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借刀杀人


  周延儒浑身酸痛,枵肠辘辘,饥不可堪。独自坐在轿中穿过紫禁城的宫门,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今天总理处第一次议事,内外朝重臣毕至,年少的皇帝也来了,可刘继业却屡次三番的给他难堪,让他下不来台。而吴甡却也跟着与他作对,故意捧那武夫,连刘宗周这个倔驴也都跟着唱和。
  第一会总理处议事,他不但没能树立起自己首席顾命大臣的威仪,反而弄的狼狈不堪。在天子和重臣们面前丢尽了脸面。到最后,这会议也没谈成什么事情,整个会议最后都成了刘继业的一言堂,完全就成了他表演的舞台了。
  这个武夫没想到还有一张伶俐的嘴,真是巧舌如簧。
  最后小皇帝却完全被他这个义兄哄住,直接宣布让户部和内阁负责制定预算报表,然后下一次总理处会议再做财政会议。
  他人坐在轿中,心里只想马上回家泡个澡,冲去身上的汗渍油腻还有那满身的憋屈。然后大吃一顿,再招后院年青美丽的新纳小妾陪着好好睡一觉。
  “等这请款预算表作出来后,老夫倒看你还有何办法跳弹。”
  回到府中,沐浴更衣过后,周延儒的一腔怒火依然没有消散。
  “老爷,吴郎中来了,正在客厅等候呢。”
  “帮我转告一声,今天很累了,改日吧。”周延儒说道。
  管家躬身,“好的老爷,我马上就去送客。”
  “算了。”周延儒叫住管家,这个吴昌时算是他的谋主,复社那边的支持都靠他,眼下这个时候,吴甡跟刘继业一起跟他对着干,连刘宗周也跟他们眉来眼去,可不能再把吴昌时也给得罪了,若不然,自己可就真要成孤家寡人了。“你先帮我招待一下,就说我正在更衣。”
  又换过一套见客的衣服,周延儒走进客厅,吴昌时正在等着他。
  吴昌时是吏部文选司郎中,这是个相当重要的职位,大约相当于后世中组部的一位正厅级局长。品级不低,权利更重,管的是官帽子。而他还是一位复社成员,更是复社眉目,所谓眉目就是表率,是个重要的复社上层人员。
  吴昌时虽出身江南吴江大户,但家里也曾落魄,后来他崇祯四年中举,七年中进士。而那个时候,他曾任过工部郎中的异母兄长病重,因为无子,便让吴昌时的儿子继承他的家业,因为吴昌时也只有一子,最后便让他儿子一肩挑两嗣,继承两家。他兄弟去世后,他便继承了这位幼时随母亲离开吴家在母族黄氏家族生活的兄长的富裕家产。
  吴昌时早年加入应社,是张溥的追随者,后来随张溥举应社全社与其它几社联合,建立复社,他从此成为复社铁杆。
  不过吴昌时在崇祯七年中进士之后,并没有任官。当时反对东林和复社的温体仁当政,复社并没有机会在朝中说话。吴昌时便没做官而是在家建园林,办戏班,一直到崇祯十一年时,复社领袖张溥送吴昌时入京。
  吴昌时入京任职后,很快就跟完全按照温体仁路线执政的首辅薛国观怼上了。最后吴昌时亲自策划,利用自己的外甥是薛国观心腹的心腹,成功的构陷薛国观,将他罢相。甚至等薛国观罢职后,还最后又把薛国观送上了菜市口。
  之后,吴昌时和复社全力运作,筹集了一笔巨款,最终成功的送周延儒复官,先是坐上吏部尚书之位,仅接着又接替了梅之焕当了首辅。
  由于这个关系,吴昌时和周延儒关系极好,复社也一度全力支持周延儒。周事后也报答吴,升他为吏部的郎中。
  最近,吴昌时一直谋划着想升吏部侍郎,不过由于有吴甡一直跟他对着干,这事情周延儒一时还没办好,因此他心里并不太愿意见吴昌时。
  吴昌时这个人,手段是有的,但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当初为了扳倒薛国观,他可是把自己的亲外甥都坑上了菜市口斩头。
  做为文选司郎中,吴昌时掌管全国文吏的铨选、注缺、保举、改调、推升权,真正可谓是实权要职。
  不过他并不满足,他一直希望能升的再高。周延儒是他和张溥一手策划送上内阁首辅位置上的,是他们的银子和复社的舆论,让周延儒成功复相。
  一个文选司郎中明显不能满足他。
  “阁老,张溥死了。”
  一见面,吴昌时就略带着几分兴奋的对周延儒道。
  周延儒愣了一下,然后他从吴昌时的眼神里读懂了许多信息。复社领袖张溥,其实也算是周延儒的门生。
  当年名满天下的复社领袖张溥参加会试,周延儒知道这科有张溥等许多江南名士,便临时把主考官换掉,自己亲自上阵,因此当了张溥的座师。
  当初张溥眼见朝中温体仁、薛国观等当权者排挤东林和复社,便打算运作让东林领袖钱谦益复职入京,结果最后见周延儒条件更适合些,便推他复出。
  周延儒第二度坐上首辅位置,可以说张溥和吴昌时功不可没,两人一个在后方运筹,一个在前方操刀,成功的干掉了前首辅薛国观,把吴昌时送入京中为吏部尚书,接着一年后继任首辅。
  周延儒入京,张溥便让吴昌时给他送了两本册子。
  一本册子上是东林和复社的对手名单,让周延儒把这些人赶出朝廷。
  一本册子上则是东林和复社的人,多被贬或免职在乡,他让周延儒重用。
  周延儒还是很不错的,他上任后也确实是联合复社和东林的。不过因为薛国观倒台后,梅之焕李长庚出任过首辅次辅,这两人本就是东林元老,他们在位一年时间,已经把许多东林人重新召回朝中。
  当初张溥就曾因此有过想要放弃与周延儒合作的打算。若不是梅李二人死的早,周延儒还真没机会再二度为首辅。
  他第二次坐上了首辅,很快与东林吴甡起了冲突,并很快各成一派,江北江南两派争斗,这时张溥态度又发生变化,准备支持吴甡。是吴昌时出面,好不容易才劝住张溥。
  再之后,他又与刘钧杠上,这次张溥又转向刘钧了。吴昌时又去劝,可这回张溥却劝不回来了,眼看着复社就要在张溥的号召下转支持刘钧,与刘钧有仇的吴昌时不甘心。
  然后,前不久吴昌时与张溥会面时,张溥拉肚子,然后就拉死了……
  张溥一死,复社现在也面临着分为三派的局面,一派自然还以他为首领,继续支持周延儒。一派则以复社四公子和李春江等为首,他们支持刘继业,还有一派则多是江北的复社成员,他们在领袖张溥死后,转而支持吴甡。
  这个结果不是吴昌时想要的,可毕竟比整个复社都去支持刘继业强。
  周延儒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怎么高兴。若是消息早点传来,他肯定会很高兴。但现在,张溥实在算不得什么,刘继业太让他烦恼了。
  吴昌时听周延儒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沉吟思虑了一会。
  “这么说,眼下四位辅政大臣,就分做了四派,阁老的江北党,吴甡的江南党和刘继业的楚党,还有刘宗周的中立派。而且,这刘继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敢公然在总理会议上跟阁老唱反调,吴甡和刘宗周还支持他,看来他们就算没暗中联合,可形势也对阁老不利啊。”
  周延儒叹了一声,“是啊,这个刘继业一只手握着刀把子,一只手却握着钱袋子,又有先帝遗诏托孤,想甩开他都不行。”
  “刘继业既然要跟我们对着干,那就先把他踢开。”吴昌时阴阴笑道。
  周延儒觉得口里发苦,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怎么踢?”
  吴昌时却是拿起茶壶很悠哉的给周延儒先倒上了一杯,然后道,“其实说难也不难,阁老不是说刘继业在陛下面前很是高调嘛,还让内阁和户部做拔款预算表。”
  “有何妙策?”
  “阁老请听我说来,现在朝廷处处缺钱,到年底起码还得两千万块银元才能填的上这些窟窿,可刘继业却已经给陛下和百官印象,这些问题他都能解决。我料想,他解决的办法也不会多高明,不过是先凑一笔钱,先把最紧要的几个窟窿给堵住,然后拆东墙补西墙之类的,朝廷历年不都是这样。”
  “你是说刘继业真有把握能堵住窟窿?”
  “若任他去堵,真有可能。不过咱们不让他安心去堵就是了,阁老,京畿九镇可是欠饷三月了,去年大荒,今年粮价大涨,京畿粮价也涨的厉害。京军将士也都等着钱粮养家糊口呢。你说,若是此时京畿将士们知道刘继业手里有一笔银钱,而且很可能会拔给其它地方花掉的话,你说他们还会坐等吗?”
  “这样会不会不好,万一那些兵闹起饷动乱起来,就怕难以收拾了。”周延儒有些顾忌的道。
  “阁老莫要担忧,刘钧肯定也怕乱,到时兵将一闹,他便只能给钱息事。而这钱若是作了军饷补发下去,那其它地方可就没办法了。到时候,看刘继业如何交待!”
  周延儒抚着胡须,细细思量,越想越觉得还真是如此。当下不由的竖起拇指,“高,来之果然不愧是复社眉目,哈哈哈,就如此办,看他刘继业还如此嚣张得意,到时看他焦头烂额!”


第四百零一章 大老虎
  “王爷,一千万块银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陆维章说,“朝廷就跟一个无底洞一样,我们往里面砸再多钱,都泛不起一个水泡啊。”
  陆维章是刚刚赶到京城的,他是随着女儿外孙一起入的京。在刘钧入京之前,还在崇祯在世时,崇祯派东厂前往湖北接刘钧的家眷入京。陆维章也跟着北上,因为孩子年幼,这一路上行的极慢,走到半路时,就已经听闻皇帝驾崩,然后又在路上休息了些天,等到达京师的时候,刘钧早已入京,而且是顾命大臣了,还荣升为辽东郡王。
  朝廷这边确实有点无底天坑的感觉,但刘钧认为现在的投入都是有价值的,这不是被坑,而是抄底,低价扫入大明股份的时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路上还算顺利吧?”刘钧给老丈人递了杯参茶过去,他已经去见过了陆雪琪和儿子。沈曼和陈圆圆、柳如是三人也一起入京来了,不过沈曼三人没能进王府。
  陆雪琪坚持当初与刘钧说过的底线,可以接受刘钧在外面的女人,但她们不得入府。这次入京时,沈曼三人虽然也入京,但却始终相隔之一天路程不许同行。不过沈曼三人这两年经营红袖坊,搞起连锁经营,品牌响的很,手里倒是不缺钱,京师也早有红袖坊的分店,并且她们早就在京置办过房产宅院。
  现在刘钧所在的是郡王府,皇帝赐下的新宅。陆雪琪母子俩,还有瑶瑶和宝儿两个侍妾一起。
  至于朝鲜公主李惠,她也是正妻身份,不过她算是刘家媳妇。因此她也并不在郡王府居住,而是在相隔不远的刘府。刘钧的兄弟刘键已经另置了宅院搬出,如此一来,刘钧在京中有了三个家。
  陆维德坐在那里,都还觉得有些恍惚。
  当初刘钧升任提督总兵官时,陆维德都震惊万分了。可现在才过了两年,刘钧都已经荣升顾命大臣、直隶总督了,甚至爵加郡王。
  看看着内九门里的豪宅郡王府,陆维章都有种做梦的感觉。不过这几年他为刘钧管理商业,每天都是成千上万的流水,眼界也宽了许多。最初的震惊过后,已经好了许多了。
  “还算好吧。”陆维章接过茶,回道。“在湖北,还很安定,先前以许多匪讯流言,也曾人心惶惶,不过后来张总兵在郧阳大破闯贼,斩首数千,闯贼败退入河南,湖北又安定了下来。”
  “只是出了湖北,其它地方就大不如了。河南山东,都是纷乱景象,一路上到处是流民,田地荒芜,盗匪不断,不是流匪就是乱兵,还有许多官兵胥吏沿路勒索,好在是东厂的人护送,倒没人敢惊扰我们。”
  各地确实很乱。
  刘钧的案前,堆着成堆的报告,其中大半是关于中原各地的报告。东南那边还算好些,虽然表面上听来地主商人读书人在搞抗税,但只是声势大,实际上并不乱。只是不肯交税罢了,起码没有乱起来,张国维、李树初等人能力还是不错的,起码维持住了局面没乱起来。
  两湖的情况也很好,那是刘钧的大本营,有两镇兵马在,没有流匪窜入的情况下,虽也有不少饥荒百姓,还有许多心中暗怀不满的卫所军官,可他们也掀不起风浪来,还老实的蛰伏着。
  但其它地方就大不同了。
  尤其是川陕河南山东这几地,兵马多抽调去了关外,损失惨重,随后为加强京畿防御,剩下不多的那点兵也多抽调到了京畿。
  如今这些地方真的是相当空虚,剩下的一点兵,还尽是如贺人龙、左良玉、黄得功这类跋扈将领骄横官兵,加上地方贪官污吏横行,又遇灾年饥荒,大批的流民,使得中原一带形势极不乐观,局势紧张。
  现在川陕豫鲁一带,就如同一个火药桶一样,随时可能被点爆。
  “好多饥民都往东而来,许多沿运河北上入北直隶,另有许多则往东南沿海。跟蝗虫一样,走到哪吃到哪,流民到哪,哪就混乱起来。一个控制不好,肯定又要生变乱。”陆维章感叹着说。
  在湖北呆久了,越发的感叹湖北的那种安稳不容易。
  他入了京师,才惊讶的发现,京师到处都是流民乞丐,街道上车马杂乱,行人甚至当街便溺,处处灰败,简直是一团糟,他都想不到京师居然如此情景。
  京师哪有什么天子脚下百善之地的繁华景象?倒像是一个大大的难民营,听说顺天府十万户百姓,有六十余万人口,若再加上驻军、太监宫人以及工匠等,再加上京师流动的这些商贩、流民乞丐僧侣们,京师早超过了百万人口。
  可其中大多数既没工作,也没积蓄,每日不是打点零工就是靠乞讨行骗或者干脆是抢劫。
  许多人既没工作,也没有住处,就到处搭棚,把个京师弄的更加的乌烟障气。
  “如今关外暂时达成和议,黄台吉已死,鞑子小皇帝继位,上次大战他们也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他们是难以再入犯大明。朝廷接下来可以抽身来解决内部的流匪等诸多问题。”
  “还能解决的了么?”陆维章道,“我看这大明,都已是病入膏肓了。”
  “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刘钧笑道。
  陆雪琪抱着儿子过来,自生了儿子后,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的她,长的丰腴了些,更是女人味了。
  “夫君,看你回家就拉着爹谈个没完没了,儿子你都没空抱了,一出去就是将近两年,儿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你还不好好亲亲,他都不认识你了。”
  刘钧笑笑,伸手接过儿子抱在怀里。
  虎头虎脑,长的很壮实。
  “不愧是我刘钧的儿子,也不负我给你取名小老虎,你看这模样,真是头乳虎。”
  父子两虽然许久未见,刘钧离去时,他还不会说话呢。不过小老虎并没怎么见生,陆雪琪在一边道,“快叫爹。”
  “爹。”奶声奶气的一声叫唤,却让刘钧激动万分。我儿子都会叫我爹了。
  高兴的刘钧逗弄着儿子,结果过了一会,小子不耐烦了,直接一泡童子尿撒了刘钧一身,感觉到身上热乎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对劲了,可还是防不胜防。
  “好你个小子,居然也知道突袭了,有种,以后肯定是个带兵打仗的好坯子。”
  陆雪琪见状也是掩嘴而笑,“这小子一来就撒你爹一泡尿,当心他打你屁股。还是我来侍候你吧。”说着,陆雪琪抱过孩子去收拾了。
  陆雪琪抱着孩子离去后,刘钧只是擦了擦身子,倒也没急着去换衣服。
  “我需要四海银行立即调一批银钱入京,不要银元券,就要银元和铜元,得真金白银的,数量得多,最少调一千万块,多多益善。同时,你帮我与东印度公司那边联络,让公司准备至少五百万石的粮食,然后用海船从海上运入天津。”
  “这么多钱粮?”陆维章惊讶。
  “都是急需有用的。”刘钧十指交叉一起,放在桌上。这笔钱粮虽多,但刘钧也是仔细估算过的,四海银行完全能调的出这笔钱,东印度公司也有这么多粮食。
  “别心疼,这些钱都会物超所值的。”刘钧笑道,四海银行的银子,其实也不全是刘钧的,许多钱是债券,更多是百姓的存款。四海银行到现在,已经成了大明金融界的托拉斯,一个处于完全垄断地位的巨无霸。
  通过刘钧的关系,垄断了这个新兴的行业,如今四海银行分行遍布天下,吸揽了无数存款,刘钧用这些存款发放商业贷款,既支持了东南的海商们,又大赚特赚,同时让这些海商和他们的供应商都把结算业务交给四海银行。
  另一方面,刘钧利用从崇祯那里取得的铸币特权,大肆的把吸揽到的储户存储白银,全都熔铸成银元银辅币,大把的铸造铜元,并且还发行大量的银元券铜元券,并推行银票等。
  现在可以说,大明大部份的金银都已经流入四海银行,并铸成了银铜币。四海银行利用这些银子做为准备金,发行了数量庞大的纸币和银票。
  当银行达到四海银行这样的规模,以及这样的垄断地位,四海银行赚钱的速度已经是极为惊人的。最厉害的还不仅是赚钱,而是影响控制力。
  原来大家都把钱藏在地窖里储存,或者拿去买地,既减少了白银的流通,也加大了土地兼并。
  而现在,有存钱利息和保管方便安全等好处,大量的金银最终都流入银行,而银行有了这些准备金,发行可以随时兑换的银元券,使得货币流通量大大增加,进一步促进了商业发展。
  特别是银行把吸引的存款用来商业贷款,既扶持商业发展,同时也让银行获利丰厚。
  在过去,一两银子就只相当于一两银子。而现在,一两银子收入银行,能铸出价值更高的银币,然后以此为准备金,能超发银元券。
  一两银子存进银行,通过铸币环节,银行达到百分之十的利润,铸币后就成了两元二角银元,然后再以这两元二角银元做为本金,发行银元券,准备金为百分之二十五。
  因此二元二角银元做本金,银行可印刷发行八元八角银元券。
  然后四海银行再把这钱放贷出去,存款准备金同样是百分之二十五,这一两银子的存款,最后就可以放出八元八角的贷款。
  而这贷款放出的是银元券,市场上也是流通的银元券为主,虽然银元与银元券可以随时兑换,但只要银行维持住信用,可以随时兑换,那么市面上流通更多的就是银元券。
  事实上也证明,四海银行到了如今,其发行的银元铜元已经基本上取代了过去的银锭、铜钱。而且到了现在,绝大多数的人都习惯使用银元券铜元券,或者大额银票,而不是再使用携带不便的银元铜元。
  吸入一两银子,放出八元八角银元贷款,再加上中间银子铸银币,银币做准备金发行银元券,最终其实等于一两子,变成了三十多块的银元券。
  后世的人都了解一个事实,货币是老虎,越养越大。
  只要维持住银行信用,刘钧的银行就能用这样的杠杆,翘起更大的市场。
  况且,刘钧除了银行,也还是很有本钱的。不说湖北的全套军工体系这是个大实业,利润丰厚。而且还有他入股的东印度公司,那也是一个托拉斯巨无霸的海上贸易垄断集团,同样利润丰厚。
  而且刘钧还能通过东印度公司,掌控许多资源。比如现在,刘钧需要粮食,东印度公司手里就一直有做这一块,不但从大明东南购粮,他们还早就从越南、东南亚、日本、朝鲜等地有购粮渠道,加上东印度公司的海上运输船队,从各地购入粮食,再运到天津去,这成本并不比漕粮贵,而且还不用受限大明自产的粮食产量问题。
  再加上刘钧在辽东抢了两年,真是金山银山都让他抢下来几座了。
  这几年他持续大力开发台湾,不停的把从辽东迁来的人,俘虏来的满蒙人,还通过官方和民间等形式,不断的从中原招人运人去台湾,现在台湾的人口都超过二百万了。
  台湾如今的农业已经初具规模,虽然手工业纺织等还不行,但屯田垦荒种出的粮食,已经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岛上的军民,还能出口粮食,换取其它各种商品。另外,台湾除了种粮食外,还同时大力发展甘蔗种植,发展制糖业,出产的糖,也是对外国海商出口的紧俏物资。
  刘钧手上的资源很丰富,但刘钧的九头鸟,他的军工产业,甚至他的银行、钱庄以及商业体系,都与大明绑的很紧。
  如果大明乱了,他也要大受损失,如果刘钧直接强行造反,他背后这些体系一样会崩溃。正因如此,刘钧也是投鼠忌器,最终选择了一条曲线窃国篡位之路,这样相对温柔一些。借大明这个壳,以更隐蔽的方式最终来夺取天下。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刘钧就不再犹豫。
  如今的局势还是很不错的,经过暗中的周密策划后,虽然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总算是成功了。
  对他威胁最大的崇祯死了,还留下了遗诏让他做顾命大臣。刘钧成功的带兵入京,并稳定了形势。
  下一步,刘钧要做的就是进一步的掌控京畿,控制京畿军队,然后控制大明中枢朝政。不过要做成这些,他现在就需要大笔的钱粮送入京。
  通过这些金银,刘钧能够全面的插手朝中军政事务,进一步的发挥影响力。他很清楚,他虽然入京做了顾命大臣,可大家对他还是很警惕防范的。若不是表现出大家都要借助他的这种特殊需求,他又岂能在京呆的长久。
  “尽快把银元和粮食准备好。”刘钧再次重申。


第四百零二章 再进一步
  天微微亮的时候,刘钧便醒来起床。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与妻子相别一年有余,昨晚本应当如漆似胶,不过刘钧身上的伤还未好利落,昨晚偏偏小虎又有些不服水土,弄的雪琪大为紧张。最后夫妻两带着小虎睡了一夜,倒是个平静的夜晚。
  在后花园中简单的打了套太极拳,刘钧便沐浴过后去上朝。
  街上还蒙蒙亮,刘钧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面。这也是手下兄弟们的意思,他们好多都不清楚天津刺案的实情,生怕刘钧在京再遇刺,便极力反对他骑马,而是让他乘坐马车。
  虽然北洋水师驻在了卢沟桥和西山,但城里也还留了五百亲卫,都是最忠心的九头鸟战士。这五百人分为三班,一班跟随侍卫,一班留守府中,还剩下一班则在府中轮休。
  刘钧坐的马车也是特别打造的,双马四轮大马车,车厢里有薄铁板可以防御大多数的突袭刺杀,连刘钧的车夫,也是一位极不简单的人物。这位车夫,是陆维章通过自己的关系找来的一位高人,来自河南陈家沟的陈玉廷。
  刘钧早上打的太极拳,就是跟他学的。这位刚过四十岁的拳师,生的面红庄重,蓄有美髯,爱骑红色大马,惯使关刀,年轻时曾走镖于山东一带,声播齐鲁,因此江湖同给他起个绰号叫他二关公。
  陈玉廷和刘钧一样都曾是武学生员,后来河南流匪席卷之时,他还成为县乡兵头领。后来参加武举考试,因武艺超群,箭法精湛,一马三箭,三马九箭,射了个凤夺巢。第二箭从靶心挤出第一箭,第三箭又挤出第二箭,像鸟儿争巢一样,赢得了满场喝彩。可就因为他没给擂鼓报耙的人行贿,结果只擂了三通鼓,这意为九箭只算留在箭耙上的三箭算中。
  当时陈玉廷气的纵马挥剑砍死了那个鼓吏,成了逃犯。
  陆维章替刘钧管理银行钱庄商行等,偶然结识了在一家镖局中当镖手的他,为他的身手和品性折服,便请他做了他的护卫。这次到京,他听闻刘钧在天津遇个刺,非要把陈玉廷让给女婿做护卫。
  最后刘钧本来想给陈玉廷安排个武职,可惜他无意仕途,最后甘愿给刘钧赶车,以贴身保护。
  出门上朝,带着百余护卫,确实有些高调。不过刘钧也不敢吊以轻心,万一哪个人不按套路出牌,刘钧可不想玉石碰瓦片。
  今天不是正朝的日子,但百官还是要到大殿去对着那把空椅子行礼,然后各回各衙。刘钧和周延儒等四人先去了总理处,今天只有他们四人,另外就是新到的一些属吏。
  其它的六部五府等大臣们,非重要会议,并不会来。
  由于请款预算还没做好,因此今天早上的会议只是一个简单的碰头会。大家相互打了个招呼,一起喝了杯茶,然后就各自离开,返回自己的衙门。
  刘钧也出了宫,他直接去了位于京师北面的德胜门。
  德胜门是京师内九城城门之一,京师内九城城门,是各有各的用途,按京师人的话就叫做九门走九车。
  德胜门走的就是兵车。
  北方按星宿属玄武,玄武主刀兵。因此每次出兵打仗,都从出门出城,所以取名德胜门。德胜门上还有一尊号炮,每到午时,德胜门和宣武门同时一声火炮,整个城内的百万军民都能听炮对时。
  刘钧的直隶总督衙门,便设在德胜门内。而在德胜门外,就是北郊大校场。
  在刘钧上任以前,大明是没有直隶总督这个职位的。原来的职位是京营提督,后来则改为提督京营戎政。
  在崇祯后期,崇祯有鉴于楚军新军的战斗力,便开始推行整训新军。在辽西兵败之后,越发的加速了崇祯整训新军的速度,到他去世前,全国兵马整编为三十六镇,尤其是在北方,更设立京畿九镇和边关五军区十五镇。
  京畿九镇兵马在设立后,也已经经历两次大的调整,有了如今的局面。
  如今整个京畿,形成了三层防御守卫网,京师、京郊以及周边。
  刘钧这个直隶总督,原是京营总督,崇祯本意是要明升暗降,先把刘钧从辽东调回来,加一个京营总督衔头。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让刘钧真正的掌控京畿九镇。
  京畿九镇设立之初,就已经计划是用一位国公为总督,下设三位国公提督,再以九位侯爵为总兵官。
  但这些勋臣总督提督总兵们,实际上就如三大营一直以来的传统一样,只是个挂名。崇祯的计划,京畿真正的掌控者,是用内臣和文官。以尚书、侍郎或者都御史等文官兼任京营的总督提督职。
  刘钧一旦从辽东调回来,用不了多久,崇祯就会再免去刘钧的这个职务,连挂名都不让他挂太久。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崇祯的算盘是不错的。
  可他没想到,刘钧会暗地里这般果断的向他下手。当初本只是一个过渡职位,现在却成了刘钧入朝参与朝政的重要根本。
  刘钧的这个直隶总督,正式的官衔是总督北直隶省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管理河道兼顺天巡抚事。
  这个正式的官衔其实比之最初又有了变化,在昨天皇帝参加了总理处的会议后,还特别召刘钧入宫陪他与周太后和张太后一起吃了顿饭,一起的还有永定二王,以及王承恩。
  本来这只是一顿简单的饭,小皇帝把刘钧当成可靠的兄长,连王承恩也当成是家里人。在这顿饭上,刘钧又换了五十万块银元出来,两宫太后各十五万块,给皇帝二十万块。
  这笔钱花的还是很值得的,在饭后,刘钧与朱慈烨单独谈了一会。其中刘钧就谈到,北直隶的现状很松散,按大明的制度,南北直隶,之所以叫直隶,就是因为他和其它省不一样,他没有一个省级领导机构,他下面的诸多府州县,松散并列,没有省这一级,而是直接由京师朝廷直隶辖统。
  说白了,顺天、保定、大名等北直隶各府以及各州县,都是直接归中央六部统领的。这种制度,固然有京畿十分重要的原因,可到现在,这种状态也十分不适应当前局势了。
  尤其是不利于刘钧要上任直隶总督。
  如果按现在的这种情况,刘钧就算当了直隶总督,也顶多是管京营九镇兵马的。因此,刘钧在小皇帝拿了二十万块银元正高兴的当儿,提起此事。
  刘钧向朱慈烺提议,北直隶应当改变目前这种松散的状态。改变的办法也很简单,设立北直隶省,除了都指挥使司不再设立外,省级的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都设立起来。同时,把原来挂名在周边省的各分守、分巡、兵备诸道,正式隶属于省下。
  朱慈烺不太懂军政大事,但觉得皇兄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最后便点头同意,然后叫来王承恩,让他按自己的意思拟一道旨意发往内阁。
  然后昨天内阁就接到又一封中旨,北直隶从今起设立北直隶省,在原直隶总督朱慈烨总督京畿三营九镇官职上,正式的官衔改成了总督直隶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饟、管理河道兼顺天巡抚事。
  这个新官职可就与原来完全不同了,原来只管京畿三大营九镇,只是单纯的负责军事。现在却成了军政长官,不但统兵,还管民政。
  中旨下到内阁,周延儒直接就驳回,但是很快朱慈烺又下了第二道中旨到内阁,依然是原来的旨意,一模一样,一字未改。
  新皇帝虽然年轻,可在执着或者说倔强这方面,却完全继承了崇祯。
  周延儒看着这道第二遍下达的中旨,犹豫了,不敢再封驳了。虽然他有这个权利,可皇帝还有罢免他内阁首辅的权利呢。虽然说,现在这个权力暂时归总理处四顾命大臣,他也是其中之一,可还有其它三个正跟他不对付的呢。
  我忍。
  最后周延儒退缩了,几乎内心是崩溃着的心里含着泪同意了这道中旨。
  就这样,今天早上刘钧正式上任,就不再仅是京营的总督,而是直隶省的军政长官了,而且他还兼了一个顺天巡抚的官职。
  可以说,刘钧已经完全算是高级文官的一份子了。
  在跨进崭新的直隶总督衙门的时候,刘钧甚至都还能想起周延儒今早碰头会时那一脸憔悴的模样。
  昨晚周首辅肯定没睡好。
  做为一省军政长官与军区司令肯定是不一样的。刘钧现在的职位,相当于局常委、河北省书记兼省长兼北京军区司令还兼北京市长。
  刘钧现在不但管着京畿三大营九镇兵马,而且还同样管着直隶省七巡抚,以及下面的左右布政使、左右按察使以及各府知府、知州、知县以及分巡道、分守道、兵备道等,他甚至还管理着河道。
  刘钧刚踏进衙门,照壁内已经有一众官员在恭候多时了。
  新的直隶省,不比普通的省,虽然总督下只辖一省,可下面却有七个巡抚。除了刘钧兼任的顺天巡抚外,下面还有山海巡抚、天津巡抚、保定巡抚、昌平巡抚、通州巡抚、密云巡抚。
  虽说如今大明巡抚数额增加了,但巡抚依然是权柄极大的一方文武要员。而现在,刘钧自己兼了一个,还管着六个。
  六位巡抚昨天已经接到了朝廷下文的重要通知,知道直隶成了一个省,直隶总督现在军政一起管了,诸位巡抚没人敢怠慢,纷纷快马赶到。
  六位巡抚们站在左边,现在还是国丧期间,所有官员一律不穿红袍玉带,而改穿青衣角带。
  他们身后是左右布政使和左右按察使,原来的省级三司中的都指挥使司,如今已经都被撤除。剩下的这两司,其实也基本上被下面的各分守分巡兵备等道架空了。他们处于巡抚和诸道之中,上不上下不下,地位尴尬的很。
  不过,好歹品级还是摆在那里的,诸道和各府文官都还得站他们后面。但六位巡按虽然品级在诸文官中最低,却地位超然,他们站在一侧,略比巡抚们位置落后一点,但却要比二司官员还靠前。在巡按们边上,则是六位监军副使,他们以按察副使的官职担任监军一职,是为监军副使。发巡按们一样,在如今一切以军事为重的时期,他们的位置也大为超然靠前。
  站在最后的是各府的知府和知州、知县,有一些离的远的则未能赶到,此时站在后面的都是京郊的,其中最前面的就是顺天府下的大兴和宛平两县,这两县也就是京师两县,京师也分属这两县内。
  相比文臣这边等级分明,武将那边同样是站了一大群。
  定国公、成国公、英国公三个担任勋臣提督的国公领衔,后面是武定侯、镇远侯、泰宁侯、西宁侯、阳舞侯、安远侯、武安侯、丰城侯等九位担任总兵官的侯爷。不过他们并不是京营这块的领袖,他们站在靠边点的位置,在他们左边前面点,站着的才是京营的真正上司,一位尚书衔的协理,三位侍郎衔襄理。然后是总监太监和总督太监,下面还有三位内臣提督太监,和九位监军太监。再往下,则是副将参将游击将军等一大群。
  “顾命大臣、直隶总督、辽东郡王到!”
  衙门口的站岗衙役立即扯开嗓子高喊起来。
  衙门附近早已经打扫的干净无比,大家都知道今天是辽东王第一天正式上任,因此不但把附近都打扫一新,而且靠近衙门附近,前后左右的街巷都很肃静,早布满了明暗岗哨,还许闲人靠近逗留。
  街上早已净街,断绝行人,就连附近要经过的居民百姓,都只能远远的绕道,从其它门出行。
  刘钧对于那些形式上的排场不太在意,他的权威也不用靠那些来张显。他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权谋智慧,还有赫赫战功,以及他麾下的十余万九头鸟精锐之师。
  在衙内响起的乐声中,刘钧也没有身着绣着蟒龙的大红袍服,也没腰系玉带,头戴乌纱帽,而是同样身着青衣角带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之下缓缓进入衙门大堂。
  刘钧在公案后边坐下,朱成功捧着尚方宝剑侍立旁边。另有亲卫旗牌带着十二副王命旗牌金银令箭站在后面。
  文武官员们按品级皆穿着袍服乌纱分列下首两侧。
  一众官员按品级,依次向刘钧行参拜大礼。
  每个官员上前参拜行礼,旁边都有一人高声唱名。
  官员等唱名完,还都再亲自报名参拜,然后躬身肃立,静侯训示。
  没人敢放肆,坐在他们上首的这位,可不仅仅是一位年轻的武将,他们畏惧的也不是他的王爵。大家敬畏的是刘钧顾命大臣的身份,敬畏的是刘钧斩杀虏皇,在辽东力挽狂澜,挽救了大明关外局势的骄人战绩。
  刘钧坐在那里,好整以暇,他没急着训话,也没让众官就坐。
  他用烔烔目光向众官一个个望去,随即缓缓站起。一众文官武将太监们全都躬身垂手,屏息无声,静候训示。
  刘钧先率全体文武向北祭拜先皇,然后才命文武就坐。
  “本督深受先皇厚恩,委以此重任,又得今上信赖,命总督直隶省民政军事。诸君或世受国恩,或为先皇所提拔,均应同心协力,以报君上。北直隶做为天子近下之地,京师屏障,更应为天下表率。今后京畿三大营九镇都要整肃军纪,加强训练。各府县地方,同样要加强治理,若有玩忽职守者,到时莫谓本督言之不预!”
  一番开场之后,算是正式议事。
  不出刘钧的所料,议事一开始,诸文武就纷纷向刘钧请拔钱粮。不但京营诸镇要粮要饷,地方各府县同样也要粮要饷。
  警备营襄理侍郎吴襄道:“京营各镇都已经欠饷近四月,军心不稳,而且缺少器械,虽编制炮营、骑营,可都少炮缺马,辎重营也缺少车马。步兵们使用的还多是长矛腰刀,火器极缺,少量装备的火器,还都是旧式鸟铳,甚至还有三眼铳……”
  “练兵之要,首在足兵足饷,然后方可足练,才可成强军。粮饷之事,诸位不必担忧。本督已经与朝廷诸公商议好,正在四方调集钱粮入京。各大营诸镇把欠发的粮饷数字报上来先,本督会优先给诸镇补发欠饷,以后各月都会如数按期下发,就是诸镇的军械,也会分批更换补充。”
  刘钧如此态度,居然有求必应,这让众官都大为惊讶。他们本以为刘钧无论如何也会讨价还价一番,然后先给补发个把月就不错了。
  刘钧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刚刚本督也说过,练兵最重要的三要,足兵足饷足练。本官会调集粮饷,足饷,那么大家也要给我足兵和足练。半月之后,本督将开始检阅三大营九镇兵马。到时,本督不希望看到还有注名支粮、买人雇役这种情况出现。更不想看到吃空饷喝兵血的情况。有多少兵,就请多少饷,但敢虚报多报者,到时别怪本督请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第四百零三章 反将一军
  乾清门外总理处。
  距离第一次总理处正式会议已经过去十天,今日四顾命大臣再次总理处议事,并恭请皇帝听政,又召来内阁、司礼监、六部、五府、都察院、通政司等诸寺衙主官们前来。
  周延儒今天心情不错,他些天他早就在期待着这一天了。
  他咳嗽一声,迫不急待地说道,“这些天来大家都辛苦了,但也总算把今年上半年的各项积欠以及下半年的各项开支预都算好了。现在户部把这些都做成了报表,完全按郡王之意做好了。户部呈报给了内阁,内阁已经把票都拟好了,交到了总理处,今天我们就议一议这个报表,如果通过,那就交司礼监批红,然后就等郡王的钱粮到帐入库以便拔付了。”
  说到这里,周延儒望向一旁的吴甡三人。“吴阁老、刘总宪、郡王,户部的报告上内阁的票拟,你们看一下,然后呈交王公公他们批红吧。”
  内阁的票拟本就出自周延儒和吴甡他们之手,因此这票拟其实总理处四顾命大臣中的两位已经是看过且本来就出自他们之意的。唯下剩下的就是刘宗周和刘钧二人的态度了。
  刘宗周还没说话,刘钧倒先说话了。
  “户部的报告在交给内阁票拟之前,按流程,先呈给总理处阅过。”刘钧的话不急不缓,不像周延儒一样总要拿腔拿调,但他的话里也透着一股气势,他看了眼周延儒一眼,“内阁票拟前我已看过户部的报告,今天我又看过了内阁的票拟,对于内阁的票拟我不敢赞同,对于户部的报告,更没法接受。我反对通过票拟,更不能批红。”
  “为何?”
  没等周延儒跳出来,反倒是刘宗周还开了口。
  “郡王可否说明一下反对的原因?”
  刘钧慢声答道,“这份预算里,兵部的请款数目最多,其中仅京畿九镇兵马的欠饷就达六百万块银元,另外还有军械更换、战马补充、制造战车、厢车等费用达二百多万块。此外,关外辽西三镇的欠饷,抚恤和津贴还有赏赐,加上恢复防御,筑城修堡等费用,也达六百多万块。”
  “另外陕西、三边、山西、宣大等几大军区,每军区也是二百多万的请款。”
  刘钧手指在桌上重重的点着,“仅兵部的这几项请款,就达到一千六百多万块银元,我就想问一句兵部和户部的官员,你们真有认心的办理此事吗?还是说下面开口要多少,你们就报多少?”
  周延儒点了户部尚书李邦华和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名。
  “两位尚书回答一下郡王的疑问吧。”
  “好,那我先回答一下郡王的疑问吧。”兵部尚书陈新甲站起来说道。
  陈新甲今天也是有备而来,他翻开一本账册。
  “去年朝廷整顿天下兵马,全国共编三十六镇。其中北方边疆五大军区十五镇,京畿三大营九镇。现如今每镇都是兵额三万,仅京畿九镇就有兵二十七万,另有战马九万匹,挽马同样九万。京畿九镇养兵之费,平均每兵每月十块银元,其中包含士兵的军饷、口粮,以及马匹喂养、武器补给、保养,军官们的俸禄,另外还有奖赏、抚恤等等。”
  “如此计算下来,仅京畿九镇兵马,每月就得二百七十万贯,四月就是一千零八十万。如今欠饷近四月,加起来八百多万块银元的请款,并无问题。”
  刘钧冷哼了一声,当是骗鬼呢。一月二百七十万块,那一年就是三千二百四十万块,哪怕折算成银两也是一千六百多万两。真照这样的军费开支,大明光养京畿这二十来万兵马整个财政收入都不够支出。
  在崇祯中期,朝廷每年征收的三饷一千多万两,再加上其它收入,不到两千万两白银,绝大多数用于军费开支。其中每年拔给关外辽西的白银有五六百万两,另外还有大量粮草器械。
  九边其余诸镇,一年的军费加起来不过八九百万两。
  明朝的军饷问题,其实很复杂。早年是卫所制,卫所有自己的军屯,每卫所部份军户屯田,部份守城,然后每年各卫轮流上京做班卫守卫京城。
  卫所自己耕种的粮食,大部份入卫所仓库成了卫所的军粮,部份则发给军户成为他们的口粮。当年朱元璋曾经很得意的说过,吾养百万兵,不费国家一粒粮。
  不过到了后期,卫所腐败,屯田多被军官们侵占,军户沦为军官佃农,武备不修,战力不堪。最终朝廷不得不在边地实行营兵制。从卫所或者地方上招募青壮从军,守卫边疆。如此一来,就得给军饷。
  边军营兵的军饷并不高,大约在每月一两左右,但边军的军饷并不只有薪水,他们的军饷由薪水、月粮、行粮、赏赐四大部份组成。除了拿工资,还有口粮,一旦要出兵,还得另发一份行粮,并且多数情况下,还得有开拔银子,一打仗,往往还会有赏赐,以鼓舞士气。
  边军如果只是驻守,那么花费还少些,一旦要出兵打仗,甚至是远距离的援辽、或者是勤王或者是南下平叛,那就会大大增加开支,许多边军就因为出征之时得不到粮饷的支付,就在外哗兵、兵乱,直接打回老家去。
  在崇祯时,卫所制已经完全崩溃,基本上没什么作用了。边军全靠招募士兵作战,边军的士兵后来也基本分为三类,本镇者为主兵,其它镇来援者为客兵,还有招募的本地民壮为土兵。
  一开始是主兵不支行粮,客兵不支月粮,但到后来,战事频繁,为鼓舞士气是月行并支,还要加盐菜银。
  当初朝廷耗费最大的就是这些客兵,客兵军饷三倍于主兵。
  崇祯去世前整编兵马,全面裁撤了卫所,编练新军,招募士卒,也不再有主兵客兵之分,甚至军饷也不再有行粮、月粮、盐菜、草料、薪水等等各种,而是统一折色以银元发放。
  原来边军薪水本色相折,大约在二两左右。兵头军官要高些,京畿兵马粮饷也较高。整顿之后,各镇兵马的薪水分为三等,辽东、辽西、京畿的十一个镇和北洋水师列第一等,平均每兵本色相折后,是五块银元,山西、陕西、山东三大军区九镇,做为边军列第二等,每兵平均每月本色相折是四块银元。
  然后是其它各镇兵马,每兵每月本色相折三块银元。
  虽说当初定的是本色相折,军中供应伙食,不再发行粮、月粮、盐菜钱等,也统一发银元,不再折色,但赏赐、抚恤这些还是要算的,另外马骡供养,军械补充等也要不少钱。
  但是。
  再怎么花费,也是有限的。尤其是京畿和五大军区去年到今年,都一年多没打仗了,没打仗军费自然就不会太多,只是基本的粮饷开支而已。
  刘钧都不用脑袋,只需要拿脚算,他都算不出,仅仅是四个月的欠饷,京畿就有了八百多万块的军费积欠。
  就算全按第一等的军饷算,每兵每月五块,京畿九镇,二十七万人,才一百三十五万块饷银,就算十八万匹加上马骡,也不会超过百万。
  全加起来,顶多二百万左右,兵部却报了个八百多万。
  何况,刘钧早已经对京畿九镇摸了个底,说是九镇都满编,实际上九镇就是原来的三大营基本上加了一些其它镇抽来的兵整编成的。
  而京营早就腐烂不堪了,清军几次入关,京营连京师都守不住,还靠边军勤王。京营的兵许多都是有名无实,名额上是满编,实际上军官们吃了很大一部份空饷,然后剩下的那些,还有好多是注名支粮,买人雇役,什么意思呢?
  就是花钱买通军官,然后就可以在花名册上登记个名字,然后每月领薪水月粮,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支操练,也不值守。遇到要操练检阅的时候,就花钱到大街上雇佣个闲人或者叫花子什么的,送去营里代他糊弄。
  空额加上这些注名的就占了大半,剩下京军中,也有大部份的老弱,他们什么都干不了,就是混吃等死的。再剩下部份,则都是被京城的各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们招去看门、护卫,或者直接拉去做工去了。
  反正,名为九镇二十七万军,真正能算的上是兵的,也就是极少数的一部份,这部份还都是那些将领们的家丁。
  这个情况,刘钧相信兵部肯定知道,户部也知道,内阁一样知道。
  但这些人都一起糊弄着,当年糊弄崇祯,搞了个一整顿京军,编练九镇。实际上换汤不换药。
  现在他们又来糊弄刘钧了,拿着花名册,就敢要刘钧八百万。
  刘钧冷笑一声。
  “本兵,你这个每月须银二百七十多万是怎么算出来的?京军每月本色相折,也不过五块银元,一月才一百三十五万。何况,朝廷虽欠饷四月,可却发了粮的,只是欠银而已。并且据我所知,也不是四月饷银全欠着,首先军官的那份就都发了,另外士兵们每月也都拿了三成饷。”
  刘钧再次敲击着桌子。
  “如此一算,就算真有二十七万兵马,四个月的欠饷也不过三百七十八万块银元而已。本兵,你告诉本王,这八百多万块银元他是哪来的?”
  “还有,当着陛下的面,你敢说京畿九镇真的有二十七万大军吗?”
  朱慈烺坐在上首,看着义兄在堂上威风凛凛,让曾经担任过宣大、山西总督的兵部尚书陈新甲都无话呆说,觉得十分过劲。
  “皇兄,京畿九镇没有二十七万大军吗?”
  皇帝的这句话,让陈新甲汗都流下来了。京畿九镇当然没有二十七万大军,实际上真正的京军也顶多就是二十七万的那个零头七万左右。
  其它的不是军官们吃空饷了,就是花钱注名支粮,还有许多是老弱,更有不少被京中各豪门勋贵大臣甚至各大衙门招去役使了。
  这本来是历来的潜规则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之所以没人去捅,只因为里面涉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陈新甲不敢回答。
  刘钧冷哼一声,“本兵,陛下问你话呢。”
  “这个,基本上是有的。”
  “什么叫基本上是有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刘钧咄咄逼人。
  “有!”陈新甲这个时候也只能把脖子一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刘钧笑了,他没想到陈新甲到这个时候了,还敢说这样的话。不过如此一来更好了,现在当着皇帝的面承认下来了,以后他想赖都赖不了。
  “哦是吗?今日陛下也在,本王就向陛下奏请提议,不如五天以后,在德胜门外北郊大校场举行一次阅兵,由陛下亲自检阅一下京营将士们的风采,鼓舞一下士气如何?”
  朱慈烺对这个提议很有兴趣。
  连连点头。
  刘钧乘胜追击,“五日后,陛下亲自检阅禁卫大营三镇兵马,到时点验名册,是不是足额一点便知。诸位,若是到时点验查明,真的足兵足额,那么本王也会足数足饷拔付银元。”
  陈新甲汗湿了衣背,这下他真是万分后悔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说有了呢。这下怎么办?五天之后,北郊大校场点阅兵马,有钧这个行家在,还能糊弄到他。到时他一眼便能看出问题了。
  这可怎么办?
  他目光瞥向周延儒和吴甡两位阁老,可惜二人此时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两人都是老狐狸,早明白刘钧已经抓住了陈新甲的病脚。刘钧这是要立威了,他们虽不想看到这个结果,但现在这局势,京营就是个坑,谁往里跳坑谁。
  刘钧微微一笑,“兵部的预算暂时先不要批红,待检阅过后,再论,如何?”
  周延儒和吴甡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同意了,刘宗周更不会反对。他与知道京畿诸多弊端,可那里水太深,他也管不了。现在有刘钧愿意打头冲锋,他自然愿意在后擂鼓助威。


第四百零四章 识时务者
  比起早几年,京军每月折银五块的饷银,已经涨了不少了,但比起如今物价的上涨幅度,却又远远不如了。
  一名普通京军每月折银五块银元饷银,可京中粮价每石最低都是两块银元。早年一月军饷一两,还另有米粮盐菜布匹等,当时一石粮价五钱银左右。银元与银两二比一换算,算起来当时的士兵一月也有三块银元左右,却能买三石米。而现在涨到五块银元,却反而只能买两石半米,算起来,其实薪水不增反跌。
  至于关外辽西,米价更高。洪承畴甚至曾经上奏,说关外之患不在无银,而是银无用处。京师粮价是一石两块银元,而辽西则是一石四块甚至五块。辽西兵马每月粮饷和京畿一样,拿的是每月五块最高饷,可实际上综合物价因素,这五块钱不如京畿兵一半,连其它三块钱一月的地方兵都比不上。
  但不管怎么说,饷银低归低,可在这乱世时,总起码还是份不错的工作。只要饷粮能发下来,还是能吃饱饭的,甚至还能勉强养活一家人。
  相比起楚军来说,他们的处境就有些悲惨了。楚军的军饷也不高,基本薪水也就在四五块左右,但楚军却还有军衔补贴、兵种补贴以及作战补贴,军功赏赐等等,加起来,已经十分可观了。
  从这方面来说,楚军的战斗力也确实是用钱堆起来了。而大明其它各镇兵马战力低下,也与粮饷不足有关,使得他们不但战力低下,还经常闹饷兵变。崇祯初年,陕西流匪闹的如此厉害,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陕西边军缺饷三十个月之久,加之又被调剿匪和勤王时又无粮饷行粮等,他们留在本镇的时候,虽然缺饷,可还能去揽点活计赚点外快养活家人。
  而一旦被调离本镇,却又无粮饷行粮等,家人无着落,使得许多边兵最终不得不走上闹饷兵变,甚至哗变而归后只能投贼的处境。
  第二次总理处扩大会议再次结束,这一次同样没能达成圆满结束。因为兵部的请款报告被质疑,户部做上来的其它报告也被暂时搁议。
  最后的结果就是户部再重审一遍报告,待点验京军过后再次审议。
  陈新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总理处的,反正心里后悔无比。
  回到兵部,陈新甲立即派人给京营各镇总兵们传话,让他们想办法准备应对这次点验。
  ……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辽东郡王这火也烧的太旺了一些,他就不怕引火烧身?”
  武定侯郭培民阴恻恻地说道,他是明初大将郭英的后代,也算是大明勋贵中比较有名的一号了。眼下担任的是京畿三大营中禁卫营第一镇的总兵官,自己事自己知道,第一镇究竟有多少兵他很清楚。
  第一镇名为三万,实际上可用者不到万人。
  这五天后的德胜门外校场点兵,如何应付的过去?
  第二镇总兵官是泰宁侯陈延祚,他的祖上是靖难军功封爵的陈珪。第二镇的情况,还不如第一镇,毕竟第一镇是守卫宫禁,负责随驾,是由侍卫亲军整编而成。而他的这第二镇,主要是由原来的五军营整编而成,情况比第一镇差的多,空额更多。
  “辽东王来势汹汹啊,不如我们破点财出点血,送份厚礼?”
  第三镇总兵官镇远侯顾肇迹冷笑不已,他的祖上同样是以靖难封爵,他也算是老字号勋臣了。“这天下还有比辽东王更富有的人吗?送多少才能让他满意?而且我看,辽东王根本就不会在意些许钱财,他这把火,根本就是冲着兵权来的。”
  “兵权?”禁卫营提督定国公徐允祯皱眉。
  顾肇迹对着他道,“定国公可别忘了,在卢沟桥和西山可是还驻有刘钧的三万大军。”
  徐允祯心中一动,“你是说,郡王之意,是想把他的三万兵安插入京营,长驻京畿?”
  “定是如此,若不然,他何必冒着与京军所有人等都结怨的风险,来捅这一棍子呢?别忘记了,辽东王任顾命大臣,可是让周吴两阁老很不满。辽东王若能把北洋兵调入京,并安插京军,从此长驻京畿,那他顾命地位可就稳固了,有三万兵马在京,谁敢轻易动他。”
  “若是如此,那我们可怎么是好?只有五天时间了,一旦点验,肯定是纸包不住火的。到时神仙打架,可遭殃的却是我等啊。”
  大明的爵位不比唐宋,最是难得,非军功难以封爵。在早年,大明的勋贵们还是很勇武的,但当年土木堡一役,京营尽丧,连着许多勋贵也都死在那里。自此以后,不但京营一撅不振,就连这些武勋之家也被抽了脊梁骨。
  虽然京师兵马,都照例是由勋贵们统领,可实际上京军连看家守门都不行了,这些年全靠的是边军。平日里京营疏于操练,勋贵们只是沉迷于享受,忙着赚钱。打着朝廷名头做些投机倒把的生意,甚至是连他们统领的京营,也成了他们赚钱的工具。
  吃空额,收钱让人注名支粮,买人雇役。甚至把京营的将士当成自己的仆役,让他们做役。
  他们从没想到要认真的带兵、操练。
  “不管上面怎么斗,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先把眼前这一关给应付过去。起码,也得做的好看点,不能到时点验之时太难看。”
  “不如临时雇佣一些百姓点验?”陈延祚道。
  徐允祯摇了摇头,“各镇中空额太严重,得雇佣多少百姓才足数?而且皇上虽年轻,可辽东王却是带兵行家啊。雇佣的百姓少点也许还糊弄的过去,多了岂不露馅?”
  “那你说怎么办?”
  “国公,我有一计,或许可行。”顾肇迹突然笑着道。
  “哦,镇远侯有何妙计,快快说来。”徐永祯迫不急待的问道。他现在是愁死了,辽东王的威势让人胆战心惊啊。
  “魏国公,这次北郊阅兵虽只是我们禁卫大营三镇兵马接受检阅,可其它两大营六镇也并不能置身事外的。那天总督府郡王不是已经说过,要一镇镇的点验嘛。咱们和其它几镇的兄弟们说下,这次点验我们禁卫大营三镇的时候,其它六镇先把兵借给我们,凑齐三镇兵马以应对点验。等验过之后,到时等他们点验时,咱们再向他们借兵帮他们点验,这相互帮忙,不是正好?”
  “镇远侯果然厉害,好计。”徐允祯听罢,连连拍打大腿。
  ……
  “郡王,有人求见。”朱成功禀报,说着送上一份名贴。
  刘钧接过,便看到王德化三个字。对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王德化可不简单,当年任过东厂掌印太监,后来又做过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过后来因为与王承恩不和,最终被崇祯不喜,先是出镇外镇监军,后来虽回朝,可已经大不如前,最后做了京军禁卫大营的内臣提督。
  当年位在他之下的王承恩、王之心等人,如今反而位在他之上了。
  王德化当年可是与曹化淳并列的大太监啊。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嗯,时机让人寻味。
  “请他到书房相见。”
  刘钧换了身衣服,往书房见客。王德化一身青衣角带,正坐在里面喝茶,一见刘钧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深夜不请自来,冒昧打扰,还请郡王见谅。”
  “王公客气了,大驾光临,令寒舍满室生辉呢。”
  王德化很客气,两人寒喧过后,分宾主落坐。不等刘钧相问,王德化已经主动的把自己的来意道明,原来今天禁卫大营三镇的一众提督总兵们商议过后,想出了找其它两大营借兵应付点验的计划,便又向襄理吴襄和内臣提督王德化禀报。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也得通知他们。而且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了问题,谁也逃不过。
  只是他们绝没想到,在那边王德化大为赞叹借兵计划。转头到了晚上,却轻车简从的亲自跑到了刘钧府上,向刘钧毫无隐瞒的全盘揭露了他们的计划。
  “咱家一心忠于皇上,对于那些人营私舞弊难以苟同。咱家知道先皇和今上都极为信任郡王,知道他们的阴谋之后,便立即来告之。”王德化一脸忠心耿耿,大公无私的样子。
  不过刘钧猜测,王德化不过是觉得他们的计划不太可靠,便想先弃船逃生,把这些同僚们当成垫脚石逃生。
  王德化是很有诚意的,他除了前来通风报信,出卖同僚们,而且还向刘钧上交了一份名册。
  这份名册就是禁卫大营的军兵花名册,上面详细的记载着各镇师协标营的军官士兵数目,甚至连铠甲多少,火铳几何,战马、挽马多少都一一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份名册,不是给外人看的假名册。而是禁卫营真正的名册,是王德化私自记录的。这原本是他留一手,现在却正好拿来做投名状。
  按王德化的名册记录,禁卫营本该有三镇九万兵马,可实际上却不到三万人。马骡共六万多匹,但实际上却只有不到两万。
  其余各项种种,更是触目惊心。
  所谓京畿九镇新军,实际上不过是原来京军三大营换汤不换药。
  刘钧收下名册帐本,对着王德化拱手,“王公深明大义,本王十分敬佩,回头定奏报陛下得知。”
  王德化顿时满脸微笑。


第四百零五章 大刀阔斧
  崇祯十四年八月底,刘钧进宫面圣,向天子禀报了京畿兵马的严重问题。朱慈烺听说禁卫大营三镇九万兵额,结果仅有不到三万人马时,大为吃惊。他虽年轻,可也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随即,朱慈烺派人召周延儒、吴甡、刘宗周三顾命大臣,又召兵部尚陈新甲以及几位侍郎入宫。
  几人匆匆奉召入宫,见到刘钧坐在上书房里陪着皇帝下棋,都暗为惊讶。等皇帝把王德化的那份名册帐本摆在几人面前时,他们更惊讶了。
  不过这些都没有里面的内容让他们更惊讶。
  “陛下,切不可听信片面之辞啊。”陈新甲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硬撑着。
  朱慈烺见陈新甲到了此时还嘴硬,心里十分恼怒。“召王德化前来。”
  此言一出,连周延儒等人都大为震惊,谁都没想到禁卫大营内臣提督王德化居然出首了。
  周延儒脑子迅速的转动着,陈新甲看来完了,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弃卒保车,禁卫营拿下几个都无所谓,最关键的还是不能让刘钧借机深入查下去。周延儒很担心刘钧会借此,进一步插手到京营里去。
  “陛下,此事是臣等失查,请陛下将此事交于总理处彻查。”
  本来崇祯立了顾命大臣,那么皇帝年幼,未亲政前,军国大事都归总理处的。可说是那样说,但朱慈烺毕竟是皇帝,这大明朝都是他的家天下。他要插手,周延儒这个大管家还能说什么?
  王德化入内,拜见皇帝。
  “王德化,你跟诸位大人们说说,京营的真实情况,还有徐永祯他们那些人的打算。”
  王德化应声称是,然后就把京营里吃空饷克扣军饷,占役买闲等等种种弊处,都一一道明。又特别指出,禁卫大营三镇额兵九万,但实际却不足三万,还有不少老弱占名者。更严重的是,他们为了应对此次的点验,还准备串通其它两大营六镇,借兵来假冒顶替点验,蒙混过关。
  “陛下,这是欺君之罪!”刘钧先扔出一顶大帽子。
  刘宗周也适时的站了出来,“陛下,臣请求彻查!”
  周延儒眉头紧皱,他现在对刘宗周是越来越不满了,掌控着都察院,有监督弹劾大权,可却态度观测。刘钧入总理处后,刘宗周对他是相当支持。
  “陛下,我们一定立即彻查。”
  刘钧冷笑一声,“周阁老,你打算如何彻查?三大营九镇从上到下都还是原来京营的那套,烂到根了。就这样的兵,还指望他们守卫京畿,护卫陛下?”说着他转头面向皇帝,“陛下,臣以为,那些京军连他们自己都护卫不了。为了陛下的安全,当立即整顿京军。”
  “郡王,事涉京营,莫操之过急,万一引起变乱就不好了。”周延儒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着几分暗暗的威胁之意了。
  “阁老说的也有道理,这些骄兵,真要逼急了,他们很可能就要乱来了。”说着,刘钧话锋突然一转。
  “陛下,臣以为,当立即重建侍卫亲军,以守护紫禁城和皇城。从今天起,禁卫大营只负责京师内外城的守卫。”
  小皇帝看了刘钧一眼,“那些京军还可信吗?”
  “陛下,城外卢沟桥和西山还驻着三万北洋精锐。陛下何不从中选拔忠勇精锐,再以勋臣勇武子弟,组建新的侍卫亲军呢?”说话的是王德化,他好不容易见了圣,当然要尽量表现,以期能重返宫中。
  在明开国之初,曾经建立了亲军上十二卫,负责护驾左右,护卫宫禁,是直属皇帝的侍卫禁军,这些亲卫直属皇帝,不归属兵部、五府。
  在永乐朝时,又增设了十卫,宣德朝又增设四卫,最后合称二十六卫。
  这军亲军设立的目的,就是建立一直由皇帝本人亲自掌握的禁卫军,可随着皇帝的权力逐渐被文官,尤其是被内阁所侵夺后,亲军二十六卫,除了一个锦衣卫之外,都逐渐被兵部所控制。
  当初整合京营,设立九镇的时候,就是把京军三大营和侍卫亲军都给整合到了一起,现在的第一镇,就包含着原来的侍卫亲军。
  不过京军都早腐化了,侍卫亲军也好不到哪去。
  而现在,王德化提议从城外的北洋镇兵中抽调精锐,重新组建一支直属皇帝的侍卫亲军,这个提议,还真让朱慈烺很动心。
  他从小懂事起,就经常听到父亲崇祯为军事所困。因此现在他对于军事很感兴趣,对于有一支直属自己的亲军的提议更为心动。
  他望向刘钧,“皇兄,你以为如何。”
  “北洋镇兵能被选入侍卫亲军,那是他们的荣耀。而且从陛下的安全来看,建立一支侍卫亲军,独立于京营,确实很有必要。如此,宫城皇城有侍卫亲军,内外城另有京营守卫,相互制约监督,方是正道。”刘钧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是同意的,王德化这个提议,其实就是他所授意。
  表面上看来,建立一支新的侍卫亲军,不归属京畿三大营,也不归属兵部五府,看起来刘钧这个直隶总督削了权,实际上如果从北洋镇中选侍卫亲军,他的实际控制力还增强了。
  况且,宫城和皇城的守卫权,刘钧也不怎么在乎。当他连京军都还没控制的时候,没必要急着去争宫城和皇城的控制权。现在适当的放下权,正好避免大家都盯着他。
  王德化提议,皇帝首肯,然后刘钧支持,事情差不多就定了。
  周延儒也表态支持,他觉得此时同意另建侍卫亲军,那么一来可以削弱刘钧一些权力,毕竟刘钧这个直隶总督原本是统领所有京畿兵马,现在分出一支来,当然更好。而且,这个时候同意建立侍卫亲军,也能让皇帝的注意力从京营腐化中转移出来,他也能免些责任。
  吴甡和刘宗周也同意。
  陈新甲倒是不想同意,兵部这些年权利越来越大,不但把五军都督府的权利都侵夺了,连侍卫亲军也都纳入了麾下,除了一个锦衣卫他们管不着,其它二十五卫亲军,实际上早已经跟普通京军没区别了。
  甚至在整理京营,建立九营后,整个京畿内外兵马,也都归入兵部之下。
  现在要建一支独立于兵部和五军府之外,直属皇帝管辖的侍卫亲军他当然不愿意。可这个时候他哪敢反对,自己头上还顶着一盆子屎呢。
  原来侍卫亲军分为两大部份,一部份是护驾侍卫亲军,一部份是守卫侍卫亲军。刘钧提议,侍卫亲军分为三部份,皇城守卫侍卫亲军,宫城守卫侍卫亲军,以及护驾侍卫亲军,并另建一支负责执掌御驾所用仪仗金鼓旗帜的侍卫亲军仪仗队。
  皇城守卫亲军、宫城守卫亲军、护驾侍卫亲军,再加上一个皇家仪仗队。不设亲军都指挥使,而是三部侍卫亲军各设一个统领,都直接隶属皇帝直接指挥。
  皇城守卫亲军负责守备皇城,同时兼负防盗防火防止贼寇入侵。宫城侍卫亲军则守卫紫禁宫城,负责巡查宫城、守御宫门、杂役等职守,守卫宫禁的绝对安宁。
  护驾亲军则负责随驾左右护卫,保护皇帝安全。
  至于数量,则每部亲军三千人,仪仗队一千,总计一万人马。
  “皇兄,这一万侍卫亲军朕可以亲自挑选吗?”朱慈烺问。
  “当然可以,陛下,能被陛下亲自挑选加入侍卫亲军,那是他们的荣耀。”
  “我要从京郊外的北洋兵马中挑选。”朱慈烺兴奋的道。
  这时周延儒突然上奏,请求把守卫内城外的京军,也从直隶总督下分离出来,独成一军。他的理由是直隶总督统领的兵马过多,不利于相互监督。
  说完,周延儒有些得意的望向刘钧。
  “陛下,臣同意周阁老提议。可以将禁卫大营三镇兵马整合,裁去老弱,清理空额占名,然后增添部份精锐,补充器械,独成一军。臣以为,此部可定名为禁卫军,其统领长官可称为提督,全称提督京师内城九门兼巡防外城七门禁卫兵马。”
  “其职责为掌京师内内外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等。”
  听到刘钧居然如此痛快的把京城守卫交给了这个禁卫军,周延儒有些意外。
  不过如此一来,京畿九镇,以后可就剩下六镇了。
  侍卫亲军把守宫城皇城和护驾左右,禁卫军负责防守京师内外城,都不再隶属直隶总督统领,侍卫亲军直属皇帝指挥,而禁卫军归属兵部。
  不过让周延儒没想到的是,刘钧今天似乎有些发疯。
  把京师的防御兵马都划了出去后,刘钧再次向皇帝奏请,见于京军空额严重,因此重新整编清理警备和卫戍两大营,警备大营昌平、通州、密云三镇,由镇改为师,每师压缩整编为三协一万五千人,卫戍大营山海、天津、保定三镇,同样由镇改师,各辖一万五千人。
  就连禁卫军,也只剩下一镇规模,三万编额。
  如此一来,整个京畿,侍卫三军一万人,禁卫军三万人,警备营改称警备军,四万五千人,卫戍营改称卫戍军,一样只保留三师编制四万五千人。
  整个京畿地区的兵马,加起来只剩下十三万人,还分成三大块。
  直属皇帝的侍卫亲军一万人,直属兵部的禁卫军三万人,隶属直隶总督的警备军和卫戍军加起来六万人。
  原来是二十七万京畿兵马,整编过后,将只剩下十三万人,而且这还是要包括刘钧的三万北洋兵。这相当于,原来的二十七万京畿九镇兵马,最后只能保留十万人。
  而且还得是择优录用,如果条件不合适的则一律裁撤淘汰,招募新军。
  连陈新甲都为刘钧的这个计划而震惊了,别的将领都怕自己的兵少,从不会嫌兵多。唯有刘钧,手下原本有九镇二十七万兵,加上三万北洋兵,他都有三十万人马。可他偏偏要来这么一锤子,结果三十万只剩下十三万。
  在众人惊叹之时,刘宗周第一个站了出来,再一次第一个支持刘钧。
  对于这个倔老头来说,他对人不对事,刘钧的这计划,他觉得对大明朝廷有好处,自然就全力支持。
  这个计划通过,那么朝廷的粮饷支出要减少许多,兵也足编足数了。尤其是京畿兵马分成这三大部份后,再不用担心刘钧这样的重臣控制京畿兵马了。
  辽东王是个实在人啊,刘宗周心里感叹着道。
  而刘钧也再次表态,只要京畿兵马按此方案整顿过后,他愿意负责筹措这十三万人的军饷,以及负责这十三万人的装备更换。
  当天,再次整编京军的命令就已经通过了兵部、内阁和总理处、司礼监和司通政、六科整套流程,最后成为一道正式有效的命令,下达到了京畿三大营九镇军营。
  这个命令一下,无数官员被免职、调职、降职。六位内外提督、六位巡抚、六位巡按,全都接到了调职令。
  现在整个京军系统,只保留一位直隶总督,一位九门提督,以及三位副将衔亲军统领。另外警备、卫戍两军设两个总兵。
  原来七位巡抚,现在除了刘钧兼任的顺天巡抚,其余六巡抚全都撤消,相应的六位巡按也都撤消了。
  现在直隶做为一个省,只设一位总督兼巡抚,另设一位巡按,其余的各巡抚和巡按全都撤除,减少了事权重叠。
  警备和卫戍两镇总兵,有内臣监军和文臣监军取代原来巡抚和巡按对总兵的监督,但又突出了军官们的指挥权。
  也是在这次的会议上,正式确立了总督和巡抚做为地方正式官员,而不再只是临时派遣官员。总督从一品,巡抚正二品。
  各承宣布政使司,则正式更名为省。
  每省设一巡抚,而一省或数省设一总督,如重要的直隶省虽只一省单设总督,但由总督兼巡抚,不再另设巡抚。
  南直隶也正式设省,一分为二,长江以北设江北省,长江以南设江南省,江南江北二省与江西省三省设三江总督,三省各设一巡抚。
  大明全国正式划分为二十一省,直隶、山西、河南、山东、辽东、辽西、陕西、甘肃、四川、湖南、湖北、江西、江北、江南、浙江、福建、台湾、广东、广西、云南、贵州。
  在原来两京十三省的基础上,从湖广省分出湖北省,福建省分出台湾省,陕西省分出了甘肃省,又把两京设立直隶、江北、江南三省,加上从山东省分出的关外辽东和辽西二省,使得大明的省达到了二十一个。
  直隶总督、山东总督、辽西总督、辽东总督、陕甘总督、山西总督、三江总督,川湖总督、云贵总督、河南总督、东南总督、两广总督,二十一省分为十二总督。
  十二总督下,二十一省每省只各设一巡抚、巡按,原来一省之内设立的多位巡抚、巡按,都只保留一位。


第四百零六章 兵变
  九月深秋的日出,将东方的天空染成一片绚丽。
  经过一夜的休眠,广袤的大地渐渐的苏醒过来。阳光穿越云彩的缝隙,绽放出万道霞光,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越升越高。
  新的一天已经开启,对刘钧来说,这又是充满朝气的崭新一天。
  刘钧站在镇南侯府二楼的窗前,双手搁在窗外雕饰华丽的栏杆上。昨日,御医确诊了李惠怀有身孕,宫中两宫皇后都特别赐下许多赏赐,而皇帝还下了一道特旨,兑现了当年崇祯许下的承诺,下旨赐封这位还没出生的孩子为镇南侯。
  昨天晚上,李惠激动无比,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信准备送回朝鲜,让朝鲜国王和朝鲜国上下一起分享这令人喜悦的消息。
  感觉了一阵清晨新鲜的空气,刘钧回卧室与妻子温柔了一会,便去了后花园练拳。
  “有什么重要的情报?”
  “吴昌时昨日在周延儒府中呆了一个多时辰,离开后在城东的太白酒楼里,分别会面了数位京军将领,还在另一处酒楼与吴襄秘密会面谈了大约半个时辰之久。”
  “还有呢?”刘钧穿着件轻柔的丝绸练功服,有板有眼的打着太极。陈玉廷在一边看着刘钧的动作,不时的上前亲手较正一下。
  “吴襄回府后,吴襄长子吴三凤便带着几位家丁出了京,往辽西去了。”
  “还有,原禁卫大营各标营都有军官在串连,他们在谋划着事情。”刘钧的情报副官罗平安向他报告,“情报处那边分析,初步判断这些人在谋划着一起兵变。”
  “兵变?”刘钧只是冷笑一声。就京营的这些废物,任他们折腾又能折腾起什么浪来?
  “刘总兵请求,是否立即出手?”
  刘钧打完一套太极,收功。
  “你看这朝阳,是多么的美丽,可是又有多少人去用心关注欣赏呢?大家总是忽略了身边的美丽景色,去追求一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却还乐此不彼,每每被碰的头破血流。”刘钧摇头笑笑,接过陈玉廷递过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
  “不必急着出手。”
  “不出手?”罗平安有些意外。
  刘钧笑笑,对这位从讲武堂出来的情报副报道,“危机危机,有时既是危险却也还带着机会,所以才叫危机。这些人忍不住跳起来,固然会有些危险,但对我们来说更是一个好的机会。他们不这样跳,我们哪有机会插手,哪有机会出手呢?”
  “记住,危机等于机遇,关键是如何掌握应对。告诉刘总兵,还有情报处的兄弟,盯死这些跳梁小丑,别急着动手。咱们放长线钓到鱼,多派出些兄弟,把那些跳梁的家伙的举动都盯死了,把他们的阴谋诡计都查明白了,明白吗?”
  罗平安点头,“保证不打草惊蛇。”他也是自讲武堂出来的,是麻城出来的老九头鸟,屡立战功,进入九头鸟中进修,成为了刘钧门生,如今更凭功劳,进入刘钧身边,做了情报副官,算是九头鸟中最有前途的年青军官之一,引无数人羡慕无比。
  这样有为的年青人,自然是聪明的,刘钧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一切。
  “立即通知天津,让他们继续保持对天津的控制,再通知登州方面,让他们保持临战戒备,集结登州港待命,一旦京师有需要,他们得保证接到命令后第一时间赶到京师来。也让刘总兵带领北洋镇的兄弟们加强戒备,虽然京军都是些废物,可也得防止这些人狗急跳墙,我们放长线钓大鱼,可不能让他们最后把线给扯断了。”
  罗平安点了点头,“王爷,我再从卢沟桥调几百兄弟入城来吧。”
  “没这个必要。”刘钧道,有五百亲卫保护足够了,要是五百人也挡不住,那么再来五百也不会有用。这毕竟是京城之中,除非皇帝和朝中大臣都要对付他,不然的话,个把人想对他下手,不会是威胁。
  而如果真的有一天,皇帝和大臣们都要除掉他,刘钧也会提前知道消息,早做应对的。
  整顿京畿兵马势在必行,这也是刘钧步步夺权的关键一步。
  “王爷,吴襄长子吴三凤出京,肯定是要去辽西吴三桂处,如今关外八九万兵马,尽为吴三桂和祖大寿所控制,要小心提防他们。”罗平安提醒道。
  京畿军虽号称二十七岁,实际上根本没多少可战之兵,九头鸟上下并不在意这些。但是吴三桂和祖大寿他们却不一样,虽然关宁军在辽西之战中损失很大,但也正因为辽西之战的大败,使得洪承畴等一大批辽西官将被杀被俘,反使得吴三桂祖大寿把辽西控制的更紧了。
  如今的关外,是真正的辽西吴氏和祖氏两家控制了。
  他们手里掌控的关外辽西之地,统领着八九万兵马,算是如今对九头鸟威胁最大的一支力量。若是吴襄让吴三桂和祖大寿他们与京中的周延儒和京营一伙人合谋,共同对付九头鸟的话,还是会有很大威胁的。
  “情报处那边盯紧点辽西,北洋水师也做好准备,一旦吴三桂他们真敢有所动静,水师得第一时间顶上去。”刘钧皱着眉,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马上跟辽西军干起来,甚至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一支明军打起来。
  对于辽西军,刘钧打算慢慢对付他们。他打算向朝廷举荐秦良玉出任宁远总兵,让吴三桂这个辽西提督兼广宁总兵官回到广宁去。
  九头鸟与重庆石柱秦马两族关系向来很好,如果秦良玉出任了宁远总兵,那么刘钧完全可以把自己的九头鸟补充一批进宁远军中。到时宁远军外面是石柱兵,底子却会是九头鸟。
  到时九头鸟间接的掌控宁远镇,插在山海关与锦州镇之间,到时辽西吴三桂与祖大寿的兵马,就算想入关,都得会通过宁远这一关。
  朝廷要全面整顿京军,大幅度削减裁汰京军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京军三大营九镇,各镇军营里都有许多人在上蹿下跳,这些人有心的传播着关于裁撤京军的消息,甚至夸大着消息,散播着许多不靠谱的谣言,有意的挑起士兵们的愤怒情绪。
  他们传播九头鸟将入京取代京营将士,辽东郡王正准备全部汰撤京军各镇。
  辽东郡王不但要裁撤京军,甚至大家欠的饷也拿不到了。
  在这些有心人的煽动之下,不少京军都被煽动起来,准备争取自己的利益。
  “别怕,法不责众,大家起来闹一闹,到时朝廷就不会支持辽东王的计划,九头鸟就不能入京,到时大家也不会被裁撤了。”
  数天后,总理处正式下令,整顿裁汰京军,重新整编各部。
  命令一出,京军各营顿时气氛紧张。
  当天,兵部派官员开始清点原禁卫大营三镇兵马。兵部官员进入第一镇的军营点验之时,第一镇官兵群起汹汹,开始包围兵部官员,索要欠饷。
  几个倒霉的兵部官员被绑了起来,吊到了旗杆之上。
  乾清门广场,四顾命大臣正陪着皇帝喝茶,商议建立侍卫亲军的事情。这时,王德化匆匆随着王承德赶到。
  “陛下,郡王,大事不好,第一镇的官兵哗变了,他们绑了兵部派去点验名册的官员,把他们吊在了旗杆上,还喊出了发放欠饷,九头鸟滚出京师的口号。”
  一听兵变,朱慈烺顿时惊呆了。崇祯二年清军兵临京师城下的时候,他还刚出生,什么记忆都没留下。崇祯十一年清军入关那次,清军没有打到京师城下,但也让他惊吓不已。当时整个京师都紧张不已,城门日夜坚闭,连宫中都感受到那股气氛。
  “皇兄,这如何是好?”
  “皇上不必担忧,不过是群士兵在些心怀不轨的少数人的煽动之下,被人利用而已。不过是闹饷而已,不足为虑。”刘钧道。
  朱慈烺还是很担忧。
  周延儒见皇帝如此惊动,却暗暗高兴。“陛下,老臣当初就反对如此整顿京营,还劝过郡王到时可能会生乱。现在果然不幸言中矣。陛下,京师不可乱呀。老臣以为,还是当先下旨,收回裁撤京军旨意,暂时维持不变,保持稳定为上。”
  刘钧冷笑一声,“周阁老之意,以后京军随意闹一闹,就有求必应了?这些京军本就腐化无用,现在还想搞这种威胁举动,岂能纵容?”
  周延儒反唇相讥,“郡王难道想让整个京军都乱起来才满意?”
  “就算整个京军都乱起来,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京郊就是三万北洋精锐,他们对陛下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只要陛下一声令下,立即可以把那些闹饷做乱的乱兵都能拿下,平定动乱。”
  正说话间,又有宦官跑来禀报,一脸惊惶。
  “陛下,大事不好,第二镇和第三镇也都乱起来了,他们喊着讨饷的名号,已经冲出营地,正四处打砸抢掠,还有人在放火!”
  周延儒一听,连忙上前,“陛下,请立即下旨收回前令,加以抚慰。”
  刘钧也上前,“陛下,请立即下旨调北洋镇兵马入京平乱,并调五城兵马司、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一起平乱。”
  朱慈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真是吓到了。
  他犹豫难决。
  “陛下,请立即下旨调北洋镇兵入城平乱。”
  “陛下,不可啊,眼下当以抚为要啊。”周延儒在一边喊道。
  刘钧加大声音,“陛下,臣要亲率北洋镇兵入城平乱,保证天黑之前平定叛乱,若不能平定,陛下到时可撤我的官免我的职,再下旨安抚乱兵也不迟。”
  “皇兄,你真有把握平定乱兵吗?现在可是禁卫军三镇皆乱!”
  “陛下,禁卫营三镇实际兵马不足三万,数量还不如北洋镇,论战力更不如自辽东凯旋的北洋镇,臣有足够的自信半天可平定乱局。”
  刘宗周这个时候也出声了,“陛下,臣也赞同郡王之意,乱兵不可纵也。”
  “好,郡王听令,朕命你立即调北洋镇兵平乱!”
  “遵旨!”


第四百零七章 雷霆
  刘钧接旨后,立即派亲卫往城外调北洋兵入城平乱。
  他亲自坐镇德胜门箭楼之上,“立即传令,全城戒严,所有商铺暂时关门,百姓闭户,未解除戒严之前,不得出门上街,有违者重处。”
  宫城皇城已经由锦衣卫和东厂第一时间接管,第一镇的执守兵马都被解除了武装。
  戒严令一下,京师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城里东西校场和城外的北校场的禁卫大营三镇士兵虽然已经开始闹事,但他们也不敢闹的太大,打砸店铺也不过是做个样子。
  京师诸勋贵公侯伯府,第一时间被锦衣卫的校尉们围住了。
  刘侨亲自出马,请所有在京的勋臣们去锦衣卫衙门喝茶,面对着一队队绣春刀飞鱼服的锦衣卫包围宅子,这些公侯伯爵位没人敢反抗。谁都没料到这次朝廷态度这么强势,在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丝毫妥协退让的意思。
  外城,永定门。
  一队身穿飞鱼服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缓缓打开了永定门,在他们身后,原来城门的一营守卫,老实的站在边上。
  刘允贞陪着刘键站在城门楼上,他们身边站着的是永定门城门守兵把总吕四。
  “吕把总忠于陛下,没有参与作乱,本官定会如实禀告郡王与陛下,到时不会少你这打开城门之功的。”
  吕四满脸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平时虽然总自称是郡王的人,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他妹子是郡王兄弟刘键的一个丫环而已。
  此时他都激动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刘允贞在一边看着吕四,笑骂道,“还不快谢恩,等这次事了,少不了给你一个标总的位置。”
  “多谢大人,多谢将军,提拔赏识之恩,没齿难忘,以后但有所驱,万死不辞。”
  刘键只是笑笑没说话,以他们兄弟如今的地位,想要投靠的人多不胜数。事实上,今天就算吕四不开永定门也没关系,那些京军虽然闹饷做乱,但根本没想过要真的怎么大干一场,连城门都没真正的全都控制。
  北洋兵可以轻易的入城平乱。
  不过如吕四这样的人,还是应当表彰一下的。
  蹄声隆隆,北洋兵到了。
  接到命令之后,这几天早就在营里整装待命的他们立即从西山和卢沟桥营地赶来。
  北洋军入城了。
  一队队的北洋兵顶盔贯甲,手持长铳,刺刀已经套上,明晃晃的刺刀亮的刺眼。在每队北洋兵的前面,还有数名军官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他们手里举着一个铁卷的大喇叭一边走一边反复的宣示着朝廷的戒严令。
  令所有的商铺关门,百姓闭户,街上行人返家,不得逗留。让所有的士兵都返回营地,不得闹事。
  “敢有持械作乱,执迷不悟者,一律视同叛乱,杀无赦!”
  整齐的队伍,明亮的盔甲,闪耀寒光的刺刀,同样整齐而统一的步伐,在那一遍遍的戒严宣告之下,显得越发的肃杀。
  北洋兵沿途所过街道,行人纷纷避让,街铺关门,百姓闭户。
  所谓的闹饷,在大明是件很普遍的事情,朝廷经常欠饷,欠饷成了惯例,不欠的还反而是反常。
  平时士兵们也习惯了欠饷,可有的时候欠的久了,也便不免闹上一闹。每次一闹,朝廷便得想办法调拔些钱粮,哪怕不能把欠饷全补发了,可也多少会发上一些。这样一来,大家便也满足了。
  只要不是闹的太过份,杀官抢劫等,一般都不会太过追究的。
  只有当事情闹的太大了,失控了,如当年辽兵闹饷,把巡抚都绑到了城头鞭打,最后弄的巡抚都自尽了,这才导致朝廷事后严历追究。
  京军的这次闹饷也是如此,有心人煽动下,以要饷的名头闹一闹,迫朝廷满足他们的要求,事后也不怕朝廷追究,法不责众嘛。
  可是现在,几处大营里里的一些军官们听说北洋军入城后,都懵了。
  这次闹饷,也如寻常的闹饷一样,高级的军官,全都缩在后面,并不出面带头。真正在外面喊的欢带头闹事的,都是些把总甚至是百总级带头。
  东校场外,第一镇的许多官兵正在校场外的街道上打砸,虽然上面的军官们早说过,不能过火,但一旦闹开了,还是有许多人借机打砸,甚至还有不少并非京营的地痞流氓也趁火打动。
  一队九头鸟出现,一名军官高声的宣示着朝廷命令。
  “敢有持械作乱,执迷不悟者,一律视同叛乱,杀无赦!”
  几名提着刀正在砸一家绸缎店铺门的兵丁,闻言转头看了看,依然视若无睹的继续砸门。
  “立即放下兵器,胆敢反抗者,视同叛乱,杀无赦!”
  一个京军转头对着九头鸟吐了唾沫,毫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北洋兵带队的营长冷哼一声,还真有不怕死的。
  “宣示三遍,拒不缴械者,杀!”
  “是!”教头高声应令,然后向后面的一营六百余北洋兵高喝,“宣示三遍,拒不缴械者,杀!”
  “敢有持械作乱,执迷不悟者,一律视同叛乱,杀无赦!”
  “敢有持械作乱,执迷不悟者,一律视同叛乱,杀无赦!”
  “敢有持械作乱,执迷不悟者,一律视同叛乱,杀无赦!”
  六百余人高声大喊三遍,声震云宵。
  几个砸门的京军回过头来,其中几个稍年轻些的脸上带了些不安,为首的一个魁梧京军却冷笑一声,“北洋兵敢动手?呸,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
  三遍喊完,几个京军却没一人弃械。
  营长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找死。
  他拔出了自己的手铳,指着几个京军道,“本官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即放下武器,否则就地处死!”
  那个魁梧京军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不过这个时候哪肯轻易服软,在他想来,北洋兵不敢动手的。他一没杀官,二没强奸,不过砸个店铺门而已,又还没砸破门抢劫东西。
  他望了望那些明亮亮的刺刀,最后一扬刀,“不跟这些南蛮子纠缠,咱们走。”
  几个京军便放弃继续砸铺门,便跟着想离开。
  “砰!”
  营长没犹豫,抬手一枪,手铳直接命中那个壮汉的腿。
  “啊!”一声惨叫,魁梧大汉摔倒在地,他按着腿上的那个伤口,鲜血正沽沽而出,他脸上露出惊惶之色,他真没想到,这九头鸟说开枪就开枪了。
  “缴械投降,饶你们一死,敢执迷不悟,杀无赦!”营长抬起手铳,吹了一口枪口的硝烟,说道。
  铛啷铛啷。
  几把腰刀扔在了地上,几名京军很识相的弃械了。
  “抱头,坐下!”
  几名北京军上前喝令,几个京军乖乖的抱头坐下了。营长的那一枪,让这些人明白了,北洋兵是来真的。
  几条牛皮绳,将几名京军给捆了起来,那名被打伤的京军是个队总,有营里的随营医官给他取出了铅弹并简单的缝合伤口,做了包扎。
  不过从头到尾,医官都没有给他用麻药,就这样倒了些酒精冲洗伤口,然后一针一针的缝合伤口,动作还故意弄大了些,弄的那个魁梧队总,不停的直惨叫。
  “好了,别嚎了,这么大一个壮汉,缝合一点小伤口就哭爹喊娘的,也不嫌丢人。要是上了战场,你有什么用?”医官很鄙夷的冲他说道,“你应当感谢我们营长,刚才当场打死你,你也是白死。”
  京师各处街上开始响起零星的枪声。
  北洋兵是来真的,一众将军惊讶的意识到。
  当他们看着身边的同伴被北洋兵的火铳打倒在地的时候,许多人都选择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坐到地上,然后任由北洋兵把他们绑起来。
  但也有一些狂妄之辈,他们看着同伴倒下后,却越发的狂了。
  “跟他们拼了,干死他们。”
  一名京军举着腰刀,冲向北洋兵,气势很狂。可惜,迎接他的却是一颗铅子。对付这种人,北洋军都不稀得来个乱枪齐放,没必要浪费子弹。
  连长队长们,都尽量让那些新兵们开枪,让他们见血,让他们增强胆识。这不是战场,面对着近在眼前的士兵,哪怕是北洋的新兵,也能很从容准确的开枪射中对方。
  砰!
  狂妄者倒在地上,那名北洋新兵还是有些紧张,他本来是瞄准着这个家伙的肩膀打的,结果一枪却打在了胸口,这个倒霉的家伙直接毙命了。
  排长不满的瞪了手下一眼,太丢人了。他们来时,上面有命令,能不杀尽量不杀死,遇到一些顽抗者,打伤就好。这些狂妄的家伙杀了是浪费,送去台湾垦田挖矿也是好的。
  三万北洋军入城平乱,分成一个个标营,肃清一个个城区街巷,最后又汇聚到了京城的三大校场,将退入里面的禁卫三镇兵马包围了。
  在北洋军的再次重申朝廷命令之后,三大校场里的京军都没能坚持多久。
  自禁卫营三镇绑架兵部官员闹饷,到他们打开校场营门,弃械投降,前后都不过半天时间而已。
  西天晚霞正美,兵乱已经在北洋兵的雷霆出击之下,冰消瓦解!


第四百零八章 后手
  一夜过去,第二天醒来,京师的百姓才恍然发现,戒严令已经解除,而昨天那听起来来势汹汹的闹饷兵变,居然已经无声无息的平定了。
  直隶总督府、顺天府、以及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都派人上街张贴告示,向百姓挨街挨巷的宣布昨天平乱的结果。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闹饷士兵居然已经被国姓爷率北洋兵完全平定了。
  戒严解除,市面恢复。
  有官方一遍遍的公布昨天的事情经过,朝廷头一次如此迅速的平定了一次变乱,更是第一次极为迅速的做出了处置结果。
  让京师百姓都极为意外的是,国姓爷调兵平乱时是如此的果决迅速,但在平定变乱之后,却并没有如大家意料中的严惩。
  对京营三镇的处置结果很快下来了,只处置了少数的带头煽动闹饷的低级军官,一个千总以上级别的军官都没有。
  大家惊讶之余,又觉得很合理,这不是朝廷一下的做法吗,每次对闹饷的士兵都是尽量法不责众。但让大家意外的是,这不应当是国姓爷的做法啊。而且就算是朝廷,法不责众也是对下面的士兵,每次最终还是要拿几个高级军官杀鸡儆猴的。
  不过百姓看到的只是朝廷对京军的表面处置。
  乾清门外总理处。
  第三次总理处扩大会议正在召开,参会的官员达到百余人。今天讨论的就是对于闹饷之事的后续处置。
  当刘钧陪着小皇帝出现在总理处厅堂时,百余高官都不由的侧目。昨日刘钧的雷霆手段,还是让他们震惊了。轻轻松松的就把闹饷给平定了,原本卫戍大营和警备大营,也想闹饷,可禁卫大营闹饷迅速被平定,当北洋军信使带着刘钧的军令到达各营时,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立即都熄火了。
  那些在此次闹饷中幕后插手的,甚至暗中推动的官员们,都惴惴不安,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事情走向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小皇帝今天的脸色很好,昨天他听闻京军闹饷,脸色都吓惨了。但昨天晚上,皇帝睡了个好觉,今天精神抖擞。
  皇帝落座,百官叩拜。
  “诸卿平身。”朱慈烺抬手示意。
  总理处会议不是朝会,大臣们不论官职高低,都有座位,大家落座。
  皇帝今天整个人精气神都有些不一样了,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
  不过皇帝一开口,还是让百官都吓了一大跳。
  “对于昨夜京军闹饷之事,朕非常失望。这些本是朕的虎贲卫士,可他们却闹饷作乱,在京中打砸商铺,劫掠百姓,若非辽东郡王带北洋镇军兵入京平乱,还不知道最后发会生什么样的事情。”
  “朕决定,裁撤所有三营九镇京军。”
  一言惊动百官。
  “陛下,京中不可没有卫戍禁卫啊!”
  “京中确实不可无禁卫,但朕不要那些无君无父的京军。朕要调北洋兵为侍卫亲军、和禁卫军,再从辽东调破虏精锐入京为警备与卫戍军。”
  “陛下万万不可。”周延儒忍不住出声反对。
  兵总尚书陈新甲也站出来反对,吴甡等官员也齐声反对,连最近一直支持刘钧的刘宗周也高声反对。
  文官们从心里反对武将掌控太多武力,刘钧成了直隶总督成了顾命大臣,已经心中不安了。若是皇帝真把京军全撤了,改成调楚军入京,那以后岂不整个京师,甚至整个朝廷都要被刘钧掌控?
  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哪个文臣都是坚持反对的。
  看着群议汹汹,刘钧适时的站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表个态,不然周延儒等人肯定会以此事做文章了。
  “陛下,臣也反对调辽东兵马入京。如今虽与清虏和议,但清虏实力依然强大,不可轻慢。辽东兵马不可轻离,须镇守辽东。京营虽有人煽动作乱,但也只是小部份心怀不轨之人,并不是所有京军都如此。不能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刘钧很认真的禀报道,事情得等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才行,瓜不熟,强扭的瓜不会甜。
  对于京军的处置,刘钧还是坚持前议。
  全面整顿京军,原来的三大营整编成禁卫、警备、卫戍三军九师,皇城宫城则由新建三支侍卫亲军,分别担任皇城守卫、宫城守城和护驾侍卫职责。
  京营三军中的禁卫军也不再隶属直隶总督,改直属兵部。
  以在京的北洋三万兵马编入新的京军中,原来的京军只精选十万留用。
  不过朱慈烺经过昨天的事情,对京营是毫无好感,连刘钧的坚持也不肯听。谈了半天,最后朱慈烺也仅同意留用八万旧京军。
  除了三万北洋兵编入新京军外,还须从登州调两万人入京补充新京军。
  这一次,百官勉强通过这项旨意。
  周延儒没敢多争,他在此次闹饷事件中心时有鬼,生怕反对的厉害了,万一把他的事情扯出来。
  皇帝亲自挑选了统领禁卫军的九门提督,他任命北洋军的总兵官刘允升为九门提督,负责京师内九门和外七门的城防把守。
  有官员反对,认为刘钧是直隶总督,刘侨是锦衣卫指挥使,现在又任命刘钧的堂兄,刘侨之子任九门提督,这样很不好。
  可惜皇帝听不进去,而且皇帝年纪虽小,脾气却跟他爹崇祯一样属驴的。越反对,他越坚持。
  最后还是官员们退了一步,毕竟刘允升昨天带兵平定了兵乱。
  “陛下,臣已经紧急从四海银行借调了五百万块银元,准备立即用来支付京军积欠粮饷,以安抚军心民心,稳定京师局势。另外,臣还从海上调运了一批粮食入京,第一批二十万石粮食已经进了天津港,正从卫河、运河转运入京,不日就可到京。”
  下面一阵惊呼之声。
  大家都没料到刘钧还有这手,这边雷霆之势出兵强势镇平了兵乱,这边又已经调来银元粮食,如此双管齐下,恩威并济,京军是再不可能翻起什么浪花了。
  刘钧不仅准备了这两手,甚至还另有准备。
  他向皇帝上奏,清点查验京军后,按实际兵员发放原来的欠饷,同时处置那些吃空额克兵饷的军官,并这支带头煽动闹事的军官,然后派人考核所有实有京军。
  从中挑选八万身体健壮、武艺出众,且过往纪录良好的京军与调入京的北洋镇和登莱镇五万兵马打散整编,编为侍卫军、禁卫军、警备军和卫戍军四支。
  对于将要被裁撤下来的十来万人,则统一编入工程营。
  刘钧提的这个工程营,实际上就是类似于北宋的厢军。在刘钧的计划里,这个工程营,他们不再属于兵,而是属于朝廷的一个专做劳役的营。
  他们将安排做一些京畿的河道疏通、道路、城池的修建和维护、堤防建造、水陆运输等。他们相当于一家国有的基建工程公司,接受朝廷交给的工程任务。
  但与宋朝厢军不同的是,这支工程营不但不隶属兵部不称为军兵。而且他们也不是简单的接任务做工。他们就将是一支简单的工程队,朝廷的基建任务交给他们时,会有造价预算,他们做工程,朝廷付款,然后他们自付盈亏。
  换句话说,他们虽编入工程营,但实际上朝廷是不给工资薪水的。刘钧特别设这么一个工程营,实际上也是因为原来京军就一直也在承担着这些工作,各种劳役,还要为皇家和官员们服务,这些人占着京军很大一部份,顶着京军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一群被役使的劳工。
  刘钧现在建这个工程营,就是因为京师有这个需求,他不希望以后新的京军也还承担这份劳役。
  而且大批的京军被载撤,刘钧不可能都把他们送去台湾。而这么多京军裁撤后如果不安置好,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很大的隐患。
  “设立工程营以后,新京营四军各部以后都不再承担劳役,只负责京畿守卫。工程营则专做京师皇家和官府的基建工程和皇家及官员服务。”
  基础工程这块,主要是道路和城池修建维修,河道疏通、堤坝修建维护,水陆运输等。而服务方面,则主要是负责守卫皇陵,以及为官员们仪仗、门卫等。
  兵就是兵,役就是役,不能混为一谈。
  朱慈烺现在对刘钧很是信任,对于刘钧提出的这个计划,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表态完全支持。
  “陛下,臣请求下旨诏告全国,正式废除卫所制,撤消天下各地卫所,以及各省都指挥使司,同时撤除五军都督府,并废除所有的都督府和卫所职。”
  刘钧又提出了一个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提议。
  撤消天下卫所,撤除中央的五军都督府、各省级的都指挥使,以及各地的卫所。连带着还要把都督府卫所的那一套官职还全都撤除,以后左右都督、都督佥事乃至都指挥使以及千户、百户等这一套都督府卫所官职都将取消。
  刘钧甚至还请求取消营兵制里面除总兵和副总兵两个官职外,其余的参将游击将军守备都司千总百总旗总等一套营兵制职官。
  “以后全国兵马按镇师协标营连队排班编制,镇设总兵,副总兵、参谋长、教练使、镇抚使、监军使、监军佥事等官。而师设师长副师长等官,协设协长副协长等以此照设。”
  都督、指挥使、千户等一套官职是早年的卫所制官职,而后来募兵制后,使用的就是新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将军等一套新的营兵制官职制度。由于大明一直没有废除卫所制,因此营兵制兴趣后,虽用了一套新的官职体系,但本身是没有品级的,每个军官都照例要加一个卫所都督职,以定官阶上下。
  现在大明上下整军过后,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营兵制,而是全新的战兵体系,镇师协标营连队排编制,是从上到下的金字塔结构,而不再是原来相对的扁平结构。而且新的这套编制体系,各级军官层也加强了。
  再用原来的那套职务不适合,且有了军衔之后,也不需要都督府卫所职作军阶了。
  废除卫所职和营兵职,以后采用新的一套战兵军职和军衔后,上下更清晰明了,不会杂乱无序。
  当然,刘钧提出此事,也不会这么简单。
  说到底,废除卫所,和废除卫所职和战兵制,全面推行稳固刘钧的新军体系,其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全面加强稳固新军体系,加强军人的地位。


第四百零九章 愿为郡王效死
  四海银行的押银车排着队驶到德胜门外的北校场,北洋兵将一箱箱的银元搬下车,然后摆在校场的检阅台上,箱盖打开,银光灿灿。
  有三万北洋兵在京坐镇,两万登莱军又已入京,在这种情况下,旧京军的点验工作进行的很顺利。
  这次点验兵部官员只是带个头,实际工作由北洋和登莱两镇入京兵马负责。点验进行的很快,原来名册上三大营九镇二十七万兵,马骡十八万匹。结果一遍清点核对后,实际上只有兵不到二十万,马骡不到八万。
  就这二十万人八万马,还有其中大半是老弱,以及被皇亲中戚勋贵官员们调走了许多去为他们服务。
  还有一些是注名支粮,到此时点名,还试图雇人应付,也有些人亲自来点验。可这些人根本就算不得兵,既不会操练阵列,也不会射箭骑马放铳。
  经过严格点验后,最后那些被调去做工服役的刘钧把他们算入旧京军中,但那些注名支粮,买闲占役的则通通不算。
  核点名册验对过后,刘钧在正式的考核选拔之前,先把银子取了出来,堆在了北校场,给在册的这二十万人发放饷银。
  积欠的四月粮饷,最后算下来,除掉已经发放的部份和扣除发放的粮菜等,最后只需要支付二百万块银元。
  刘钧亲自坐在校场上,皇帝也被他请来。
  除了北校场,在东西两大校场,还有其它京畿六镇的营房,也同样在进行着发银子的事情。大把大把的银元摆在那里,京军们这些天来的惶恐不安怨恨,渐渐都化为了欣喜。
  按照点验的名册,各镇的京军按师协标营的序列,一一上前领银。校场前,摆开了长长的桌案,有数以百计的北洋军和登莱镇兵中识字的军官士官们被临时调来发饷。
  平均每兵能拿到十块银元的欠饷。
  当十块亮银银的银元一块不少的交到一名老京军的手中时,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什么时候朝廷真的如实发饷,而上司又不克扣了?
  他是个老京军了,当了三十多年的京军,他的父亲就是京军,父亲的父亲,祖父的父亲都是京军,世代京军。可从来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朝廷没拖欠,兵部没漂没,长官没克扣。
  以往的军饷,总要拖三欠四,最后就算发下来,可也顶多拿到个五六成,甚至还有部份得是折色的米布等物。
  他看着掌心里的十块银元,颠了颠,银元发出清脆的响声,是那么美妙。
  “这可是标准的银元,天下通用。你若嫌带着银元不方便,一会到东边去,那里有四海银元的临时兑换点,可以兑换成更方便携带使用的银元券。你也可以去西边,那里有东印度公司的粮食兑换点,两块银元一石大米,从南洋海运来的,口感不错的。另还可以兑换粟麦面粉等,每个京军都可兑换二块银元的粮食,这可是京军特权哦,只此一次,过期作废。”一名给老军发放饷银的北洋年青军官笑着对他说道。
  老军打量了一眼那军官,年青英武,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可肩膀上却已经挂着三只铜鹰。
  按现在的军衔制,军官的军衔有将军、军校、都尉三大阶,其中将军有上、前后左右五阶,军校有上左右三级,都尉也是上左右三级。其中将军的军衔肩章又以狮子为标记,军校肩章以老虎为标记,都尉以鹰为标记。
  三只铜鹰,那就是上都尉了,起码是个连长。
  连长也是个七品啊,这么年轻,就是上都尉七品连长了,现在的军阶官品可不比从前,动不动就挂个高品。如今的军衔基本上与军职挂钩,品阶都很实。尤其还是个北洋的上都尉,前途无量啊,居然对自己这个老军头如此客气。
  “郡王体恤士兵啊,悔没晚生二十年,也可以追随郡王建功立业了。”老军感叹一声。收起十枚银元往西面去了,他很喜欢这种银元,成色一致,使用方便,不用称量,不怕上司发饷时缺斤少量的,也不怕成色弄假。但他不太喜欢银元券,总觉得一张纸不可靠。
  拿着头次领到的足饷,老军唱着曲往西边去了。京师最近物价涨的厉害,尤其是粮价,十天半月就涨一次,如今凭着这京军的身份还能去平价买一石粮食,算是个福利了。反正领完这次饷,肯定就要被裁汰了。
  裁汰就裁汰吧,排着队购粮的时候,老军想到,自己也五十多了,一把年纪了,被裁汰了也算能安享几天安稳晚年生活。
  排了半天的队,老军购买了两块银元的粮食,不过他没全买大米。虽然他也看到从南洋运来的大米很不错,亮晶晶的跟珍珠似的。
  老军最后买了两斗南洋大米,然后买了两斗麦子,又买了一些大豆,最后买了一石的薯粒干,两块银元还剩下一点,他全买了土豆和玉米。
  这样的掺合,比全买大米只能买一石要划算多了。不过这也就是在这里,若是在外面买,两块银元顶多能买到这里的三分之二。
  心里暗念了一声郡王好,老军招呼自己的两个孙子过来。老军的本有三个儿子,但先后在清军入关时以及后来出关援辽时战死了,他们本来也都是京军的。三个儿子留下了五个孙子,其它几个都还小,唯有眼前这两个刚满十八。
  本来老军打算今年找亲戚借钱给上司送点礼,然后把这两个孙子补进京营吃粮。可现在,他自己都在京营呆不下去了,两孙子只怕也进不了京营了。
  “把这些粮食都装上车,托郡王福,这也算是我被裁撤前的福利了。有这些粮食,再搭配着点疏菜野菜的,咱们可以吃到明年开春后了。”老军笑着对两个大孙子道。
  两个大孙子都长的很壮实,打小练武,受老军亲自指点,身子骨打熬的很不错,龙精虎猛,不过现在没个正式营生,全靠在朝阳门那边扛粮包。入京的粮食都走朝阳门,在朝阳门内有海运仓等诸多粮仓,两小子从十二岁起就在那边扛粮包挣钱补贴家用了。
  三个儿子先后战死,让这个家庭日子相当艰难,一家全靠老军一人的粮饷养家。三个寡妇儿媳拉扯着五个孩子长大,然后靠女人们刺绣和缝缝补补帮人洗衣服勉强渡日。
  三个儿子虽说都是为国征战而死,可朝廷这些年处境艰难,儿子们的抚恤根本就下不来,上次整编京军说是涨到五块银元一月,可却又欠了四月饷,若不是年纪大了。前些天有人煽动闹饷的时候,他都想要跟着去了。
  好在没去,老军心想着。
  把粮食拉回京里,老妻看着孙子拉子一车粮食回来,高兴连连。
  “哎呦,哪来这么多粮食?”
  老军掏出烟斗,借着灶火点好烟,吸了几口,一面指挥着孙子把粮食放进地窖中储存好,一面道,“今天郡王发饷了,四月欠饷都发了。十块银元,一分都没少,上好的龙洋。还有个福利呢,京军可以在营里用比市价低的多的价钱,买粮。那大米可好了,珍珠似的,一石米才两块钱。”
  “大米才两块一石?”老妻也惊讶无比。“前头的米店里,粟米都快要两块一石了啊。”
  “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是郡王给的福利呢。这些粮食都是郡王从南洋海运过来的,万里迢迢呢。不过我没舍得都买米,花了两块银元,只买了两斗米,剩下的都换成麦、豆和薯干、土豆等等了,你看,拉回来一车,够我们一家子吃到明年开春了。”
  老妻一听,也觉得老爷子算盘打的精。不过她了想,“我们家这么多张口呢,一家子上下十几口人,还有五个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我看啊,咱们也别留大米了,多精贵啊,咱们一会把这些米和麦,都拿店里去换成小米和红薯土豆好了。”
  老这一听,连拍大腿,“哎呦,我怎么没想到呢。早知道在营里就买一石大米,然后再拿去粮店换成杂粮好了。”
  “也一样的,粮店里杂粮也贵呢。你拿粮店换,还不如在营里就全换成杂粮。”老妻道。
  老军想了想,“算了,也别换了,反正米麦各只有二斗,咱们也留点细粮。况且,三个媳妇娘家里头日子也不好过,给每儿媳娘家里各两升米两升麦吧,接济一下,咱们对不住他们啊,委屈他们的女儿了。”
  “好,就按你说的了。”老妻说着,见老军把烟斗在鞋底子上敲了几下收起,又往外走,忙问,“你又去哪呢?”
  “去校场参加考核。”老军说道。心里不免有些酸楚,他都过五十了,这次考核肯定过不了,到时就得被裁撤了,以后家里又少了主要的进项了。“哎。”他忍不住一声长叹。
  “爷爷,我们也跟你去。”两大孙子放好粮食好,出来听说爷爷要去军营,也忙道。
  老军想了想,“好吧。”
  德胜门外北校场,原京军第一镇的饷银已经如数发放完了,皇帝正在刘钧的陪同下,亲自从北洋和登莱军中挑选侍卫军。
  其实皇帝挑选也很简单,在台上看两支兵马分列阅操,然后皇帝从中点选了数个标营,重编成侍卫亲军四部。
  侍卫亲军各部,完全就是自北洋和登莱镇兵中点选的,皇帝坚决不肯再用原来的京军侍卫。
  好在皇帝同意守卫京师内城外的禁卫军可以由北洋、登莱和原京军中选拔的精锐合编,让大臣们勉强同意了皇帝选的这支新侍卫亲军。
  老军带着两孙子到达校场时,第一镇的考核也开始了。
  第一镇原编有三万人,实有不到两万人,而且这次只选择择优留用八千人。淘汰的比例很高,因此老军早就对自己留用不抱希望了。
  考核的流程并不简单,先是根据花名册点名,验明身份,核对年龄,检查有无残疾。五十五岁以上的,有身体残疾的,直接裁汰掉,不用进入下一轮。
  老军通过了第一轮,他今年只有五十二岁,虽然看上去有些苍老,但身体还满强壮,确定了年龄无误后,他进入下一轮。
  老军被通知进入下一轮的时候,心里又抱起了一线希望。
  第二轮的考核很简单,腿上绑两沙袋,身上披双层铁甲,负重四十斤进行二十里武装越野。
  “一个时辰之内完成二十里四十斤负重越野长跑的就算合格,可以进入下一轮!”
  听到这个考核任务,老军并没畏惧,不就是负重跑嘛,这算什么。他有充份的信心,一个时辰内可以跑完这二十里。
  一个时辰后,第一镇的京军能达标的不足万人。
  刘钧宣布所有没达标的都被裁汰,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通不过,你连跑步都跑不动,你还当什么兵。
  第三项考核,个人武艺考核。
  骑马、射箭、放火铳、打炮、驾车、刀枪六项,任一项合格,都算本轮过关。
  老军参加了六项全部考核,最后居然六项全部合格。尤其骑射和刀枪这两项,还是个优的评价。刘钧听说有个五十二岁的老军头,居然六项考核全过,还有骑射、刀枪两项都是上优的评价后,都不由的惊讶。
  他亲自召了老军前来。
  “你叫何名,原是何职?”
  “禀报郡王,属下郭万年,只是普通京军,无任务职务。”老军报告的时候,声音洪亮,虽然头发花白,可身上却有股子京军中很难见到的英武之气。
  刘钧惊讶,“你在京军中从伍多久?”
  “回郡王,属下家族乃是世代京军,到我儿那代已有九代矣。属下十八岁入伍,至今已有三十五年矣。”
  当了三十五年兵,精通各项武艺,居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兵?
  这时罗平安走过来,在刘钧旁边小声的汇报了一下张万年的资料。
  “张万年从军三十五年,确实未担任过任何职务,据说是年轻时得罪过老定国公,因此一辈子蹉跎,始终只是个普通的京营军卒。他原来还有三个儿子,也先后加入京营,但一个在宁远之时时战死,一个在京师城下与清军作战而死,一个在援大凌城时而死。三皆战为国战死,三兄弟留下了五子六女,其中两个年长的孙子今年都已经十八,长的很强壮,家传武艺不错,靠给粮仓扛粮为生。”
  听到这里,刘钧突然对这个老军肃然起敬。
  家族九代为京军,三个儿子为国战死。
  “张万年!”
  “属下到!”老军头高声应道,胸膛挺的笔直。
  刘钧走到老军面前,“你已经通过选拔,正式留用,从现在起,我授予你上都尉衔,待整编后,授予相应军职。”
  张万年愣在那里,甚至忘记了谢恩。
  刘钧举起右拳敲击左胸口,向他行了一个军礼,“老兵不死!”
  无数磨难都不曾击跨过这个老军,但此时他却突然泪水模糊了双眼,声音都哽咽了,连忙右手握拳,重重敲击在自己的左胸口,砰砰作响。
  “老兵不死!”
  老兵不死,刘钧喃喃念道,不论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值得敬佩之人。
  “听说你两个大孙子也武艺出众,而且年纪已过十八岁。为了表彰你们马家九代为国效力,我破格允许他们参加此次考核,只要通过考核,便可加入新的京营。到时,他们就将是你们家族为大明效力的第十代人了!”
  “谢郡王,愿为郡王效死!”老军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但这一刻,他真正的愿意为郡王挡刀挡箭,为他去死!


木子蓝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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