵呵,要不是永贞,我这志向怕是一辈子也完成不了,眼下总算是开了个好头儿,只要能做下去,早晚就会有那么一天。”
“弟子深以为然!”张恪笑道,对教育的投入他是觉得不会松懈的。
洪敷敎笑着点点头,突然神色一变,收敛了笑容。
“永贞,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为师反倒更加迷惑了。以往总觉着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可是朝廷三年开科取士,不过三四百人,只怕还不如天下读书人的万分之一。尤其是辽东,年轻人读书早就不是为了考科举,他们是为了积累知识,为了了解天下,为了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尤其是心学盛行,三纲五常越发被抛到一边,奇谈怪论层出不穷,为师一时间也分不清对错。”
洪敷敎感叹地说道,曾经的辽东作为文化沙漠,算不得什么,可是自从张恪推动教育以来,涌现出大量读书人,再加上西学涌入,辽东又没有什么负担,思想界一下子变得格外活跃。
对此张恪自然是高兴无比,只是老师怕是难以接受,张恪想要解释两句,洪敷敎突然一摆手。
“永贞,为师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改变什么,反倒是为师觉得海纳百川,没准儿错的人是我!”
张恪万万没有想到老师能说这话,由不得惊得张大了嘴巴。
“从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儒家兼收百家之长,有融入佛道理念,早就在变化,为师虽然不敢说精通经史,可是也粗知一二。如今是千年未有的变局,君君臣臣的那一套或许行不通了。永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唯有一点,不能对不起百姓,不能对不起良心!时时拷问本心,为师言尽于此,你也早点歇着吧。”
洪敷敎说完转身离开,可是却留下张恪傻愣愣坐在那里。
老师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心学一脉早就有虚君实相的主张,这些年更加疯狂演变成了非君思想,甚至有人著书立说,抨击君权。
面对这些说法,张恪都采取了默许,甚至鼓励的态度。
如今老师能说出不要在乎君君臣臣,等于是鼓励自己篡权啊,一个老牌的士大夫都能转过弯儿,可见时机的确成熟了!
当然不是说没有反对声音了,但是反对声音已经降低到了一个可以不在乎的程度。
既然如此,自己还傻等什么?
先灭李自成,再废朱由检,万里江山,也该轮到我张恪坐一坐了!
这一夜张恪睡得格外香甜,连一个梦都没有,一觉醒来。梳洗完毕,换上了亲王的戎装。张恪亲自带着众将,在校军场检阅三军。
张恪亲自率领马如峰,刘少卿,谢超,贺安四位总兵,加上沈岳、朱庆斌、杜擎等人,一共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了天津。
几乎与此同时。乔福率领两万人马从凤阳出兵,进入河南,岳子轩则是率领宣大的人马,在卢象升的配合之下,南下山西,围剿流寇。
千呼万唤始出来,东王殿下总算是出兵了,天下人为之一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义州兵已经成了胜利的保证,只要他们出战,大家就能放心等待胜利的消息。
消息传到京城,崇祯也难得高兴一下。他特意下旨,让张恪领兵前往京城,接受天子召见,他要重赏出征的将士。
不过等他的旨意送到了天津。得到的消息却是张恪已经南下,还托人转过崇祯,多谢皇帝记挂。只是贼势如火,耽误不得,只能立刻出征。
看到了回奏,崇祯气得几乎发疯。
张恪竟然嚣张跋扈到了这个地步,简直岂有此理!
他想来想去,却没有任何办法对付张恪,只能生闷气。
从天津出兵,一路向西南而行,穿过北直隶,经过卫辉府,再南下渡过黄河,就到了开封。
离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沿途所见却让张恪不由得心都悬了起来。原来流寇扒开了黄河,水淹开封,虽然没有摧毁开封城,可是却造成了黄河泛滥成灾,沿途的百姓饱受摧残。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无家可归的百姓四处流窜。
更加要命的是很多州县都没了主事的官员,自然就没有人管这些受灾的百姓。偶尔有些发了善心的地主舍粥救济,可是一听说有人舍粥,成千上万的人都聚集过来,吓得立刻停止。
对于灾民来说,要么就被活活饿死,要么就奋起一击,成为流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看到了这些,张恪都暗呼侥幸,要不是打开了海外的渠道,能把百姓转移出去,他都没法面对这些百姓。
张恪索性放慢了脚步,沿途设立安置据点,派遣人马保护,招揽灾民,能就地安置的就地安置,不行的就送到海外,给大家一条生路。
对于闻讯而来的灾民,提供粮食救济。就这样走走停停,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张恪才赶到了开封。
还没渡过黄河,就有一伙人前来迎接。
“下官洪承畴,拜见东王千岁!”
洪承畴?
张恪不由得仔细打量,只见对面的家伙身材高大,面皮白皙,三缕墨髯,风度翩翩,按照眼下的标准,十足的美男子,再加上一身甲胄,儒将的风采难以遮掩。
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可惜……不过建奴都完蛋了,他总不会再当汉奸吧。
“洪大人请起。”
“多谢王爷。”洪承畴恭恭敬敬起身,俯首帖耳立在张恪旁边。
“如今的开封情况如何?”
洪承畴脸色发苦,叹道:“王爷,开封城墙被河水浸泡,多处坍塌,急需修复。再有大量难民涌入,也需要安抚,下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切都等着王爷定夺。”
“好吧,进城再说。”
张恪在洪承畴的陪伴之下,带着大军过河,进驻了开封。
进入城中,张恪才发现情况远比洪承畴说得还要严重,满街道都是要饭的乞丐,每一个店铺外面都挤满了人群,物资严重匮乏,缺衣少食,每天都有不少人饿死。
“洪大人,城中还有多少存粮?”
“启禀王爷,只有两个月,而且……只够军粮!”
张恪叹口气,虽然有准备,现实却还是这么糟糕。
“洪大人,你安排一下,拿出一个月的存粮,先赈济百姓,缺口本王会想办法补齐。”
洪承畴这段日子头发都要愁白了,朝廷没有钱粮,下面难民又多,堂堂的巡抚大人,甚至要低声下气,向一些大户借粮,简直颜面扫地。
如今总算来了能扛事的,洪承畴乐不得下去处置了。
还别说,洪承畴真是个干吏,半天时间,风风火火,粥厂就建了起来,乞丐难民有了饭吃,情绪稳定不少。
而且随着物资源源不断运送进来,民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就在张恪赶到了开封不到一个月,突然警报四起,无数侦查的夜不收急匆匆向开封送信。流寇头子李自成领着大队人马,向着开封杀来,距离不过二百里路。
光是李自成倒不值一提,另一个人物也跟着冒出来了,那就是绰号“曹操”的罗汝才。
说起来罗汝才,兵不算最多,势力不算最大,但是却是流寇当中最难缠的,盖因为他狡诈奸猾,善于组织协调,有勇有谋。
流寇多如牛毛,每次都是他出面联络,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抢县夺州,每打下一处,他都会组织部下分派财物粮食,由于处事公平,在流寇中一呼百应。
这一次李自成在杀了襄王之后,从湖广又到了四川,却遭到了白杆兵的狙击,没法攻入腹地,只能退回西北。在罗汝才的撺掇之下,李自成挑头,召集各路流寇,聚集了五六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向着开封杀来。
“洪大人,你和流寇作战多次,可有什么心得?”
洪承畴恭敬地说道:“王爷乃是用兵大家,下官怎敢班门弄斧。”
“本王也不能未卜先知,洪大人只管随意谈谈就好。”
“遵命,王爷,流寇作战,每每以饥民作为前导,采用人海攻城。若是朝廷人马应变不及,就会被他们找到漏洞,占了便宜。而朝廷官军一旦反击,他们就会利用步卒和骑兵死死拖住,视情形而定,如果不敌,就立刻带着老营逃走。只要保住了精锐,转眼又可以拉起几万人马,卷土重来,实在是让人头疼啊!”
张恪听着,由不得点点头:“本王清楚了,传令下去,告诉所有人马固守开封,不要盲目出击。我要坐等李自成送上门来!”
一百二十里之外的朱仙镇,李自成捧着一碗白米饭,里面放着几根烧辣椒,吃得丝丝哈哈,满头冒汗。
大帐帘子挑开,罗汝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哈哈哈,闯王,告诉你个好消息,又有两路义军前来,咱们的人马过了五十万,想要拿下开封,不成问题!”
李自成放下了饭碗,笑道:“曹操善战,俺李自成善功,这回咱们就联手拿下开封,让皇帝佬知道咱们的厉害!”
第六百零二章 敢死队
自从得知流贼大军要杀过来,洪承畴就忙得不亦乐乎。先是下令临近村镇全数退入开封,然后坚壁清野。组织民壮,修补城墙,加班加点的督造武器。
他还安排了小吏前往各大家族,向他们晓以利害,要求大家伙出兵,帮助朝廷对付流寇,把威逼利诱的招数全拿出来了,总算召集了三千多人。这些富裕人家的子弟和家丁都吃得饱,穿得暖,身上有肉,看起来架势还不错。
究竟能不能用,还要放到战场上才行,洪承畴心里头也没底儿。不过他知道开封还有一尊大神,实在不成,就要指着张恪出手了。
令人奇怪,张恪面对汹涌而来的流寇,竟然丝毫不担心,把所有防务都交给了洪承畴,他只是一门心思当宅男,弄得洪承畴大为光火。
张恪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是想看自己的哈哈笑,还是想着让自己和流寇同归于尽?一想到关于张恪的种种不臣之举,洪承畴不由得心里发寒。
真要到了那一步,他该如何是好啊!
就在洪承畴忧心忡忡的时候,杜擎找到了他。
“洪大人,王爷让我来通知你,不必担心区区流贼,王爷不愿意过早露出底牌,怕的是流寇会吓得四散逃窜。这一次王爷要来个一勺烩,至少把李自成和罗汝才都给废了!”
好大的口气啊!
洪承畴忍不住一惊,流贼多狡猾啊,朝廷几次天罗地网,都让他们溜了,难道张恪一点动作都没有,就能把流寇干掉,简直匪夷所思。
转念一想,张恪这些年领兵打仗。的确有些神鬼莫测,说不定他就有办法。
“呵呵,有了王爷的话,下官可就有了主心骨,还请杜大人回禀王爷,下官一定竭心尽力,给流贼一个好瞧。”
……
转过天来,流寇的先头部队进入了开封的外围,虽然只是先头部队,但是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成千上万的流贼骑在马上,大声吆喝,猖獗地喊叫。
有人更是带头冲向了城池,城头上的守军立刻换以弓箭和火铳,流寇寸功未立,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就退了回去。
每一个的心情都不轻松,相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尘头大起,号角震天,一队队的流寇向着开封冲来。每一杆大旗。就是一路人马。
大旗下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群,真好像蚂蚁一般密集。
洪承畴举着千里眼。仔细看去,站在队伍前面的甚至有不少孩童和妇人,他们满脸污泥。身上衣不遮体,有的手里拿着破烂刀枪,有的只是一根木棒。
他们都是流寇的炮灰部队,由于饥荒严重,百姓饿死众多,只要拿出一点粮食,就会有无数人跟着,他们已经没有了恐惧,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甚至死还要更好受一些!
面对着这样的对手,洪承畴真的怕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帮人冲进城里,会干什么!
仔细算了算,一共差不多有四五十杆大旗,按照一杆大旗一万人计算,杀来的流寇就有四五十万。而城中呢,除去张恪的部下之外,只有贺人龙和左良玉两部,加起来不到三万人,能不能扛得住,真是不好说啊!
呜呜呜……
凄凉的号角声响起,只见流寇的人群当中,旗号闪动,有两部人马向着开封冲来。打头的正是那些饥民,他们茫然地冲上来。跑着跑着,就有人跌倒,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身躯,继续向前。
冷漠,无情,简直没有人的情感。守卫城头的士兵不由得为之胆寒。
“没用的玩意,都摸摸裤裆,看看胆子还在不?”
一声霹雳般的吼叫,吓得大家一哆嗦,只见一个穿着明盔亮甲的黑大个站在了大家面前,来人身体雄壮,络腮胡子弯弯曲曲,好像一大团。目光极为有神,也非常凶狠,他正是有疯子之称的贺人龙。
见到流寇冲上来,他非但不害怕,还嗜血地舔着嘴唇,仿佛看到了猎物一般。
没错,贺人龙就是如此想的,他本是杨嗣昌的手下干将,立功不少,本想着能得到平贼将军的职位,哪知道竟然被左良玉夺了去。
贺人龙就想着一战立功,正印将军算什么,张恪都封了王爷,那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情。
“小兔崽子们,都打起精神,流贼来了。”
轰轰轰!
城头的火炮已经响起,受惠于张恪,守军的大炮也装备了开花弹,一炮打出去,就会造成严重杀伤,弹片在流寇中间炸响,成片成片的人群倒下去。
贺人龙咧着大嘴,哈哈狂笑,得意非常。
城外的李自成,罗汝才等人却不免皱起了眉头。
“朝廷的官军到底炮火犀利,只怕要死不少人。”
“死就死,有什么好心疼的!”罗汝才大笑道:“这些饥民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全都死光,能拿下开封,也是大赚了。”
李自成点点头,说道:“希望如此。”
战斗越发残酷,大量的饥民死在了冲锋的路上,不过城头的士兵也不轻松,由于他们的训练不足,拿到了火炮,都不舍得打一发,到了战场,射速奇慢不说,还弄炸膛了两门,死了十几个士兵,差点把贺人龙的鼻子气歪了。
借着城头炮火减弱的机会,流贼的大军一口气冲到了城下,他们快速竖起云梯,向着城头冲来。
一个个小人仿佛蚂蚁一般,城上的士兵毫不手软,尤其是贺人龙,挥舞手里的砍刀,一刀下去,就有流寇毙命,鲜血迸溅到他的脸上,碎肉骨头甚至挂在络腮胡子上,这个家伙竟然丝毫不在乎,反倒狂性大发,领着家丁哪里有事就冲向哪里,杀流寇如同砍瓜切菜,当真是一员猛将!
“闯王,那个人就是贺人龙!”
李自成通过千里眼,仔细看着,不由得对旁边的罗汝才说道:“曹操,你可有办法杀了这家伙?”
罗汝才微微一笑:“还真别说,我手上有一帮小子,就让他们杀一杀贺疯子的威风!”
一摆手,从旁边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铠甲,英气十足。
罗汝才笑道:“孙可望,看到没有,城头上的守将叫贺疯子,当年你干爹在他手上也吃过亏,去把他给我杀了!”
年轻人咬着嘴唇,扬起手中长枪,二百多人的敢死队一阵旋风般冲了上去。
第六百零三章 狠辣的李自成
面对着蜂拥上城的流寇,贺人龙狂性大发,手中抡刀疯狂地劈砍,没有一个流寇能走过一个回合,他的脚下全都是尸体,踏着敌人的尸体,贺人龙大步向前,逼得流寇节节败退。
明军士气为之一振,纷纷挥动刀剑,将一个流寇砍到,鲜血流满了一地,硝烟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
贺人龙砍下了一颗人头,迎面突然劈过来一刀,他根本没有在乎,而是回手一刀。
按照正常情况,对方一定会招架他这必杀的一招,可是哪里知道对方仿佛不知道害怕一样,继续向前劈砍,贺人龙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肩头一痛,鲜血冒了出来。
开战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受伤,而对方则是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被一刀从腹部划到了胸膛,一尺半长的口子,鲜血狂涌,眼看着活不成了。
可是从他的眼睛之中没有丝毫的害怕,有的只是浓浓的仇恨,贺人龙见过无数生死,可是此刻他的心竟然不由得一动!
还没等贺人龙多想,又有一帮人从下面爬了上来,他们和死去之人装束都差不多,各自拿着刀剑兵器,二话不说,奔着贺人龙就杀来。
贺人龙急忙招架,可是一打起来他就感到了不对劲,这帮小子年纪都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他们根本不知道防御,只是玩了命的攻击。
你砍一刀过来,对方也砍一刀过去,别管你有多大的本事,都没有一点用处。乍看起来,他们和义州兵的白刃战方式差不多,可是仔细一看就能看出不同,他们并不懂得配合,每个人只是单打独斗。
可就算如此。也要了命,贺人龙一刀戳进对方的胸膛,对面的年轻人生命力旺盛,一时不死,竟然死死抓住贺人龙的刀,让他没法抽回来。
就在此时,另外两个人冲上来,照着贺人龙就劈了下来。
贺人龙来不及抽回兵器,只能撒手向后一滚,用极为难看的方式躲开致命一击。霎时间贺人龙的脑门都是冷汗。这是哪里来的小子,怎么如此拼命!
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又冲了上来,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贺人龙只能急忙转身逃走,他的动作稍微慢了点,只觉得腰部和后背一痛,不用问一定是中刀了。贺人龙到底经验老到,他没有迟疑。发足狂奔。
这时候家丁也涌了上来,把贺人龙保护起来。
重新拿到了兵器,贺人龙顾不得伤痛,转身又投入了搏杀之中。他带着家丁和对面的少年兵拼杀。越杀他的心里越凉。对面的这帮人简直不知道死,完全是以命搏命,转眼就有十几个家丁死伤。
“好厉害的小兔崽子,给我放箭!”
弓箭手冲了上来。一阵雕翎箭,对面死伤了十来个,剩下的几个也都带着伤。他们眼见没法建功,只能从城墙退下去。
随着他们退走,流寇也渐渐停止了攻击,潮水退潮。
战斗时间不长,可是贺人龙身中三刀,险些丧命,让他是又怒又怕。索性拿着地上的尸体出气,大刀挥舞起来,将人头一个个砍下来,挂在旗杆上面泄愤。
“启禀王爷,流贼罗汝才手下有一支特殊人马。所选成员年纪都不大,而且全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杜擎向张恪汇报情况。
听到此处,张恪不由得一惊。
“这些人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多半是朝廷害死的。”杜擎回答的非常干脆,“有的是服徭役累死的,尤其是征收赋税被逼死的,还有饿死的,总之,这帮少年都和朝廷有着血海深仇。罗汝才训练他们报仇雪恨,作战极为勇敢,今天贺人龙就险些栽在这帮人手里。”
“原来如此,这个‘曹操’还真算个人才,竟然知道利用仇恨的力量,有些门道。”这种程度的玩意只能说勉强提起张恪的兴趣,不过杜擎接下来的话却让张恪有些惊讶。
“王爷,根据卑职打探,罗汝才部下有两三百这样的部队,其中领头的叫做孙可望,是张献忠的义子。”
是他!
张恪对这个名字可一点不陌生,在后世张献忠败亡,就是孙可望和李定国带领着大西军继续抗清,血战西南,虽然孙可望投降了满清,成了无耻的汉奸,可是李定国却战斗到了最后一兵一卒,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大英雄也!
灭掉了张献忠之后,张恪还暗中吩咐,让人打听孙可望和李定国的下落,却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毕竟还是小孩子,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眼下突然出现在了罗汝才的军中,真是有些造化弄人。
张恪敲着桌案,缓缓说道:“这些少年落到罗汝才的手里,那是明珠投暗,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争取过来?”
“启禀王爷,卑职听乔总兵说过,他击败张献忠之后,曾经效仿您的做法,悄悄将一些俘虏放回去,让他们重新回到流寇之中,作为我军的内应。卑职以为或许可以启动这些暗子。”
“哈哈哈,乔福学得挺快啊!好,立刻就去联络。”
……
李自成和罗汝才连续攻城三天,除了损兵折将之外,并没有捞到什么便宜。流寇也看得出来,开封雄城,不是轻易能拿下来的。
到了第四天,流寇改变了策略,他们采取包围的态势,把开封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又不断派出小股部队骚扰,不让城中军民安宁。
双方进入了僵持,洪承畴松了口气,同时心也悬了起来。
松口气是因为流寇没法立刻攻破城池,他能暂时安心。害怕的则是流寇长期围困,城中存粮不多,好几十万军民,一旦没了粮食,那就是死路一条。
没有办法,洪承畴不得不又找到了张恪。
这一回张恪倒是接见了他,还介绍了打算。
岳子轩和乔福两路大军正在快去前进,他们就像是两把刀,岳子轩从山西南下,攻取洛阳,堵死李自成西逃的道路,乔福则是抢占许昌和新郑一线,封锁流寇南下湖广的道路。
这两路大军只要二十天时间,就能到位。而那个时候,从开封发起猛攻,三路大军,从三个方面,把流寇彻底包围绞杀,一举铲除祸患。
此时急着出兵,只会打草惊蛇,要是流寇知道消息逃跑了,想要找这么好的时机可就不容易了。
从张恪那里出来,洪承畴只觉得骨头都轻了二两,身体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不愧是常胜将军,布局就是够狠辣!
如果真按照张恪的部署,二十天后,就可以等着看流寇人仰马翻,兵败如山倒了。
只是洪承畴忘了,这二十天想要撑过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围城的第六天,突然守城的士兵听到远处传来牛吼一般的声音,滔天的白浪向着开封城席卷而来。
上一次李自成攻打开封,就凿开黄河,水淹开封,如今又故技重施。
黄河由于高出地面,早就是地上悬河,大堤凿开,河水奔腾,顷刻之间,就到了开封城下,偌大的城池瞬间成了水乡泽国。
河水侵入城中,低洼的区域全都淹水,城墙更是泡在了河水当中。
这下子连张恪也没法安坐,他急忙下令手下士兵做好救灾工作。先是把低洼地区的百姓抢救出来,接着加固城池,加强巡逻,防止出现乱子,也防备流贼趁机偷袭。
义州兵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有他们压阵,城中并没有出现什么乱局,倒是让洪承畴等人放松不少。
相比去年,水灾并不算严重,最多七天水就能退下去。
可是就在第二天,贺安率领着一队人马,在城中巡逻,突然发现有个人走着走着,一头栽倒。
贺安急忙赶上前,把人扶起来一看,只见他的嘴角冒着白沫子,身上发热,脸膛青黑牙齿紧咬,不停的颤抖。
一件这个情况,贺安心里有数,这是瘟疫啊!
想到这里,贺安的头皮都发麻了,立刻下令:“来人,把这一片街区都封锁了,严禁百姓走动。赶快通知军医,立刻过来检查。再有通知王爷,城中出现瘟疫,让王爷早作打算。”
“遵命!”
士兵跑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军医就赶了过来。
这些医生多半都是吴有性的徒子徒孙,他们对瘟疫的认识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医生,对病人状况做了检查,又把血液采样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很快就确定下来,是感染了瘟疫。
张恪得到报告,深知情况不妙,一旦让瘟疫流传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急忙下令全城排查。
半天的时间,陆续找到了三个感染瘟疫的病人,他们都是因为喝了不洁的水才发病的。这时候有人前来汇报,他们发现流寇大量向城中投掷尸体,人畜的粪尿。在流进城中的脏水里,也发现了腐臭的动物尸体。
这回总算是清楚了,好一个流寇,竟然玩起了细菌战!
张恪简直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当年蒙古人进攻南宋倒是玩过这种手段,到了如今,同为华夏儿女,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手段,简直罪不容诛!
城外的流贼大营丝毫没有反省的觉悟,相反还开怀畅饮,李自成和罗汝才,还有一大帮的这个王,哪个王的,喝得不亦乐乎。
“哈哈哈,多亏了徐先生的妙策,要不了几天,城里的明军就会死个干净,到时候我们就进城接收就是,哈哈哈!”李自成又是一阵狂笑。
第六百零四章 内乱
“瘟疫”两个字,简直让人闻之色变,自从崇祯登基以来,天灾不断,战火不熄。伴随着灾民和流民,瘟疫也此起彼伏,一次比一次严重。
南北直隶,山东,河南等地,情况尤其严重,甚至达到“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仅存者”的凄惨境地。
作为一方父母官,洪承畴深知瘟疫的可怕,当听说流寇竟然向城中传播瘟疫的时候,简直气炸了肺,同时也吓破了胆。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瘟疫和蝗灾一样,是上天的惩罚,根本不是人力能够对抗的,因此每逢瘟疫降临,天子都要请罪自省。至于有没有效果,那就见仁见智。
显然洪承畴不能指望着老天爷突然大发善心,他急忙下令,调集城中的大夫,准备对付瘟疫。
可是他命令下去,却得到消息东王殿下已经提前下令,将医生集中起来。
洪承畴对张恪如何应付瘟疫大为好奇,不由得观察起来。
这一看可不得了,让洪承畴简直大吃一惊。
首先义州兵把一切和患者接触过的人全都集中起来,进行隔离排查。接着在城中按照街道坊市,分成一个个的小区块,每个区块都安排人员巡视,整个开封府瞬间变成了大兵营。出入不同区块都要申请登记。
光是这一手,在寻常人看来简直反人类。
比如父母和子女分属不同的区块,子女给父母文安,膝前尽孝,那是天经地义。尤其是感染了病患,一家人更应该在一起,哪怕是死,也是孝道所致。
可是在张恪看来,这就是愚昧。就是不负责,瘟疫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的事情,而是会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此时再也不要讲什么人情。
每十户人家互相监督,吃的饭,喝的水都必须是煮沸的,如果任何人有身体不适,必须立刻上报,并且隔离检查。如果谁敢隐瞒。一律按照军法从事,其余的人家也要受到惩罚。
而且各户必须抽出壮丁,协助士兵清理街道,挖排水沟,焚化动物尸体,处理一切污染源。
东南西北,四城每天报告三次情况,有一点异常,立刻处置。
如此一来。彻底把百姓管理起来,避免因为恐慌造成的瘟疫流行。开封城竟然没有乱起来,全都靠着果决的手段。
光是这些还不够,这些年吴有性钻研医术。对瘟疫也下了很大功夫,他在两年前配置出了达源饮,经过试验,对瘟疫非常有效。
此次张恪出兵中原。也料到会有瘟疫传播,因此准备了充足的药剂。
头三天,每天瘟疫的人数都在增加。甚至逼近百人,不过又有达源饮效果神奇,除了最初两个人死去,还有几个上了年岁,体质太差的之外,其他的病人情况都控制住了。
到了第七天,甚至有人已经康复,不过考虑到他们身上还有细菌存在,暂时隔离在另一处相对宽松的地方。
当知道有人康复的消息,整个开封全都沸腾了,百姓们喜极而泣,跪在门口,冲着义州兵砰砰磕头。
他们完全是发自内心。
多少年来,哪次瘟疫不是十室九空,哪次大家伙不是听天由命!当知道开封出了瘟疫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崩溃了,他们哭喊着,祈求那些钢铁一般的士兵,能放他们离开,让他们能有一条活路。
当被义州兵断然拒绝的时候,他们甚至怒骂,诅咒,到了如今,他们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错误,要不是义州兵的措施有效,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瘟疫之中呢!
眼下虽然也偶然有人病死,但是完全在大家的接受范围之中,城中情绪稳定,士气恢复,军民之间,空前的融洽,简直就是一体。
洪承畴默默观察了这些日子,心里只剩下一个字:服!
谁说武人不能治国,这不就治理得相当厉害。试问天下哪个文臣能有如此霹雳手段。
开封城中万众一心,等待着战机,而城外却是另一番景象。李自成几乎每天都发动攻击,城中的抵抗不断,每次都头破血流,好不狼狈。
渐渐的流寇之间也泛起了嘀咕,互相因为你损失多了,他出兵少了,闹得不可开交。尤其是罗汝才和李自成,两边的手下争吵不断,有时候他们两个都亲自上阵,吵得脸红脖子粗。
这不,今天罗汝才手下的敢死队又牺牲了六七十人,他非要逼着李自成多出人马,李自成却说他出的兵已经最多,要是不满意,大家不妨分开,每个人负责一面城墙,谁先打破,谁就先拿战利品。
大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是接下来又因为分派哪面城墙的问题,吵了起来,一直争到三更天,罗汝才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正当他准备休息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小兵,手里捧着一碗浓浓的蜂蜜水。
穷人乍富,最喜欢的就是甜品,盖因为穷时光吃苦,没吃过甜的。罗汝才从小兵手里接过了蜂蜜水,没几口,喝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没多大一会儿,就传来了雷鸣般的鼾声。
小兵捧着空碗,悄悄出了帐篷,到了后面的军帐。
他走进去之后,里面正好有三个人等在里面,年纪都不大,为首的正是敢死队的首领孙可望,在他身边两个人是艾能奇和刘文秀,同样的,他们曾经都是张献忠的义子。
李定国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孙可望急忙伸出右臂抓住了李定国的胳膊,而他的左臂在两天前的战斗之中受了重伤,几乎残废。
平素罗汝才对他们还算不错,可是一见孙可望受伤,没了用处,就格外冷漠,甚至不给安排军医,就让孙可望自生自灭。
李定国年纪最小,但是却最有主意,他和两个哥哥拿出抢掠的积蓄,请求军医帮忙,算是把孙可望的胳膊给保住了。
不光是孙可望,敢死队里不少受伤的士兵,罗汝才都弃之如敝屣,甚至会残忍的杀死,美其名曰免受痛苦,如此作为,怎能不让大家伙心寒。
正好前几天有明军的密探混入了流寇军中,联系上了孙可望等人,许诺他们只要投降归顺,朝廷就会厚待他们。
“定国,药下了?”
“嗯!”李定国用力点头,孙可望顿时大喜道:“太好了,拿着曹操的脑袋,我们就算立了大功,说不定东王殿下能赏赐我们呢!”
李定国的小脸通红,说道:“大哥,小弟以为咱们还能立更大的功劳!”
正在说话之间,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喊:“不好了,罗首领死了!”
第六百零五章 出手
罗汝才手下兵多将广,仅次于李自成,由于他不像李自成被朝廷当做主要打击对象,大起大落。罗汝才始终保持强大兵力,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时间编练敢死队,稳坐流贼的第二把交椅。
此次合兵攻击开封,罗汝才居中串联,功劳非常大,大量的流贼头目归附到了罗汝才的旗下,他完全有本钱和李自成分庭抗礼。
可是这位流寇的二号人物,却突然暴毙,当人们冲到了他的帐篷之中,发现罗汝才七窍流血,眼角瞪裂,直挺挺躺在床上,已经喷血而亡。
看到如此凄惨的一幕,所有流贼都吓傻了。尤其是那些罗汝才的心腹,他们扑在尸体之上,嚎咷痛哭。
哭够了半晌,有几个心腹主动站起来,擦干了眼泪。
当务之急还是找出罗汝才死亡的原因。经过排查,大家很快发现罗汝才七孔之中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用银针验证,竟然有毒!
这可了不得,有人毒死了罗汝才!
究竟是谁,是谁杀了罗首领?
每个人都在大声的质问,疯狂的喊叫,声色俱厉,他们要给首领报仇,要把下毒的凶手找出来,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这帮人疯狂叫嚣,在大帐外面却有四个人被吓得心惊肉跳。
本来给罗汝才下了毒之后,孙可望就想逃出军营,拿着罗汝才的脑袋请功。李定国却提出了不同想法。他认为流寇见到罗汝才丧命之后,肯定进退失据,他们不会找自己的麻烦,相反,他们还会把矛头指向李自成!
几乎每个人都有种朴素的认知,谁的获利大,谁的动机就大!
罗汝才是能和李自成抗衡的巨匪,如果杀了他。就能一统流贼。眼下开封城内瘟疫流行,只要加把劲,就能打下开封,占据中原之地。得中原者得天下,对于李自成这种野心勃勃之人来说,只要进了开封,他登基称帝的条件就成熟了。
不过——到了那时候,同样手握重兵的罗汝才就会成为他最大的绊脚石。
既然早晚都要面对,倒不如现在就动手,提前杀了罗汝才。夺下他的大兵,一举定乾坤。
这是人们遇到罗汝才横死之时,最自然的想法。
当有人提出来之后,立刻就有人符合。
“没错,闯瞎子早就看咱们不顺眼了,偷偷下毒肯定是他干的。”
“怪不得闯瞎子不过来呢,他怕是早就知道了,不敢面对咱们弟兄。”
“他不敢,咱们就去找他。讨个说法。”
“对,给罗爷报仇雪恨!”
……
越说越是群情激奋,罗汝才野心不大,做事又精明强干。每次抢掠之后,都慷慨分给手下,真有不少人对他忠心耿耿。
很快就聚集了几千人,在罗汝才的心腹率领之下。直扑李自成的营盘。
看着远去的人影,孙可望激动的单臂抱起李定国,在地上转了两圈。
“定国。你小子真行!”
李定国满脸红扑扑的,好像个大苹果,反倒被夸得不好意思。
“三位哥哥,这帮人群龙无首,肯定不是李自成的对手,不过经此一役,流贼必然势力大损。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等待东王殿下出兵,到时候再立大功!”
艾能奇有些不舍,说道:“老四,要不要咱们也跟着一起闹一闹,趁火打劫吗?”
李定国眉头皱着,看了看远处,只见火光点点,喊杀阵阵,显然战斗已经爆发了。
“不必了,咱们人马太少,不能贸然行动,倒不如躲在营盘里,说不定还能骗得李自成的信任!”
孙可望脸上带笑,拍拍李定国的肩头,笑道:“老四你成啊,有大将之风,哥哥们都听你的。”
四个兄弟急忙退回了帐篷,静等消息。
还算他们四个行动及时,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时候,闯营大将刘宗敏就带着人马兜着屁股杀了过来。
原来罗汝才营盘大乱,奉命巡逻的刘宗敏立刻赶过来,走到半路竟然听说“曹操”死了,差点把刘宗敏吓得从马上摔下来。罗汝才手下十几万人,他这一死,手下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刘宗敏带着人马急忙赶过来,从外面杀进了罗汝才的营中。见罗汝才的心腹向着闯营杀去,刘宗敏立刻追击上去。
流寇的大军之中,上演了一场残酷的火拼。先是罗汝才的心腹斥责李自成不讲道义,暗下毒手,残害兄弟,卑鄙无耻。
李自成遭了不白之冤,他还想着解释,可是对方哪里肯听,有人暗中向李自成射了一箭,正中肩头,虽然扎得不深,可彻底引爆了局面。李自成的部下不干了,好小子还敢暗中下手,你们才不讲道义呢!
双方红了眼睛,冲在一起,刀剑并举,杀在了一起。
他们完全就是白刃肉搏,人挨着人,一刀下去,甚至有两三个人一起受伤。退无可退,只有殊死一搏。
世人说罗汝才部下善战,打起来果然不同寻常,他们更狠辣,更疯狂,更加不要命,一阵狂杀,愣是把李自成打得节节败退,地上丢满了尸体。
受了伤的李自成腿上又挨了一刀,弄得伤上加伤,别提多狼狈了。
所幸这时候刘宗敏杀来,在背后猛攻,罗汝才的部下大乱,李自成立刻召集人马,什么李过,高一功,刘芳亮,郝摇旗,几乎所有心腹部下都领着人马杀来,将罗汝才的部下死死包围住。
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到底是罗汝才部下人数太少,渐渐的落到下风,李自成恨极了,集中弓箭手和火铳手,反复攻击,一点情面不留。
等到天亮的时候,罗汝才部下八千多人被全数消灭,而同时李自成也损失了将近五千人马。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这一晚上,竟然比起以往连日战斗加起来的损失还要惨重。
不过李自成并不气馁,相反,他趾高气扬,罗汝才完蛋了,心腹部下也都死光了,此时他就是流寇当之无愧的王者!
虽然他没有下令杀死罗汝才,可是姓罗的这时候死了,简直是老天爷在帮助自己。
“刘宗敏。郝摇旗,李过,你们带着人马,立刻清理罗汝才的余部,告诉其他各营,前来朝贺,我,额不,是朕。要当皇帝老子了,你们都是朕的开国功臣!”
……
“听说你们都是罗汝才的心腹,如今他完蛋了,你们也跟着去吧!”刘宗敏舔了一下嘴唇。恶狠狠说道。
李定国不慌不忙,苦笑道:“刘总爷,你要杀我们就杀,何必给我们安个罪名?”
“安罪名?难道你们不是吗?”
孙可望指着自己的左臂。苦笑一声。
“刘总爷,小人膀子受伤了,罗汝才连医官都舍不得派。我们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卷刃了,生锈了,就给扔到一边。反正我们也都想好了,死就死,没啥可怕的。”
刘宗敏听到这里,反倒犹豫了,一摆手,叫过手下人,让他们打听一下情况,果然,罗汝才对待这些年轻的敢死队并不算好。
看着几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刘宗敏突然生出了爱才之心。
“小子,是好汉子,罗汝才对你们不好,我刘宗敏可不会亏待你们,从此往后,你们就是我的部下了!”
经过了一场内乱,李自成虽然如愿控制了全部人马,但是他明显感到不少亲近罗汝才的人都难免兔死狗烹,物伤其类。明面上不敢反对自己,却暗中较劲儿。
人心这东西最为玄妙,李自成也没有办法,他只能下令,立刻加强攻势,打下开封,试图利用战争转移焦点。
残忍的攻坚战再度开始,潮水一般的流贼蜂拥杀上城头,上面的明军誓死抵抗。贺人龙和左良玉各自负责一面,全都亲自上阵杀敌。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即便黑天了,李自成也不松懈,愣是挑灯夜战,不眠不休的攻城。
“加把劲儿,再加把劲儿,城里瘟疫流行,早就没多少人,杀光眼前的这点人,开封就是咱们的!”
李自成骑着大黑马不断向各个队伍鼓吹,驱赶一群群的饥民冲向城头。他下令将火炮集中在一起,猛轰城墙。
开封城墙两次被河水浸泡,早就不够坚固,大炮一轰,成片成片的砖石脱落,吓得贺人龙等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贼就要杀进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空隙,贺人龙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浑身是血,找到了洪承畴,见面扯着嗓子就吼道:“中丞大人,弟兄们不眠不休的厮杀,早就受不了,凭什么城里还养着一帮白吃饱,他们什么都不干,老子不服!”
“不服你也要服!”
从洪承畴的旁边,杜擎站了起来,冷笑道:“贺总兵,如何对付流寇,王爷自有安排,你只管打仗就是了。”
轰!
正说话之间,突然一声闷雷般的响声,城墙的一段竟然被大炮轰开,足有十几丈的缺口,城外的闯贼看到这一幕,简直欣喜若狂,一直等待的一刻终于到了,他们蜂拥向城里杀来。
这帮人前赴后继,不顾一切,仿佛城中有黄金白银等着他们。
领头冲进城中的流寇猛地抬头,突然发现对面街道上迅速跑来一群士兵。
“杀光朝廷的鹰犬!”
他们继续往前冲,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枪声,前排的流寇打着滚儿,扑倒在地。
第六百零六章 雷霆一击
城墙破了,就仿佛是罐头被撬开了盖,剩下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开封处在中原腹地,囤积物资极为丰富,人口数量众多,正好弥补连日大战的消耗。
每一路的流寇首领都拼了老命,疯狂向着缺口奔去,众多的人群就像是蚂蚁一样,闷着头往前跑,仿佛有天大的好处。
而真正冲进去的人,他们骤然发现,等待自己的不是美味的大餐,而是死神的镰刀。
暴雨一般的子弹疯狂射来,前排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急忙冲上去,他们动作快,对方的子弹比他们还要快,密集的人群根本没法躲避。
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排的人脑袋炸裂,鲜血奔涌,肉块和内脏落到自己的身上,来不及恐惧,对方的子弹再度射来,自己也变成了地上的烂肉。
流寇前赴后继向城里冲去,而城中的火力越来越凶猛,除了火铳之外,手榴弹,一窝蜂,神火飞鸦,虎蹲炮……
凡是能派上用场的全都上来了,爆炸声音隆隆,火光冲天而起。就连城外的流寇都看傻了,不是城墙都打开了,怎么还冲不进去,这不是让人着急吗!
郝摇旗和李过大步走到李自成面前,抱拳拱手。
“闯王,让我们领兵杀进去吧!”
李自成本想着点头,可是他也看出城中有些诡异,没有点头,而是对着另一边的五个人说道:“马兄,贺兄,攻破开封的重任就交给你们吧。”
被叫到的人是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他们五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革左五营。本来已经接受了朝廷招安,可是看到李自成罗汝才围攻开封,他们又觉得有便宜可图,因此前来凑热闹。
听到李自成的命令,马守应大笑道:“闯王。开封城油水可不少,要是我们先杀进去了,其他弟兄不高兴,又该如何?”
李自成哈哈一笑:“马兄想得太多了,区区开封算什么,咱们还要杀进京城,抢了崇祯小儿的龙椅呢!”
贺锦笑道:“闯王好气魄,只是我们弟兄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能杀进城中,分给了我们几万石粮食就心满意足了。”
“好。就等着几位的好消息了!”
马守应和贺锦等人带着人马,在炮火掩护之下,冲进了缺口。
而此时义州兵已经主动向后退去,留出了二三百步的距离,原本的房舍都被拆掉,火铳手打头,大炮压阵,两旁还有骑兵防备,标准作战阵型摆开。
马守应他们刚冲进来。大炮就响了起来,几十枚开花弹在流寇中间炸开,飞溅的弹片像是死神的镰刀,无情挥舞起来。成片的流寇被击中,倒毙在地。
马守应身先士卒,可是也被凶悍的炮火吓了一跳,他急忙挥舞手里的刀。大声喊道:“冲,冲到跟前,官府走狗的大炮就不管用了!”
流寇嗷嗷乱叫。纷纷跟着往前冲。
“射击!”
枪声响个不停,明军手段齐出,流寇的尸体一层接着一层,都堆成了小山。血液汇成红色的河流,浓重的腥臭气味让人作呕。
洪承畴正站在张恪身边督战,脸色有些苍白。
“王爷,义州兵神威盖世,下官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下官佩服!只是……”
张恪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遵命,王爷,下官以为流寇人马众多,若是背城一战,或许还可以击败他们,如今城墙被打破,万一流寇找到了弱点,杀进城中,只怕难以防范。”
杜擎按着刀柄,微微冷笑道:“洪大人,听你的意思,是责怪王爷没有提前出手,保住开封城是吧?”
洪承畴被吓得老脸通红,急忙说道:“卑职不敢,卑职哪里敢质疑王爷!”
“谅你也不敢!”
张恪微微一笑:“不要和洪大人无礼。不过洪大人请放心,本王自有办法应付。”
说着张恪抬头看了看旗杆的飘带,顿时笑了起来。
“杜擎,咱们给李自成准备的礼物能用上了吧?”
杜擎笑道:“王爷说的是,风向正好!”
洪承畴不明所以,突然之间觉得天空一黑,他猛地抬头,差点把洪承畴的魂儿吓飞了。只见天空之中出现一个庞然大物,足有十几丈的方圆,花花绿绿的颜色,从头顶缓缓飞过,下面还吊着一个篮子。
放眼看去,不只是一个,后面还有几十个之多,随着风向,向着流寇头上飞去。
“这,这是什么东西?”
洪承畴说话都磕巴了,杜擎轻蔑一笑,心说洪承畴还有些名头,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
“洪大人,这叫做热气球,当年我们打辽东的时候就用过,以往的热气球只能用来观察敌情,这回好了,我们做的更大,不光能把人带上去,还能带武器,你就瞧好吧!”
说话之间,热气球已经飘到了流贼的透顶,上面的士兵将手雷的引信点燃,轻轻松手,一串手雷从天而降。
在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一丈的距离凌空炸响,这下子可不得了,飞溅的弹片比起地面投掷杀伤力更加骇人,很多流寇都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打碎了脑壳,脑浆子到处乱飞。一片哭爹喊娘,狼狈的叫声。
热气球不断投掷炸弹,下面的流寇成片成片死伤,别提多惨了。他们都被炸懵了,掉头就跑,同后面的人挤在一起,成了沙丁鱼罐头。
这时候头上的炸弹不停,一死就是一大片。
热气球投弹,杀伤力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对人心的摧残。连洪承畴都没见过热气球,更遑论那些流寇了。
当他们看到从天而降的炸弹,只当是上天降下了惩罚,是雷公电母对他们发起了攻击。无论义州兵都凶狠,他们都有一拼的勇气。
可是要是换成了老天爷,就算打死他们也不敢拼命啊。有人甚至跪在地上,不停的哀求,显然没有丝毫的作用。爆炸声依旧不停响起,前有强兵堵截,上面有炸弹,流寇彻底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纷纷掉头逃跑,气势汹汹杀来的马守应等人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得不跟着乱兵一起逃跑,到处都是人群,他们能往哪里跑?
马守应什么都顾不得,拼命的挥舞砍刀,红着眼睛,猛砍自己的人。
“滚开,都给我滚开!”
正在他叫嚷的时候,突然后背一痛,一枚流弹命中了后心,马守应浑身哆嗦,嘴角抽搐几下,立刻丧命。
第六百零七章 东厂的人
马守应丧命,贺锦被炮弹击中,毙命!贺一龙和刘西尧被乱枪攒射,达成了筛子,蔺养成战马受伤,落在地上,竟然死在了部下的脚丫子之下,被踏成了肉饼。
革左五营的士兵全都作鸟兽散,到处乱跑,比起没头苍蝇还不如。狂乱之中,他们竟然冲向了己方的阵地,迫使李自成的大军连连退后。把闯王李自成气得浑身哆嗦,却没有半点办法,因为他也是如此……
那些空中飘过了的庞然大物实在是太骇人了,李自成疯狂下令,手下的人马向空中开枪射箭。一时间箭雨飞天,枪声隆隆。
可是最好的弓箭也只能射入空中一百多米,至于火铳,同样如此,根本够不着对方,而热气球上的士兵则是优哉游哉,随便扔下一点手雷,就能吓得流寇爹妈乱叫,四处逃窜。
“东王殿下,攻击发自九天之上,流贼无暇躲避,束手待毙,好,真是太好了!”洪承畴搓着两手,不停称赞。
倒是在他的后面,却气恼了一个人,贺人龙攥着拳头,眼珠子喷出火焰,死死盯着张恪。
“怎么?贺总兵对王爷有什么不满吗?”旁边的左良玉没安好心,直接戳破了。
贺人龙狠狠一咬牙,怒道:“俺贺人龙不敢对王爷不满,只是替那些死去的兄弟不值!”
坏了!
贺疯子这是找死!
洪承畴急忙说道:“死去的将士本官会好生抚恤,贺总兵,你不要太伤心了。”
“哼,有这么好的武器不用,一门心思看热闹,不就是想让我们都死光吗?好一个东王殿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贺人龙此话一出,马彪和孙嘉闻等人不由得抽出了兵器。对准了贺人龙。
“你找死!”
贺人龙也不示弱,一把抽出了腰刀,双方对峙起来,下一秒就要火拼一般!
“把武器都收了。”张恪怒喝一声,随即笑道:“贺总兵,热气球虽好,可是此物却不是无敌的。”
“怎么会?地上的人根本打不到,还有什么可怕的?”
“当然有!”张恪笑道:“热气球是随风而动,如果风向不对,根本飞不到流寇的头上。即便是风向对了。也是有去无回,除非落在我们的控制区,不然这些热气球就会落到流寇的手上。”
“什么?”
不光贺人龙,就连洪承畴都瞪大了眼睛,要是像张恪所说,热气球落到了流寇手里,被他们抢走,那岂不是大大不妙。
“王爷,那该如何是好啊?”
“自然是立刻杀出城去。驱散流寇,保证热气球安全落地了。本王还告诉各位,谁抢到了热气球就归谁了。”
“早说啊!”
贺人龙嗷的一声,飞身上马。都来不及招呼手下人,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虽然快,可是左良玉还抢在了前面,带着手下的家丁。朝着热气球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这两个人都疯了,要是能抢到一个热气球在手,每逢战斗。放出去狂轰滥炸,寻常的敌人恐怕瞬间就吓得溃散了。如此大杀器怎么能放过!
什么流寇,什么立功,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啥也不如热气球重要。
左良玉和贺人龙两路人马冲出城去,一头就扎进了流贼的大军。
“都给老子闪开!”
他们挥舞着刀剑,遇到拦路的流寇,都恨不得生吃了他们,疯狂的砍杀,血光迸溅,所过之处,就是一条血胡同。
张恪通过千里眼,盯着城外的情况,嘴角挂着淡淡笑容,贺人龙和左良玉的名声虽然不好,但是对付流寇还是有一套的。
不过这样还不够,因为张恪要一举重创李自成!
“传本王命令,马彪和贺安立刻率领五千骑兵分成两路,袭击流寇大营。”
“遵命!”
两员将转身离开,张恪又对着马如峰说道:“你率领着车营从正面猛攻,一定要打穿闯贼阵地。”
“遵命!”
随后张恪又把刘少卿,谢超,孙嘉闻等人叫了过去。
“你们分别领着部下士兵,等到前面突破之后,绞杀残余流寇。记住能招降的尽量招降,流贼多数都是穷苦百姓,不要滥杀无辜!”
“明白!”
其实从拿出热气球参战,张恪就想好了,有些东西第一次用能收到奇效,用的次数多了,反而没用。
正好趁着流寇胆裂魂飞的时候,果断出击,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各路人马都按照张恪吩咐,开封城四门打开,蓄势待发的义州兵蜂拥而出。他们早就憋得受不了了。威震天下的雄师竟然躲在城里,任由流寇叫嚣,这不是欺负人嘛!
总算能杀个痛苦,大家丝毫不留手。
他们就像是一群猛虎,冲到了羊群,枪声响个不停,流寇纷纷倒下。有些人甚至觉得火铳太慢,干脆直接用冷兵器,鲜血横流,尸积如山,黄昏之中的战场,竟然有一丝妖异的美,美得让人心惊肉跳!
李自成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流寇全线都在溃败,那些依附他的小头目此时纷纷逃散,不知道哪去了。而手下的骁骑也惶恐不安,到处乱跑。
几乎所有的流寇都陷入了混乱之中,没心思和明军拼杀,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其实之所以如此,李自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和罗汝才火拼,看似大获全胜,实则损失了不少精干力量,而且让那些小头目变得忧心忡忡,生怕李自成会把他们都吞并了,因此打仗的时候就难免出工不出力,离心离德。
偏巧这时候张恪拿出了热气球,玩起了空袭。
几乎所有流寇都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他们一辈子都在地头转。骤然碰到了新鲜的东西,哪里能不怕。
恐惧这种东西是能传染的,一个跑,接着就有第二个。这时候明军又四面八方杀过来。他们装备先进,武力强大,根本不是流寇能比拟的。
连环打击之下,除了逃跑,还真找不出别的办法了。
李自成在高一功和李过等人的保护之下,退到了大营,本想喘口气,可是贺人龙尾随杀到,他扯着嗓子大叫,一马当先。冲进了营盘。
不由他不着急,眼看着热气球越飞越远,他的心都跟着走了。
“去死!”
一刀下去,竟然劈死了两个流寇将领,后面的士兵嗷嗷怪叫,涌了进来。
李自成惊魂未定,只能下令郝摇旗带着人断后,他继续撤退。
就在李自成大败的时候,军营之中。孙可望、艾能奇、刘文秀、李定国四个人把手下的弟兄都叫了过来,他们的胳膊上都绑着白布条。
孙可望按着刀柄,阴沉着脸说道:“弟兄们,大道理我一点不讲。大家伙想必都清楚,‘曹操’不把咱们当人看,李自成也是一个德行,他们肯定没有好下场。东王殿下就在开封城中。大军一出,李自成就完蛋了,我们何必跟着他去死。实不相瞒。我们曾经被义州兵俘虏过,都是东王的人,大家只要跟着我们,保证能吃香的喝辣的!”
孙可望在敢死队之中声望很高,弟兄们都习惯听他指挥。
“听孙首领的,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情况比想的还顺利,孙可望倍受鼓舞,他立刻对着三个兄弟说道:“咱们想要被看重,就要立大功,大家伙立刻去找李闯的去处,把他宰了,拿着人头请功去。”
“好!”
大家轰然答应,一百多个人,各自拿着兵器,上了战马,就往外面跑,没跑出多远,迎面突然出现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文士,还穿着深衣,被几个人架着,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一见到孙可望等人,扯着嗓子就喊。
“义军的弟兄们,快来救我们啊!”
孙可望一看不认识,哼了一声。
“我们要去接应闯王,你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一救。”
文士听孙可望这么一说,顿时傻眼了,再往后面一看,火光冲天,明军已经杀过来了。文士突然跺了跺脚。
“义军的兄弟,实不相瞒,我们是给朝廷办事的,这次来找闯王有要事商量,你们救了我,朝廷一定会重赏你们的!”
李定国听到他的喊声,突然勒住了战马,笑道:“弟兄们,还愣着什么,赶快把这位上差扶上战马。”
……
“王爷,卑职有要事禀报。”
眼看着流寇落败,张恪反倒没心思看下去,回到了临时府邸,杜擎突然变颜变色,急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战事不顺?”
“不是,打得太顺手了,安排在流寇当中的人手俘虏了一个人。”
“谁?”张恪问道。
“是朝廷派来的!”
此话一出,张恪豁然站起,哪怕俘虏了李自成,他都不会如此失态。瞬间张恪的脑袋快速转动,朝廷怎么可能派人到李自成的军中,是想招降,还是有别的图谋……不过不管是什么目的,越过了自己,绝对没有好事情。
“吩咐下去,谁也不准泄露消息,给本王立刻审讯,务必把他的嘴撬开。”
杜擎点头,说道:“卑职早就安排好了,王爷等好消息吧。”
突然冒出来的人冲散了张恪的好心情,他焦急地等待,就连战胜的消息都暂时押后了。直到三更,杜擎才急匆匆赶来,第一句就让张恪吃惊非小。
“启禀王爷,那个人是东厂派来的!”
第六百零八章 诛杀二将
阴暗的地牢,馊臭的气味直刺鼻孔,水珠滴滴答答落下,就好像催命的音符。张恪在杜擎的陪同之下,到了地牢最里面的一间。到了门前,闪目看去,饶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两个人依旧是倒吸口凉气。
只见十字架上捆着一个人,准确说徒有人形而已,左臂和两条大腿都露出了白骨,胸前背后都是烙铁的痕迹,没有一块好肉,嘴巴更是肿胀的骇人,里面的牙齿都被拔光了。只剩下一条右臂还算完好,那是留着让他写字的。
看到张恪前来,负责讯问的官员立刻走过来,躬身施礼。
“启禀王爷,小的已经问清楚了,此人叫做徐昌,是东厂派到闯贼大帐的人。”
“嗯,他们有什么勾当?”
官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杜擎顿时一瞪眼,怒喝道:“当着王爷的面,有什么不能开口的,说!”
官员打了一个激灵,急忙说道:“启禀王爷,此人带了一封密信,许诺李闯,只要攻破开封,杀了王爷,就封他为东王,取您而代之!”
“胡说!”
听到这里,杜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个玩笑也太大了。
张恪是奉旨剿贼的东王殿下,朝廷不帮着张恪,竟然鼓励李自成去杀张恪,还答应招安闯贼,封李自成为东王!
世上还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吗,崇祯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到了敌我不分的程度吧!
“没用的东西,如此荒唐的口供也敢给王爷看,还不赶快重新拷问!”
官员小脸煞白,低声说道:“杜大人,小的已经问了五遍了,他都是这个说辞。”
“证据呢,有什么证据?”
“他说有给李闯的密信。”
“密信在哪里?”杜擎追问道。
“自然是在闯贼的大营。”
“荒唐!”杜擎怒道:“闯贼大营已经被攻破了。到处都是火光,上哪去找密信,分明是在撒谎!”
“也未必是撒谎。”张恪突然开口,杜擎不解地看着张恪。
张恪在牢门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叹道:“驱虎吞狼,相比李自成,本王在朝廷的眼中说不定更加可怕!只是用这种拙劣的办法,想要置本王于死地,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杜擎听到张恪的话,也是一惊。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李自成动不动就聚集起几十万大军,可是他的人马都是一群不值一提的乌合之众,张恪可不一样,这些年来,张恪手下的武装力量至少在三十万以上,而且还是超级精锐,九边重镇悉数被张恪掌控,再加上庞大的经济资源,对朝廷简直就是泰山压顶。
而张恪进军中原之后。大肆收买人心,安置流民,推动海外移民,拿出真金白银救济灾民。如果把李自成等人干掉之后。中原的百姓都会把张恪当成万家生佛,就像是辽东那样!
朝廷已经丢了九边、山东、江南,要是连中原都没了,就算张恪不想。他手下人都不答应,肯定要却而代之。
所以对朱明皇室来说,张恪要是能死在开封。绝对是最好的事情。
跳出了思维的桎梏,杜擎脑筋清醒起来,惊讶说道:“王爷,莫非皇帝真是如此薄情寡恩,迫不及待要对付王爷?”
张恪不置可否,而是一摆手,让人打开了牢门,他迈步走到了徐昌面前,咳嗽了两声。
“你能听到本王的话,只要你说出还有多少同伙,本王可以让你立刻死去,免得受苦,另外也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
张恪连说了三遍,对方似乎有所察觉,手指动了动。杜擎急忙招手,刑讯的官员拿过来纸笔,同时又捧了一碗参汤,给徐昌灌了下去。
徐昌颤抖着完好的右臂,在纸张上不停划拉,字迹潦草的几乎没法辨认,每写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大喘气。
张恪默默等着,差不多一刻钟时间,徐昌再也不动了。张恪将这些纸张拼在一起,总算是看清楚了内容。
原来和他并非一个人,在开封城中,洪承畴和贺人龙等人的身旁,也有东厂的人。
上头没指望能靠着李自成杀掉张恪,而是想利用洪承畴等人,诛杀张恪。并且将罪责推给流寇,如此一来,张恪在各地的部下一定会群情激奋,再利用这些人,铲除流寇残余。
如此一来,两个威胁大明朝廷的家伙就全都完蛋了。
尤其是值得一提的是,凿开黄河,传播瘟疫的主意竟然是上头告诉徐昌,让他给李自成的建议。
看完这些之后,杜擎最先瞪圆了眼睛,气得呼呼喘息。
“用心险恶,简直歹毒到了极点!”
要不是张恪手段过硬,控制瘟疫得力。一旦瘟疫在开封流传开,任凭义州兵都厉害,染了病也就成了废物。
甚至有可能张恪也被传染上,要是那样就死了,对明廷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就算是不死,利用瘟疫造成的混乱,也给了洪承畴等人可乘之机。
内外夹攻,就算你有金刚不坏之身,也难免中招。
越想越让杜擎感到恐惧,同时也被朝廷的阴险所震撼!开封城可有几十万的大明子民,他们都不在乎了吗?
杜擎越想越怒,忍不住说道:“王爷,徐昌说了,贺人龙和左良玉都肩负使命,要对付王爷。卑职以为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们干掉!”
“杀了这两个人,洪承畴就是没牙的老虎,不值一提,只是要动手,必须有个好借口啊!”
正在这时候,有手下人急匆匆跑来,对张恪说道:“王爷,贺安将军的部下和贺人龙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
“怎么回事?”
“据说是因为贺人龙部下大肆杀戮流寇,把那些投降的人都给杀了,成千上万的人头堆成了小山。贺安将军看不下去,前去制止,结果双方争吵起来。”
张恪听完,突然眉头一皱,冷笑道:“传令下去,立刻让贺安和贺人龙都过来,再有,把左良玉也请过来。”
“是!”手下转身离开。
杜擎忍不住一拍手,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两个畜生死定了!”
第六百零九章 清君侧
“贺总兵,王爷有请。”
贺人龙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王爷找我,有什么事情?”
“自然是彻底剿灭流贼了!”孙嘉闻笑道:“围攻开封的五十万流贼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可是流贼首领李自成还没有抓住,如果不彻底清剿干净,只怕死灰复燃。”
“也有些道理。”贺人龙抱着胳膊,撇着嘴,看了看一旁的贺安。
贺安一瞪眼珠,怒道:“孙兄,贺疯子屠杀百姓,残暴不仁,万万不能让他继续剿匪,要不然多少人都被他杀了!”
“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滥杀无辜了,老子杀得都是流寇!”
“你才是胡说!”贺安和他爹贺世贤一样,都不是好脾气,一把抽出了腰刀,冷笑道:“贺人龙,不用花言巧语,王爷明察秋毫,看得清清楚楚。”
“哼,那好啊,咱们就去王爷面前打官司!我倒要看看,东王殿下要怎么对付杀敌有功的将士。”
两个人大吵起来,两边的士兵都怒气冲冲,都抽出了武器,眼看着要流血冲突。
“都住手!”孙嘉闻怒喝一声:“贺安,孰是谁非,理当由王爷裁决,只是贺人龙总兵和令尊贺世贤大人是平辈,你身为晚生后辈,不能对贺总兵无礼,还不和贺总兵道歉。”
“什么?”
贺安差点气得跳起来,开什么玩笑,他虽然年轻。可是灭过建奴,打过草原,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立功无数。贺人龙算什么玩意,不过是对付流寇,靠着滥杀无辜升到了总兵,怎么和他们父子相提并论。
“姓孙的,想让小爷给他道歉,下辈子吧!”
“这是王爷命令!”孙嘉闻严肃地说道。
“王爷……王爷不会下这种命令!”贺安嘴上不服,可是明显有些胆怯。咬着牙说道:“不成,我去找王爷问问清楚!”
他转身就走,孙嘉闻两手一摊。面带苦笑。
“贺总兵,请您见谅,贺安的父亲贺世贤和王爷的父亲是老朋友,两家世交。难免脾气暴躁了些。”
贺人龙故作大方。呵呵笑道:“看出来,年轻气盛吗,本官不会怪罪的,既然王爷要请我过去,还请前面带路吧。”
“嗯,贺总兵,王爷说你仗打得很不错,如果彻底剿灭了流寇。就该给总兵大人请功,看样子一个伯爵是少不了的。”
封爵!
贺人龙的心里忽悠一下。作为一个武将,能够封爵可是一辈子最大的荣耀,他早就垂涎三尺。也不知道张恪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他真的这么打算,那证明这个人还不错。到底要不要听朝廷的,对张恪下手呢?
心里不停画着问号,贺人龙到了王府的门前。迎面走来另一伙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大红脸,长长的胡须,身体雄壮,披着绿缎子战袍,手里拿着一柄长刀,竟然和传说中的关公有几分相似。
来人就是左良玉,说起来贺人龙还不怎么瞧得起左良玉,这家伙虽然打仗也有点本事,可是多靠着送礼溜须升官,甚至传说中为了往上爬,不惜出卖菊门,人品委实下作。偏偏这么一个家伙,竟然抢走了自己的平贼将军封号,实在是欺人太甚!
“哼!”贺人龙十足的不屑,左良玉也毫不在乎,把脑袋转到一边。
孙嘉闻冲着两个人微微一笑:“二位总兵劳苦功高,我这就去回禀,王爷要开大门迎接二位。”
说完之后,孙嘉闻转身进了府邸,大门依旧关闭,没有多大一会儿,门里鼓乐声音响起,悠扬悦耳,别提多好听了。
贺人龙和左良玉都是一惊,随即露出狂喜神色。
没想到张恪这么给面子,连乐队都用上了,他们两个不自觉的都往前面挤,谁走在前面,谁走在后面,这可是有讲究的。
两个人你往前一步,我往前一步,竟然伸手拦住对方,此时有个篮球,活脱在打比赛一样。
他们玩的热闹,手下人也不停给他们鼓劲,就在这时,王府大门突然大开,两个人急忙抬头,往里面看去。
突然从里面冲出几十名士兵,手里端着黑乎乎的火铳,枪口都对准了他们。
“这,这是怎么回……”
“事”字没有出口,枪声就响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子弹迎面射来,只听得砰砰乱响,一团团血雾迸溅,左良玉和贺人龙都笼罩在了血色之中。两个人身体几乎同时倒了下去,眼睛都瞪得老大,似乎还在惊骇,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
这两位怕是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枪声继续,他们的手下纷纷被击中,倒毙在地上。等到硝烟散去,王府前面堆满了横七竖八的死尸,鲜血流成了河。
此时从街道的拐角处,贺安带着人马冲了出来,径直冲到了贺人龙和左良玉的面前,看了看两具马蜂窝一样的尸体,忍不住哈哈大笑。
“蠢材,王爷圣明着呢,怎么会放过你们!”贺安一挥手,说道:“留下一队人马,仔细检查,有活口立刻处置,其他人跟我走,去贺人龙和左良玉的府邸!”
……
张恪突然出手,干掉了两个总兵,此事之前毫无征兆,等消息传到了洪承畴的耳朵里,他还在花厅吃饭。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宦官,是从京城来的,名叫高起潜,深受崇祯信任。只见高起潜一边喝酒,一边说道:“要说东王张恪,领兵打仗的确厉害,李自成的五十万大军,就这么灰飞烟灭了,想想都不可思议。不过……朝廷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洪承畴苦笑道:“高公公,恕下官直言,张恪的确是朝廷的威胁,可是一旦铲除此人,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再无约束,只怕后果更严重!”
“所以就要悄无声息的下手!”高起潜突然阴测测说道:“洪大人,咱家找了十几名美女,全都训练好了,明天就让她们接触一下得了瘟疫的病人。然后你再给张恪送去,庆功吗,咱家看张恪也不是圣人,保证笑纳,到了那时……嘿嘿嘿!”
不愧是练过葵花宝典的,出手就是不一样!
如此阴损毒辣的办法,别说是大获全胜的张恪,就算扪心自问,自己也没法躲避。瘟疫都有几天的潜伏期,虽然接触,但不会立刻发病,可是一旦留在了身边,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最要命的是感染了瘟疫丧命,谁也没法找朝廷的麻烦。似乎霍去病就是患瘟疫死的……
太平本市将军定,不叫将军见太平。
想张恪平定建奴,消灭流寇,竟然落这么一个下场,真是可悲可叹啊!
洪承畴暗自感叹,高起潜却只当他还有些忧虑,便说道:“洪大人放心就是了,只要张恪染病,朝廷就会派遣太医诊治,还会让张恪回京养病。就算他不死,路上也有‘流贼’动手,大人只管在张恪死后,接管开封,继续替皇爷效力就是!”
看来朝廷是做了万全准备!
洪承畴咬了咬牙,说道:“敢不从命!”
“不好了!”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洪承畴顿时沉下了脸,怒斥道:“该死的奴才,不是让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吗?竟敢来打扰,滚出去,领五十大板!”
家人哭丧着脸,说道:“老爷,小的这就去,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洪大人的死期到了!”
洪承畴猛地抬头,只见从外面冲进来一队人马,另外从四面的院墙翻进来无数人。全都荷枪实弹,凶神恶煞相仿。
孙嘉闻带着人马冲到了酒席前,一摆手,让手下人把洪承畴和高起潜都控制起来,高起潜被吓得面色惨白,牙齿不停磕碰。
“你,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孙嘉闻一把揪住了高起潜的脖领子,一伸手抓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扯,把下巴卸了下来。
“把这个老阉狗带下去。”
“遵命!”
手下人架着高起潜,就往外面拖,看那个模样,就仿佛被宰杀的老母鸡一样,洪承畴都僵硬起来,嘴巴微张,脑袋一片空白,他恐怕就是下一个了吧!
“洪大人,你怕了吗?”
洪承畴被叫的回了魂,脑门上一层白毛汗,顺着鬓角流淌下来。
“我,我不知道怕什么,朝廷命官见见宫中的太监,有什么错,若是王爷觉得不对,下官就去请罪。”
“哈哈哈,真是会避重就轻。”孙嘉闻冷笑一声:“告诉你,贺人龙和左良玉已经被杀了,他们府中窝藏的阉狗已经找出来了,就凭你们这几头烂蒜,也想对王爷下手,简直不自量力。告诉你,不光你们完蛋了,连你们背后的人也到了死期!”
洪承畴的脸色由白变灰,一点人模样都没有,突然猛地蹿起,大声喊道:“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啊,下官没有想害王爷,下官做梦都不敢想啊!”
……
“崇祯啊崇祯,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做个皇帝,非要兴风作浪,那就怪不得本王心狠了!”
张恪微微咬牙,自言自语道:“其实早就该撕下面具了,大好河山不能让你们糟蹋了!”
从书房里走出来,外面已经被将领堵满了,大家都在等着张恪的一句话。
“传令下去,打出旗号,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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