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透过龙的眼睛
作者:(美)克里斯托弗·鲍里|发布时间:2024-06-27 18:00:11|字数:5014
第二天早上,伊拉龙醒来,只觉得四肢发硬,到处青一块、紫一块。他看到布鲁姆拿着鞍向蓝儿走去,不得不按捺住内心的担忧。早餐弄好时,布鲁姆已经给蓝儿装上鞍,将伊拉龙的袋子也挂了上去。
吃完碗里的食物,伊拉龙一声不吭,拿起弩向蓝儿走去。布鲁姆说:“记住,两腿夹紧,用意念为她指路,尽可能不要乱动。只要你不慌神,什么事都不会有。”伊拉龙点点头,把没上弦的弩装进皮套,布鲁姆在后面推他上鞍。
伊拉龙把绑腿的皮绳一一系好,蓝儿等得好不耐烦。准备好了吗?她问。
他猛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没有,不过我们还是出发吧!蓝儿迫不及待地表示同意。她一蹲身,伊拉龙立即浑身绷得紧紧的。紧接着蓝儿强健有力的双腿向上一跃,伊拉龙只觉得劲风扑面,无法呼吸。翅膀舒缓地扑打了三下,蓝儿迅速向空中攀升。
在伊拉龙的上一次飞行中,蓝儿每扇动一下翅膀都很生硬,但她现在的飞翔则平稳而轻松。蓝儿在空中侧身回旋,伊拉龙双臂紧紧环抱她的脖子。地面的河流细得像一条灰线,身边白云飘荡。
他们在原野上空平稳地飞行,下面的树林只是一片片阴影。高处空气稀薄寒冷,然而却格外明净。“太棒了……”他才喊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蓝儿开始在空中翻跟头。伊拉龙只看见大地眼花缭乱地在眼前转圈,让他头昏脑涨。“别这样!”他大叫,“我好像要掉下去了。”
你得习惯这个,如果我与对手在空中展开较量,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动作。她回答说。伊拉龙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集中精力管好自己翻江倒海的胃。蓝儿陡然下降,接着慢慢转入低飞。
虽然随着每一次摇摆,伊拉龙的胃就翻腾一次,他还是开始享受到了飞翔的乐趣。他稍稍放松双臂,伸长脖子欣赏周围的风光。蓝儿让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让我带你领略飞翔的真正滋味。
怎样?他问。
放松,别害怕。她说。
她的意识牵引着伊拉龙的意识,想使之脱离身体。伊拉龙一开始想抗拒,然后也就放弃了。他的视野开始模糊,然后他发现自己正通过蓝儿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所有的事物都发生了变化:色彩变得异于平常,蓝色格外鲜明,而绿色和红色则冲淡了。伊拉龙想动动身子和脑袋,却发现无法做到。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从虚空中逃逸的魔影。
蓝儿再次往高空爬升,一种纯粹的快乐从她心里流淌出来,她热爱这种天马行空的自由。在云天深处,她回头看看伊拉龙,于是他和她一样看到了自己,正满脸茫然地靠在她身上。他能感觉到身体对抗风力时的紧张,和乘风而起时的畅快。他还感觉到她的尾巴像一个巨大的舵,不断地在空中摆动,调整方向,没想到它在飞行时有这么大的用处。她全身的肌肉仿佛也属于他。
他们的心灵融合得越发紧密,彼此间再无丝毫隔阂。他们并拢双翅,从高空急速坠下,仿佛从天庭掷落的一支长矛。蓝儿的快乐荡漾在伊拉龙心中,让他没有丝毫坠落的恐惧。风呼呼地在耳边掠过,他们的尾巴在空中摆动,彼此互通的心在飞翔中一起狂欢。
就算是向着地面垂直落下,他们也全无惧意。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及时张开翅膀,合二人之力,减缓了下坠之势,继而斜飞向上,箭一般直冲云霄,再次回到高空舒缓地盘旋,画出巨大的圆圈。
随着飞行转入水平状态,他们的心开始分离,重新变成两个鲜明的独立个体。在分开的一刹那,伊拉龙同时感觉到两个身体的存在,自己的和蓝儿的。他视线模糊,坐在蓝儿背上吃力地喘着气,几乎倒在鞍上。过了好几分钟,他的心跳才慢慢趋于正常,呼吸也平稳下来。完全恢复后,他高声欢呼:太神奇了!你这么享受飞翔的滋味,怎么会舍得落地呢!
我得吃东西呀,她快活地说,我很高兴你从中得到了乐趣。
乐趣这个词对这样的体验来说太苍白了。我很后悔没有多和你一起飞,没想到会是这样。你眼前这么蓝吗?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以后我们可以常常一起飞了吧?
当然!一有机会就飞。
很好。她的声音里透着满意。
他们边飞边用意识交谈,就好像几个星期没有聊过天一样。蓝儿向伊拉龙解说自己如何利用山峰和树木掩护行踪,如何躲藏在云影之中。他们寻找布鲁姆的踪迹,这比伊拉龙想象中费力许多。蓝儿必须飞得很低才能看到地面的小路,这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
临近中午,伊拉龙耳中突然噪声大作,一种奇怪的力量压迫着他的意识。他摇摇头,想把这种感觉晃掉,但这压力反而越发强大。伊拉龙想起布鲁姆说过,有人可以闯入他人的意识之中,不由得大为恐慌。于是他狂乱地试图清理自己的思绪,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蓝儿的一片鳞甲上,完全不想别的。有一阵子那股力消失了,但转眼间又卷土重来,比上次更为猛烈。蓝儿遇到一股强劲的气流,带来数下颠簸,伊拉龙立即分了神。不等他有时间重建防线,外来的力量已经长驱直入。但侵入的并非另一个意识,而只是几句话: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快下来,我有重要发现。
布鲁姆?伊拉龙吃了一惊。
是我,老人愠怒地说,马上驾着你那只大蜥蜴落下来,我在这里……他传送了自己所在位置的图像。伊拉龙赶紧告诉蓝儿,她向地面的河流侧身俯冲下去。与此同时,伊拉龙装上弩弦,拔出数支箭。
有什么麻烦的话,我正严阵以待呢。
我也是。蓝儿说。
他们朝布鲁姆所在的方向飞去,伊拉龙看见他站在一小片空地上,正冲自己挥手。蓝儿落到地面,伊拉龙从她背上一跃而下,警觉地察看周围。空地边的树上拴着马,除了布鲁姆并没有其他人。伊拉龙跑上前问道:“怎么了?”
布鲁姆挠着下巴,嘴里发出一连串牢骚:“以后别再这样拦着我了!让你听到我的话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
“对不起。”
他哼了一声。“我顺着河边往下走,发觉失去了蛇人的踪迹,于是沿原路回去,找到了他们脚印消失的地方。你看看地面,告诉我发现了什么。”
伊拉龙跪在地上仔细观察,那些混乱的痕迹很令人费解。蛇人最后留下大量重重叠叠的脚印,据伊拉龙猜测,不过是数日之前的印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脚印上,还有一些细长的槽沟,深深地嵌进地里,看起来很眼熟,但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伊拉龙摇摇头:“我搞不清……”话没说完,他的眼睛落在蓝儿身上,立即恍然大悟。每次她起飞时,后爪都会刨进地里,抓出深深的细沟,“太离奇了,但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蛇人骑龙飞走了,不然就是骑着其他的巨型禽鸟。但愿你有更合理的推测。”
布鲁姆耸耸肩:“我早就听说过蛇人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如果他们真的有会飞的坐骑,想追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们骑的不是龙——这一点我很清楚。任何龙都不肯纾尊降贵去载一个蛇人。”
“我们怎么办?蓝儿无法在空中追踪他们,就算可以,那我们也会把你撇下很远。”
“这个问题比较棘手,”布鲁姆说,“我们边吃午饭边想对策吧,也许到时候会灵感突现。”伊拉龙闷闷不乐地从行囊里拿出干粮,两人一边默默地吃,一边看着空荡荡的苍穹。
伊拉龙又想起了自己的家,想着若伦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惨遭大火蹂躏的家园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他悲痛得几乎不能自已。如果找不到蛇人,我该怎么办?我干些什么好?是回卡沃荷——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用力折成两段——还是与布鲁姆就这样走下去,同时继续接受训练?伊拉龙向着一马平川的旷野极力望去,希望乱糟糟的心能理出个头绪来。
布鲁姆吃完站起来,脱下风帽:“我想了很多,包括我所知的每一种技巧,懂得的每一句古语,还有我们具备的每一种能力,但都想不出找到蛇人的办法。”伊拉龙垂头丧气地往蓝儿身上一靠。“蓝儿可以在某处村镇露个脸,蛇人马上会闻风而至。但这种办法危险之极,和蛇人一起来的还会有军队,国王也会有足够的兴趣亲自出马。这对你我来说,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现在该怎么办?伊拉龙猛地举起手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蓝儿?
没有。
“这取决于你,”布鲁姆说,“这是你的圣战。”
伊拉龙愤恨地咬着牙,站起来离开布鲁姆和蓝儿,大步朝树林里走去。还没走进林子,他一脚踢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金属瓶,上面绑着皮绳,其长度正好可以挂在肩上。伊拉龙认出瓶子上面刻的正是蛇人的标记。
他兴奋地拾起瓶子,打开盖,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立即蹿了出来——和他在废墟中找到加罗时闻到的一模一样。他倾斜瓶身,一滴无色透明的液体闪亮地落在手指上,手指立即火烧火燎地疼起来。他痛得大叫,手指拼命在地面上蹭。过了一会儿,痛楚慢慢减轻,伤口一跳一跳地闷疼,仔细一看,一小块皮肉已经被腐蚀掉了。
他龇牙咧嘴地跑向布鲁姆:“看我找到了什么。”布鲁姆接过瓶子看了看,然后将里面的液体倒了一点儿在瓶盖里。伊拉龙提醒他,“小心,它会腐蚀……”
“我的皮肤,我知道。”布鲁姆说,“而且我猜你已经鲁莽地倒得一手都是了。只是手指?嗯,至少你表现得颇为理智,没有喝了它,否则你将只剩一摊血水。”
“这是什么?”伊拉龙问道。
“一种魔花的精油,这种植物生长在遥远的北部海洋中的一个小岛上。本来,它只能用于保养珍珠——使珍珠更坚硬光洁。但对精油施咒,并以鲜血献祭后,它就获得了销蚀一切血肉之躯的特性。单是这一点不足为奇——很多腐蚀性的物质都能做到——它的奇异之处在于完全不会损害其他物质。任何东西,只要不是人或动物身体的一部分,你尽可以把它泡进去,再完好无损地取出来。这使它成为折磨或暗算他人的理想工具。它能贮藏在木器里,涂在枪头上,或者滴在纸张上让后来者一摸到便肌肤溃烂。使用的方式数不胜数,就看你怎样灵活发挥了,所造成的创伤总是特别难以愈合。它非常罕有,价值连城,尤其是这种已经施过咒语而变成了魔油的。”
伊拉龙想起加罗身上的累累伤痕。他们用来对付他的就是这个。他想到这里,打了个寒战。“如果它这么珍贵,我很奇怪蛇人怎么会丢了它。”
“一定是他们起飞时不小心掉下来的。”
“那为什么他们不回来找呢?弄丢它一定会触怒国王。”
“是的,他会不高兴。”布鲁姆说,“但如果他们没有尽快把你的消息带回去,他会更加震怒。事实上,如果蛇人已经回到宫中,你可以相信国王肯定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这意味着我们进城时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也许关于你的通告和警报已经贴遍了整个帝国。”
伊拉龙想了想,然后说:“这种魔油,到底有多珍贵?”
“价值与一满盆的钻石相当,”布鲁姆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事实上,起初花瓣精油只为珠宝商所使用,不过只限于那些用得起的人。”
“那么说,有人在做它的生意了?”
“有一两个人吧。”
“太好了,”伊拉龙说,“那些海港城市会有货物进出的记录吗?”
布鲁姆眼睛一亮:“当然有。如果我们能拿到这些记录,就能查明是谁将这些货运往南方,以及在那之后它们被运往哪些城市。”
“而通过追查它在帝国各城市的售出情况,就可以知道蛇人居于何处!”伊拉龙推断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用得起这样的精油,但不难辨认其中有谁在为帝国效力。”
“天才!”布鲁姆满面笑容地夸奖道,“真希望我在几年前能想到这个好主意,不至于大费周章。沿海一带有许多港口城镇,货船都能靠岸。我想该从台姆入手,因为它影响着大部分的贸易往来。”他顿了一顿,又说,“我最后听说,我的一位老朋友乔德住在那里。我们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但他也许会乐意帮助我们的。他还是个商人,能帮助我们查到那些记录也未可知。”
“我们怎么去台姆?”
“一直往西南方,越过斯拜恩山脉高处的一个山口,之后向海岸方向前进,就可以到达台姆。”布鲁姆回答道。一阵微风吹来,轻轻掀起他的银发。
“一个星期内能到达那个山口吗?”
“容易得很。如果我们离开尼诺河后方向正确的话,明天就能看到斯拜恩山脉。”
伊拉龙跨上蓝儿:“那么,晚饭时见。”他们升上高空后,他说:明天我要骑卡多克,先别反对,我这样做是因为要和布鲁姆谈谈。
你以后每天都应该和他一起骑马,这样就能继续接受训练,我也好有时间猎食。
你不会因此不高兴?
必须如此。
当天落地休息时,伊拉龙很欣慰地发现自己的腿安然无恙。他们做的鞍很好地保护了他,让他免于蓝儿坚甲的伤害。
伊拉龙和布鲁姆又照例进行了晚间的击剑训练,但并不激烈,因为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想着白天的事。训练结束时,伊拉龙的胳膊因为尚未习惯萨若克的重量而疼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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