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媳妇真好


  草原上的争夺历来比中原要残酷血腥直接,胜利者拥有一切,部民、财富、地位,也包括女人,弟娶其嫂,兄纳其妹,叔叔侄女,屡见不鲜……
  不过和外人联手杀死自己的兄弟,绝对是好说不好听,哪怕“外人”是自己的女婿也一样!
  卜答赤的老脸通红,盯着张恪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张恪倒是没怎么在乎,你是老子的岳父又如何,大事上必须老子说了算,要是因为儿女私情就网开一面,也太小看人了!
  “卜答赤台吉,这两个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我已经抓来了,他们罪该万死,一刀刀剐了也不多,不过咱们是盟友,我的敬着您,该怎么处理,您看着办吧!”
  老子还能怎么办?
  这俩货好歹也是我的兄弟,大庭广众之下就给杀了,会让别人怎么看我!你个浑小子,在乱军中杀了就完事了,什么麻烦都没有,何必来问我!
  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傻丫头怎么就看上你了?
  卜答赤在心中疯狂呐喊,这时候伯要儿和黄把都儿被扔到了卜答赤的面前,嘴里塞得东西也拿了出去。
  说起来他们两个也够倒霉的,伯要儿遭到火铳偷袭,从战马摔下去,虽然没有丧命,可是一条腿被压断了,当场疼晕了。
  黄把都儿见兄长遭了难,他急忙逃跑,结果遇上了几十个夜不收。一顿乱枪,护卫被干掉了一半,剩下的全都不顾黄把都儿的安全,四散奔逃,这位台吉也成了俘虏。
  他们被扔到了卜答赤的面前,伯要儿疼得满头冷汗,他昂着头,死死盯着卜答赤,突然一张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吐向了卜答赤。
  “无耻。懦夫,蒙古人的败类……”一连串的谩骂脱口而出,勾结汉人,对付自己的兄弟,卜答赤就是蒙古人当中的恶狼,最没有良心的狼!
  他破口大骂,可把一旁的黄把都儿吓坏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找死也不能这么干啊!
  “卜答赤兄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看在父汗的面子上,你饶我一条狗命吧!从此往后,我就伺候着父汗。为奴为婢,再也不敢添乱了!”
  一个骂,一个哭,两种声音就像是魔咒一般。折磨着卜答赤的脑袋,让他头疼欲裂。
  还不想做决定啊!
  这个岳父太优柔寡断了,张恪无奈催马到了卜答赤的身边。
  “岳父。恕我直言,你距离汗位差的就是狠辣,不杀人立威,一味任恩,哪能当得上草原霸主?”
  卜答赤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不善地瞪着张恪,低声咆哮道:“他们是我的兄弟,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哈哈哈,那又如何,您读过汉人的历史吧,唐太宗可是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弟弟的,不照样建功立业,为后世称颂。您只管杀人就是,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就算让卜答赤重活一万次,也没机会成为李世民,张恪的话重点在后半句,他分明就是逼着卜答赤交投名状,只要把这两个人杀了,张恪就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他!
  卜答赤当然听懂了,自己的这个女婿果然是枭雄的坯子,本以为他会对自己有所不同呢!看来也是痴心妄想了。卜答赤仰望着天空,突然猛地一回身,催马冲进了大营中,四周早就围满了张望的蒙古士兵,他们都有点懵。卜答赤台吉怎么和明军搅在一起了,到底谁是朋友,谁才是敌人?
  “勇士们,你们都听着,炒花部要想在狼犬遍地的草原生存下去,我们必须和汉人合作。用我们的羊毛土产,换来粮食布匹,让小崽子吃饱肚子,让老人穿暖衣服。我们能抢掠过别人吗?广宁一战,我们败给了张少保,张少保不计前嫌,给我们一条活路。试问,如果是林丹汗,或者女真老酋,他们会给我们机会吗?绝对不会!他们肯定会吞并炒花,让我们成为卑贱的奴隶,勇士们,眼下的局面再清楚不过了,和汉人闹翻了,我们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
  卜答赤用最简单的话,给这些蒙古人上了一堂课,当然他不指望所有人都能听懂。
  “伯要儿和黄把都儿,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痴心妄想和噶尔图合作,那条老狗就是最凶残的恶魔,最无耻的骗子!这两个人为了和骗子合作,蒙蔽自己的父汗,夺取兄弟的兵权,软禁侄女,他们是无情无义的恶狼,长生天一定会降下惩罚!”
  “杀!”
  “杀!”
  “用他们的脑袋和鲜血,补偿他们的罪恶!”
  卜答赤疯狂地大喊,他的亲卫立刻冲上去,把两个台吉抓了起来,押到了营门口,跪在地上。
  这两个人也知道性命难保,扯着嗓子大骂。
  “无耻,混蛋,卜答赤,你和你的女儿一样下贱卑鄙,你是一条狗,不配做成吉思汗的子孙……”
  “还让他们喷粪吗?”卜答赤横眉立目,大声喝道:“杀!”
  弯刀闪着寒光,两颗人头落地。所有蒙古士兵重新认识了卜答赤,这位台吉不光是有捞钱的本事,也有杀人的能耐——尽管很残酷,可是草原需要的就是狠辣的人物,突然之间,欢呼声四起,震动天地……
  “岳父,你回去照看满达日娃,还,还有孩子们!”张恪脸上也有些惭愧,毕竟摆了老岳父一道,实在不够意思。
  “等着大战打完,我一定好好补偿!”
  卜答赤光棍得很,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容不得他回头了。
  “你小子多加小心,噶尔图的十几万人马不是吃素的,我可不想女儿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爹!”
  “放心吧!”
  张恪和卜答赤拱手而别。北边的隐患已经消除了,现在的任务就是用最快速的速度,赶到营州,给大哥解围。虽然对大哥很有信心,可是毕竟兵力太悬殊了,张恪深知那种被无边无际的人海包围的滋味,他一刻也不敢耽误。
  营州城外,又一轮的攻击结束了,好多士兵身体一歪,栽倒在城头。酣然大睡。连续七八天的战斗,已经消耗光了所有人的体力,包括张峰也是一样。
  人毕竟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也需要保养。
  靠在墙角的张峰根本不敢闭眼,他怕自己也睡过去。
  “十二次,足足十二次!”
  一天攻上城墙的次数比前几天都多,鞑子完全拼命了,尤其是林丹汗的部下。似乎是为了蒙古大汗的荣耀,他们攻击的格外卖力气。
  城下的尸体几乎填平了城墙,只要攀着同伴的尸体,就能冲上来。
  城中火药足够。粮食也有,可是唯独一样,那就是士兵太疲惫了,必须休息!
  张峰亲眼看到。好多优秀的士兵就因为疲惫,火铳打不准了,反应迟钝了。刀剑无力了,惨死在鞑子的手里!
  可是哪里有休息的机会!鞑子像是潮水一样,稍微不慎,就会被攻上城头。
  要是老二在,他会怎么办!
  张峰自言自语地说道,伸出手痛苦地拍着脑袋。
  突然扯动了肩窝的伤口,疼得他一咧嘴,准是刚刚和鞑子拼杀留下的伤口,他竟然没有察觉,急忙叫过来军医,处理伤口,他可不能倒下去,不然全都完了。
  军医帮着他剪开伤口,突然一个大红的锦囊掉了出来,张峰顿时一惊。
  这个锦囊可不一般,是熊秀兰临行的时候交给他的护身符,说特别请了神佛保佑,到了危难的时候,一定能逢凶化吉。
  天可怜见,张大少爷平生第一次收到女孩的礼物,激动地不知所以,贴身带着,片刻不离,就跟揣着热乎乎的小苹果一样,睡觉都能笑醒。
  可是猛地发现,鲜血竟然浸透了锦囊的一角,张峰顿时心疼起来,这要是让秀兰知道,会不会以为根本不在乎她!
  迫不及待的打开锦囊,里面是几页经文,全都是熊秀兰亲手抄写的,很明显沾染了血污,张峰心疼地抽出来,可是突然他愣了一下,在经文中间竟然夹杂着一封信。
  打开一看,张峰顿时傻眼了!
  原来上面除了熊秀兰的关心情话之外,还透露了一件事情,原来为了让鞑子认定营州是明军的粮仓,张恪让熊若光调动大量的粮草过去,由于缺少官吏人手,熊若光把女儿也叫上了,一起处理。
  后来熊秀兰知道张峰要去营州,她顿时吓坏了,充当诱饵简直是九死一生。她知道张峰倔强的脾气,劝肯定不行。
  这个聪明而大胆的丫头竟然偷偷改了公文,要求各个村镇的民兵亲自护送粮草去营州。要知道民兵可是保护村镇的,谁知道鞑子会不会杀来,这个丫头竟然全都调走了,她也知道事关重大,就算张峰知道也未必会同意,因此就来了个先斩后奏!
  “怪不得说在危急的时候能逢凶化吉呢,敢情秀兰给我准备了一支部队!”
  张峰惊得一跃而起,撒腿跑到城下,他只把运粮的民夫当成了普通的力巴,让他们负责搬运军需,照看伤员而已。要真是按照熊秀兰所说,这帮人都经过三个月的训练,那作用可就太大了!
  张峰迎面正好撞见几个搬运石头的民夫,立刻拦住他们,强压着心头的激动,问道:“你们原来是干什么的?”
  “种地的。”
  “我问你们接受过军训没?”
  “没有。”
  张峰顿时就失望了,难道秀兰搞错了,他摆手让几个人离开,突然有个小子喃喃说道:“俺们练过几个月枪,就会一招刺,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第三百零一章 生力军
  “你说什么?”张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民夫被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抖,难道这位大人有什么特殊爱好,听说军中倒是挺常见的……
  “启禀大人,都怪小的多嘴,小的这就干活去了!”
  “慢着!”张峰怒喝,几个人立刻停下脚步,茫然不知所措。
  张峰从部下手里接过一条长枪,扔给了年轻的民夫。
  “拿着,就照着墙角的木桩刺一枪,让我看看!”
  民夫不敢违抗命令,急忙点头,或许过于紧张,手心都是汗水,他在衣服上用力搓了好几下。
  重新握住了长枪,几个月的训练显示出了成果,他身体微倾,突然暴喝一声,猛地向前冲去。
  快速跑出五六步,手中的长枪举起,枪尖如同一条怪蟒,张牙舞爪地刺了出去。一枪正中木桩的中心,足有两寸多深。
  张峰可是大行家,一下就看出了端倪,这个民夫脚步稳健,出枪迅捷有力,尤其是相当有准头。他的水平不比一般的老兵差太多,欠缺的就是战场的经验。
  一个老兵在战场上能发挥出七八成的本事,至于这样的菜鸟,恐怕能有三成就不错了。按照义州兵的传统,新兵要先参加剿匪,见过血,然后让老兵带一段时间,才能真正上战场。
  但是眼下哪有这个时间,鞑子随时会攻上来,多个猴多三分力气,就算是普通丁壮都要上城。更何况一帮经过训练的民兵!
  “听我的命令,召集所有丁壮集合!”
  一声令下,手下人急忙行动起来,不多时足有七八百名民夫被召集过来,他们衣衫纷乱,气喘吁吁,显然是刚刚放下手里的活计。
  张峰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果然这些民夫不同寻常,一个个身体强壮,站得如同笔直的松柏。不像寻常百姓那样散漫自由。
  张峰真想仰天大笑,要是熊秀兰在面前,他肯定毫不犹豫抱起来,转三圈!
  媳妇实在是太好了,竟然给自己留下了一支生力军!
  别看不到一千人,他们足以替换那些疲惫不堪的战士,只要休息一天,士兵们又能恢复大半的体力,鞑子就等着倒霉吧!
  张峰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大声说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从辽东逃过来的,曾经的家园落到了建奴的手里,背井离乡。大家肯定有无数的委屈和辛酸……”
  杨龙是张峰的副手,他一直以为老大就是个鲁莽的汉子,最善于的手段就是拿起武器,在前面带头冲锋。没想到他竟然有细腻的一面。和民夫们说起了乡情。
  这一招果然奏效,不少人被说的涨红了脸,眼圈之中有泪花闪动。显然触及大家最敏感的神经。
  “你们辛苦屯田,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家,难道眼睁睁看着鞑子杀进城中,把家园毁掉,把你们变成奴隶吗?你们愿意吗?”
  张峰用尽力气大吼,民夫们沉默半晌,突然大声嘶吼起来。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
  “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
  民夫们的仇恨和恐惧成功被激发出来,建奴抢占家园,他们千里逃奔,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好不容易逃出了魔掌。靠着义州兵的帮助,他们又有了家园。
  脚下的沃土就是他们生息繁衍的指望,丰富的物产,只有一成的田租,简直就是梦想中的天堂。
  如今天堂就要毁在一群强盗的手里,谁能甘心!
  “启禀大人,鞑子攻城了!”
  张峰哈哈大笑:“来得好!弟兄们,随我上城杀鞑子!”
  张峰迈着大步,领头冲上去,后面的民夫全都跟着。他们除了一杆长枪,一个火热的心,一无所有。鞑子凶悍的传说不断在脑海中浮现,谁都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可是他们不得不冲上去,这就是使命!
  顺着石阶跑上城墙,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直刺鼻孔,秦汉只觉得喉头发痒,一股苦水涌了上来,他用力咽下去,小脸格外的难看。
  城头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硝烟,透过硝烟能看到鞑子正攀着云梯,拼命涌上来。明军不停的开枪射击,将鞑子击毙。
  突然,有个拿着斧头的鞑子从一边冲上来,正好来到了一队五名火铳手的侧面。
  由于火绳枪复杂的结构,加装刺刀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尤其是冶金技术也不过关,因此火铳兵除了远程打击之外,几乎没有多少近战的能力。
  鞑子凶悍地扑来,最外面的火铳手顿时脸色就变了,他急忙双手抓着枪杆,准备抵挡斧头,大声对其他人喊道:“快,快往后退!”
  话还没喊完,鞑子的斧头已经劈了下来。
  一刹那,火铳手的眼睛闭了起来,他从大清堡的时候就跟着张恪,立下不少功劳,就在这几天的战斗当中,死在手里的鞑子就有二十几个!
  真应了老人常说的那句话,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不免阵前亡。
  好在杀了那么多鞑子,都够本了!
  火铳手闭着眼睛,可是预想之中的斧头并没有落到身上,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鞑子的咽喉被一杆枪刺穿,鲜血汩汩流淌,鞑子挤眉弄眼,拼命抓着枪尖,还在垂死挣扎。
  而另一面,穿着破烂棉袄的少年要紧牙关,死死抓着枪杆,向前刺着。
  “好小子,有种!”
  火铳手急忙用枪托做武器,抡圆了砸在鞑子的脸上,他含怒出手,鼻梁子被砸断,一只眼珠子都被砸了出来。
  鞑子痛叫一声,向后面倒下去。火铳手捡起了地上的斧头,一下子就把脖子砍断。
  “哈哈哈,小子,这颗人头算你的!”
  他猛地抬头,只见年轻人两眼直呆呆的,浑身僵直地站在那里。
  “浑小子,活够了!”
  一声怒喝,秦汉终于缓过来。
  他接受过三个多月的苦训,每天就是不停的抬枪,刺杀。收枪,循环往复,没有穷尽,累得两条膀子像面条,手腕肿得老粗,还不罢休。
  累得要死要活,却只学一招,能有什么用!说书先生讲哪位武将不是一大堆华丽的招数,就连最饭桶的程咬金还会三板斧呢!
  在今天以前。秦汉从来不信自己能杀人,而且还是杀凶残的鞑子。
  可是他真的做到了,就是用看似最没用的一招。
  战场上需要的真不多,一击致命足够了。
  反应过来的秦汉信心爆棚。旁边正好有几个鞑子向着民夫们杀来,他飞步蹿出,大吼一声:“杀!”
  就像是刺木桩一样,长枪刺中鞑子的后心。顿时鞑子死在当场。
  他的一枪,让民夫们猛然惊醒。他们在生死相搏的战场上!
  “杀鞑子!”
  愤怒的吼声响起,民夫们毅然刺出了手里的长枪。或许颤抖,或许无力,可是当几十个,上百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产生的力量就难以估量。
  涌上城头的鞑子被刺得纷纷倒地,鞑子痛苦的嚎叫,就仿佛是最好的战鼓,让民夫们士气暴涨。
  他们不是任人宰割的废物,鞑子能如何,还不是死在脚下!
  信心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了自信,懦夫会变成了最好的勇士。
  民夫们蜂拥而上,城头的险情全都被堵住,那些爬上城头的鞑子被刺得节节败退。身体被串了糖葫芦,后退的时候,掉落城头摔死,总之什么样的鞑子都有。
  秦汉带领的一伙民夫杀得最疯狂,这小子领着十来个人,竟然围住了一个鞑子头目,乱枪刺来,鞑子的头目拼命舞动砍刀,保护身躯。
  不过还是让秦汉找到了一个机会,他猛地对准鞑子的下面,一枪刺过来。血光迸溅,鞑子痛叫一声,蹿起三尺高。
  其他人也不客气,长枪一同刺出,鞑子彻底丧命。
  秦汉还不罢休,他来到了满是鲜血的尸体前,忍着恶心,伸手把上面的裹铁棉甲扒下来。
  战场就是男人成长的催化剂,菜鸟已经学会了抢夺战利品!
  ……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疲惫到了极点的战士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他们相互扶持着,勉强走下了城头。没等走到休息的营房,就纷纷倒地,鼾声震天。
  不得已只能找来城中的百姓,把大家搬到营房里面。
  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着一张张略显稚嫩的面庞,百姓们第一次流下了热泪,这些年轻人都是保护他们的!
  城中的所有人都自觉动员起来,女人们也顾不得什么了,她们照看伤员,搬运物资,就像男人一般干活,营州变成了硕大的兵营,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就算是再多的鞑子,也没法征服他们!
  嘭!
  巨大的响声,脚下的城墙为之一振。
  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声音又传来,正在城角小憩的张峰猛地蹿起来。
  “怎么回事?”
  “启禀大人,是鞑子的石炮。”
  张峰眉头紧皱,不顾士兵的阻拦,急忙跑上了城头。远远看去,果然在鞑子的阵地前面出现了一大排的庞然大物,足有两三丈高。
  硬木制成的架子,鞑子士兵用力扯着绞盘,突然猛地松手,一百多斤的石头向着城头撞来,城墙为之一颤,墙皮甚至都有脱落。
  “娘的,鞑子有点门道!”
  张峰冷笑道:“看谁更厉害,告诉炮兵弟兄,对准鞑子的石炮,给老子轰死他们!”


第三百零二章 张恪来了
  成吉思汗的时代,蒙古人的回回炮曾经横扫大陆,敲碎了无数名城的防御,蒙古人冲杀进去,肆意抢掠杀戮,留下了赫赫凶名……
  面对着顽强的营州,蒙古人再度想起了曾经的武器,他们赶制了上百架投石机,开始疯狂地攻击城墙,硕大的石块砸在墙头,砖石崩碎,墙皮脱落。
  鞑子们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看样子轰破营州只在旦夕之间。
  有人要问,难道鞑子不担心明军的火炮吗,当然不会,就在三天前,义州城头除了虎蹲炮偶尔还发声之外,其余的火炮全都哑了!
  明人的大炮坏了!
  蒙古人抢掠过不少明朝的大炮,不过多数都打不了几炮,就会损坏,明军的火器就是样子货,唬人的,当然要义州兵的火铳不再统计范围……
  就在鞑子们得意洋洋的时候,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天摇地动。
  三十枚巨大的铁丸从城中射出,直扑鞑子的投石机。
  短短一瞬,弹丸落在投石机上,坚固的木架被打碎,飞溅的木头砸碎了傻愣愣的鞑子脑袋。一轮炮击,至少干掉了十多个投石机,还砸死了几十个鞑子炮手。
  投石机和火炮对轰,简直就是两个时代的玩意。鞑子们全都吓傻了,尤其是粆图台吉,气得抽出了弯刀,破口大骂。
  “鄂木布楚琥儿,你个狗娘养的,不是说汉人的火炮都打废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插汉的勇士帮着你们打仗,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暗害我们的勇士,我杀了你!”
  连续的苦斗,鞑子也承受了巨大的伤亡,各个部落之间,死伤肯定不一样,有的拼命,有的出工不出力,早就矛盾重重,只等一个火星了!
  粆图提着刀冲上来,鄂木布楚琥儿号称土默特第一勇士。也不是吃素的,顿时抽出了砍刀,冷笑道:“蠢崽,不懂指挥作战,还敢把怪老夫,你算个什么东西,就连你哥哥说白了都是一个屁!”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粆图像是疯了一样,挥刀就砍。其他台吉都傻眼了,明军没干掉,自己人先内讧了,这算是什么事。
  拔都、巴勒、阿图、善巴、兀班。几个台吉全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拼命。
  “住手!”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联军的统帅噶尔图终于赶来了,看到兄弟和粆图拼命。他气得须发皆乍。
  “蒙古的勇士,竟然在猎物面前内讧,你们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长生天会降下怒火。烧死无知的蠢货!”
  老头子厉声咆哮,打斗的两个人总算是分开了,可是粆图不依不饶,睥睨地看着噶尔图。
  “你们不敬大汗,就等着大汗的怒火吧!”
  噶尔图也气乐了,鄙夷地说道:“不用拿林丹汗吓唬人,要是我们打败了,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汉人吧!”
  这句话总算是提醒了大家伙,战斗还在继续。
  粆图急匆匆转过身,下令手下人赶快后撤,可是战场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城头的火炮仿佛没有穷尽,一轮一轮又一轮,所有投石机来不及搬走,就变成了零件,炮手更是死伤殆尽,满眼都是痛苦哀嚎的伤兵。
  为了增强营州的守卫,张恪将最新生产的三十门佛朗机炮都调了过来。不过张峰比他更有主意,直接用上所有的大炮,把鞑子吓跑了怎么办,他一直都在保存实力。
  此时却不再留手,原因很简单——刚刚有飞鸽传书,张恪的大军距离营州只有半天的距离了!
  终于来了!
  扳着手指头算算,营州的鏖战进行了十一天,守城的士兵前后战死一千二百多人,平均一天有一百多个小伙子牺牲。最后投入的民夫也死了三百多人,论起牺牲之大,直追浑河的大战。
  不过付出会有回报,城外密密麻麻的鞑子,足有十几万,很快就把他们都一勺烩了!
  大炮仿佛是出气筒,要把怨气都撒出去。
  “打,狠狠地打!”
  血脉喷张的炮兵弟兄,脱光了膀子,清理炮膛,填充药包,装填弹丸,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红赤赤的铁条触到火门,铅丸划着优美的弧线,砸到鞑子的队伍中。
  角度合适的铅丸所过之处,竟然能打出一条血胡同,死伤的鞑子有十几个之多,当然也有炮弹落在了空地,一点效果都没有。不过这并不影响士兵的气势,相反火炮打得更猛了。
  只要在射程之内,不管是投石机,盾车,还是骑兵步兵,全都逃不过火炮的洗礼,直到眼前再也没有了能够站立的鞑子,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
  鞑子,军营。
  噶尔图阴沉了老脸,仿佛谁都欠他钱不还,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在场所有台吉都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噶尔图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善巴身上,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善巴,是你,都是你让攻击营州的,这十几天,死了多少勇士,要是我们分头攻击,只怕都杀进长城了,为了这么一座小城,值得吗?”
  “都怪到我身上了,当初你不也同意了!”善巴暗自腹诽,当然他不敢表现出一点不敬,斟酌一下,起身躬身施礼。
  “启禀汗王,明人的防御的确出乎预料,尤其是又有那么多的火炮。不过这正说明应该攻打营州!”
  “什么?”粆图一跃而起,咆哮道:“你嫌勇士死的不够多吗?”
  “当然不是。”善巴说道:“台吉殿下,根据我的判断,能有如此战斗力,肯定是张恪的主力,只要把他们干掉,不光是长城以外,就连辽东都是我们的。胜利就在眼前,只要咬牙撑住,丰厚的回报不远了,金银宝贝,布匹呢绒,人口牧场,要什么有什么……”
  “不要说了!”
  鄂木布楚琥儿大吼一声,吓得善巴一哆嗦。
  “兄长,我们蒙古人是天上的雄鹰,是草原的骏马,可是为了小小的营州,我们就顿足不前,就算是会有再多的好处也远在天边,可是在我们几十里之外,就有汉人的村镇,就有奴隶和财富,唾手可得。我们带来的干粮已经不多了,若是不能抢到东西,联军就维持不下去了!”
  兄弟的几句话,都说到了噶尔图的软肋,他也怀疑自己的判断,可是又不想放弃嘴边的肥肉。
  噶尔图在地上来回踱步,拿不定主意。
  蒙古包沉浸在肃杀之中,而压力最大的不是噶尔图,而是善巴!
  在场的众多台吉没法拿明军出气,只能把矛头都对准他,这些天死伤的蒙古士兵几乎有一万出头,累累白骨,尸山血海,要是算到自己头上,恐怕小命就要完蛋了。善巴的额头汗水拼命流淌,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诸位,我决定……”
  噶尔图正要说话,突然善巴跳了出来,大声说道:“汗王,有些事情,凡夫俗子没有办法决定,不如就交给长生天,让神明去决定吧!”
  “神明?”噶尔图一愣。
  善巴用力说道:“没错,洪天法王,能够沟通神明,请下诸天神佛,他有无穷的法力,只要询问他,就能知道胜负如何!”
  所谓的洪天法王是黄教的僧人,自从俺答汗在晚年引入了黄教之后,草原上的部族一改过去信奉的萨满教,转投更加神秘莫测的新教派之下。
  法王们的地位直线上升,甚至能够授予汗位,尊贵的不得了。
  噶尔图一听这个提议,顿时也动心了。
  “好,善巴,你赶快去请洪天法王,我要立刻见他!”
  “是!”
  善巴甩开长腿,逃也似的离开帐篷,他并不是去请法王,而是逃跑!
  没错,善巴知道噶尔图已经没有信心打下去了,一旦放弃营州,其他台吉肯定不会放过他,此时不跑,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刚跑出几十步,突然迎面撞上一个人。
  “瞎了狗眼,竟敢……”
  “台吉,是我!”
  善巴急忙抬头,来的正是扎那,看他变颜变色的,善巴顿时一愣,急忙抓住了扎那的衣袖,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台吉,张少保来了!”
  瞬间善巴的眼中流出了热泪……


第三百零三章 擒贼擒王(一)
  和卜答赤辞别之后,张恪领着人马一路狂奔,所幸早在移民的时候,就派遣大量的夜不收化妆成商队,把草原的地形弄得滚瓜烂熟,要不然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非要迷路不可。
  即便如此,张恪在路上还是花了四天多的时间,赶到接近营州的时候,好巧不巧刮起了大风,朔风夹杂着雪片,打在身上,简直比刀子还厉害!
  “让弟兄们赶快赶快宿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士兵们早就疲惫不堪,大家伙急忙按照吩咐宿营,这次张恪足足带来五百架偏箱车,正好围成一个大圆,帐篷都扎在里面。炊事兵架好了铁锅,找来一些干燥的枯草,抓起几把雪扔进锅里。
  等待水开了,再把肉干和干菜扔进去,抓一大把咸盐,撒几捧大米,不大一会儿,连菜带饭一锅全出来。
  也不管好吃与否,能填饱肚子就行。
  再往前走,就要和鞑子拼命了,这恐怕是战前吃得最后一顿饭了,大家不紧不慢,一边吃着,一面陷入了沉思……
  “大人,您也吃点吧!”
  杜擎端着一碗汤,还有两张饼子走进来。张恪接过来,冰凉梆硬的饼子撕成碎片,扔到汤里。捏着鼻子,张开大嘴,和倒垃圾箱差不多,满满一碗全都进了肚子,热气从胃里弥散开,身体舒服了不少!
  “唉。这些天也不知道往肚子里灌了什么玩意。”张恪苦笑着摇摇头:“要知足啊,只怕大哥他们还不一定能吃得上呢!”
  杜擎也叹道:“是啊,算起来营州那边已经撑了十几天了,那么多的鞑子,想想就头疼,不一定多艰难呢!”
  的确,调集士兵用了八天天的时间,解决炒花部用了两天,然后就是行军,算起来。营州那边已经独自撑了十多天。
  “大人,咱们要赶快出动,解了营州之围,不然……”
  杜擎没有说下去,不过隐含的意思谁都清楚,张恪心里比谁都着急,营州里面的人是他的兄长,手足情深。大哥现在就仿佛站在了悬崖边,随时都有掉下去的风险。怎么能不着急。
  可是处在张恪的位置,他又有更深远的算计。
  “冒冒失失地攻击鞑子,就算是解了围,可是十几万的鞑子。要是四散开,你说后果会如何?”
  杜擎当然知道,鞑子肯定是鸟兽散,到时候四处都是。遍地开花,烽火连天。要知道张恪倾尽所能,才带来一万两千名士兵。其中骑兵一千五,车营三千人,剩下的全是步兵。
  如此配置,在野战之中,张恪绝对不怕鞑子,任凭你有多少骑兵,老子都能轰的你连爹妈都不认识了。
  一旦鞑子不按套路出牌,他们利用强大的机动性,到处烧杀抢掠,不和你正面作战,专门袭击后勤线,那样可就麻烦了,雄才大略的成祖朱老四就是这么被拖垮的,前车之鉴啊!
  “我们要攻击鞑子,就必须一击必杀,至少要打掉他们的领头人。这样鞑子就没法捣乱,只能是我们嘴边的一块肉!”
  杜擎一面听着,一面咧嘴,鞑子又不是傻瓜,他们怎么会听从你的安排,这不是做梦吗?
  “哈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痴心妄想?”
  “卑职不敢。”
  “看来你还是不信啊,不过再等几个时辰吧,会有好消息的!”
  ……
  “台吉,你是想干什么?”
  “当然是跑了,最好跑到张少保那,你不知道,里面的那帮人都损兵折将,恨透我了!”善巴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着,脸上写满了惊恐。
  扎那还算冷静,他眉头紧皱:“台吉,要我说,你不能走!”
  “为什么,你恨我不死吗?”
  “当然不是,咱们是一体的,小的哪敢那么想。”扎那贴着善巴的耳朵说道:“台吉,现在跑了,必然惊动噶尔图,他要是觉察了,领兵撤走,咱们就前功尽弃了。到时候噶尔图不能饶了我们,明军那边也不好交代!”
  “那,那我还能如何?”
  扎那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在善巴耳边嘀咕了几句,善巴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在蒙古大营的西侧,有一处精致的牛皮帐篷,外面有两个小僧人看门。冰天雪地,竟然露着一条膀子在外面,一点不怕冷,看着有些道行的模样!
  “小神僧,我要求见洪天法王,请你们引荐!”
  善巴说着,手心多出了两颗金豆子,塞给了小僧人。
  两个小家伙眼前一亮,急忙说道:“请台吉稍等。”
  他们转身进去,不多时,里面传出一个奇特的声音,苍老而又缥缈,仿佛从天上飘来,这就是法王的声音。
  “善巴台吉,进来吧!”
  “是!”善巴躬身走进去,只见背对着他,坐着一个苍老的僧人。他一进来,老僧身体不动,蒲团竟然转动起来,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善巴急忙跪倒施礼,竟然比面对噶尔图还要虔诚。
  “拜见法王,愿法王圣寿无疆!”
  “你眼前的只是小僧人一个,何必磕头!”
  “不,您在善巴的眼中就是文殊降世,就是智慧的化身,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哈哈哈!”洪天笑起来,声音桀桀,十分怪异。
  “善巴台吉果然有佛缘,老僧有心赠送台吉转轮汗王的封号,不知道台吉愿意吗?”
  蒙古汗号虽然满天飞,可是善巴这个级别的,还是没有资格,老僧竟然要送一个给他,善巴咽了口吐沫。
  “大师,您真的要送给我汗号?”
  “当然!”老僧突然促狭地笑道:“只要你能进献佛爷五万两白银。你的赤诚就会打动苍天,自然能得到赐福!”
  打动苍天?是打动你吧,能把买卖交易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不愧是大师人物!善巴顿时对这位的崇敬就降低了无数倍。
  “法王,孝敬神佛是应该的,回头我就把银子送过去!”善巴开了一张空头支票,然后话锋一转,说道:“我这次过来,是代替噶尔图汗王前来,想要请教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善巴看了看帐篷外。压低了声音说道:“法王,实话跟你说了,噶尔图汗王领着大军久攻营州不下,就想退兵。不过城中有很多粮食,还有作坊工匠,他又不想放弃,正进退为难!”
  洪天法王挑了挑雪白的寿眉,突然笑道:“难道只是他为难吗?”
  善巴一愣,随即点头说道:“没错。小的也为难!我是主张打下去的,可是其他人都想退了,还请法王帮忙周旋。”
  洪天听完,眯缝着眼睛。坐在蒲团上,一语不发,善巴就躬身跪着,没一会儿。两腿就发麻了。
  等的他是在受不了,哀求道:“法王,求您赏一道旨意吧!”
  洪天白了他一眼。伸出枯瘦的大手,在善巴眼前一晃。
  善巴还一脸的迟疑,洪天不满地说道:“让我帮你,难道就不意思意思!”
  要钱啊!
  这下子善巴懂了,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摞子银票,双手奉上。
  “都是山西的,五万两见票即兑,再有小的手上有十套西洋的玻璃器皿,回头我全都献给法王。”
  看到了银票,洪天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念在你如此虔诚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吧,不过真能打得下营州吗?”
  “那是自然!”善巴信心十足地说道:“城里的兵都死伤大半了,最多两天,一定能打得下来!”
  “嗯!”
  洪天起身带着两个徒弟,在善巴的陪同之下,直接到了噶尔图的大帐。
  法王驾到,噶尔图领着所有台吉,在大帐门口等着。
  “拜见法王!”
  洪天笑容可掬,急忙对噶尔图回礼。
  “汗王殿下免礼,老僧听闻汗王会盟诸部,共襄盛举,讨伐汉人,建立不世功业,特来道贺。”
  一听这话,噶尔图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善巴离开的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反对继续打下去了,噶尔图也准备点头,可是法王一句话,让他又拿不定主意了。
  “法王请进!”
  把洪天引进大帐,噶尔图主动坐到下垂手,恭敬地好像小学生,虚心请教。
  “法王,接连战斗,损失惨重,大家都不想打下去了。”
  “老僧只知修炼一途,妖魔邪祟,考验不断。想来汗王要成就霸业,也是一样,只要闯过难关,就是一片坦途。”
  “原来如此!”噶尔图低下了头,不断思索着,其他的人全都面色凝重,尤其是粆图。蒙古人普遍信奉黄教,可是林丹汗却是个例外,他信奉的还是萨满教,粆图自然是和哥哥一样,对洪天很不感冒。
  “哼,军国大事,岂容一个僧人决断。打不下去了,就不要硬撑。”粆图冷笑道:“洪天法王,你懂打仗吗?”
  “老僧不懂!”洪天面色不改,微笑着说道。
  “那你凭什么多嘴?”
  “老僧只懂念经,胜负全在天意,不信台吉就去问问上天吧!”洪天依旧镇定自若,笑着答道。
  粆图哈哈冷笑:“天意,我怎么知道什么是天意,不会是你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天意吧?”
  正在此时,突然一阵风吹来,帐篷门被卷起,雪花瞬间灌进了帐篷。这雪来的太猛了,几乎所有台吉身上都沾满了雪花,粆图吓得张大了嘴巴,吃了一嘴雪。
  “快关门啊!”奴才们大声喊着。
  噶尔图却狂喜不已,大声吼道:“不要关,天意,天意,这就是天意啊!”
  他举起双臂,任由风雪打在脸上,脖子都涨红了,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洪天偷偷擦了擦汗水……


第三百零四章 擒贼擒王(二)
  狂风暴雪对攻城来说绝对是一个麻烦,可是这么大的风雪,明军的火器也会失去了用武之地。算起来还是蒙古人更占便宜,胜算更多。噶尔图越想越兴奋,简直手舞足蹈,不知所以。
  “上天都在帮我们,消灭汉人就在眼前!”
  噶尔图猛地回头,狂热地盯着洪天法王,简直比少年盯着新娘还要火热,恨不得立刻成就好事。
  在一旁站着的善巴都感到了不同寻常,偷眼看看洪天,这位却是云淡风轻,嘴唇微动,似乎在念着经文。风雪越来越大,停止了念诵,把眼睛睁开,笑眯眯地看着所有人。
  那份潇洒,那份仁慈大德,那份从容自信,哪里是凡夫俗子,分明就是九天神仙临凡降世。
  噶尔图强忍着顶礼膜拜的冲动,向着法王深深施了一礼。
  “大师法力通天彻地,修为震古烁今,小王实在是佩服之至,斗胆恳请大师为护国法师,辅佐小王,建功立业,小王不胜感激涕零!”
  直接封官许愿,其他台吉也不敢说什么,一个个对神秘莫测的法王恭敬到了极点。唯有善巴,一肚子鄙夷。
  从早上开始,天气就温暖起来,冬天出现这种状况,普通百姓都知道要下雪了。偏偏这些台吉不懂,让洪天钻了空子。
  其实也不是不懂,只是面临着难题,进退维谷,没有主意。这时候就盼着有人能指点迷津。偏巧一位“神通广大”的法王出现了,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这帮人自然惟命是从,即便是原本反对的,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得罪了神明……
  说白了就仿佛失恋的人去找算命先生一样,随便忽悠几句,就乖乖把钱奉上。
  倒是知根知底的善巴,一眼看穿了粗劣的戏法,当然他可不敢多说一句。
  面对着噶尔图的招揽。洪天脸上古井不波,声音温和地说道:“汗王殿下,老僧不过是方外之人,殿下还有更重要的功业要做,倘若日后能在城中给老僧盖一座寺庙,弘扬佛法,老僧感激不尽!”
  “没说的!”
  心情大好的噶尔图一口同意了,只要能掠到足够的奴隶和财富,一个寺庙算什么!
  有了上天和法王的加持。再也没人反对攻打营州,不过粆图和拔都等人都是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模样,要打你噶尔图自己打,我们看着就是了。
  噶尔图也不指望他们。当即让兄弟鄂木布楚琥儿担任指挥官,集中了三万土默特勇士,要趁着风雪,一举拿下营州。
  “汗王。小的虽然人马不多,可是也愿意替汗王冲锋陷阵,还请汗王准许!”
  善巴主动请战。噶尔图老怀大慰。
  “嗯,你对本王最忠心,又请来了洪天法王,功劳很大。你们部落的人也不多,就随着本王,充当护卫吧。等到拿下营州,本王一定好好赏赐,凡是和本王一条心的,都不会亏待!”
  噶尔图俨然胜利者的模样,开始大封功臣了……
  飞落的雪花,就仿佛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张峰扶着垛口,向远处眺望着。
  杨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风雪把两个人变成了圣诞老公公。
  “大哥,不用着急,大人智勇双全,肯定没事情的,说不定已经开始攻击鞑子了。”
  “二弟的本事我自然信得过!”张峰骄傲地说道:“不过,我担心的是咱们自己。”
  “此话怎讲?”
  “这雪来得好,也来得不好。有了风雪掩护,老二攻击鞑子就容易多了,可是同样鞑子攻击咱们也会容易。”
  杨龙吓了一跳,吃惊地问道:“大哥,你说鞑子还敢攻城?”
  “怎么不敢,永贞说过这叫黎明前的黑暗,离胜利越近,越要防备敌人垂死挣扎,更何况城外还有十多万人呢!”
  张峰说着,一拍垛口,“传我的命令,所有士兵取消休息,城上加派双倍人手。民夫和百姓也都动员起来,要是鞑子攻城,就和他们血战到底!”
  杨龙向来听话,急忙用力点头,转身下去安排。
  呜……呜……
  狂风越来越猛,密集的雪花遮蔽了视线,隐隐约约有战鼓咚咚的声音,站在城头的张峰猛然惊醒。
  “来了!”
  果然,从风雪之中,冲出来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他们怪叫着向城头扑来。不知是不是感觉错乱,这些鞑子比以往更加狂热,简直就像是疯子!
  不管如何,都别想从老子手里抢走营州!
  “弟兄们,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喊声此起彼伏,城头的士兵纷纷紧握兵器。
  刀盾兵和长枪兵作为白刃战的主力,他们顶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民兵,在民兵的后面是五百多名火铳手,没法使用最合适的武器,可是他们依旧无所畏惧,紧握着手里的腰刀,只要一声呼喊,照样杀得天昏地暗!
  最后面就是炮手和城中的百姓,男女老少,只要能动的,手里都拿着武器,哪怕是菜刀脸盆。要是让鞑子杀进来,他们都会成为最悲惨的奴隶,生不如死。倒不如舍命一搏,哪怕是战死了,大人也会建庙祭祀,香火不断,比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好多了!
  一种叫做同仇敌忾的东西在弥漫,终于第一个鞑子踏着往日同伴的尸体,冲上了城墙。
  “杀!”
  长枪刺出,正中鞑子的心窝,鞑子死死揪住枪头,两个人拼命争抢,一起掉到了城下……
  源源不断的鞑子奋勇而来,狂风暴雪不光让义州兵的火铳失去了作用,同样鞑子的弓箭也没了价值。哪怕是再厉害的神箭手,射出去的箭也不知道被风带到哪里去了。
  此时唯有白刃肉搏,用生命去死拼!
  鞑子举起弯刀,疯狂地冲向长枪如林的明军,头一排的被刺穿,后面的马上补充,一轮又一轮,无穷无尽一般。
  义州兵也不是神仙,他们连续战斗,早就疲惫不堪。此时不过是一口心气撑着,随着战斗继续,不断有人掉落城下,或者被鞑子砍死。
  每一个优秀士兵的牺牲,都让张峰心头滴血。不过他必须撑住,哪怕是拼光了,也不能让鞑子拿到营州!
  这时候又一波鞑子冲上来,连续砍翻了十几个明军,一股脑拥到城墙上。
  “大哥。让我去吧!”
  杨龙主动请战,他指着城墙的中间说道:“大哥,鞑子的尸体堆成了台阶,他们不用云梯就能冲上来。要是不把台阶毁了。城墙早晚不保。”
  张峰皱着眉头说道:“没错,只是想要毁掉台阶并不容易,鞑子那么多……”
  “大哥,交给小弟吧!”杨龙笑道:“我就是烂命一条。跟着大哥,跟着少保大人,我竟然被混到了游击将军。就算战死也值了!”
  杨龙说着单膝点地,说道:“大哥,照顾好你侄子!”
  一句话说完,杨龙一跃而起,转身招呼着部下,奋勇冲上去。自始至终,张峰都没出声,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兄弟,好运!
  杨龙领着三十几人,像是下山的猛虎,迎头冲向了鞑子。
  两股洪流撞在一起,杨龙把手里的砍刀挥动如飞,迎面而来的鞑子没有一合之勇,不是被砍掉胳膊,就是劈碎脑袋。
  杨龙俨然一个不可阻挡的杀神,一旁的兄弟紧紧护卫,阻挡侧面的明刀暗箭,踏着鞑子的尸体,拼命反攻,竟然把鞑子逼得退下了城墙。
  前面就是垛口,城外就是人体堆成的台阶,迈出这一步,生死永别……
  杨龙稍微一愣,随即猛地窜出去。
  “鞑子,都受死吧!”
  后面的士兵义无反顾,随着杨龙冲出去,他们把鞑子冲得连连后退。
  城头上负责爆破的士兵提着工兵铲和火药桶冲到了尸体堆上,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尸体全都炸开,然后用猛火油把尸体全都焚毁,彻底摧毁道路!
  杨龙此时冲到了城下,顿时四面八方的鞑子都杀了上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明军的动作,但是杨龙的作为实在是欺人太甚。
  鞑子们疯狂呐喊着,不要命地冲上来,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渐渐的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杨龙的肩头突然一痛,不用问肯定受伤了!
  存心拼命的杨龙似乎变得更加疯狂,一辈子最绚烂的时刻,绝对不能当孬种。身体的潜能似乎都被激发出来,不管来多少鞑子,都要送他们见阎王。
  也不知道拼砍了多久,杨龙突然觉得手中一轻,砍刀断裂,向两旁看去,再没有一个站立的同伴,都战死了,在他们的脚下,躺着三倍于己的鞑子。
  愤怒的蒙古人嗷嗷怪叫,他们再度冲上来,要把杨龙乱刃分尸。
  凛冽朔风,杨龙摇摇摆摆的身躯似乎不值一提,可是在鞑子眼中,却好似一座山峦!
  死到临头,他没有一丝恐惧,手上没有武器了,张口,一团带血的浓痰,狠狠摔在最前面的鞑子勇士脸上。
  “该死的胡扎,去死吧!”
  就在弯刀距离杨龙头顶不到二尺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颤抖。
  埋藏好的火药爆炸,一团火光冲天而起,无数鞑子的尸块被炸了起来,落在了鞑子的人群中,砸得他们哭爹喊娘。
  攻城的捷径被拦腰斩断,在后面督战的鄂木布楚琥儿眼睛都瞪裂了,大叫一声,从战马上坠落……


第三百零五章 擒贼擒王(三)
  驾,驾,驾!
  车夫拼命挥着鞭子,在马屁股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战马对于士兵来说,就是兄弟,心意相通的兄弟,他知道它已经尽力了,可是还想榨出哪怕是一点多余的体能!
  军情如火,含着泪,无情地抽打战马,车队碾过厚厚的积雪,艰难前行。
  “不好了!”
  突然有人惊叫,原来是战马脚下打滑,翻倒在地上,车夫的左腿被车辕压住,清脆的一声,骨头碎裂,车夫疼得昏了过去。
  “大人!”
  吴伯岩急忙跑到了张恪的面前,风雪太大了,他们只能扯着嗓子嘶吼。
  “怎么回事,不许停下来。把车推到道旁,不要管了,明天之前,我们必须赶到营州,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本来张恪还打算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半天的路程很快就能赶到。可是风雪比想象的还要大,有些地方,深度几乎过了腰。速度一下子打了对折还不止。
  千算万算,张恪也算不到老天爷会成为最大的阻碍,按照眼下的情况计算,赶到营州差不多要到明天早上,而且展开阵型,发动攻势又要一些时间。
  而大哥那里绝对等不得,失去了火器,义州兵的战斗力削弱一半不止,若是鞑子借机攻破营州,全盘的算计都要落空了!
  “大人,车驾太重了,卑职以为还是抛了所有坛坛罐罐,用最快速的速度赶路!”
  “不行!”
  张恪真有这个冲动。可是他还是摇摇头:“这么大的风雪,我们的火铳也没法用,如果没有偏箱车,光是步兵,面对鞑子的骑兵,就等着被屠杀吧!”
  “这……”吴伯岩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大人,要不这样吧,卑职领兵先去。”
  “你?”
  “嗯!”吴伯岩用力点头,说道:“大人。给我五百士兵就够了,这样的天气,鞑子一定属于防卫,我们就算拼光了,也要牵制住鞑子,保住营州。大人您只管从容备战就是,等到风雪小了,给鞑子致命一击!”
  吴伯岩平时挺滑头的,这时候竟然主动承担风险如此大的任务。不由得让张恪另眼相看。
  “大人,属下也是当年也是鞑子的奴隶,有仇口呢,这个报仇的机会就给属下吧!”
  “嗯。一切小心!”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张恪点头同意,立刻挑选了五百精兵。
  这五百人只带了一百火铳备用,其余全都装备一长一短。一条枪一把刀。吴伯岩带着头,换上了滑雪板,和后世的形状几乎没有区别。只是材料变成了柱子,使用细绳捆在脚上,辽东的士兵多一半都会使用。
  大家猫着腰,尽量减小迎风面积,手脚一起用力,在厚厚的雪地上飞驰而去,速度竟然比战马还快。
  “唉,到了最后,还要把胜负寄托在这支小部队的身上,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悲哀!”张恪苦笑着摇摇头。
  “杜擎。”
  “属下在。”
  “蓟镇和宣大有消息吗?按照时间计算,他们的士兵也该进入草原了吧!”
  张恪的话没头没脑,不过混的久了,杜擎自然能猜出他的心思,张恪是担心营州失败,就要联合所有明军力量,和鞑子血拼。到那时候,只怕长城外的移民都要倒霉,当然,鞑子也绝对不会是赢家,大不了两败俱伤!
  “大人,王象乾老总督派了喜峰口参将满桂领兵三千出关策应,按照时间计算,应该不远了!”
  满桂?
  听到了这个人名,张恪眼前一亮,如果没记错,这位可是辽东的名将,虽然还没有大放异彩,可是本事不差。只是三千人马太少了些,王象乾年纪太大了,进取心太弱了!
  “那宣大那边吗?他们的人马可不少。”
  杜擎一摊双手,苦笑道:“大人,问题就在宣大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哼!”张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拳头攥得咯蹦蹦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熊廷弼!想袖手旁观,看老子的笑话是不是,我偏不让你如意!传令!”
  杜擎身体不由一震。
  “让弟兄们加快速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鞑子得逞!”
  ……
  有人计算过,战争中九成以上的时间都用在行军上,真正交战的时间反而是很短暂的,有些人还没看到战场是怎么回事,战斗就结束了。
  对于吴伯岩来说,就是如此,拼了老命,身上几乎被雪片覆盖,肌肉都冻僵了,嘴角抽动几下,竟然一点什么都发不出来。
  “娘的!”
  吴伯岩狠狠论起巴掌,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旁边的弟兄都吓了一跳,以为大人冻得疯了。两巴掌还真管用,吴伯岩的脸蛋红肿起来,疼痛的刺激,让他恢复了精神。
  在他的面前,黑压压,雾沉沉一大片,看不到边际,就是鞑子的营盘了。从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有喊杀声传来。
  吴伯岩不由得一阵轻松,看来营州还在。
  张峰好样的!
  “弟兄们,咱们也不能落后了,大家把滑雪板拆下来,活动胳膊腿,准备跟我杀鞑子!”
  士兵们闻风而动,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低低声音说道:“大人,从鞑子军营那边过来一骑!”
  “难道是鞑子的斥候!”吴伯岩眉头一皱,急忙说道:“快去,把他拿下!”
  几个夜不收点头,悄悄潜过去,等了差不多一刻钟,几个士兵扭着一个大汉,到了吴伯岩的面前。
  “狗鞑子,大人问什么话。你赶快说,不然我们弄死你!”
  大汉被扔在地上,满脸都是雪,他挣扎着抬起头,冷笑道:“大人?是张恪,还是贺世贤,要不就是于伟良,老子见得多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装大人,都敢这么对待老子。你们等着挨板子吧!”
  大汉一张口,顿时两个震撼弹炸响,其一他的汉语太溜了,其二他的口气太大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砍了你又如何!”
  吴伯岩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急忙摆手拦住了士兵,蹲下身体,借着雪地的反光,仔细辨认。
  “你是……扎那?”
  “认出我来了!”扎那不客气地说道:“还不赶快扶我起来。刚才几个小崽子把我弄下战马,差点摔死了。”
  啪!
  吴伯岩一巴掌扇在扎那的大手上。
  “好大的一张脸,别看你是少保大人的座上宾,可是县官不如现管。你赶快说,里面情况如何,要是没有有用的,我一定不客气!”
  “哼!”扎那吭吭唧唧。从地上爬了起来,脸对着脸,对吴伯岩不客气地喷道:“老子出来就是找你们的。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不过冲你小子这个德行,我还不说了呢!”
  “你当真有好消息?”
  “那是自然!”
  吴伯岩脸上的肉抽搐两下,突然单膝点地。
  “扎那先生,有什么得罪之处日后赔罪,还请你指点迷津!”
  扎那一看吴伯岩低头,他倒是慌了,急忙说道:“唉,张大人早就交代我了,要里应外合,眼下就有一个最好的机会。我们台吉大人取得了噶尔图的信任,只要你们愿意,我能领着你们乔装改扮,混进军营!”
  吴伯岩一听,当真是一蹦三尺高,原本准备攻击军营,只是牵制鞑子,现在看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甚至战场都会因为他而改变!
  “扎那,啥也不说了,只要办成了,咱们就是亲兄弟!”
  “好嘞,你们赶快换一下装扮,我领着你们进军营。”
  扎那这话可不是吹牛,噶尔图好死不死把贴身保护的使命交给了善巴,作为善巴的心腹,扎那就可以调动一些人马,加强防御。
  吴伯岩立刻和士兵们动起来,将身上明军的标志全都拆去,军服也反过来穿,把狼皮褥子,羊皮袄一类的扯开,围在脖子和胸前,弄得和蒙古人差不多。
  一切准备停当,扎那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向着军营走去。
  “哈哈哈,吴大人,我听少保提起你,说你智勇双全,我可是佩服得很!”扎那明显没有当回事。
  “放心吧,噶尔图信任我们台吉,我敢保证,绝对没事!”
  扎那拍着胸脯保证,吴伯岩一颗心还是悬着。进了营门,果然鞑子没有阻拦,吴伯岩忍不住松了口气,可是没走出二十步,突然有一骑飞马而至!
  “扎那,你搞什么鬼?”
  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吴伯岩的手不由自主按在了刀柄上。
  扎那脸色也不好看,说道:“原来是兀班台吉,您有什么吩咐!”
  “哼,你们兀良哈人就会偷懒,告诉你,鄂木台吉受了伤,已经倒下了,汗王亲自督战,你们也别想躲,给老子攻城去!”
  听到这话,扎那和吴伯岩都想跑过去,抱着兀班好好啃几口,他们正愁怎么接近噶尔图呢,这位台吉也太配合了,真该给他发个一吨重的奖牌!
  “好说,好说!我这就去!”
  扎那猛地一招手:“勇士们,跟着我走啊!”
  所有人像是一阵旋风,从眼前消失了。
  怎么这些人都没有战马?兀班有些皱眉,可是并没有在意——要是他知道疏忽的后果,哪怕检查一万遍,他都毫不犹豫……
  “看到没有,那个高大的撵车上的就是噶尔图!”
  吴伯岩不由得点点头,他扫视了一圈,撵车周围的亲兵并不多,似乎都派去攻城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吴伯岩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前所未有的功劳正在向他招手,用了咽了咽吐沫,吴伯岩努力维持着脑袋的清醒。
  “扎那,你带着我们靠近撵车,越近越好。”
  “好嘞,跟着我走!”扎那一转头,难为情地问道:“吴兄弟,我怎么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了!”


第三百零六章 杀
  俺答汗横行大漠的时候,噶尔图就参加过战斗。大名鼎鼎的戚继光,凶威赫赫的李成梁,他都打过交道,而且是胜少败多。可是就算是面对这两位名将,噶尔图都没有如此棘手。
  率攻不下,城里的人根本就是用钢铁铸就的精神,怎么打都打不烂。按理说没有火铳,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可是又付出三千多人,还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不得有让人有些心灰意冷,可是噶尔图并不想放弃,他攻击营州不光是为了抢些粮食奴隶那么简单。只要占据城池,借着威望暴涨的机会,拉上所有联军结盟,他就是盟主,就可以和林丹汗分庭抗礼,两分蒙古!
  尤其是洪天法王到来,让噶尔图更加感到天意在我!
  “既然老天都帮我,该死的胡扎就没法阻挡我!”
  噶尔图抽出肋下镶满宝石的腰刀,从撵车上下来。虎虽然老了,可是还有威风,噶尔图猛地一挥刀。
  “勇士们,成吉思汗的后代,难道我们还比不过懦弱的汉人勇敢吗?本王亲自领着你们,冲上营州!”
  老汗王要上阵杀敌,在场的不少鞑子都满脸羞惭,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裤裆里。
  “汗王,您就看着吧,奴才们打不下城池,就把命搭上!”
  鞑子的士气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个个嗷嗷怪叫,拿着兵器,就向城头冲去。
  看到手下还有这个心气,噶尔图也安慰了不少。
  “汗王,小的手下人马虽然有限,也愿意为汗王担任马前卒!”善巴再度请战。
  “好,善巴,本王一定会好好赏你的!”
  噶尔图往后面一看,果然有五七百人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齐整雄壮。噶尔图一时高兴。纵马到了士兵们的面前。
  “勇士们,杀戮抢掠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城中的汉人懦弱卑贱,只配给勇士们当奴隶。只要杀进城去,你们每人三名奴隶,两匹布,十两银子。抢到的女人,都属于你们。汉人女子都讲究贞洁,蹂躏她们的时候,无力的拳头打在身上。绝望的嘶吼让人沸腾。勇士们,杀吧!抢吧!”
  噶尔图大肆宣扬着抢掠有理,可是他没有注意到,在士兵的脸上没有兴奋,有的只是浓浓的仇恨,咬牙切齿!
  领头的人向两旁看了一眼,突然一步迈出,噶尔图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他的战马悲鸣一声。前腿高高直立,噶尔图就被摔在了马下。
  出手的正是吴伯岩,他在袖子里藏好了弩箭,噶尔图说的天花乱坠的时候。他一箭射中战马的眼睛,被这位汗王重重摔在地上。
  霎时间几十个士兵拥上去,把地上的噶尔图捆成了粽子,指头粗细的绳子勒到了肉里。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们想干什么,卑贱的奴才,我是你们的汗王。快放了我……”
  “呸!”吴伯岩狠狠啐了噶尔图一口。
  “老东西,你就是个阶下囚,装什么大尾巴狼!”
  汉语?汉人!
  噶尔图一下子就懵了,蒙古大营,竟然冒出了一帮汉人,简直匪夷所思,滑稽透顶!
  “善巴!狗奴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背叛了本汗?”噶尔图破口大骂。
  善巴这时候走了过来,他还有一丝愧疚,可是一想到羊毛贸易的利润,他就顾不得了。
  “噶尔图,我还叫你一声汗王,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强如你爷爷俺答汗,二十年如一日地请求大明封贡互市,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草原贫瘠,出产有限,大家都饿肚子吗?抢劫又能抢多少,有钱的汉人都内迁了,要攻击城池损兵折将,我们蒙古有多少勇士都不够……”
  “闭嘴!”噶尔图不敢善巴言语的对错,他只知道这家伙背叛了自己,出卖了蒙古!
  “畜生!养不熟的狼崽子,出卖祖宗,甘当汉人的走狗,你不会有好下场!”
  善巴被骂出了火气,他冷笑一声:“噶尔图,老子是兀良哈人,不是你土默特的人,这些年来,你们吞了多少兀良哈的部民,抢了多少兀良哈的奴隶!你们背信弃义在先,还怪得了别人!老东西,我告诉你,别做美梦了,张少保杀来了,头一个就砍了你个老畜生!”
  “别废话了!”吴伯岩拦住了善巴,沉着脸说道:“我们抓了老东西,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还能怎么办!”善巴脑袋凉快了,急忙说道:“大人,赶快逃走吧,不一会儿其他人就会杀过来,我们这点人还够不塞牙缝的。”
  扎那也说道:“没错,抓了老东西,联军不攻自破,大人立下不世之功,少保一定会大加封赏的!”
  “不!”吴伯岩冷笑着摆摆手:“我们现在跑了,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蒙古各部就会分崩离析,各自为战。若是他们到处抢掠,不知有多少汉人百姓会受害。”
  “大人的意思……”
  “哈哈哈,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有这么个宝贝在手,我看谁敢来硬的!”
  吴伯岩说着,提起噶尔图的衣领,大步登上撵车,一摆手,士兵们立刻以撵车为中心,布了一个圆阵。更有人把象征噶尔图的大纛旗扯下,换上了明军的旗号。
  善巴和扎那互相看了看,他们实在是不明白吴伯岩这种作死的举动。可是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领着人马进入圆阵之中,因为——鞑子的人马来了!
  ……
  领队前来正是鄂木布楚琥儿,在之前攻城作战当中,他吐血摔下战马,被迫修养。其实此事也是半真半假,他的确气得够呛,可是并没有到大口喷血的地步。他是看着土默特的士兵死伤太多,就故意倒下去。
  眼看着城池就要打破了,别的台吉也不过防守,就让他们分担一点牺牲吧!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可是万万想不到,等来的竟是兄长被劫持的消息。鄂木布楚琥儿简直疯了。急匆匆跑过来。
  就在他赶来的时候,粆图,拔都,巴勒,兀班等等台吉全都赶到,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鄂木布楚琥儿像是发疯的野兽,他突然一眼看到了善巴,顿时厉声叱问。
  “奴才,你的心被狼吃了。竟敢挟持汗王,赶快放人,不然灭了你们全族!”
  事到如今,善巴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翻了翻眼皮,来个无语望苍天。
  “好畜生,来人,给我杀光他们!”
  “哈哈哈,好大的威风!”
  响亮的声音从上面撵车上传下来。吴伯岩一手提着刀,一手领着噶尔图,冷笑着看着下方。
  “睁开狗眼看看,你们的汗王就在我的手上。想要他活还是死,就看你们了!”
  “啊?”
  鄂木布楚琥儿吓得浑身颤抖,是汉人,竟然是汉人!
  他一下子就疯了。用刀尖指着善巴,破口大骂。
  “奴才,你吃里扒外。丧心病狂,你,你,你该死!”
  善巴还是不出声,吴伯岩拿着刀锋,在噶尔图的脑门上蹭了两下,冷笑道:“你们还想不想要这个老东西的活命了?要是不想,老子就一刀砍了他,用这颗狗头祭奠死去的弟兄!”
  吴伯岩声色俱厉,宛如地狱爬出来的小鬼,谁都不要怀疑他的决心,随时都可能砍了噶尔图的脑袋!
  “住手!”鄂木布楚琥儿哪里能看着兄长丧命。
  “汉人,竟敢抓捕汗王,我敬重你的胆子,有什么条件好商量。不过你要是敢伤害汗王一根毫毛,你们能承受十万勇士的怒火吗?”
  当然不能,老子也不想死磕,尤其是不想和一帮死人拼命!
  吴伯岩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着风雪停了,张恪就会发动攻击,鞑子的末日也就来了。
  “好,我答应你们,不过有一点,必须马上停止攻击营州,要是不然,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被人家逼着低头,别说面子,连里子都丢光了,可是又能如何,难道眼看着汗王被砍了脑袋!鄂木布楚琥儿只好咬着牙,叫来了传令的人员,大声说道:“鸣金收兵!”
  ……
  鞑子终于退了,张峰一屁股坐在了城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茫然地向四周望着,竟然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明军,只有粗重的喘息,告诉他还有人活着!
  城墙上头,满是一层层的尸体,有鞑子的,也有明军的。双方已经不分彼此,战斗到了注意紧要的关头,士兵们用尽浑身的力气,抱着鞑子,拳头打,牙齿咬,无所不用其极,双方多半都同归于尽,成了难以分开的一团。
  看着死去的弟兄,张峰想哭,想大哭一场,可是眼中已经没有泪了,只有熊熊燃烧的仇恨火焰。
  鞑子退了,鞑子退了!
  “援兵来了,少保大人来了!”
  张峰沙哑的声音传遍城头,所有的军民百姓一愣,随即像个孩子嚎啕大哭,他们终于盼到了,大人来了,鞑子完蛋了!
  就在大家哭泣的时候,东方的天空露出了一丝曙光,风雪也渐渐的小了,最后干脆停止……
  原野上积蓄了厚厚的大雪,从地平线处走出一个个步兵方阵,他们手里紧握着黑黝黝的火铳,迈着坚实的步伐,越来越近……
  鞑子的哨兵纵马冲上去,大声嘶吼着:“你们是谁?这里是蒙古的军营,都给我退……”
  他的话没有说完,迎接他的是一枚子弹,顿时脑壳飞上了天!
  张恪在战马上拔出长刀,喝道:“弟兄们,杀!”


第三百零七章 会师
  连续的战斗,可怕的火铳声,成了所有鞑子的噩梦。
  放哨的鞑子顾不得抵抗,转身就跑,雪地上只留下十几具尸体。义州兵连看都懒得看,踏着他们的尸体,向鞑子大营冲上去。
  “不好了,明军杀来了!”鞑子的哨兵逃到军营当真,扯着嗓子大叫,惊动了不少鞑子。他们急匆匆上了战马,可是四下一看,都傻眼了,领头的一个都没有,究竟该怎么打仗啊,谁都不知道!
  奴隶部族制之下,鞑子的服从性相当强,如果台吉要求献出妻女,手下人也不会反抗。同样,失去了头领,鞑子就成了一群迷失了方向的羔羊,眼睁睁看着明军杀上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射击!”
  岳子轩扯着嗓子吼道,火铳兵毫不留情叩响了扳机,零星的鞑子被轻松击毙,就连两扇粗糙的辕门也被击倒。
  按照常理,已经侵门踏户,接下来就该是无穷无尽的鞑子,岳子轩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看看是你们的血肉之躯厉害,还是老子的火铳嚣张!
  可是预想之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鞑子竟然吓得往营寨里面跑,根本无心恋战。岳子轩都有点傻了,憋足了劲头,结果一拳打在空气上,别提多闹心了。
  难道是鞑子故意露出的破绽,想要引诱上当?
  “你们打错了算盘!”岳子轩冷笑着说道:“弟兄们,神火飞鸦准备!”
  “是!”
  士兵们急忙把神火飞鸦斜插在地上,点燃引信,瞬间上百个象征着死亡的鸟儿布满了天空,死神的怒吼传到了鞑子的中间。
  神火飞鸦里面加装了易燃之物,瞬间炸开之后,一团团火星到处都是。蒙古包都是用牛皮和毡子制成,有点火就能着。
  霎时间。猛火窜天而起,火蛇到处乱飞,眼看着蔓延了前面的军营。
  不少鞑子从睡梦中惊醒,都来不及穿衣服,就跑出了帐篷,外面的世界一半是烈焰,一半是冰雪,两重天的美妙考验着所有的鞑子。
  他们拼命叫嚷,到处乱跑,比无头苍蝇都不如。军营彻底乱套了。
  这下子岳子轩看透了,绝对不是有埋伏的样子,倒像是鞑子失去了指挥。
  “弟兄们,天赐良机,跟着我杀!”
  义州兵迅速调整阵型,原本火铳手在前,是为了应付鞑子的铁骑冲锋。此时火铳手后退,长枪手和刀盾兵冲在了最前面,遇到了零星的鞑子。就由他们动手解决,遇到大股的鞑子,他们就负责迟滞鞑子,然后等着火铳手上来。把敌人轰成渣滓。
  这种战术百试百灵,冲进鞑子大营的士兵就像是一群猛虎,肆意地疯狂杀戮,一排长枪刺出。就有三五个鞑子被串了糖葫芦,大刀砍下,一片人头落地。所有鞑子都变得和羊羔差不多。任凭屠杀。
  最郁闷的就是火铳手,他们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装枪也要二十息,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其他人不知道跑出多远,大家伙第一次因为对手太菜而郁闷了!
  比起鞑子,这点郁闷又不算什么了!
  为了换回噶尔图,鄂木布楚琥儿只能忍着怒火,和吴伯岩谈条件。
  这两位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丝毫诚意,吴伯岩只想拖延时间,而鄂木布楚琥儿则是想把人先救出来,然后翻脸不认人。
  吴伯岩何等狡诈,早就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我们条件很简单,只要停止攻击营州,就把人还给你们!”
  “好啊,我已经下令收兵了,赶快把人放了!”
  “别急!”吴伯岩笑着说道:“人我们肯定放,可是四周都是你们的人,我们如何全身而退呢?”
  “这有何难,蒙古勇士都是最讲究信用的,我可以对天起誓!”
  吴伯岩摇摇头,笑道:“起誓有什么用,倒不如这样吧,你们派出几个人来替换噶尔图。”
  鄂木布楚琥儿一听,这个办法还不错,又问道:“你觉得要派什么人才行?”
  “当然是够分量的,这样吧,就是你了,然后再加上你的儿子孙子,随便来百八十个就行了。”
  鄂木布楚琥儿一听,差点吐血,老子不是猪,哪来的那么多儿孙。更何况他可不想涉险。要是把噶尔图换回来,反把自己搭上了,那可赔死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时候,吴伯岩朗声狂笑。
  “哈哈哈,原来忠臣孝子都是嘴上说说而已,噶尔图,听说这家伙是你的亲兄弟,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盼着你早点死了,只有你死了,他才能抢走你的位置,睡了你的媳妇,随便打骂你的娃……”
  吴伯岩声音极大,不光是身后的噶尔图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其他的蒙古台吉都是一样。诛心之说不光在天朝通用,草原更!刚刚鄂木布楚琥儿的迟疑就让大家有了充分的怀疑,这家伙是假救援之名,实则想要弄死噶尔图,取而代之。
  故事越来越好看了,那些台吉们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美滋滋欣赏着,心里不停盘算,琢磨着有没有便宜可占!
  “胡说八道!老子是怕你不讲诚信,就算我过去了,你也不会放人!”
  “哈哈哈,放不放人,总要试过才行,我也不难为你,咱们各退一步,你只要找来三个儿子,交给我,我就放人。记住,是你的亲儿子才行!”
  “你!”鄂木布楚琥儿脸涨得通红,狠狠一跺脚。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他转身对着部下说道:“去,把几位台吉都叫过来!”
  这些人转头去找几位小台吉,大约半个时辰,人叫来了不错,可是最小的台吉阿成才十岁,小胖墩儿虎头虎脑的,一听说要去换伯父,孩子就吓得大哭。
  “不去,不去。让老不死的去死吧!”
  童言无忌,孩子不管说啥,都会把账算在大人头上,鄂木布楚琥儿的脸瞬间变成猪肝色,差点一口老血喷死!
  “逆子,再敢多说一句,老子就杀了你!”
  好不容易压服了儿子,鄂木布楚琥儿强压着怒火,对着吴伯岩说道:“这三个都是我的儿子,现在就交给你了。赶快放人!”
  “哈哈哈,恐怕是不成了!”
  “你敢变卦?”
  吴伯岩笑着摆摆手,指了指东边,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猛地跃出,通红的霞光照在地上,晶莹的雪花放出七彩的光,所有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哈哈哈,天亮了!”
  “天亮了又如何?”
  吴伯岩朗声大笑:“天亮了,雪停了。你们的末日就来了!”
  吴伯岩大踏步后退,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大声喊道:“弟兄们,抄起家伙。准备杀鞑子!”
  鄂木布楚琥儿实在是弄不明白吴伯岩为什么掀桌子不谈了,就凭他们的几百人,也敢和十几万蒙古勇士拼!
  “想找死就别怪老子!”鄂木冷笑道:“杀,把他们全都杀光!”
  鞑子们闻风而动。瞬间四面八方涌上来,把吴伯岩围在了中间,一个个宛如凶神恶煞。营州城打不下来,就连这么点汉人还解决不了吗?
  “杀……”
  听到喊杀,扎那和善巴互相看了一眼,都自觉闭上了眼睛,完蛋了!
  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久,本以为等着张恪打赢了,他们也就有了补偿,可是哪里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老天爷啊,不能这么玩人啊!
  两个家伙等了一会儿,厮杀并没有出现,他们眯缝着眼睛一看,所有鞑子都面露惊恐,不停地回头看着。
  隐隐远处有火铳声,喊杀声传来!
  “总算是来了!”吴伯岩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
  “弟兄们,还客气什么,一起杀敌!”
  “杀!”
  一百杆火铳率先响起来,弹雨劈头盖脸,奔着领头的台吉们打来。这帮台吉肠子都悔青了,他们本想看热闹,可是看来看去,大热闹果然落到了头上。
  蒙古人一贯是打不赢就走,可是他们竟然鬼迷心窍,看了大半夜的热闹,现在明军杀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跑了!
  粆图、拔都、巴勒等人飞快去招呼自己的部下,准备逃跑。
  可是军营已经乱了,下面的人找不到头领,偏偏蒙古人又是部落制,就算是台吉,也没有办法命令其他人。
  要命的混乱,彻底打垮了鞑子。东一片,西一片,到处都是乱兵,火蛇飞舞,明军如狼似虎,每时每刻都有鞑子死在明军的手上,同时,更多的鞑子却死于自己人的践踏,蒙古军营已经成了人间的地狱。
  ……
  营州城头,惨烈的大战终于收场了,张峰下令草草清点一下人员,他带着五千多士兵前来,有两千三百多人牺牲了,光是昨天一战,就死了一千多人,剩下的还有一千多个伤员,还能站在张峰面前的,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娘的,弟兄们,大家伙累不累?”
  “不累!”士兵们努力挺直胸膛,大声喊道。
  “放屁!谁都不是铁打的,老子都快散架子了,你们还说不累,是瞧不起老子吗?”
  这么多天来,张峰第一次有心情说笑了。
  “大家都听着,少保大人领着人马杀来,鞑子已经是明日黄花。别管多累,大家都撑着点,杀出城去,把鞑子这盘黄花菜给吃了!”
  “好嘞!”
  士兵们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张峰领队,推开了冰封的城门,在他们脚下全都是尸体,高高低低,冻成了一大片。
  张峰眼睛闪过一丝泪光,他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去,把杨游击的尸体找到,好好装殓起来!”
  吩咐完毕,张峰猛地抽出宝刀,厉声大吼:“弟兄们,杀鞑子,报仇!”
  城里城外的明军都想着鞑子冲去,两杆象征大明的龙旗终于汇集到了一处……


第三百零八章 捷报,捷报
  “二弟!”
  “大哥!”
  半个月不见,竟好像过了多少年,张峰苦战多日,满脸胡须,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张恪同样不轻松,风雪之中,兼程赶路,小白脸被风吹的一道道口子,死皮满脸,别提多狼狈了。
  可是两兄弟毫不以为意,他们这一拥抱,就标志着鞑子彻底完蛋了。
  十几万的鞑子被他们打败了,从此辽东和蓟镇,宣大以外,千里草原,再也没有能和义州兵抗衡的部落。
  他们不光是保住了移民的果实,更是拓地千里,斩获无算!
  放在哪个朝代,开疆拓土都是天大的功劳,尤其是对于愁云惨淡的大明,更是天大的福音。
  可以预想,此战之后,张家兄弟就会成为大明武人的表率,官居一品,封伯封侯,都不是梦!
  “大哥,这下子可遂了你的心愿,未来的嫂子肯定能风风光光嫁进门了!”
  张峰明知危险,毅然领命,其中未尝没有对媳妇的心疼。书香门第的女孩,要是嫁给一个大老粗,怕是以后都没脸见人。
  可是此一战之后,张峰至少能高升一步,成为副总兵,甚至是总兵,一门两总兵,而且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在将门之中也不多见,不管什么样的女孩,也算不得委屈了。
  张峰拍了拍兄弟的肩头,眼圈发红,叹道:“二弟,我光想着立功,自己风光,却没有想到这一战多么凶险,胜利是要拿人命换的!”顿了一下,张峰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杨龙战死了!”
  “啊!”
  张恪一听,也不由得天旋地转,相当初大哥被陷害的时候。就是杨龙不远千里来送信。广宁大战,浑河血战,杨龙都身先士卒,立功无数。
  风华正茂的年纪,竟然这么去了,放眼营州城下,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丧命!
  张恪长长吸了口气:“大哥,别哭了,眼泪会冻住的!挺起胸膛来,死者已矣。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们报仇!还有这么多鞑子,别放过他们!”
  “对,一个不留!”
  张峰浑身燃起浓烈的斗志,猛地跳上战马,一挥手里的刀。
  “跟着我,冲!”
  一马当先,扑向了鞑子,张峰杀神附体一般,一口刀上下翻飞。只要碰到,鞑子立刻身死当场。他要把这些天憋在胸中的恶气全释放出来,刀锋所过,鞑子的人头飞起。鲜血迸溅。
  冲过去就是一条血胡同,残肢断腿,遍地都是。鞑子早就丧胆,再遇上了杀神。更是望影而逃,能跑多快就多快。
  ……
  “大人,走了吧?”
  吴伯岩探头缩脑。看着张峰远去,他才敢屁颠屁颠跑了过来,龇着白牙,嘿嘿大笑,从里到外,都透着兴奋,就好像偷到油吃的老鼠一样!
  “什么德行,好歹你也是一个参将,注意点形象成不?”
  吴伯岩急忙点头哈腰,说道:“大人教训的是,不过卑职有个好事,实在是不吐不快!”
  “有话说,有屁放!”
  “是,属下抓到噶尔图了!”
  “谁?”张恪瞪圆了眼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大人,是噶尔图,就是这次进犯的联军统帅!老东西就在我的手上,要不要给大人献上来!”
  “还不快去!”张恪飞起一脚踢在了吴伯岩的屁股上,吴伯岩急忙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张恪在地上兴奋地来回转圈,野猪皮虽然凶悍,可是他崛起的只有几年时间而已。至于噶尔图,继承了当年俺答汗一半的兵力,几十年间,不停地袭扰蓟州,宣大等地,几乎所有明军大将都和他打过交道。
  不管胜负如何,大家都必须承认,噶尔图是个急难对付的人,能把他俘虏到手里,一雪耻辱,大明的朝野上下,都义州兵都会刮目相看。
  就在张恪焦急地走动之时,吴伯岩带着几十个士兵,簇拥着一架担架,缩手缩脚地跑到了张恪的面前。
  “哼,怎么?人是偷来的,你见不得人?”
  “不不不!”吴伯岩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我是怕张将军看到,他们厮杀了十几天,要是一生气,把老东西砍了头,就不美了!”
  张恪笑骂道:“就你小子鬼心眼多,和我说说,怎么抓到噶尔图的?”
  吴伯岩当即把他们如何赶到营州,如何同扎那接头,如何化妆改扮,混入军营,把噶尔图抓到……吴伯岩宛如说书先生,嘴角冒沫,把前后都说完了。
  本以为会得到嘉奖,谁知张恪一开口竟然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扎那,去,把他和善巴台吉请来!”
  “少保,不光是他们,还,还有我呢!”
  张恪白了他一眼:“废话干什么,当我糊涂了,先说外人的,自家人有的是时间!”
  “当真,你可别忘了!”吴伯岩疑惑地嘟囔着,一抬头,正好看到张恪吃人的目光,他急忙转身就跑。
  不多时扎那和善巴全都赶了过来,离着老远,扎那一把鼻涕一把泪。
  “张恪兄弟,为了你,我可是受苦了!跟你说啊,差点我的脑袋就没了!”
  善巴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就算掉脑袋,也是先砍老子的,你滚一边去!
  “少保大人,善巴有礼了!”他把双手举国头顶,随即右手捂着胸口,深深弯腰。
  张恪满脸是笑,搀起了善巴。
  “久慕善巴台吉大名,知道你深明大义,智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被张恪夸奖,善巴只觉得骨头都轻了,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张恪兄弟,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我可知道你一贯出手大方,怎么样。来点提神的!”
  要是汉人绝对不会这么说,不过张恪倒是欣赏扎那的直觉,更何况要不是他们,就没法稳住噶尔图,更没法活捉老家伙,怎么奖赏都不为过。
  “朝廷怎么赏赐我不管,先说说我能答应的。第一,俘虏的蒙古士兵,我分三分之一给你们,充当奴隶。扩充兀良哈的实力;第二,义州和兀良哈部签署采购协议,日后你们的羊毛牲畜,有多少要多少;第三,扎那兄弟作为贸易总代理,日后所有在兀良哈辖地建立的商号和钱庄,都有你三成干股!”
  扎那的话本来还有开玩笑的意思,可是张恪竟然真的一口气端出了这么多大礼,别说他。就连善巴腿都软了。
  “我,我没听错吧!”两个人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去个鹅蛋。
  “怎么,两位还不满意。我再加几条,你们可以购买义州的火铳武器,我派人帮你们训练军队,建造房舍。如果在你们的地盘上有矿山,我出人出钱开采,利润对半分!”
  张恪又大大方方加了几条。甚至连武器都给了。善巴激动地五体投地,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其他蒙古部落报复,要知道蒙古人可是很记仇的。有了张恪撑腰,又有了火器助战,还有什么好怕的!
  “少保大人,够朋友,太够意思了!我们兀良哈人愿意充当大人的马前卒!”善巴豪情大发,对扎那大喝道:“还不去召集人马,帮着大人杀敌!”
  兀良哈人虽然不多,可是他们是地头蛇,有了他们加入,充当先锋向导,义州兵的战斗变得格外顺利,十几万鞑子被切成了无数小份,明军疯狂的追击杀戮,茫茫雪野,几乎变成了血红的世界。
  尤其是骑兵,更是大显神威。
  按照张恪的部署,岳子轩带领火铳手正面强攻,骑兵则是埋伏在两翼,看到鞑子逃窜,就果断出击。
  骑兵们在对付兀班的时候,已经找到了感觉。他们跃马驰骋,长长的骑枪就是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鞑子成片成片地落马。杀到后来,鞑子只要看到一片骑兵就疯狂逃跑,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蒙古骑兵的神话被无情踩碎!
  各路人马还在追杀,不过张恪屈指一算,眼下已经过了正月初十,过了十五朝廷正式开工了。
  报捷宜早不宜迟,张恪急忙把杜擎叫过来,让他安排人手,六百里加急,飞报京城!除此之外,张恪又派遣两伙人,一伙前往广宁,报告王在晋,一伙前往蓟镇,去面见总督王象乾。
  说起来明朝的军制也够麻烦的,在辽东有巡抚和经略,偏偏还有个蓟辽总督,管辖的范围重叠,二者的区别大约就是战区和军区的差异。其实张恪完全可以只报告王在晋,不过老王跑到辽东就宣示自己的地位,压制张恪一头。张恪正好借此机会,拉着王象乾警告王在晋。
  当然双方不会闹翻,只是敲打一下而已,由此可见,张恪也开始熟悉官场的一套法则……
  做了两年的皇帝,天启小朋友开始成熟起来,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句话,就是生活逼的。天可怜见,尊贵无比的皇帝竟然也落得穷孩子的下场,被逼着早当家。
  东北有建奴,东南海盗,西南土司作乱,西北蒙古入侵,中原饥荒不断,白莲教又死灰复燃……
  最要命的还是国库又空了,就指着皇家银行从日本套利金银,每年四次给宫里送钱,总数一百五十万两,让小皇帝得以周济全国,勉强维持着大局不倒。
  好不容易过年从初一休息到十五,百官不来烦人,天启所幸躲在了木匠房里,一门心思琢磨着桌椅板凳,每天累得大汗淋漓,所幸别的烦恼也都没了。
  “主子,主子!”
  正在忙碌之中的天启一抬头,看到魏忠贤捧着一份奏折走了进来。
  “大伴,不是明天才十五吗?有什么闹心的事非要过年的时候说!”
  魏忠贤嘿嘿笑道:“主子,这事非要告诉主子,可是一点都不烦心,张少保在草原打了场漂亮的大胜仗。”
  当啷,天启手里的锯落在了地上……


第三百零九章 大胜大难
  天启有个响亮的绰号:木匠皇帝!不过要是因此就说天启玩物丧志,魏忠贤趁机揽权,祸乱天下,那就大错特错了。
  史书记载天启做木工:“有所为,朝起夕即期成。成而喜,不久而弃;弃而又成,不厌倦也。且不爱成器,不惜改毁,唯快一时之意。”
  说得很明白不过了,天启把木工只是当做一种休闲放松,或者是暂时逃避纷乱朝局的方式。
  有了好消息传来,天启自然满心欢喜,将锛凿斧锯扔在了一边,让老魏带路,急匆匆回到了书房,也顾不得换衣服,抓过来报捷的文书,就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天启的眼睛越亮,最后竟然拍案而起!
  “好,太好了!魏大伴,你赶快准备着,朕要祭告太庙!”
  天启的确有理由高兴,根据张恪的奏报,毙杀鞑子数万,擒获土默特汗王噶尔图,光是这两项就足以向老祖宗炫耀了。要知道明朝皇帝在蒙古人手里吃亏不少,更有被俘的倒霉蛋。
  如今一次消灭几万人,只怕除了老朱和朱四就没有这么辉煌的战果了。更别说还拓地千里,一份奏折,重于泰山,简直就是最好的新年贺礼。天启激动地手指颤抖,小脸蛋通红。
  “快,去告诉内阁,拟一份奖励功臣的单子,让户部准备好犒赏三军的银子,还有……”
  天启还要往下说,魏忠贤笑道:“主子万岁爷,您说的都对,老奴只会让人筹备。只是张少保说了,战斗还没有结束,草原上还有那么大鞑子要解决。不妨等着一切都平息下来,确定了赏赐的名单,也免得有功臣落空。岂不更好。”
  天启一听,忍不住笑起来:“大伴想的周到,是朕着急了。对了,张少保在奏疏里提到此时是经略草原的最佳时机。建议蓟镇和宣大出兵,帮着解决乱兵,同时扩张土地。朕以为建议非常好,应该让王象乾和熊廷弼立刻出兵才是。”
  魏忠贤急忙说道:“主子,老奴早就听说了,王老总督为了配合张大人,已经派遣喜峰口参将满桂出关作战。此人是猛将一员,鞑子闻风丧胆,只是,只是宣大一线,熊廷弼没有动静,老奴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
  “哼,不就是和张少保闹别扭吗!堂堂朝廷封疆大吏,九边重臣,只知个人恩怨。不知国家生死!简直可恶!去,把首辅和次辅都叫过来,朕有话问他们。”
  魏忠贤满脸为难,说道:“主子。还没出十五呢,几位大人都在家里休息,一年到头,好不容易……”
  “大伴。你还给朕添堵吗?”天启毫不客气地说:“军国大事重要,还是他们休假重要?朕的江山都被他们折腾成了什么样子,还有脸放假!”
  天启生气也是有原因的。去岁年末,宁夏镇出现了叛乱,急调延绥和四川两镇总兵平叛,仗还打着,山东、河南等地又出现了白莲教叛乱。又不得不调兵遣将,前去镇压。
  国事如蜩如螗,要不是张恪打了一个胜仗,天启真有一头撞在豆腐上的冲动。
  老魏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让人把首辅和次辅请过来。
  天启几位刚刚两年,内阁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刘一璟、方从哲、叶向高、韩爌四位阁老相继致仕下台。
  如今内阁首辅是顾秉谦,他最早投靠老魏,平步青云,竟然爬到了首辅的位置。不少官员对顾秉谦相当不感冒,甚至有人私下称他顾公公,讽刺他为阉党。
  当然了对于这些风言风语,顾秉谦是不在乎的,正所谓不遭人妒是庸才,哪个考出来的文官不想爬到首辅的位置,你们骂老子,那是你们嫉妒!
  老子大权在握,又有厂公魏忠贤撑腰,不老实让东厂收拾你们。
  顾秉谦作威作福,不过有一个人他不敢得罪,那就是新任次辅朱国祚。
  翻开两个人的履历,不难发现顾秉谦忌惮此老的原因,朱国祚是万历十一年状元,而顾秉谦则是万历二十三年进士,两个人相差了十二年。顾秉谦还在翰林院熬资历的时候,朱国祚已经是部堂高官。
  尤其是担任礼部尚书之后,朱国祚为了朱常洛的太子之位,和万历争得不可开交,朱常洛捞到太子之位,此老出力相当大。
  也因此朱国祚得罪了万历,本来入阁有望,结果改任吏部尚书,不久被人参劾,以纵酒愈检的罪名赶回老家吴江,一住十八年。
  等到朱常洛即位,立刻把此老调回了京城。别看朱国祚是南直隶的人,和东林党有着香火情分,不过双方关系并不密切,朱国祚更像是一个中间派。
  对于这样根基深厚,又态度暧昧的老资格,谁都不敢怠慢。顾秉谦对朱国祚执礼甚恭。
  “兆隆先生,家里可都好?”
  “多谢元辅关心,一切都好!”
  两个人并肩走到了天启的书房,一起拜倒行礼。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天启略带歉意地说道:“大过年的,把两位请过来,打扰你们了!”
  “臣惶恐!”顾秉谦急忙说道:“陛下,臣身为首揆,不能替陛下分忧,臣五内具焚,惶惶不可终日。”
  不得不说,顾秉谦是很好的演员,说到动情的地方,眼圈竟然红了,偷偷擦了擦眼泪。一旁的朱国祚倒是微微有些鄙夷,堂堂首辅没有本事解决问题,就知道哭哭啼啼,又不是一个娘们,嫌不嫌丢人啊!
  “陛下,老臣以为当今大明的首要敌人就是关外的建奴!辽东乃是朝廷臂膀门户,如今落到建奴手里,京师不稳,老臣夜不能寐,苦心焦思,有一策献给陛下。”
  “请讲!”
  “是,老臣询问过钦天监,京城西南大房山有金代女真帝王陵寝,若是能捣毁陵寝,断了女真建奴的龙脉,他们必然不战自溃!”
  满心以为老先生会有高招,竟然是挖坟掘墓,让天启有种郁闷欲死的冲动。
  “朱阁老,此事洪通政已经向朕启奏过了。”
  “哦?请问陛下,洪大人是什么看法?”
  天启微微一笑:“洪大人考证过了,金代女真和如今的辽东女真并不是一回事。我朝只是将杂居辽东的各个部落统称女真,其中有蒙古人,有熟女真,还有生女真,甚至有胡化的汉人,十分杂乱。老奴不过是窃据女真之名,冒充前朝后裔。若是我大明去捣毁女真的陵寝,岂不是正中建奴的下怀!再说了,收复辽东,击败老奴,靠的是强军猛将,不是什么风水之说!”
  小皇帝长篇大论下来,说的朱国祚老脸一红一白的,说实话他也不信挖坟能有用,总之死马当活马医。
  要是以往天启或许会同意,可是手里拿着张恪的捷报,他信心满满,旁门左道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朱国祚被说的老脸通红,他也不尽服气,说道:“圣上,姑且一试,臣以为总归没有坏处……”
  “不要费那个功夫了!”天启把张恪的奏疏掏了出来。
  “顾阁老,朱阁老,这是张少保刚刚送来的捷报,他在营州大破鞑子十余万人,草原东部的鞑子几乎一举全歼,正是我大明向草原进军的好时机。歼敌数万,拓地几千里,功勋之大,必须厚赏,两位阁老尽快安排人手核实战功,派遣官吏协助张少保稳定草原局势。”
  顾秉谦和朱国祚后半段根本没有听进去,他们只是听到张恪大破十万鞑子,就彻底傻了,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
  老天爷,鞑子不是一群猪,随便谁过去,就能砍一堆脑袋回来。他们是狼,凶恶的野狼,九边重地,被鞑子打得不敢冒头,只能蜷缩在城墙里,眼睁睁看着鞑子烧杀抢掠,满意而去。
  凶悍的鞑子,几乎成了明朝君臣的噩梦,怎么别人拿鞑子没有办法,偏偏张恪就手到擒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秉谦还好,他是老魏的门下,和张恪关系自然不会差。
  他短暂吃惊,急忙跪倒在地,泪水横流。
  “圣天子在世,才能护佑大明,天降忠臣名将,大涨我朝国威。臣以为应当立刻晓谕天下,向太庙献捷,令群臣上贺表。至于有功将士,内阁立刻去文询问,拟好单子,奏请御览。”
  顾秉谦说的头头是道,天启连连点头。
  可是朱国祚眉头紧皱,给兴奋的君臣泼了一盆凉水。
  “启奏陛下,张少保此战果然胜利,拓地千里,可是千里国土要如何守卫,要有多少军队,安置多少民户,钱从哪里来,人从哪里来?要不要重修一道长城,把鞑子隔绝到外面。据老臣所知,那块地方正是当年的大宁都司,要不要一起恢复?”
  连续几个尖锐的问题抛出,天启和顾秉谦都傻眼了,的确,打赢容易,可是安置困难!只要多少人,多少钱啊?不用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朱国祚继续不客气地说道:“陛下,胜利固然喜悦,可是十几万鞑子战败了,他们会甘心吗,若是转而侵略其他各处,九边告急,岂不是背着抱着一般沉!”
  天启一听,顿时垂下了头。
  这时候突然老魏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匆匆说道:“主子万岁爷,张少保又送来一封奏折,请您御览!”


青史尽成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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