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老奴的大礼包
作者:青史尽成灰|发布时间:2024-06-29 02:10:24|字数:34922
“薛大人,我也不瞒你了,就在你下令收缩兵力,四门紧闭的时候。有人已经把贝勒硕托救走了,眼下怕是到了草原上。”
“硕托是谁?”薛敦仁茫然地问道。
张恪实在是无语了,只能说道:“就是奉集堡大捷被俘虏的老奴孙子,代善的儿子。”
“哦?是他啊!”薛敦仁喃喃自语:“啊!张大人,那个硕托不就是您抓的吗?”
“还算没糊涂到底!”张恪怒道:“薛大人,要不是本官抓得他,圣上会让我一个武夫当钦差大臣吗?说句不客气的,换了别人,谁有本事抓回硕托!”
“那是,那是!”
薛敦仁的额头冒汗了,他再糊涂,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出身,硕托是大明俘虏的最高级别的女真贵族,是大明在一片灰暗之中的亮点,是天朝的脸面……
却因为自己的愚蠢,把硕托给放走了,还能有活路吗!
噗通!
薛敦仁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张恪的面前。
“张大人啊,可不管下官的事啊,全都是金万贯害我,我,我要把他千刀万剐了!”
“你省省吧!”张恪不屑地说道:“一个商人能顶得上堂堂的贝勒吗?现在宫里和内阁都压着此事,他们在等,你知道等什么吗?”
薛敦仁这时候也恢复了一丝理智,张恪能和自己说这么多话,多半不会往死路整自己。
“张大人,下官以为是在等大人,等您把硕托抓回去!”
“哎,锦州是通向蒙古最近的地方,又离着京师较远。你要是能看住要路和港口,等着本官一到,一起抓住了硕托。就是天功一件!上面一高兴,你至少能当个布政使,而不是眼下,小命不保啊!”
薛敦仁又恨又悔,他都有心一头撞死。哭丧着脸说道:“张大人,求求您了,救救下官吧,从今后,下官给您当牛做马,惟命是从啊!”
薛敦仁砰砰磕头。脑门一片浴血。
半晌,张恪叹道:“我这个人就是心软,起来吧!”
磕得头晕眼花的薛敦仁从地上爬起来,差点摔倒。
“薛大人,坐吧!”张恪说道。
“有大人在,小的哪敢坐!”薛敦仁越发恭敬,说道:“大人,有什么吩咐,下官立刻就去做。”
“嗯。薛大人,硕托进入草原,势必绕道回后金,如何追捕他。本官自有主意。眼下就有薛大人的任务,硕托是怎么在锦州登陆的,是谁帮了他,背后又是什么人指使的?你务必要查清。”
“明白。下官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而是必须!”张恪冷笑道:“要是查不清楚,朝廷到时候需要脑袋祭旗。可别怪我保不了你!”
薛敦仁悚然而惊,急忙说道:“请大人放心,下官提着脑袋,一定办好!”
……
打发走了薛敦仁,张恪也顾不上疲惫,立刻把召集手下的人马,即刻前往广宁。在出发之前,张恪把吴伯岩和马彪叫了过来。
“伯岩,你马上去义州,调集一千五百名士兵,前往广宁和本官汇合!”
吴伯岩急忙点头,“一千五百人,咱们的人马都调出来了,大人又有大手笔了!”
“老奴肯定派遣人手接应硕托,又有蒙古人,牙口不硬,啃不下来啊!”张恪又吩咐道:“马彪,你先去广宁,通知我大哥和王化贞大人,让他们务必做好准备!”
“遵命!”吴伯岩和马彪立刻出发。
张恪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心中暗道:“老奴,我张恪要碰碰你的八旗,看看谁才是最强的军队!”
……
衰草漫天,狂风阵阵。诗里说胡天八月即飞雪,辽东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天气已经一天比一天凉了。
张恪带着部下,昼夜兼程,不到四天时间,就赶到了广宁。
离城还有十里,就有一伙人等在这里。
“老二,你可算是来了!”张峰催马迎上来,两兄弟熊抱在一起。
张峰兴奋地拍打着张恪的肩膀,咧着大嘴说道:“高了,壮了,官也大了!老二,你小子有本事,在义州折腾不够,还跑到了京城,好,给咱们家露脸!”
看到了亲人,张恪顿时放松不少,嬉皮笑脸道:“大哥,我是真不想招风惹雨,小弟都羡慕大哥。”
张恪和张峰说话的时候,有人笑着走过来。
“你们哥俩是一山望着一山高啊!”
“王大人!”张恪急忙走过来,就要施礼。
王化贞急忙转过头,笑道:“永贞,我可不敢受你的礼,你现在可是钦差大臣,不能乱了规矩!”
张恪嘿嘿一笑:“不算官场,小侄还不能给世伯行礼吗?”
说着张恪深深一躬,王化贞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满意点点头。
别管外人怎么说张恪,这小子身上全然没有张狂嚣张的劲头,他也听说张恪狠狠收拾了薛敦仁,同样都是参议,凭着张恪眼下的权势,完全可以不在乎王化贞,不过他还是这么客气,仿佛当初一般,王化贞感动地鼻子头发酸。
“永贞啊,我早就看出你是人中之龙,肯定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张恪苦笑道:“世伯,能不能飞黄腾达,还要看能不能闯过眼前这道关。”
王化贞开怀说道:“我信永贞一定有办法,咱们进城再谈。”
几个人一起进了广宁城,来到了王化贞的府邸,士兵都被安排到军营休息了。这帮小伙子全都疲惫不堪,从京城到广宁,差不多跑了一千多里,来不及吃饭,就鼾声一片。
张恪还要勉强撑着,王化贞十分心细,给张恪备了参茶,一杯喝下去。果然来了精神。
大哥张峰有些心急,问道:“老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马彪又说你当了钦差,又说要我准备人马,抓捕要犯,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硕托跑了!”
什么!
张峰顿时从位置上跳起来,王化贞也吓得变颜变色,吃惊地问道:“永贞。硕托不是在诏狱押着吗,这么重要的人物怎么能跑了?”
“哎!京城改朝换代,又出了白莲教,乱成一锅粥了。”张恪也没有什么隐瞒,当即将事情说了一遍。
王化贞和张峰都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儿。
“永贞,你打算怎么办?”
“世伯,我本来想在锦州把硕托堵住,可是偏偏让他溜了。”
张峰摇摇头:“老二。能在你手里溜了,救人的家伙本事不差,到底是谁干的?”
“晋商!”
两个字徐徐吐出口,张峰还不清楚。可是王化贞却张大了嘴巴。
晋商多少年来都在九边走私,官场上差不多人尽皆知,可是偏偏又没有人敢说,不管多强悍的人物。遇到了晋商用银子编织的大网,全都要退避三舍!
“永贞,涉及到了晋商。只怕此事不好办啊!”
“世伯说的没错。”张恪叹道:“晋商敢公然帮着解救硕托,形同叛国,不能不教训他们!可是他们在官场势力何等雄厚,搞不好打虎不成反被虎伤,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因此我想着此事必须要弄得足够大,光抓回硕托还不够!”
“永贞你想怎么办?”王化贞好奇地问道。
张恪微微一笑:“老奴要想救回孙子,一定会派遣人员接应,我准备领兵截杀,来一个守株待兔,不光把硕托弄回来,还打一个漂亮的胜仗。到时候天下皆知,看谁还敢保晋商!”
“这,这倒是个办法,可是眼下硕托不是逃到草原上了吗,和建奴野战,恐怕……”
“没什么可怕的!”张峰愤然站起,拍着胸膛说道:“大人,我苦训人马大半年,不敢说是天下精锐,可是也不惧建奴!”
张峰的确有这个信心,他本来就是勇将,又学了张恪的练兵之法,训练士兵用心,王化贞又给予充分支持。可以说张峰麾下的人马比起张恪不会差太多,兄弟在奉集堡大杀建奴,当大哥的也不能落后。
张恪笑道:“世伯,我已经下令调动义州兵过来,加上大哥的部下,差不多有三千精兵。老奴为了一个孙子,又能派多少人!只要找到他们,我有十足的把握一网打尽!”
王化贞在地上走了几圈,眉头深锁,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永贞,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建奴报复心极强,我们还是要做好防范。”
三个人商量妥当,立刻就展开了行动。
根据张恪的推算,硕托的身体很差,不能快走,他们又在长城以外绕大圈,至少还要等四五天时间。
此战的关键就是能不能找到接头的地方,张峰派出大量的夜不收,深入草原,进行查看。
张恪也领着人马,进驻白土厂关一带,严密监视着动向。
足足过了三天时间,张峰顶着苦瓜脸,找到了兄弟。
沮丧地说道:“二弟,我让杨龙他们深入草原六七十里,还是一点消息没有,你说他们会不会走草原深处,让我们够不着啊?”
张恪也十分煎熬,嘴唇都起了水泡,嗓子都嘶哑了。
“大哥,如果他们绕得更远,势必会经过虎墩兔的辖地,要知道虎墩兔和老奴是一对冤家,硕托从虎墩兔的辖地走,等于是进了虎口!”
“二弟,你有十足的把握?”
张恪说着,忍不住又摇摇头:“哎,草原形势太复杂,谁说得清啊!”
张恪话音刚落,突然从外面跑进了一个卫兵,手里拿着一封信笺。
“大人,有人从城下射来箭书,请过目!”
张恪急忙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哥,来大鱼了,安费扬古要接应硕托,老奴给我们送了一个大礼包啊!”
第二百零一章 伏击
安费扬古虽然不是什么四大贝勒,但是却是老奴最看重的五大臣之一,是跟着老奴起家打天下的老人。一生戎马,领兵作战经验丰富,有勇有谋,是一条老狐狸!
论起资历威望,位列五大臣的安费扬古绝对比硕托要强得多。
若是能拿下他,对老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个道理别说张恪,就连张峰都一清二楚。
“老二,在沈阳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安费扬古深得老奴信任,就算是四大贝勒也要客客气气。为了区区硕托,老奴能派他过来吗?”
张峰有些怀疑地说道:“老二,你一向挺谨慎的,没头没脑的箭书不可信!”
“谁说没头没脑?”张恪微微一笑,指着信笺的页脚,笑道:“你看,这里有一个小太阳。”
张峰顺着看过去,果然如此。
“老二,你知道是谁写的信?”
“当然,她可是老朋友了!”
见到了这封信,张恪就猜到了写信之人,那就是自己认识的蒙古公主满达日娃。小丫头汉学功力不差,字迹娟秀,一点不像草原上姑娘。
她写箭书应该不知道自己到了白土厂关,信中也只是提醒明廷老奴派遣安费扬古前来,两天后到达懿州地界。
小妮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假手大明,干掉安费扬古?
张恪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不光大明处在改朝换代的剧变之中,草原的格局也在不停地变化,有人亲近野猪皮,更有人反对野猪皮,满达日娃绝对是不想看到野猪皮好的。有必须要加强情报工作,挑动野猪皮和蒙古之间的战斗,坐收渔利……
张恪甩甩头。有些事情日后再说,眼前当务之急是干掉安费扬古!
“大哥,老家伙可是五大臣之一,你有把握吗?”
“当然!”张峰笑道:“管他几大臣,就算是老奴来了,也照杀不误!”
“好,咱们兄弟齐心,一定要把老家伙的脑袋砍下来!”张恪也发了狠。
哥俩计议一番,当即命令夜不收把侦查的重点放在懿州。
当初张恪就领兵捣毁双龙山,懿州的商贸被摧毁。蒙古人西撤,除了偶尔过来的牧民,懿州已经成了荒地一片。选在这里接应硕托,安费扬古的确是用了心。
不过老东西怎么也想不到,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已经把他当成了一碟菜,正在琢磨着怎么吃呢!
……
清晨的阳光照在了身上,一股暖流在杨龙的身体涌动,他已经趴在了芦苇丛中整整一夜。虽然不是寒冬腊月。但是草原的寒冷依旧骇人。
四肢已经冻僵了,小指头青紫青紫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冻伤。半夜的时候,枯草上凝结了大量的水珠。身上披着的毯子已经湿透了,重重压在了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头儿,活动活动吧。小的两条腿都不会动了!”身后的草丛传来哆里哆嗦的声音。
“第三条不是没冻吗!”杨龙冷冷说道:“告诉你们,不等到建奴,老子绝对不起来!”
身后的几个侦察兵也只好忍耐着。时间渐渐流逝,日头升起来,大家身上暖和了一些,可是肚子有咕咕叫了起来。
茫茫的草原,一点动静没有,杨龙也不免心情焦躁沮丧。
突然,一个黑影从远处骤然飞起,仿佛受到了惊吓,迅捷地划过长空。
鹰!
杨龙顿时心头一震:有人!
“来了,你们都给我加小心一点。”
大家趴在草丛一动不动盯着草原的动向,连眼珠都不敢眨!
一盏茶的时间,从东北边出现一股尘土,差不多有三五百骑兵向着这边飞快赶来。他们全都明盔亮甲,带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在晨光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
跑到了杨龙他们所在的芦苇丛,为首的人突然勒住了战马,向着四周看了看。
“主人,有什么好怕的,明狗还敢伏击大金的勇士不成?”
“蠢材!”
安费扬古很不客气地说道:“明人虽然打仗不行,但是他们的兵法不错,骄兵必败!我们到了草原,难道只是防着明人吗?炒花和大汗不是一条心,蒙古人是一头狼,你们都要加小心,千万不能上当!”
安费扬古转头,正好看向了杨龙的方向,一瞬间杨龙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微张着嘴,屏住呼吸,直到肺里的空气都快消耗没了,终于盼到了安费扬古转头。
建奴的人马继续行动,快速消失在眼前。
“快去报告大人!”杨龙挣扎着起来,带着身后的四名夜不收立刻跑向了不远处的山谷,骑上战马,狂奔去报告张恪。
……
“太好了,大鱼终于来了!”接到了报告,张恪简直喜出望外。
“大哥,安费扬古去懿州接回硕托,再度路过芦苇丛,差不多要两个时辰,咱们立刻就去埋伏,给老东西一个大礼!”
张峰早就急不可耐了,狂笑道:“来吧,让老东西乐极生悲!”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张恪领着四百名士兵走在了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就好像穿行在迷宫一般,从外面几乎看不出来一丝端倪。
士兵们纷纷隐藏好,不声不响,两放屁都憋着。就在这边准备妥当的时候,对面出来两声“啾啾”的声音。
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表示对面大哥张峰已经准备好了。
张恪也急忙回了两声,茫茫原野又恢复了宁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日头已经到了头顶,张恪趴在草丛之中,只能不停地默念,祈祷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安费扬古溜了。
按照西洋钟点,差不多到了下午两点,终于又有一团尘土飞扬。从远处跑过来。
“大人,好像有点不对!”杨龙眼睛之中露出了一丝惶恐。
“怎么?有意外?”
“嗯,大人,好像建奴的人变多了!”
张恪急忙举起千里眼,透过荒草看过去,果然建奴的队伍大了一倍不止。从旗号看去,不止是野猪皮的人马,还有蒙古的士兵,足有一千左右的骑兵飞驰而来。
看到这一幕,心顿时悬了起来。
张恪只带了七百八名弟兄。在野战之中,步兵想要对抗人数占优势的骑兵,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对方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个失误,不但没法杀敌取胜,就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啾!啾!啾!”
三声短促急躁的声音传来,这是大哥在询问自己,到底下不下手!
驾!驾!驾!
马蹄声越来越近。“大鱼”已经到了网口!
“拼了!”
张恪咬咬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过天赐良机。
“兄弟们,要争气啊!”张恪只能默默祈祷。杨龙回复了“啾啾”声音。告诉张峰进入战备状态,所有士兵都高度警备。
他们没法抬头观察,只能把听着地面上的马蹄声,心跳也随之加速。
终于。第一匹战马进入了埋伏圈,张恪凝息静气,眼神锁定了最前面的骑士。默默将火折子拿在了手里。
平时战斗的时候,都是提前燃上一堆火,让士兵们点燃长长的火绳备用。这次是伏击,不能露出一点烟火,只能使用火折子。刺啦刺啦,火绳燃烧起来,在茫茫的原野上,一点都不起眼。
啪!
沉闷的枪声响起,跑在最前面的骑士如遭雷击,在胸口绽放出一团绚烂的血花。尸体后仰,落到马下,转眼被后面的人踩成了肉酱。
枪声就是命令!
四周的士兵同时举起枪口,上百枚铅弹射出,硝烟几乎遮住了眼睛。只能听到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冲在前面的骑兵就像是地上的荒草一样,被成片扫倒。炽热的铅丸打在冰冷的铠甲上面,建奴引以为傲的防御在火铳面前不堪一击。
甲叶子被打得满天飞,里面的血肉顷刻被摧毁,筋锻骨折,皮肉变成烂泥。痛苦地嚎叫着,无力摔在地上。
后续的人守不住战马,无情地践踏着受伤的人。紧接着他们也被击中,就好像是恐怖电影一样,幽深的芦苇丛就是吞噬生命的怪兽。
张牙舞爪,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吃人不吐骨头,一转眼之间,差不多有上百人被击中。他们集中在一团,有的已经丧命,有的还在挣扎,拼命嚎叫,盼着后续的人能解救他们。
安费扬古并没有跑在前面,老东西听到了枪声,立刻警觉。
能大规模装备火铳的只有明军,不过明军的火铳又以鸡肋著称。安费扬古并没有怎么害怕,他有五百名后金精兵,再加上歹安儿台吉的蒙古兵,就算是遇到上万的明军,也有脱身的办法。
可是安费扬古想错了,枪声不绝于耳,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冲在前面的三十多个白甲兵全都淹没在硝烟之中,再也爬不起来啊!
安费扬古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悍的火铳。他瞬间想到了奉集堡一战,代善逃回去之后,不停诉说明军火铳有多厉害,可是不管是老奴,还是他安费扬古,都只当是代善推脱的借口,可是此时一看,未必是假的!
“勇士们,别慌,放箭!”
稀稀落落的弓箭落在荒草丛中,几乎没有收获。
此时张峰却带领着士兵绕到了安费扬古的侧翼,他虽然没有张恪那么犀利的火铳,但是也有自己的看家本事。
“受死吧!”
一杆标枪掷出,好像一颗流星,穿过一个专达的胸口,鲜血涌出,眼看着活不成了!
第二百零二章 俘虏大收获
安费扬古万万想不到明军能知道他们的行踪,而且还跑到草原上伏击!更令老家伙惊掉下巴的是明军的攻势竟然如斯凶猛。
三十多个白甲,六十多个马甲,再加上不少弓手非死即伤。透过芦苇的遮挡,依旧能清楚地看到后金的精锐,引以为傲的勇士挤在一片狭小的地域,被打成了筛子。侥幸没有受伤的,伸出通红的血手,声嘶力竭的吼叫。
叫声听在安费扬古的耳朵里,他的眉毛都立了起来!
大金兵所向睥睨,何时吃过这种亏,老家伙手抓着刀柄,就想亲自冲出去。不过他一转眼,看到了身旁同样变颜变色的歹安儿,顿时有了主意。
“歹安儿台吉!”
“特使大人。”歹安儿躬身说道。
“台吉,蒙古勇士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你还不杀上去,砍了这些明军的脑袋吗?”
歹安儿心里暗骂,老家伙太无耻了,对方火铳那么犀利,金兵怕了,难道他就不怕吗!当然歹安儿还有求于安费扬古,不敢明着拒绝。
“特使,大金兵天下无敌,打得明军狼狈逃窜,我还是替您压阵……”
啪!
两个人正在互相推诿,突然猛地甩头,只见距离他们不到十步,有流弹射中了精骑的脑袋,顿时头颅就像烂西瓜一样,四散崩裂。
一块温热的脑子正好拍在歹安儿的脸上,安费扬古和歹安儿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骇然表情。
他们距离战场差不多有一百多步,明军的火器竟能射得这么远,还让不让人活了!
安费扬古也急眼了,以命令地口吻说道:“歹安儿台吉,你先挡着明军一阵,老夫立刻整军再战。你要是敢推脱,大汗再也不会帮你了!”
歹安儿一下子被戳中了痛脚。他的确需要老奴的帮忙。
“好!”歹安儿咬着牙说道:“特使,你可不能失信,一点要上来帮我!”
安费扬古点头,他招呼着建奴向后退,歹安儿挥动手里的弯刀,大声喊道:“孩儿们,给我冲!”
……
蒙古士兵嗷嗷乱叫,冲了上来。
张恪看着他们,微微冷笑,脚下就是他们的坟墓。来多少死多少!
“射击!”
枪声响起,如同爆豆。冲在前面的蒙古兵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火光,身体好像被重锤击中,瞬间就掉到了马下。
蒙古骑兵还不如建奴,普遍只有一身皮甲,在六七十步之外,被火铳击中,铠甲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脆弱。即便是没有打穿,巨大的动能也不是人体能承受的。筋骨断裂,脏腑被击碎。
他们张开大口,喷出暗红色的血液,里面夹杂着一块块的血块。惨叫着摔倒下去,等着被后面的同伴踏成碎片。
张恪在战线上只安排了三排火铳手,后面跟着三排长枪手。并不是他自负,而是有充足的信心。天津的战斗让张恪越发的清楚,在排队枪毙面前,任何勇敢都是虚妄的。不付出五倍的代价,休想冲破火铳的拦截。
“射击!”
随着指挥官嘶哑的吼叫,枪声又带走了一排鞑子。第一排的火铳手射击之后,迅速退到最后,装填弹药。第二排的火铳手也是如此,他们咬紧牙关,专门瞄准那些冲在前面的鞑子,只要杀了这些悍勇的,剩下的就是小菜一碟。
叩响扳机,火绳点燃火药,一团火光,铅丸喷吐而出。射击士兵只觉得身躯一震,而对面的鞑子却迸出绚烂的血雾,一个个痛苦地嚎叫着,无力地死去。
三排火铳手射击完毕,差不多将近两百名鞑子骑兵被干掉,原本密集的队伍顿时稀疏起来。
冲锋不过一刻钟而已,如此残酷而高效率的屠杀,简直让歹安儿目瞪口呆。
有些蒙古人还不服气,他们拖着重伤的身躯还向前冲锋,结果撞在了密密麻麻的长枪阵上,一个个身躯被戳穿。士兵们用力把他们的尸体挑起来,大声地欢呼。
明军的嚣张似乎又激怒了鞑子,又有上百骑兵蜂拥上来。
火铳手们重新装填完毕,追魂的枪声又响起来。没有任何意外,伴随着大片的硝烟,一百多名骑兵被彻底吞没,他们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最后仅剩不到十个鞑子骑兵仓皇向后逃窜,歹安儿的勇气骄傲全都没了,他只能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祈求安费扬古的庇护。
“没了,没了,都打没了!”歹安儿好像受气的祥林嫂,碎碎叨念着。
“嗯!”安费扬古重重吐了口浊气。
他一直在观察着战斗,对面明军的火器的确犀利无比,可是更让老家伙恐惧的是明军顽强的纪律,强悍的作风。
其实明军不乏好武器,只是根本没有拼命的勇气。将领把家丁视作私产,根本舍不得拼命,而那些普通士兵吃不饱穿不暖,更没有战斗的信念,因此明军才一冲就垮。
而眼前的明军凶悍无比,金兵冲来,他们不光不跑,还迎着杀上来。有一群人用标枪手弩,大量屠杀骑兵,接着用长刀专门砍马腿,杀得蒙古人爹妈乱叫,狼狈逃窜!
明朝什么时候多了如此凶猛的部队?
放在平时,安费扬古绝对不会硬碰硬,可是这次他带着贝勒硕托,好不容易从大明的京师带出来,要是死在了他的手上,该如何交代!
说到底他还是爱新觉罗家的一个奴才!
“孩儿们,下马结阵,给我冲!”
满清总喜欢说自己骑射无双,其实他们是渔猎民族,并不是真正的游牧民族。骑兵战力比起更北边的叶赫部,甚至是蒙古人,还有差距。
建奴真正厉害的是步战,他们的死兵锐兵是明军的噩梦。
安费扬古准备用最擅长的手段,冲破封锁。
披着重甲的死兵在前面,锐兵和弓手在后,安费扬古带着骑兵。保护着硕托的车驾,等着冲出缺口之后,立刻就杀出去!
咚咚咚!
战鼓几乎被敲漏,惊天动地的声音传来。
“决战来了!”
张恪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潮水一般的建奴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群羔羊。
啪!啪!啪!
最先开火的是鲁密铳手,他们仗着火铳的犀利,在百步之外,毙杀五六个建奴低级军官。
建奴的队伍顿时发生了一丝混乱,他们还在向前冲击,差不多进入了六七十步。枪声密集地响起来。
如同四周的芦苇一样,建奴成片倒下去,没有任何例外。浓重的血水洒在黄土地上,来年的这时候,芦苇势必更加繁茂!
凶狠的建奴还不服气,他们奋力冲杀,终于进入了五十步,弓手开始了射击。
顿时有火铳手闷哼连声,他们中箭了!
好在士兵们都有厚重的盔甲。除非直接射到脸上,才会有致命的危险。二三十名受伤的火铳手被立刻救下去。
战斗还在继续,两倍三倍的建奴被击毙。铅丸撕碎他们的铠甲,打断他们的肚肠。咬着牙。拖着肠子,向前冲击,最终不要命的士兵也抵挡不住火铳。
安费扬古真的心疼了,心在流血!
刚刚还是被伏击了。如今是堂堂正正的大战,他依旧不是明军的对手!
眼睁睁看着镶蓝旗的后辈被屠杀,安费扬古在战马上来回晃了好几下。几乎摔倒。不过他清楚自己的使命,还要把硕托带回去。
安费扬古拨马,准备带着残存的部下逃走,突然一股浓烈的黑烟扑来。
“不好!”
老东西猛地抬头,只见上风口出现了好几十道火龙,借着风势,扑了过来。
放火的正是张峰,他的时机把握正好,一把大火彻底摧毁了建奴最后的勇气。干燥的芦苇一点就着,顷刻之间战场变成了可怕的火海。
即便是最勇敢的战士,面对着大火,也只有逃命一途。剩余的建奴再也顾不上安费扬古和硕托了,他们冒烟突火,好像受惊的鸟兽,仓皇逃命。
“来得好!”张恪哈哈笑道:“弟兄们,出击!”
一声令下,那些伺机而动的夜不收都撒了欢,拼命地追下去。
歹安儿领着十几个蒙古骑兵正在疯跑,跑着跑着,突然前面出现一个水洼,他没当回事,可是等到马蹄踩上去,顿时就陷进去了。眼看着越来越深,他几乎都哭了。
“快,快来救我!”
几个蒙古兵下马,正要去解救,突然几个骑兵飞至。张峰挥动宝刀,顿时一颗脑袋就飞起来。他们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把蒙古兵打散。
只剩下泥潭里面的歹安儿,张峰哈哈大笑,别提多畅快了。
“来,把他抓了!”
几个士兵拿着绳索,来了一回套马的汉子,把烂泥一般的歹安儿拉了上来。
追杀士兵还不停歇,一直到了夜色降临,岳子轩领着几十个士兵,押着一架马车回来。
“大人,硕托到了我们手上了!”
张恪几步走过来,借着火把看去,硕托比起奉集堡的时候瘦得太多了,简直就像是骷髅一般。也难为他被关了好几个月,又奔波这么长时间,没死就算是命大!
“哈哈哈,硕托,你想不到吧,任你七十二变,还要落到我的手里!”
正在张恪放声大笑的时候,突然有士兵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道:“大人,安费扬古中了我们的计,被大水冲走了,生死不知。”
张恪顿时眼前一亮,“还愣着干什么啊,赶快去抓,别放走了大鱼!”
第二百零三章 封爵的野望
安费扬古领着手下人冒烟突火,向外面冲。草原上的大火一旦点燃,蔓延的速度相当惊人,就连义州兵都要躲着,免得被烧到。没头苍蝇一样的溃兵就不用说了。
不少建奴直接淹没在火海之中,变成了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散发惊人的恶臭。
安费扬古还算幸运,他冲出了火场,可是回头一看,他差点吐血!
载着硕托的马车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被明军抓去,还是葬身火海。
安费扬古顿时懵了,汗王派自己过来,就是看重自己办事稳妥,经验丰富。没想到竟然阴沟里翻船,被杀得这么惨,又把硕托丢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老夫愧对汗王,唯有一死!”
说到了死字,老东西顿时把腰刀架在了脖子上。身旁的护卫全都吓傻了,他们哪能看着安费扬古死啊,七手八脚,拉住了老东西。
“大人,主子!千万别死啊,咱们败了,还要告诉老汗王呢,让他给咱们报仇!”
“对,我要见老汗王!”安费扬古好像想起什么一般,“我要告诉老汗王,必须消灭这伙明军,除掉我大金最大的后患!”
安费扬古终于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老东西不敢停留,催马就跑。后面的火舌翻腾,热浪袭人,不时有喊杀声传来。
十几个人就像是惊弓之鸟,全速向北逃去,跑来跑去,火海已经远了,身边也聚集了五六十人。大家伙全都熏得好像小鬼一般。
衣服烧了,眉毛杀了,头上的金钱鼠尾也丢了,黑一块,白一块。别提多狼狈了。
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流,十分清澈,看起来有十几丈宽,可是水深仅有两三尺。草原上这样的河流不在少数,夏天水量充沛,到了秋冬季节,水就少了,甚至出现干涸。
安费扬古催着马,带着残兵败将蹚水过河。
刚刚走了三分之一,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怎么回事。是明狗杀来了吗?”
这些建奴惶恐地向后看着,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突然有人抬头,向河流上游一看,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
一股白浪铺天盖地而来,汹涌的水流发出阵阵怒吼,张大了嘴巴,就要吞噬人命了!
“苦也!快跑!”
俗话说水火无情,刚刚享受了大火的建奴。又遭了水灾,胆子都吓破了。
他们拼命跑着,可是水流来的太快了,只有两三个人跑到了对岸。其余的全都被汹涌的水流冲走。
连人带马,在白色的浊流中翻腾,消失在视线之中。
安费扬古也不例外,他想要转头跑回岸上。结果水流带着他向下游奔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费扬古突然听到耳边又嘈杂的喊声,他用尽力气。才勉强睁开眼睛。
“这,这是什么?”
安费扬古拼命地挣扎,越是挣扎,渔网收得就越紧。士兵们欢笑着把他拖到了岸上,扔在了一堆人之间。
差不多有十几个,全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这家伙挺老的,好像是个当官的!”
“嗯,看他的铠甲,还有里面的衣服,保证是个大官!咱们捞上大鱼了!”褚海天兴奋地说道。
这时候张恪带着人马已经赶了过来,褚海天急忙美滋滋地迎接过来。
“卑职见过大人。”
“哈哈哈,听说放水淹七军的主意是你想到的?”
“嗯!”褚海天得意地说道:“正是卑职,我们在上游别坝拦水,足足憋了一天多,一下子放出来,淹死了好几十建奴!”
“好,懂得用脑子,本官给你请功。”
张恪笑着走过来,正好看到了地上的奄奄一息的安费扬古。找来几个俘虏辨认,他们都说是安费扬古。
“哈哈哈!”张恪忍不住仰天大笑,别提多痛快了,不光把跑了的硕托抓回去了,还抓到了五大臣之一的安费扬古,简直就是买一送一……额不,是送二……还有歹安儿。
想到这里,张恪都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了。
正在他高兴地找不着北的时候,大哥张峰又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老二,来看看吧,我抓到了他!”
张峰说着把一个人重重地扔在了张恪的面前,这家伙闷哼一声,差点昏过去。张恪上下打量一下,这个人四十来岁,个头不高,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
“大哥,这是谁?”
“不知道,不过我看他不是好东西,一个汉人竟然跟着建奴,肯定是汉奸,让我给抓过来了!”
张恪也来了兴趣,急忙摆摆手,说道:“把他的绑绳去了,嘴里的东西掏出来。”
士兵们按照吩咐,全都做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干什么的?”
中年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张恪,竟然又低下去,“有本事杀了我吧,休想问出一个字!”
“敢耍横!”张峰瞪大了眼睛,举拳就要打。
张恪摆摆手,笑道:“大哥,别着急,他不说自然有别人,你去把歹安儿带过来。”
不多时张峰就提着歹安儿到了近前,这家伙一出现,岳子轩,马彪等人眼睛都充血了。想当初他们都是歹安儿的奴仆,过得连牲口都不如。
为了投奔大明,他们足足死了一半的人!!
“大人,不能放过了他,让我们把他撕碎了!”
士兵们愤怒地大吼,歹安儿吓得浑身蜷缩,不停打哆嗦。
“别,别杀我啊!”
“哈哈哈,歹安儿台吉,按照道理这是大明和女真的事情,你非要掺和进来,休怪本官不客气了!看到没有,他们都曾经被你欺负过,当初你也攻打过大清堡,新仇旧恨一起算。你放心绝对不会轻易死的!本官会给你做成人彘,放在坛子里,供百姓们解恨!”
“啊!”
歹安儿吓得翻白眼,一股温热的东西从身体的中后偏下部涌出来……大家伙全都皱眉头了。
“呸,还是台吉呢,竟然这么饭桶!”张峰不屑地说道。
“哈哈哈,歹安儿,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要是老实听话,我或许还能给你一条活路。”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好。”张恪满意地笑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张恪一指那个中年人,歹安儿看了一眼,急忙点头。
“大人,他叫王宏,是山西人,王家的账房先生,经常向草原运输货物。对,就是他。他把硕托送过来的!”
“王家,不是范家吗?”张恪记得山西的八大皇商最著名的就是范永斗。
歹安儿急忙说道:“大人,王家的主人叫王登库,和范永斗是结拜兄弟。全都是山西的富商。”
“果然是晋商所为!”张恪微微一笑:“把王宏带下去,好好审问。”
士兵们一拥齐上,就要抓王宏。王宏一甩膀子,把士兵的手弹开。冷笑着盯着张恪。
“张大人,我知道你是个英雄,凡事都好说。我落到你的手里,十万,二十万,还是三五十万,一点问题没有。人活在世上,离不开朋友二字,你何必自找麻烦呢!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动不了我们,我们通着天呢!”
“哈哈哈!”张恪哈哈大笑:“我见过狂的,可是没有见过里通外国,当了卖国贼,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也告诉你,别管势力多大,不把你们打残,我就不姓张!”
“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
士兵们拖走了浑身颤栗的王宏,战场清理工作也差不多了。
一战下来,功绩毙杀建奴435人,俘虏37人,击杀蒙古骑兵360人,俘虏85人。缴获战马830匹,其余刀枪盔甲无算。
另外还缴获了两大马车的礼物,掀开一看,全都价值连城的东西:晶莹剔透的官窑瓷器、江南的极品锦缎、精巧的金银首饰,甚至还有西洋钟表,一对玻璃杯!
眼下大明还没法制造纯净的玻璃,因此玻璃制品价格不菲。这些东西全都是王宏送给老奴的,足见他们格外用心。
“都给我带回去!”
士兵激战一个下午,都疲惫不已,可是张恪不敢冒险在草原休息,因此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用最快的速度回去。
晨曦中,张恪带着人马出现在了白土厂关的外面,关前早就站满了迎接的人群。
王化贞站在最前面,他的身旁是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正是卓十三!他奉了上命,前来协助张恪捉拿硕托。
哪知道他刚来到,张恪就把硕托给抓了回来,卓十三离着老远,就咧着大嘴狂笑。
“永贞!老弟!我就知道你有本事,干得太好了!”
卓十三纵马冲到了张恪面前,顿时来一个熊抱,兴奋地来回摇晃张恪的身体。
“十三哥,松手啊,你想谋杀小弟啊?”
卓十三慌忙松手,挠了挠头,憨笑道:“抱歉抱歉,都怪我太高兴了!”
张峰忍不住笑道:“十三太保,你先看看我们的战果,再高兴也不迟啊。”
“什么战果?不就是抓回了硕托吗,难道还有别的?”
这时候王化贞也走了过来,和卓十三一起欣赏张恪的战果,先是浓重的血腥气,好几大车的人头,差不多有上千颗,他们全都暗暗吃惊。
终于来到了一驾囚车的前面,靠着松木栏杆,一个老者无力地靠着。
“永贞,他是谁啊?”
“安费扬古,五大臣之一的安费扬古!”张恪笑着说道。
“啊!”
王化贞失声叫出,他绕着囚车转起来,就好像看到国宝一般,两只手都没地方放了。
“永贞,真是安费扬古?”
“那是自然!”
王化贞走到了张恪的近前,用力拍着他的肩头,大笑道:“永贞,你小子真好命,朝廷发布过悬赏,抓到五大臣是要封爵的,我以后怕是要叫你张爵爷了!”
第二百零四章 入寇
听到了封爵的话,张恪身边的几个人顿时炸锅了,喜笑颜开。岳子轩忍不住说道:“大人,是封王,还是封侯啊?”
“做梦呢!”卓十三笑道:“傻小子,咱大明的规矩,异姓不王!至于侯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多是封伯!”
“那有什么意思啊,还是王爷,侯爷叫着顺嘴!”马彪忍不住嘟囔着。
“别胡说八道,给我丢人了!”张恪沉着脸说道:“李成梁打了一辈子仗,才封了平辽伯,至于戚继光连爵位都没有捞到。我眼下才是参将,上面还有副将,还有总兵,总兵还分杂号总兵,正印总兵,离着封爵还早着呢!”
大家伙掰着手指头一算,都按下了兴奋的劲头,的确路还很长。
倒是一旁的王化贞不这么看,他笑道:“安费扬古是老奴的理政五大臣,知道的机密众多,只要撬开他的嘴,绝对能找到老奴的弱点。日后平定了建奴,永贞的功劳也是第一份的,我看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是我大明武人第一位了!”
张恪也是一个俗人,虽然不见得当一辈子大明的忠臣孝子,但是能升官晋爵,扩充实力,当然是好事情,必须把安费扬古的骨髓都榨干了!
张恪急忙对着卓十三说道:“十三哥,老东西太重要了,你立刻带着他,还有硕托进京,献给圣上。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回恐怕他们插翅难飞,让东厂和锦衣卫好好盘问。”
卓十三笑道:“没问题,老祖宗虽然退了,可是张公公顶上去了,有他在,人跑不了!永贞的功劳也跑不了!”
“十三哥,事不宜迟。我看你现在就走吧,连夜回京。”
“这么着急?”王化贞惊讶地说道:“永贞,要不要再等等,我们把大胜的经过,还有请功的名单拟好,左右不过一两天时间,一起上奏,岂不是更好!”
卓十三一听,也急忙点头:“永贞,眼下还是国丧期间。送去了也办不了。”
“不!”
张恪坚定地摇摇头:“十三哥,我觉得老奴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很快就有大战,人早点送走安心。”
对于张恪的话,大家伙还有疑惑,可是张恪坚持,卓十三也只能照办,他带着硕托和安费扬古连夜离开了白土厂关,取道义州进京。至于歹安儿和王宏两个人。还留在了张恪手上。他们涉及到蒙古还有晋商,张恪需要调查的更详细,铁证如山,才能向晋商这个庞然大物出手。
……
就在张恪领兵撤回长城以内的时候。一支三百余人的骑兵赶到了伏击战场。
目之所及,全都是黑乎乎一片,芦苇几乎都被烧光了。
鸟兽早就逃散,到处都是一派死一般的沉寂。让人不寒而栗。
骑士跳下战马,四处搜寻,很快就找到了大量的尸体。有的已经被烧得焦黑。所有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了脑袋!
“启禀贝勒爷,全,全都死了!”
“什么,气死我了!”马背上的壮汉脸色铁青,狰狞骇人。
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后金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
其实说起来,营救硕托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老奴不光是想救回一个孙子那么简单,他要借此试探明朝的戒备程度,考察晋商的本事,决定双方更大的合作,最后老奴还想分化拉拢蒙古人。
歹安儿台吉是亲老奴,安费扬古此番前来接人,也担负着特使的职责,就是和歹安儿通气,支持他取得炒花部的控制权。
以老奴的精明,自然知道光凭着嘴皮子没用,必须有足够的实力作为依靠。就让三贝勒莽古尔泰率领两千五百名正蓝旗的精兵跟在安费扬古的后面,替他压阵。
他们大约相差了一天多的路程,骄横的莽古尔泰也没有着急,安费扬古经验丰富,手下五六百精兵,足够应付突发情况了。
莽古尔泰本着贼不走空的精神,他正寻找猎物,捞到一点好处,好扩充他的势力。
这位三贝勒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把安费扬古全给吞了,连骨头渣子都没有留下来。
看着遍地的无头尸体,莽古尔泰几乎要爆炸了。
“谁,是谁这么大胆子,我要撕碎他们!”
手下人战战兢兢说道:“贝勒爷,看尸体上的伤口,好像是火铳造成的,应该,应该是明狗干的!”
“好啊!”莽古尔泰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老子正想抢你们呢,自己送上来了,就别怪本贝勒不客气!”
莽古尔泰飞身上马,大声喝道:“孩儿们,跟着我,杀明狗!”
“杀!杀!杀!”
一片喧嚣之中,他们蜂拥南下。
……
打人一拳,防人一脚。张恪抓了安费扬古和歹安儿,就算是老奴不报复,蒙古人也会有行动,因此张恪派遣了大量的人手,全面注意着草原的动静。
余庆本是镇夷堡的夜不收,虽然身手不错,可是每个月也只有一石粮食,仅能填饱肚子。眼看三十来岁,别说娶媳妇,就连一个窝都没有。
他的变化从去年开始,张恪掌控了镇夷堡之后,立刻对士兵进行了整顿,余庆因为功夫好,依旧作为夜不收,而且还被提拔为甲长,每个月饷银提高到了一两三钱。
收入提升还是小事,开春之后,分配田地,作为夜不收的余庆拿到了五十亩上好的田地,摇身一变成了小地主。
蒙古鞑子来打草谷的时候,他又立了功,凭着两颗人头,得到七十两赏银。有了银子,余庆立刻购买了一处小院。
昔日的丘八摇身一变,成了高富帅,鼻子比狗还灵的媒婆立刻找上了门,给余庆介绍好几个姑娘,任他挑选。
余庆最后选了一个农家的女孩子,才十六岁,小姑娘相貌虽然不出众,但是老实肯干,里里外外,全都是拿得出手,春耕的时候小姑娘一个人操持,一点都没有耽搁。
就在两个月前,小姑娘的肚子渐渐大了,余庆高兴地发疯,他终于要当爹了!知道妻子怀孕的那天晚上,余庆喝得烂醉如泥。
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感到了扬眉吐气的滋味。
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张大人的给的,余庆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等到他的孩子出生,看到了余家的后人,哪怕他战死在沙场上,也能含笑九泉!
再次踏足草原,余庆本能地感到了异样的气氛,他和手下的四个弟兄格外的小心,不放过一点动静。
他们时而在高高的蒿草之中穿行,时而登上山丘远眺,时而有牵着马沿着溪流慢行。余庆凭着丰富的侦查经验,锁定了一支六七个人的侦查队伍,他们远远地跟着,任何人都有发现。
对方全都是身穿蓝色衣甲,样式和大明的对襟铠甲几乎一模一样。余庆顿时就提高了警惕,蒙古人没有这样的穿着,对方一定是建奴的正蓝旗。
看到了这里,余庆不由得惊叹大人的料敌如神的本事,建奴果然来了!
“头,咱们去报告大人吧!”
“别忙!抓个活口回去。”
余庆一直跟踪到了傍晚,几个建奴找到了一处邻水的地方安营,他们旁如无人地埋锅造饭,叽里呱啦地说笑,声音传得老远。
“吃吧,吃吧!等一会儿你们都要死在老子的手上!”余庆暗骂着。
渐渐地建奴越发的撒野了,他们脱下了沉重的盔甲,露出了头上的金钱鼠尾。他们的发式和辫子戏当中的阴阳头全然不同,而是光秃秃的脑瓢,只有一根指头粗细的小辫子,看起来别提多别扭了。
几个建奴在篝火下翻出了白天从商旅那抢来的一包衣服,没有抢到女人,他们都有些遗憾。只能把花花绿绿的衣服披在身上,大声的说笑。仿佛憧憬着杀进大明境内,大肆砍杀的场景。
他们一直闹到了半夜,才纷纷睡下,只留了一个哨兵,监视动向。不过哨兵也很快疲惫不堪,坐在地上打盹儿。
“机会来了!”
余庆领着四个弟兄,悄悄摸了上来。他们一起出任务,早就默契无比。
建奴人数比他们多,野战本事或许更强,唯有偷袭才能获胜。余庆悄悄取下了弩箭,这是最新打造出来的,轻便灵巧,在十丈之内,威力惊人。余庆换上了淬了毒药的箭头,锁定了哨兵。
轻轻一扣,弩箭嗖的穿透了哨兵的喉咙,他嘴里咕噜几声,顿时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还在朦胧的专达懒洋洋叫着,一支弩箭正好刺中了他的心窝。惨叫一声,他也摔倒地上。同时倒下去的还有两个三个建奴,五对六,顷刻之间变成了五对一。
侥幸逃脱的鞑子吓得魂不附体,他抓起铁枪,还想拼命,余庆骑在马上,猛地一抛,绳索套住了建奴,他拨马就走,四个兄弟在后面紧紧跟随!
在地上的建奴嗷嗷惨叫,可是一点用也没有,足足跑出十里,余庆才把没了半条命的家伙扔在了马上,一路狂奔,进入了白土厂关。
到了军营,正好赶上张恪从里面出来。余庆立刻滚鞍下马,单膝跪倒。
“启禀大人,有建奴入寇!”
第三卷
【天塌地陷力挽狂澜】
第二百零五章 黑云压城城愈坚
军营之中,戒备森严,不时有巡逻队伍走过。
巡逻的士兵在路过西北角的一处帐篷之时,都会下意识的躲开,离得越远越好。就算是见惯了生死,可是这里依旧让他们不寒而栗。
那种凄厉的吼声,简直就不是人声,地狱的恶鬼也没有这么恐怖。恐惧、愤恨、疼痛、悲哀……所有负面情绪纠结在一起,听得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
帐篷挑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高瘦的男人,他身材极高,差不多有一米九十出头,细长的驴脸,长长的鹰钩鼻子,一双眼珠金黄金黄的,来回不停地转动,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的目光全是盯着人身的致命处,似乎在想着怎么折磨更加过瘾一样!
从里到外,都透着阴翳恐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家伙叫做阎书勤,世人早就忘了这个名字,他们只记得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外号……“阎王爷”。
他是东厂的掌刑百户,几十年如一日的折磨人,别管多硬的汉子,到他手里全都和面条一样。
张恪猜到了很多人会和硕托的案子有牵连,因此才把“阎王爷”借来帮忙。
“张大人!”
“阎兄,有什么结果吗?”
“桀桀,小的出手,还没有问不出来的!鞑子号称勇士,也就那么一回事,才废了他六根脚趾就全都招了!”
说得轻松,马彪有些好奇,进入了帐中一看,顿时转头哇哇大吐,恨不得把胆都吐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的脚趾头分别用绳子系着提起来,上面插着黑漆漆的竹签,脚趾盖儿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鲜血淋漓的一片。还有裸露的白骨。
俗话说十指连心,那种疼痛可想而知。
阎书勤得意地笑道:“大人,小的还有太多的手段没用呢,比如抽筋、扒皮、剔骨,把犯人的肉割下来,当着他的面儿剁成饺子馅……”
“行了!”
再说下去张恪也要吐了,他急忙问道:“阎兄,我只要结果,问出什么来了?”
“大人,俘虏交代了。领兵的是三贝勒莽古尔泰,他带了两千五百左右士兵。”
“两千多人!”
张恪的心头沉甸甸的,莽古尔泰是一员猛将,而张恪手下最强的火铳手还不到六百,加上大哥的部下,双方差不多是一比一的兵力,胜败还很难说!
“大人,俘虏还说了,不光是莽古尔泰。还有蒙古的炒花部也要出兵,莽古尔泰正在等着他们,至于会有多少鞑子,俘虏也不清楚。”
阎书勤说话大喘气。差点让张恪闪了腰!
“张大人,您没事吧,有把握吗?”
“有!”张恪答道。
“大人,小的怎么看你额头冒汗?”
“老子精神焕发!”张恪咬着后槽牙。说道:“阎兄,王宏也交给你了,务必要敲开他的嘴巴。不过……我不想让他受伤!”
阎书勤顿时傻眼了:“大人,不受伤怎么拷问?”
“那是你的事情,总之,别弱了东厂活阎王的名头!”
张大人真会出难题啊,阎书勤只能拱手说道:“大人放心吧,全都交给小的。”
茫茫的草原之上,万马奔腾,声如惊雷,传出去老远。一队队的蒙古骑兵聚集在一起,跟着自己的台吉,渐渐汇成了庞大的海洋。
翻滚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一颗颗脑袋,就仿佛草原的荒草,不计其数。
“我的娘啊,怎么会这么多?”
余庆喃喃自语,他第一次感到了从头到脚的恐惧。从旗号分辨,光是蒙古鞑子至少有十六七个千人队,兵力超过一万!
而且还有更多的鞑子聚集过来,人数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数万骑兵,那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走,快去上报大人。”
越来越多的消息汇集到张恪的手上,王化贞,张峰全都聚集在中军帐,三个人全都忧心忡忡。
张峰率先说道:“老二,五天时间,咱们的夜不收和鞑子作战十余次,牺牲八人。根据汇集的情报,此次蒙古炒花部出动了两万五千以上的骑兵,加上兀良哈部,人数过了三万。再算上莽古尔泰的人马,怕是一场恶战避免不了了!”
张峰虽然是好战分子,可是差不多十倍的差距,也让他深深感到无力。王化贞作为一个文官,脸色更不好看。
“永贞,我有几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世伯,请说!”
“嗯,你看我们俘虏歹安儿的事情,还没有上报,能不能把他放了,让蒙古人退兵!”王化贞也觉得有些丢人,可是除此之外,他是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此话一出,张峰竟然点头了。
“老二,你不是在蒙古有朋友吗,能不能劝他们退兵,我们不是怕,是,是……你懂的!”张峰竟然憋出了这么一句,张恪差点笑出来。
“世伯,大哥,我们俘虏歹安儿才七天时间。如果是因为歹安儿被俘,蒙古人起兵,时间是不是也太短了点?”
“永贞,你的意思是?”
张恪苦笑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建奴和蒙古人勾结在一起,他们早就有了入寇之心!”
“那可怎么办?”王化贞着实害怕了,语气颤抖地说道:“炒花部实力雄厚,控弦之士差不多有十万左右。我广宁才有多少人马,是不是该立刻向京城,还有辽阳求救,让他们派兵!”
“求救是一定的,不过凭着朝廷的德行,援兵没有一个月以上,是不会来的。在这之前,我们还要撑住才是!”
“永贞说得对!”
王化贞愤然站起,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永贞,广宁十万百姓就要交到你的手上了。有什么需要,我全力配合!”
三个人很快统一了意见。紧张的战备工作就开始了。
首先清点广宁的人马,吴伯岩从义州带来了一千五百人全部到位,加上张恪的部下,义州兵差不多两千人,张峰部下有一千六百多人,其中马步兵各一半。
除了他们之外,广宁还有一支人马就是左营游击孙得功的部下。说起来对此人张恪还有些忌讳,毕竟知道他在历史上投靠了鞑子,只是眼下是用人之际,也不得不用。
“鞑子入寇。务必要我广宁上下万众一心,孙将军,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孙得功一拍胸膛,大声说道:“张大人,你领兵有方,末将佩服,能和张大人并肩作战,是孙某的荣幸!”
孙得功差不多有三千人马,虽然比不上义州兵。但是充数还是可以的。
除了统合人马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坚壁清野。
按照以往的经验,小堡,小村子根本抵挡不住。必须归并到大堡城池。而此番更加凶险,由于莽古尔泰的参与,大堡也未必保险。相反囤积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会引来更多的觊觎。
张恪给出的办法就是撤。撤,全都撤!
广宁之外,只保留白土厂关。镇靖堡,马市,镇远堡,中安堡五处,其余各地全都归并进来。
建奴和鞑子都是不带粮饷,以战养战的。因此张恪特别要求,一定要把粮食撤走,撤不走,就一把大火烧了,绝对不能留一粒粮食给鞑子!
这些动作只能算是寻常,张恪还做了一个更出人预料的举动,他让士兵把砍杀的上千人头都堆在了十字路口。
人头成山,一下子广宁的百姓就轰动了,扶老携幼,全都过来看热闹。张恪找来说书先生,绘声绘色讲着伏击大战的胜利,百姓们听得如醉如痴,心驰神往。
就在这时候,张恪一身戎装,出现在大家的中间。
“乡亲们,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有十万鞑子准备攻打广宁!”
张恪一开口,王化贞差点趴下,人家都往少说,生怕吓着老百姓,张恪怎么信口雌黄啊,他急得满头冒汗。
张恪还在自顾自地说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杀到眼前,十万人啊!所过之处,必定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百姓们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两腿发软,这可怎么办啊,赶快逃命吧,可是往哪里逃啊?
人群中嗡嗡之声越来越大,恐惧就像是瘟疫一般传播。
突然有人说道:“乡亲们,看到那些人头没,大人杀了那么多的鞑子,再来十万人,有大人在,我们也不怕!”
这么一提醒,老百姓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不少上了年纪的全都跪在地上,哭求道:“张大人,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救救乡亲们吧!”
“是啊是啊,就指着您了!”
张恪急忙拱手,慷慨说道:“乡亲们,杀敌卫国是我们的使命,大家只要听从安排,我们拧成一股绳,来多少鞑子我们都不怕!”
老百姓把希望都寄托在张恪身上,张恪也趁热打铁,把广宁城中各家各户都编入民壮队伍,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每一队还安排一名训导员,人选就是广宁的卫学学生,他们年轻热血。
张恪许诺,只要做得好,他会向朝廷上奏,日后科举之路大开绿灯,学子们顿时干劲十足,哪怕为了科举,也要卖力气。
经过张恪的一番安排,广宁城瞬间变成了一座大兵营,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战争筹备状态。黑云压城,百姓们非但没有垮,相反更加强悍,士气高昂了!
张恪知道光是这样还不够,他立刻组织士兵和百姓,在城外修建防御工事。
“有本事就来吧,老子要把关宁变成你们的坟墓!”
第二百零六章 敌军如云
广宁曾是辽东的省垣,城高池深,虽然年久失修,但是王化贞到任之后,花了不少力气休整。年初他从张恪手里借了二十万两,一大半都用在了城防上面。
三丈五尺高的城墙,宽三丈有余,外面罩着一层青砖,城墙的垛口也都是青石和砖头修成,用糯米和蛋清调的汁,用尖刀都插不进去。
有如此坚固的城墙,张恪也放心了不少。
当然一味挨打是不行的,张恪指挥着士兵和百姓,在城外大兴土木,距离广宁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处,分别设置三道壕沟,每道壕沟深有五尺,宽一丈,每隔二三十米留下一处空档,用来放置火炮,在火炮的前面还有火铳手保护。
如果鞑子攻来,他们就要先尝尝炮火的滋味!
军民百姓都知道这是保命的东西,因此修得格外用心。就连王化贞也跑到了城外,亲自拿起锹镐一起干活。好巧不巧的是王大人摊上的一段还是最坚硬的,一锹下去一个白印,没有一刻钟,手心全都是血泡,钻心刺骨地疼痛。
王化贞拧着眉,瞪着眼,咬着牙,仿佛眼前就是鞑子一样,拼命挖着。
张恪正好巡视一圈,见到了场景,急忙跑过来。
“世伯,您怎么能干这活儿啊,交给小侄吧!”
“别!”王化贞气喘吁吁说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能做这么多了,等到鞑子杀来,还要你们拼命啊!”
说到这里,王化贞压低声音,笑道:“永贞,我多干点活,别人就不敢偷懒了,你瞧。修得是不是快多了。”
张恪环顾四周,果然是如此,老百姓一个个低头苦干,汗水横流。人家王大人是堂堂进士,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都来干活了,还有什么说的!
“世伯,辛苦你了!”
“只要能打赢,哪怕两手都磨烂了,我也高兴!”王化贞低声问道:“永贞。我怎么觉得壕沟有点窄啊,一丈多距离,战马几乎都能越过去,要不要挖得再深一点?”
“哈哈哈哈。”张恪忍不住笑道:“世伯,这就是壕沟的奥妙,您看,挖沟的时候,泥土全都放在了一面,自然堆成一道一人来高的土墙。鞑子以为能跳过壕沟。他们奋力向前一跳,正好遇上了土墙阻挡,多半就会掉进壕沟。不光如此,泥土都放在了我们一边。鞑子只能去远处取土,填平壕沟只会更困难!眼前是一道道壕沟,等到鞑子来了,就是一个个坟墓!”
土木工事可是一个大学问。都是战场上用无数人命换来的经验,张恪把后世对付坦克的战壕经验移植过来。王化贞也只有拜伏的份儿,鞑子也是倒霉。竟然摊上了张恪这个狠角色,多半会碰得头破血流。
王化贞欣慰地竖起大拇指,赞道:“永贞,有你的!看来咱们广宁肯定安如泰山啊!”
张恪点点头,又摇摇头,广宁是没有问题,可是其他城堡就未必了……战争总会有损失,谁也没有办法。
军民一起努力,壕沟和土墙只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就构筑完毕了。
与此同时,从义州方向也来了大队人马,吴伯岩率领着一千五百名士兵全数赶到,另外还有一千多名民夫,押着三百多驾马车赶来。
马车全都沉甸甸的,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除了吴伯岩之外,一起来的还有李谦,跟着张恪,他也升到了指挥佥事,分管义州的军需物资。
正是接触了张恪的核心,李谦才从心里感到恐惧!
张恪可不光是上面有靠山,手下有弟兄,这家伙的根基实在是太深了。就拿这次来说,他带着火铳火炮,全都是上好的精品,比起京城工匠做的还要好。
最让李谦惊讶的是那些粮车,里面装着白花花的大米!
要说以前,在辽东种水稻,李谦只会以为他疯了。
可是张恪偏偏就做到了,而且大清堡种出来的水稻还香糯可口,比起南方的粳米还要好!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谦百思不得其解,为其神秘,才会越发恭顺。
“启禀大人,卑职李谦一共携带三千石大米,二百杆火铳,四十门火炮,另有火药五百担,前来助战!”
张恪听到了数字,忍不住惊呆了,“怎么这么多?”
吴伯岩急忙笑道:“大人,咱们几个月不在家,义州全都走上了正轨,河湾村的兵工作坊又扩大一倍,每个月差不多能生产一百杆火铳。还能造火炮了,我们就带来了十门新造的佛朗机炮和三十门虎蹲炮。最重要的是大清堡丰收了!”
提到丰收,所有人都眉飞色舞。
的确连年灾害歉收,辽东百姓纷纷逃荒。别看张恪摊子铺的很大,他要是解决不了粮食问题,看似兴旺的事业就是建在沙滩上的城堡。可以不怕野猪皮,但是在大自然面前就是渣!
这次秋收是大清堡的第一次,张恪虽然不在,可是乔铁山,唐毕,邓文通,唐光,沈岳等人全都提高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等到秋收开始,男女老少齐上阵,就连军队都动用了,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粮食都收了回来。
经过计算,水稻亩产达到了两石!玉米也到了一石五!其余麦子,小米等等,也因为灌溉得力,收成比以往提高了两成。
大清堡的百姓,从上到下,扣除了上缴的田赋,每一家的粮囤都装得满满的。
饭桌上多了香喷喷的米饭,有些人更是买了大鱼大肉,狠狠庆祝一番,简直就像是过年一样。吃得好了,贫苦的农家子弟脸上都有了光彩。
少年们像是豆芽一般蹿起,要不了几年,义州就有了最好的兵源。
一场丰收,简直比十场胜利还重要。
来到广宁的士兵和民夫看着大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小星星,简直崇拜到了极点!不用怀疑,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只要张恪下令,他们一点不会犹豫!
看着这帮士兵狂热的状态,一起来迎接的孙得功都怀疑自己眼睛花了,看到的是一群白莲教!
浩浩荡荡的队伍进入城中,张恪一眼看到了运粮的马车,他顿时来了兴趣。
这些马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大一号,三匹马拉着,看起来也更加坚固,尤其是马车上面有高高的厢板,外面裹着一层皮子,四角全都用铁条固定。
看着张恪的目光,吴伯岩立刻说道:“大人好眼力,这些马车都是偏箱车!一共造了二百驾,卑职全都带过来了。”
“偏箱车啊,那可是当年戚少保纵横草原不可或缺的利器!”
吴伯岩笑着点头:“没错,咱们的偏箱车都是用最好的硬木制成,外面罩着生牛皮,一般的弓箭根本射不穿。而且每驾车还有铁钩,可以连在一起,组成车阵,足以应付鞑子骑兵冲击!”
偏箱车的用处的确很多,可以打仗,也可以运送人员物资,安营的时候,又是一道坚城。张恪知道早晚要和野猪皮野战,因此让卓十三帮忙,弄到了偏箱车的图纸,开始试制,没想到已经造出了二百驾,张恪不免喜出望外。
“好,偏箱车要有用武之地了!”
……
广宁城加速备战,突然有一名骑士飞奔到了城外,他的肩头还插着一支弓箭,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损。战马跑得热血攻心,倒毙在地,骑士被抛到了地上,民夫们急忙把他扶起。
“快去禀报大人,不……不好了,白土,白土厂关失守了!”
参议府邸,张恪和王化贞都在,两个人脸色阴沉的几乎下雨。
白土厂关是明蒙贸易的时候,蒙古商旅进入的门户,负责防守的是镇靖堡备御蔡忠和,防备工事十分完善,张恪本以为他能撑住,这样自己就能从容调兵,给予鞑子当头一棒,可是万万想不到,瞬间就丢失了!
“蔡忠和是猪吗?”
“他比猪还不如!”张恪愤怒地说道:“鞑子一来他就尿了,打了不到两个时辰,竟然投降了。”
“可杀不可留!”王化贞愤怒地说道:“好好的大明朝,就是让这些没骨头的软蛋给害了!”
张恪皱着眉头,说道:“世伯,鞑子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强大狡猾,别的城堡恐怕都挡不住他们了,唯有在广宁决一死战!”
果然如同张恪所料,突破了白土厂关,鞑子就像是潮水一样,涌进了大明的境内,一路烧杀抢掠,先猛攻镇边堡,接着攻击马市,遭到了抵抗之后,他们很快把目标就锁定在广宁。
高大的瞭望台耸立在广宁北城的第二道防线上,负责放哨的士兵站在吊斗中,忍受着凛冽的寒风,举着千里眼眺望。
一面黑旗从地平线上冒出了头,紧接着无数的骑兵像是潮水一般,遮天蔽日,汹涌澎湃。
“来了!鞑子来了!”
紧接着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人的心也在颤抖。一队队的鞑子就像是黑云,霎时间四面围拢,广宁城就成了大海中的孤舟!
数之不清的鞑子,策马狂奔,大声的叫嚷,狂妄嚣张到了极点。
张恪此时已经到了城楼,举目看去,他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
“老二,看样子咱们情报有误!”张峰沉着脸说道:“鞑子不是两三万,少说也有四五万人!”
张恪咬着牙关:“不管来多少,老子都要让他们后悔来到这里!”
第二百零七章 尸山血海
广宁城外几乎成了旗帜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尽头。
王化贞经常和蒙古人打交道,他很快认出了正中间的一杆金黄色大纛旗,拳头攥得咯咯响。
“永贞,要是我没有认错,这次领兵的头领是炒花的长子,黄太吉奥巴代青!他们炒花部每年同我大明贸易十余万,朝廷频频赏赐,竟然还和建奴勾结到一起,实在是可恶!”
王化贞破口大骂,站在后面的孙得功脸色微白,他看得比王化贞还要清楚。
“大人,要是卑职没有看错,除了奥巴代青之外,还有囊路、把都儿、伯要儿、卜儿汉谷、乌把什等大小台吉。炒花的儿子和孙子几乎来了大半,卑职以为要慎重对敌。”
炒花是蒙古内喀尔喀五部实力最雄厚的,控弦之士将近十万,在隆庆万历年间,经常进犯辽东宣大,一度让大明朝头疼不已。
看城外的样子,炒花部至少一半以上的兵力都来了。广宁原本的大小官员,文官武将脑门上都冒了汗。要是挡不住,让蒙古国人杀进来,只怕大家全都完蛋了!
“有卜答赤吗?”张恪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孙得功错愕一下,急忙说道:“张大人,卑职没有发现卜答赤的旗号。”
张恪微微点头,他曾经听满达日娃提起过,由于炒花老迈无法约束儿孙,炒花部内部四分五裂。有人主张亲近老奴,有的主张效忠林丹汗,还有要和大明交好的。看眼前的情况,应该是亲近老奴一系的都跳出来了。
一望无际的人海,刀枪反射烁烁寒光。
马嘶人吼,声音震天,闻之,血脉喷张!
来吧!拼个你死我活!
张恪把心一横。就拿蒙古人练练手,省得遇到老奴的时候,手忙脚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蒙古人的队伍一阵骚动,从队伍中走出来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有老有少,颤颤哆嗦地到了队伍前面。
哭嚎之声,传到了城头,王化贞第一次见到此情此景,顿时瞪圆了眼睛。
“他们要干什么?”
张峰咬牙说道:“鞑子攻城。惯会以老幼妇孺为前驱,若是下不去手,他们乘势攻城。若是我们下手屠杀自己的百姓,他们借机败坏朝廷名声,打击军心士气!”
“卑鄙!”王化贞急忙对张恪说道:“永贞,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当然有!”
张恪突然冷笑一声,“他们想玩,我自然是奉陪到底!”
城外的百姓在鞑子的驱赶之下,哭天抢地。上千人向着城墙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有通译官在马上得意洋洋地喊道:“城上的胡扎听着,赶快投降我蒙古大军,不然杀你们鸡犬不留。这些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一面喊着,就有蒙古兵接连砍下两个落后老翁的脑袋,挑在刀尖儿上,耀武扬威地怪叫!
大纛旗下面。奥巴代青和几个兄弟侄子,还有莽古尔泰指指点点,正在哈哈大笑。
“广宁的确有点意思。修了那么多壕沟矮墙有什么用,能挡得住我们蒙古勇士吗!”囊路轻蔑地笑道:“一会儿我带着小的们冲上去,保证今天晚上就杀进广宁,搂着里面的娘们好好睡觉!”
几个台吉嚣张地大笑,突然城头响了一声炮。他们急忙闪目看过去,只见有士兵挑出了一根旗杆,在旗杆上绑着一个人。另外有士兵拿着铁皮卷得喇叭大喊:
“狗鞑子,睁开眼睛看看,这就是你们的歹安儿台吉,他落到我们手里了!”
有喇叭拢音,声音清楚地传到了台吉们的耳朵里。
“什么!”
奥巴代青瞪大了眼睛,歹安儿是他的兄弟,被明军伏击之后消失,他正是打着复仇的旗号攻击大明的,现在歹安儿竟然就在眼前,他不由得又气又恨。
“该死的胡扎,赶快放了歹安儿台吉,不然我踏平广宁!”
通译扯着嗓子大喊,把奥巴代青的愤怒展现无遗。
“哈哈哈,奥巴代青,告诉你们歹安儿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攻打吧!”张恪突然拿起了弩箭,对准歹安儿!
“不要!”奥巴代青还是喊晚了,弩箭正好射中歹安儿的肩头,进入肉里三四寸,歹安儿嘴被堵着,没法出声,疼得手炮脚蹬,鲜血顺着伤口滴答,落到了城下。
“鞑子,你们都听着,胆敢拿大明的百姓当炮灰,老子就先杀了你们的台吉!看看谁的命更值钱!”
在张恪身后用处十几个弓箭手,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给歹安儿一个万箭攒心的下场。
“可恶!”
奥巴代青气得脸色铁青,说实话歹安儿在炒花部算是实力仅次于他的,奥巴代青打着帮歹安儿复仇的旗号,其实是想吃掉歹安儿的部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哪能不顾歹安儿的生命。
“城上的明狗,我们堂堂正正决一雌雄,你们不准伤害歹安儿台吉,我们也不用你们的百姓!”
双方终于商量妥当,蒙古人无奈驱赶着百姓,垂头丧气地回去。张恪眼看着百姓撤走,他才让人把歹安儿撤回来,台吉大人几乎都吓尿裤子了。
初次交手,双方都没占到便宜,城外的蒙古兵看到自己的台吉被俘虏,一个个怒气冲冲,大战不可避免。
“囊路兄弟,第一阵就交给你了,祝你旗开得胜!”
囊路点点头,他纵马狂奔,招呼着自己的部下攻城。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上千鞑子推着众多的盾车向着城头冲来。
草原上牛不算是稀罕物,盾车上蒙着四五层生牛皮,开战的时候,又淋上清水,使得牛皮变得格外坚韧,一般的火铳弓箭根本伤不到他们。
鞑子有恃无恐,距离最外围的防线越来越近。
吴伯岩领着他的部下负责守卫城外,城外的防线战壕和土墙交替。互相掩护。每一个缺口处都安排有两门虎蹲炮,还有大量的火铳手看护。另外还给鞑子留下了可供冲锋的三条宽阔大道,有一条更是直通城门,看起来只要冲过去,广宁唾手可得。
不过这注定了是一个假象,在这条宽阔的大路上安放着最强悍的火力。除了义州兵的火铳和火炮之外,还有广宁的八门红夷大炮!
每一门火炮都在两千斤左右,威猛无比。张恪虽然不看好这些笨重的家伙,但是不可否认,在特殊的战场上。有着巨大的作用。
负责指挥炮兵的千总姜怀眼睛瞪得老大,就等着命令。吴伯岩一看盾车越来越近,立刻挥动手中令旗。
“开炮!”
“开炮!”
伴随着命令,火绳被点燃,哧哧燃烧。一枚枚十斤重的铅丸在火药的推动之下,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砸向了鞑子!
嘭!
盾车被正面砸中,顿时四分五裂,木屑满天飞。铅丸去势不减,砸碎了三具尸体。又重重撞在了后面的一驾盾车上,将车轮撞碎,蹦起之后,竟然又打断了两个士兵的腿。
一个铅丸就是一条血胡同。即便是没有被正面击中,飞溅的木屑就是一柄柄小李飞刀,受伤的鞑子不计其数。
八枚铅丸,落空了四枚。其余四枚摧毁六辆盾车,死伤的鞑子有二三十人。攻击的阵型就为之一顿,一霎时其他的火炮也响起来。佛朗机炮喷吐着凶狠的葡萄弹。十几个铁丸绞在一起,打出去就是一片。所过之处,非死即伤。
更多的铅弹铁砂子从天而降,宛如天女散花,冲在前面的鞑子身上迸溅出一朵朵血花。狼狈地惨叫,成片成片地倒下来,身上全都是硕大的血窟窿。
简直比割麦子还要痛快,姜怀拼命吆喝着,让手下用最快速度攻击。就在他的身后,有一个特别安排的士兵记录战场表现。
张恪早就告诉过他们,这一次不再向朝廷以往那样只认脑袋,在战场表现好的,核实之后就能升官!
姜怀已经当了十多年的千总,他也拼了老命,要改换门庭了。
大大小小近百门火炮一起发射,地动山摇,声势骇人,冲上来的鞑子全都被淹没在硝烟之中,一个个哭爹喊娘。
通道上面狼藉一片,鞑子就把突破的心思放在了那些壕沟和土墙上面,看起来不算宽,也不高大,应该比较容易吧!
密匝匝的鞑子步兵提着弯刀盾牌冲了上来,他们踏入壕沟的一刹那就后悔了。原来壕沟地底部有一层浮土,遮掩着下面的铁蒺藜和竹签等物。踏进来之后,脚底就被扎穿了,钻心刺骨地疼痛让他们嗷嗷怪叫,失去了战斗力。
也有幸运的鞑子没有受伤,他们拼命攀着土墙,往上爬。此时他们才感到设计者的狠毒。平地上看起来不高的土墙,可是在沟底往上爬就变得困难无比。
他们用手攀着坚硬的沙土,指头磨皮了,指甲裂开,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爬到了土墙的上面。
啪啪啪!
密集的火铳声响起,他们瞬间变成了尸体,又滚落到壕沟里面。
义州兵轻轻松松地装弹射击,简直比起平时训练还容易。而鞑子却遭到了惨烈的屠杀,他们的鲜血流入沟底,变成了暗红的水洼。
受伤的,死去的,大家交织在一起,就好像是一锅饺子,上下翻腾,渐渐的壕沟都被血肉填满了。
鲜血混着硝烟,刺鼻的味道飘到了城墙上,一直在观战的王化贞终于承受不住了,他给张恪竖起两个大拇指。转头跑到城下,哇哇的大吐。
战场的恐怖,竟然如斯!
第二百零八章 头破血流
此时聚集在广宁的兵力主要包括张恪下属的义州兵,广宁左营和右营,直属王化贞的中军马队,周边各城堡退入广宁的备御把总等,总兵力在一万二千人出头。
人马不算少,可是大家都清楚,真正的战力还是在义州兵身上!在于那个年轻不像话的钦差大人张恪!
从开战之初,游击将军,指挥使,千总,备御,把总……凡是没有任务的全都拥上北城观战。他们想知道张恪的本事到底如何,要是不成,只怕大家就要想想后路……
当潮水一般的鞑子冲来,大家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城外的那些看似简陋的工事被一冲而溃。
汹涌的洪流,撞在了防线上,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鞑子就像是中邪一般,迎着炮火冲击,被打成了一堆碎片。他们像是不要命一般,继续向前冲,结果火铳声络绎不绝,暴雨一般的铅丸席卷而来,鞑子身上不停爆发出一团团血雾,尸体滚落到地上。浓稠的鲜血汇成一个个小水洼,后面的鞑子踩着自己同伴的血水尸体向前,结果他们也很快变成了尸体……
更令城头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些看似不深,也不高的壕沟和土墙,偏偏鞑子就是冲不上来。
他们拼着老命,冲到六七十步,不知道从哪里就会有虎蹲炮打来,漫天的铁砂子只要沾上非死即伤。
好不容易冲到了壕沟前面,当他们手脚并用,向上面爬的时候。义州兵的火铳手气定神闲,和平时打靶训练一样。叩响扳机把一个个露出的脑袋打爆!
十几步,二十几步的距离,简直就像是玩一般。一排排火铳打过去,鞑子乖乖倒下去。
从开战到现在,鞑子死伤了几百人。除了将最外面的壕沟填满尸体之外,就没有一丝进展。任凭他们的台吉在后面痛骂,任凭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没有丝毫的作用。
“邪门啊!”右营游击陈久凌挠了挠头,嘟囔着说道:“鞑子都是傻瓜不成,明知是死,怎么还往上面撞,他们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孙得功撇着嘴,轻蔑的一笑:“陈兄,难为你还替鞑子考虑啊?”
“不是。不是!”陈久凌急忙摆手,说道:“老孙,你可不许害我,我就是觉得这仗打得奇怪。以往拼死拼活,杀不了几个鞑子,怎么到了人家手里,杀鞑子比喝凉水还容易。看城外的意思,鞑子至少死了五六百,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大捷啊!”
“陈兄是有些不服气啊!”孙得功钦佩地说道:“城外的防御看起来简单,实则包含了大学问。那些看似宽阔的通道,根本就是引诱鞑子上当的诱饵。十多丈的宽度展不开人马,也没有速度优势。只能傻愣愣被击毙。再有土墙虽然不高,当正好能挡住鞑子射来的弓箭,让火铳手从容射击。如此精巧奥妙,简直。简直……”
孙得功找不到形容词,陈久凌却撇撇嘴,冷笑道:“孙兄你说的这些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想要五体投地,还是等着瞧吧!”
城上窃窃私语的时候,城外的战局已经变化了。
蒙古人也发现这么打下去只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囊路气得哇哇暴叫,没有主意。
可是身后的莽古尔泰却派人过来,对囊路说道:“台吉,我家贝勒爷说了,明狗的火炮不能连续射击,您可以找空档攻击。”
莽古尔泰和明军多次作战,双方知根知底,大明的火炮以红夷大炮最为犀利,可是这种火炮连续发射三次之后,就要自然冷却,不然容易炸膛。佛朗机炮也是如此。
姜怀最初打得太猛,眼下只能焦急等待着火炮冷却下来。记得他摩拳擦掌,每一分都好像一年一般,格外的难熬!
“果然!”
囊路终于发现了这个规律,等着火炮响过之后,他急忙命令心腹部下,推着十辆最大最坚固的盾车沿着通道,向前冲去。
“蒙古的儿郎们,跟着我冲!”
图哈是囊路的箭术师父,也是炒花部最好的弓箭手。他看准了机会,带领着二百多名弓箭手冲了上来。
他们在战马上做出种种花样动作,躲避射击。
就在进入八十步左右,图哈猛地把弓箭举起,向空中抛射。其他的弓箭手有样学样,一片凶狠的箭雨射向土墙的后面。
义州兵虽然可以靠着土墙躲避鞑子的直射攻击,但是抛射却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
谢超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他的右臂正好中了一箭。张恪对于火铳手是相当不错的,可是义州的家底儿毕竟太浅,不少火铳手四肢都缺少保护。鞑子的弓箭袭来,不少士兵中箭倒地。
谢超亲眼看到好几个兄弟被弓箭射中面门,甚至眼睛,在地上翻滚,眼看着活不成了。
战斗就是如此,不光是义州兵屠杀别人,自己也会牺牲……
医疗队的士兵急忙涌上来,把受伤的同伴抬回去。其他的士兵还在顽强坚持着,和鞑子凶狠地对射,寸步不让。图哈手下的弓箭手不停地倒下去,心头都在滴血!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好不容易火铳弱了下去,那些推着盾车的士兵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拼命向着城头冲去。
在每辆盾车的后面还跟着大量弓箭手,他们拼命向义州兵射击,压制火铳手。
就这样盾车快速冲击,一下子就深入了第一道防线。鞑子不停的欢呼大笑,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城头的众人却是胆战心惊,义州兵刚开始打得不错,怎么这么快就怂了,还能指望上他们吗?
就连张峰都有些担心了,他偷偷压低了声音,和张恪说道:“老二,让我出城冲一阵吧,这么挨打可不行!”
“哈哈哈,大哥你瞧好吧,吴伯岩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就撤了他的千总,让他扫厕所!”
吴伯岩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他急忙看去,只见鞑子越来越嚣张,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弟兄们,鞑子得意够了,给他们点厉害!”
瞭望台上面的士兵急忙挥动令旗,这时候战阵又发生了变化。
仗着盾车狂奔向前的鞑子,他们的侧翼却没有任何保护,凭空暴露在义州兵的面前。
从两旁土墙后面迅速集结大量的士兵,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盾车后面的鞑子被从两翼袭来的子弹击中。
一个个翻滚着,摔入两旁的深沟。
枪声越来越猛烈,鞑子向前越来越难。前面的盾车停下,后面的也没法向前。他们反而把道路堵死。
从后面冲上来的鞑子只能选择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土墙,拼死向前冲。
比起最外围的壕沟,里面的壕沟花样更多。有的底下埋着削尖儿的竹子,而且还用火烤过。
披着沉重铠甲的鞑子就像是一头头大狗熊,落到壕沟里,就被竹签穿透身体,变成一个个冰糖葫芦,有的壕沟已经被死人填满了。
还有壕沟里面虽然没有什么,可是在另一面的沟边放着尖锐的鹿角拒马。不知道情况的鞑子进来,等于是掉进了陷阱。他们只能向两旁逃跑,寻找出口逃脱。
可是火铳手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密集的枪声,把他们打成了一堆烂肉。很快又会有同伴跳进来,把他们踏成肉泥烂酱。
鞑子汹涌的攻势被挡住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直等着的红夷大炮终于冷却完毕了,威武的大将军重新回到战场上,发出战争之神的怒吼!
“开炮!”
“开炮!”
粗大的炮口喷吐着火舌,一枚铅弹重重击穿了盾车厚实的牛皮,把攻击的利器变成了一堆烂木头。
其他的炮弹同样凶残,鞑子的盾车很快都变成了垃圾,追随在后面的人员非死即伤。失去了保护,他们就像是一群孤立无助的少女,仓皇逃窜。
结果后面的枪炮齐鸣,把他们淹没在了硝烟里。
眼看着距离胜利一步之遥,鞑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头破血流。
图哈更是暴跳如雷,他是横行草原的勇士,竟然连区区第一道防线都冲不过去,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孩儿们,跟着我冲!”图哈提着短斧,发足狂奔,后面的鞑子弓箭手为了自己的导师都拼了命,密集的箭雨向着土墙后面射来,压得火铳手都抬不起头。
越来越多的鞑子跟着图哈一起冲锋,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图哈冲上了一座土墙。
“勇士们,冲!”
图哈猛地一回身,突然心生警觉,下意识地躲避,可是已经晚了。
啪!
一枚鲁密铳发出来的子弹击中了图哈的胸口,另外两枚子弹穿透了肩头和小腹。第一弓箭手身上多出了三个血窟窿。
图哈身躯摇晃了几下,突然摔到了壕沟里面。他的死亡就像是重磅炸弹,落到了鞑子的心头。
“老师!”
囊路刚刚还为老师的神勇欢呼,雄壮的图哈就是蒙古勇士的旗帜。可是转眼高大的身影就倒下去了,旗帜倒了,鞑子也撑不住了。
潮水一般的鞑子仓皇退回来,比他们攻击的时候还要快速。
站在城头的上的众人,看着遍地的尸体,还有旌旗锣鼓,残破的盾车,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零九章 皇帝又倒了
战斗在黄昏中落幕,鞑子退回营寨舔舐伤口,而明军方面也在盘点一天的战斗。
阵地上至少留下了五百多具鞑子尸体,加上抢回去的尸体,还有重伤员,鞑子一天损失就高达七八百人。
蒙古人相比建奴还是有些贫穷,只缴获了两百多副铁甲,剩下的都是破烂皮甲,根本看不上眼,再有就是缴获了些弓箭和战马,全都送回了广宁。
当得胜的士兵退入城中,王化贞、孙得功、陈久凌等人全都围了上面。
“义州兵果然强悍,杀敌无数,我等钦佩不已。”孙得功十分客气地说道。
陈久凌也笑道:“有了张大人,和义州兵,鞑子不足为虑,依我看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撤了!”
“不可能!”张恪突然摆摆手,白天的胜利并没有让他昏了头。
“诸位,炒花部以往首鼠两端,此次他们和建奴勾结在一起,攻击我大明。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拼出你死我活,是断然不会结束的。”
听到张恪的话,大家全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永贞,以往鞑子也入寇过,不过是抢东西而已,抢不到也就退了,难道还能死拼到底吗?”
“世伯,和鞑子合作,是林丹汗最忌讳的东西。设身处地想想,奥巴代青走出了这一步,他已经得罪了大明和林丹汗。要是灰溜溜逃回草原,老奴也会看不起他,为了面子,为了生存,也会拼到底的,最起码要显示存在价值,草原的法则就是如此,强者为尊!”
张恪简单几句分析。大家伙的高兴劲头一扫而光,设身处地想想,鞑子的确不会轻易收手。
“张大人,您看下一步该如何?”孙得功煞有其事地问道。
“诸位将军,以我猜测,鞑子明天还会猛攻,我们分成四门把守,我带着义州兵负责北城,张峰负责西城。孙将军和陈将军负责东城和南城。大家各司其职,鞑子不可怕。只要我们撑住,朝廷援军到来,鞑子就有死无活!”
王化贞频频点头,说道:“钦差大人说的没错,所有将士务必齐心协力,我广宁城高池深,囤积的军火也多,大家就和鞑子拼到底。”
经过了剪短的商议,四城守卫工作就分派下去。张恪和大哥张峰承担了任务最重的西北两面。
从府邸出来。走在路上,一阵寒风吹来,张恪打了一个机灵。
“老二,昨天还是东南风。今天成了西北风,怕是冬天又要到了。你可要小心点,要是你病倒了,大哥可就没有主心骨了!”张峰温和地说着。
张恪突然眉头一皱。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可是提醒了我。明天咱们给鞑子一个大惊喜!”
……
北风凛冽,奥巴代青把兄弟子侄都召集到他的军帐之中。
昨天的惨败还让他们心有余悸,尤其是囊路,脸色比吃了苦瓜还难看。他损失了一半的精锐,还搭上了一个老师,简直比摘心掏肺还难受!
“囊路兄弟,你也不少伤心了,等到打破了广宁,我让你多分一些奴仆钱粮就是了!”
奥巴代青说着,环视在座众人,郑重说道:“诸位兄弟,父汗不思进取,我炒花部越发沦为林丹汗予取予求的肥肉,我们愧对祖宗,不配称为成吉思汗的子孙!这次出兵攻打明廷,乃是我炒花部振兴之战,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打赢!”
几个台吉统一了看法,马上商讨攻击的战术。就在这时候,外面仓皇的脚步声。
“报告黄太吉,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情,难道明狗的援军来了?”
“没,您,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奥巴代青满腹疑虑,只能带着众人走出来,向着广宁远眺。
“啊!”
才看了一眼,奥巴代青气得差点昏倒,其他的台吉看清楚之外,纷纷咬牙切齿!
原来昨夜正好降温,张恪让士兵们提水出来,倒在了土墙上面,顿时土墙就冻成了冰墙,坚固程度直线上升。
壕沟底儿也都灌了一层水,结成光滑的冰。不用问,鞑子在想攻击,一定更加困难。
这还不算什么,张恪把鞑子尸体也集中打了一起,垒成一面墙,浇上了水,冻得梆硬。远远看去,无数鞑子姿态各异,咬牙切齿,身体扭曲,被冻在一面大冰墙上面,在晨光的照射下,反射耀眼的光彩!
“欺人太甚!”
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发疯,奥巴代青脸黑得像是锅底儿,大声喊道:“孩儿们,给我攻下广宁,杀光卑贱无耻的胡扎!”
“杀光胡扎,杀光胡扎!”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鞑子嗷嗷怪叫,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战鼓咚咚地猛敲。
鞑子们推着高大的盾车,再度冲上来,这一次和昨天的情况又不相同。他们吸取了教训,冒着密集的炮火,攻击看似宽阔的通道就是找死!鞑子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之后,将攻击重点转移到了土墙上面。
同时他们留下了骑兵在通道外面牵制,如果火炮转移了位置,骑兵就迅速冲杀进来。
不得不说,谁都会在战斗之中进步,鞑子也不例外。
盾车距离土墙越来越近,从后面冒出大量的弓箭手,向着土墙后面抛射箭雨。辅兵和民夫趁着机会,挑着一担担泥土向着壕沟冲来。
土墙后面的义州兵在昨天夜里都得到了加强,王化贞把囤积的盔甲武器都翻了出来,火铳兵人人配上了锁子甲,能够很好抵御鞑子的弓箭。
枪声不停地响起,那些从盾车后面跑出来的役夫没有什么防护,轻松被击毙,一个接着一个,身体被打烂。甚至铅丸能击穿躯体,后背炸开拳头大小的伤口。骨头都被崩出来,简直死得不能再死了。
当然在对射之时,也有火铳手被射中面部,只能由军医用最快的速度运回城中救治。
鞑子终究占据了人数的巨大优势,僵持到了中午左右,鞑子的辅兵用混着血液和肢体的沙土堆满了第一道壕沟。
鞑子们欢呼雀跃,密密麻麻的人群冲了上来,他们一手腰刀,一手盾牌,冲到土墙前面。用盾牌卡住,奋力往上爬!
只有一人来高的土墙,看起来没什么难度,可是真正攀爬的时候,他们又吃了苦头。
原来昨天夜里浇水的时候,张恪又让士兵们在墙头插上了树枝,碎铁片等物。就像后世墙头有些碎玻璃一样,鞑子伸手攀爬的时候,纷纷痛叫受伤。
这时候枪声响得格外欢快。一个个痛苦不堪的鞑子被打碎了脑壳,脑浆子都溅满了墙头。
“明狗卑鄙!”
暴怒的鞑子挥动手中的刀剑斧头,拼命地砍着土墙。
经过冻结的土墙比起岩石还要坚硬,砍下去只是一个白点。
轰!轰!轰!
虎蹲炮的声音传来。鞑子被漫天的铁砂子打得哇哇大叫,忍不住又退了下去。
可是鞑子太多了,终究还是有漏洞,鞑子冲破了第一道拦住。向着第二道防线涌去。有了一次成功经验的鞑子格外兴奋,虽然付出了惨重的牺牲,但是他们还士气高昂。黄太吉奥巴代青已经许诺了。只要杀进广宁,他们可以随意烧杀抢掠。金钱和女人,就是让人发疯的最好东西,鞑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向着第二层防线冲来。
“来吧,老子再给你们点礼物!”
吴伯岩嗓子沙哑干裂,眼珠子通红,他也没有料到鞑子会突破得这么快,不得不提前使用杀手锏了。
“放!”
一声令下,准备好的士兵急忙点燃火绳,粗大的一窝蜂火箭对准了鞑子。
广宁城中存了不少一窝蜂,不光有32枚的,还有100枚火箭的百虎齐奔,甚至有神火飞鸦,火龙取水……
明朝的火器种类繁多,其实在张恪看来有些没有必要,种类越多,就表示后勤维护越困难。
不过既然广宁已经有了,他就不用操心了,昨天夜里这些东西全都搬出来,正好在鞑子身上开开荤。
嗖嗖嗖!
靠着火药的推动,利箭神速飞到眼前,巨大的力道轻轻松松穿透了身体。鞑子撕心裂肺地痛叫,重重摔在地上。
一支一窝蜂少说能击中十来个鞑子,百虎齐奔的效果更加惊人,一转眼之间,鞑子的队伍就稀疏了好多。
遍地都是残破的肢体,侥幸逃脱的人也吓得魂不附体,仓皇后退,广宁的防线再度稳住了……
京师,乾清宫。
卓十三跪在大殿门口,头低低垂着。
“卓十三!”
虚弱的声音传来,卓十三急忙磕头:“奴婢在!”
“嗯,张恪可是把硕托抓回来了?”
“回禀主子万岁爷,张大人不光抓到了硕托,还俘虏了老奴的心腹议政五大臣之一的安费扬古,另外砍了建奴人头将近五百人!”
“安费扬古啊!”
朱常洛听到之后,一直愁眉苦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啊,朕就知道永贞不会让朕失望的!”
天子能称呼表字,对臣子可是无上的光荣恩宠。
朱常洛在万历死后,去掉了压顶泰山,不用战战兢兢,热孝期间他就夜夜笙歌,孱弱的身体一下子就到了极限。这几天身体越来越差,不过听到了胜利的消息,他竟然勉强挣扎站了起来,在太监的搀扶下,到了龙书案前面。
“人人都怕建奴,唯有张恪是朕手里的利剑,朕要好好重用他!”
正在此时,老太监王安突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主子,大事不好了,数万蒙古鞑子入寇广宁了!”
啪!
御笔落在地上,朱常洛只觉得一阵头晕,身躯软软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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