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主将(下)


  “你们都是勇士!难得的勇士!”钱不离顿了顿:“李霄云,记住你的人,等回去之后把他们的名字禀报上来,我要给你们每个人都记功一次。”
  “多谢大人。”
  “应该是我多谢你们!”钱不离摆了摆手:“好了,你们就地歇息吧,不用那些拘束,嗯……我说了,不用这么拘束!难道你们里面没有和我一起喝过酒的人么?”
  “大人,我和您一起喝过。”一个士兵站了出来。
  “哈哈……好、好,那你给他们做个榜样吧!”
  那士兵犹豫了一下,跑到桥头处,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其他的士兵有样学样,都散了开去,有坐的、有躺的、也有趴着的,那是因为他伤到了屁股上,坐不下去也躺不了。
  钱不离翻身下马,走上前拍了拍李霄云的肩膀:“也真是难为你了,让你带着一千人抵挡方老生所部,你做得很好、确实很好!”
  “不、不,大人,末将无能!”李霄云有些惶恐的说道:“末将折损了这么多人手,末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钱不离笑了笑:“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的夜袭打得很好,如果你带着本部的所有人,能不能在夜袭中击溃方老生?”
  李霄云暗中计算了一下,按照刚才方老生所部的战力,如果自己真的把所有士兵都带过来,就算分出一百人看守俘虏,他也有把握在夜袭中击溃方老生!想到这里,李霄云点了点头:“能。”
  “那你为什么不带着所有的人来呢?你不要紧张……呵呵,我只是和你商讨,不是在责怪你。”钱不离笑着说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命令是让你牵制方老生所部,死守白龙渡,所以你才不敢放弃白龙渡的?”
  李霄云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的,大人。”
  钱不离轻叹了一声,回头望去,王瑞的骑兵队此时还没有赶上来,其实王瑞应该比钱不离先到彩虹桥,但他已经把自己的本部骑兵散了出去,四处追击、招降溃兵,在黑漆漆的夜里,这是个费力气也费心的活。
  李霄云听到钱不离叹气,整个心都悬了起来:“大……大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钱不离温和的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很好,但你可以做得更好,来,你坐下吧,我们坐下细说。”说完,钱不离很随便的坐在了台阶上。
  李霄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很听话的坐下了。
  “我们做个假设,如果你放弃白龙渡,带着所有的兵力夜袭方老生,会怎么样?”
  “可是……白龙渡不要了?再说如果方老生是佯动的话,我不是正好上了他的圈套?”
  钱不离沉默了一下,其实在战前他就有个设想,放方老生渡河,然后把方老生围歼在白龙河畔,可惜这个世界的通讯太不发达了,如果把方老生过早放过河,而钱不离又分身乏术的话,就会给福州府带来巨大的危害。
  “霄云,你现在不要拿我当统领,我们推心置腹的说,如果我没有下令让你牵制方老生、死守白龙渡的话,这一仗你会怎么打?”钱不离用诚挚的目光看着李霄云。
  李霄云深思起来,半晌才抬起头:“我会向彩虹桥加派斥候,同时下令全军歇息,如果方老生确实去了彩虹桥,我就带着全军急行军,在凌晨奇袭方老生的营地,从时间上来说……来得及。”
  “那你的白龙渡就不要了?”钱不离笑了起来。
  “我可以故布疑阵,就算他们真的敢渡河占领白龙渡,在不知我军动向也没有方老生命令的情况下,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李霄云的神色轻松起来:“到时候大人的骑兵队赶到,正好可以把他们歼灭在白龙河畔。”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钱不离道:“命令是死的,战情却总是在不断的变化,做为一个将领必须要头脑灵活、学会便宜行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就是这个道理。”
  李霄云一边思考着一边点起头来。
  “这一仗我们的对手是战力非常脆弱的流寇,所以我们赢了,如果方老生所部是战力强大的正规军的话,而你还是坚守在白龙渡口,就算我们最后能赢,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
  “这还是指对方的将领和方老生犯了同一个错误,分兵!如果对方学了你的想法,在对岸故布疑阵,其所有兵力夺取彩虹桥的话,大败的就应该是我们了。”
  “身为将领,最重要的就是灵活,狡如狐、疾如风,善于出其不意,将来你们都是鏖战一方的大将,墨守成规是绝对不行的!”钱不离用一句暗示结束了自己的说教,其实他心里对李霄云的能力很满意,骑兵将领有杜兵、王瑞,新来的关誉东看样子能力也不错,稍加锻炼之后也可以放出去;但步兵将领就急缺了,除了一个任帅外,钱不离找不到另一个可以挑起大梁的人,虽然任帅极力称赞李霄云善守,但钱不离需要的不是善守的将领,难道一辈子都窝在福州不成?大丈夫岂能偏安一隅!!
  不过打仗这种东西不是自己一教,对方就可以明白的,需要他自己去领悟,在胜战中悟、在败仗中也要悟,至于他最后能变成什么样的将领,全要看他个人的领悟力了,不过担子么……还是要往他身上加的。
  就在李霄云的沉思中,王瑞部已经缓缓向彩虹桥一带集中了,虽然他们第二波次的进攻紧随在杜兵身后,不过还是有不少方老生的士兵趁着夜色逃走了。
  钱不离扫了一眼俘虏的大概人数,就知道将来让贾天祥头疼的麻烦是避免不了了,这些逃走的贼寇如果不敢回归故里的话,只能在山林间靠着抢掠为生,除非是能活抓方老生,借助方老生的名义招降他们。
  “大人!”王瑞从战马上跳了下来,恭敬的向钱不离施礼道:“末将没能找到方老生,他应该是逃到彩虹桥那边去了。”
  钱不离点点头,看似无意的扫了王瑞一眼。钱不离知道一件事,事必躬亲是要累死人的,所以他决定在杜兵和王瑞之间选出一个骑兵队的主将。王瑞的才能也不错,可惜这里面有一个制衡的问题,贾天祥已经总领福州的政务了,王瑞又是贾天祥的远房亲戚,如果让王瑞担任骑兵队的主将,钱不离总有些不放心,毕竟在那数千年的历史中,钱不离见识过无数的权力倾扎,他不想让自己也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此次钱不离故意让杜兵总揽大功,是一种微妙的暗示,杜兵立下两份大功,可以很自然的在将衔上高升一步,而王瑞只是收容、捕杀溃兵,他的功劳只能在功劳薄上暂记一笔。
  钱不离不想过问政事,因为他的兴趣只在战争上,不过如果比起权术来,钱不离自认绝不会输于贾天祥!权力架构最稳定的形势是三足鼎立,在步兵中以任帅为主,此刻再收服一个李霄云,加上他刻意扶植的土族当地势力,或以浮梁为首、或以孟铁头为首,步兵的架构算是稳定了。
  在骑兵中有杜兵和王瑞,等到他收服关誉东之后,骑兵的架构也就出来了,当然,如果他对关誉东不放心,关誉东也就只能继续做他的参谋了。
  钱不离可以信任他的部下,但不会因为信任而放弃应有的制衡,没有一个上位者的地位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理智是所有上位者的基本证书。


第一零零章 慑服(上)
  不提王瑞带着自己的本部骑兵整顿抓来的俘虏,钱不离正躲在一个角落里闭目养神,连日来的奔袭对那些能征善战的骑兵来说不成问题,不过钱不离有些吃不消了,所以他不会放过歇息的机会。程达等亲卫围在钱不离身边,靠得近的,从战马上跳下来站在钱不离身侧,离得远的就驱使着战马在附近来回溜达,自从钱不离上次‘遇刺’之后,他的警戒待遇就严得不能再严了。
  不知哪个士兵高喊了一声:“杜将军回来了!”
  钱不离睁开眼睛,寻着声音看去,彩虹桥的另一端走来了一片黑糊糊的人影。等他们走近之后,钱不离才就着火光看清来人,杜兵依然走在骑兵队的前面,不过在他马前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人,那壮年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样子腿上受了伤,但他的神态却很倨傲,嘴角处还挂着一丝刻意做出来的冷笑。
  “快点!”杜兵也看到了众亲卫围绕的钱不离,他用手中的长枪在面前的壮年人背后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
  那壮年人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但他马上又直起身,把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鼻孔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声。
  “把人带过来吧。”钱不离对着程达挥了挥手,他看懂了杜兵的暗示。
  程达带着一个亲卫迎上去,两个人先在那壮年人身上摸了一通,随后程达按住壮年人的肩膀,推搡着把他带到钱不离身前。
  钱不离淡淡的看了过去,对方毫不犹豫的和钱不离对视着,他那睁得滚圆的眼睛,紧抿的嘴唇,挺直的脊梁,无一不在证明他的铮铮铁骨。
  良久,钱不离笑了笑:“你是方老生?”
  “明知故问!”方老生冷笑一声:“要杀要剐,大人还是给一个痛快吧!”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演戏了。”钱不离的眼神很平和:“你能瘸着一条腿、忍着痛苦走到这里来,说明你还没有必死的觉悟!”
  方老生的脸白了一白,随后反唇相讥道:“现在我的生死就在大人翻掌之间,可是大人却在和我说这些废话,看来大人也没有处死我的决心啊!”
  “说的不错,我确实无心杀你,你可以自己决定你自己的生死,告诉我,你是想活下去呢、还是想死?”钱不离还无从判断方老生的性格,只是能在蛛丝马迹中看出方老生现在还不想死,所以他干脆把问题推回去,万一自己说话不小心,让方老生感觉自己受到侮辱,从而恼羞成怒,决意以死相抗的话,这可不是他钱不离想要的结果。
  这下轮到方老生为难了,如果他再倨傲下去,就很可能惹怒对方,如果这就服软,那又太没有面子了,方老生脸色阴晴不定、变换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大人,我方老生既然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随大人处置吧。”
  “我说了,由你自己选择。”钱不离又把球踢了回去。
  “大人真是会说笑话,难道我说想活,大人就会放过我吗?!”方老生心有所动,开始试探起钱不离来。
  “为什么不呢?”这种试探绝瞒不过钱不离的心机,他的眼神愈发的显得平和起来。
  方老生的心防终于开始紊乱了,他可以做到不怕死,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主动去求死,千古艰难唯一死啊……方老生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答案了。
  “如果你很为难,我们不妨换一个方法。”钱不离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还是听天由命吧,如果字那一面朝上,我现在就下令杀了你,如果图那一面朝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样?”
  怎么能用投硬币的方法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呢?命只有一条,岂能草率!方老生握紧了双拳,此时此刻只能有一个答案了,可倨傲的方老生又说不出“你放了我吧”这句话,他是一方的枭雄,不是一个地痞无赖!
  “还没有想好么?”钱不离笑意盈然。
  “方老生愿……愿……”方老生紧咬着嘴唇:“愿……降!”
  “这是一个聪明人的回答。”钱不离微笑着收起了金币:“你没有让我失望。”
  方老生的脸红了,他确实是不想死,不过他原来的设想是保持自己的气节,如果对方侮辱自己,他也不惧一死!如果对方能被自己的气节所动,不惜屈尊下交,百般劝服自己,那他正可以借坡下驴,一方面借机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也不损自己的名声。谁知道结果虽然是同样的结果,但过程却完全被改变了,方老生的心越来越乱,而求生的意念却越来越坚定。
  “大人,不过……我想大人应该给我一个承诺了!”方老生实在不甘心如此被动的完成交易,他想找回些颜面。
  “承诺是应该的。”钱不离认真的想了想,他虽然不是一个什么可以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的猛将,不过他确实可以如探囊取物般控制别人的思维走向,方老生这样没有太多见识的土包子更是没有反抗的余地:“我会给你你想要的。”钱不离这句话严格的说,是一句空话,无聊的承诺。
  “多谢大人。”心气已丧的方老生下意识回了一句,不过这句空虚的承诺让他的心更加空虚起来,可惜方老生却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你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如果你不改正自己的缺点……方老生,我不妨把丑话说在前面,就算我一力保你,你也很难得到善终。”钱不离继续敲打着方老生。
  “大人,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谈判或做生意,和军队交锋一样,失去了自己的气势,只会变得越来越畏缩,就象此刻的方老生。
  “你的野心太大了,总是在期求那些你不应该得到的东西!不适度的野心会把人带入绝境的。”钱不离用清亮而有力的目光凝神着方老生:“现在你愿意投降了,这是好事,明智的好事,不过我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野心,该给你的不用你说我就会给你,不该给你的我自然就不会让你得到!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希望,如果你认为你能欺瞒得过我,你可以在背后搞一些阴谋诡计,不过呢……机会只有一次,我是绝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第一零零章 慑服(下)
  “大人,我……我哪里敢欺瞒大人!”方老生忙不迭的回道。
  “好吧,我们先不谈这个了。”钱不离沉吟了一下:“你留在白龙河那边的人手还有多少?”
  “还有千余五,大人。”
  “你有把握招降他们么?”
  “当然了,大人!”说起这件事,方老生极有把握的挺起胸膛:“我保证把他们一个不拉的招降过来!”
  “趁着还有些时间,休息一下,等到早晨再去吧。”钱不离嘴角露出丝笑意:“然后我们抓紧时间回福州府,那里还有你的两个老朋友在等着你呢。”钱不离故意引开话题,就是让方老生轻松起来,接着再来一轮打压,这样才能真正慑服方老生,在方老生的内心深处,留下一个永远的阴影!
  “大人说的是……”方老生惊讶的看着钱不离,朋友?哪个朋友?
  “是浮梁和童林。”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浮梁已经愿意归顺我了,不过童林么……这种蠢货我是不需要的,我已经砍下了他的首级。”
  方老生的人呆了一呆,眼中露出了惧色,当日他举兵之时,之所以不去投靠最强大的孙宗,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野心,另一方面他认为凭着自己的实力和浮梁、童林等人相互呼应,完全可以打下整个福州,最后再合力吃掉孙宗,福州就是他们几人的天下了!此刻他才知道,看似强大的实力已经转瞬间就在眼前这个白眉将领的手中消亡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打得最苦最惨,是因为自己对上了官兵的主力,谁知道他才是最幸运的!那么不幸的浮梁和童林会惨到什么境地??
  “大人,您……带了多少兵马?”这是方老生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官兵一共有多少人?能这么快就吃掉几股实力。
  “我只有一千人,杀童林我带了一千,抓浮梁我也只带了一千,现在对付你……还是这样。”钱不离笑了笑:“方老生,我没有轻慢你的意思,不过你的部队战斗力太低下了,这样的士兵就算你带了一万,我也能做到一击而溃!”
  “大人神勇……”方老生低下头去,他没有怀疑钱不离的话,此刻骑兵队已经集中到一起了,放眼望去,骑兵队并不比俘虏多多少,可是别说他属下的士兵,就算是他这个‘天王’也再没有胆量和对方对抗了,此刻的方老生可算是真正寒了心。
  “其实你现在归降我是很幸运的,你真以为自己能做福州王?哼!!”钱不离冷哼一声:“就算你们几股流寇一起联手,也不是我钱不离的对方,但是……就算我和你们联手,也不会是……那个人的对手!”
  “大人,您说的那个人是……”
  “尉迟风云,你听说过吧?!”
  方老生倒吸了一口冷气,尉迟风云在二十余年前杀得土族人血流成河、尸骸遍野,在土族人心目中,尉迟风云是个最可怕的魔王!那个名字能治小儿夜啼的说法一点不夸张,方老生再狂妄也不敢说自己能和尉迟风云对抗!
  “现在你降了我,我还能给你一个富贵!如果你真的做成了福州王,你就等死吧!”钱不离缓缓站起身来:“明日如果能顺利招降你军,就算你立了一大功,你放心,我的天威军向来都是论功行赏的,不会因为你是土族人就故意为难你,你去休息吧,军情紧急,明天还要连夜行军呢。”
  方老生听到‘军情紧急’四个字,突然想起一件事,试探着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去围歼孙宗那贼寇了?”
  钱不离听到方老生这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姿态,称呼孙宗为‘贼寇’,差点笑出声来:“嗯……不错,怎么?你有自己的想法?”
  “大人,我早在贼寇孙宗那里安排了几个内应!”方老生变得兴奋起来:“如果大人想讨伐贼寇孙宗,我……末将愿为前锋!”方老生已经认命了,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面前的统领大人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不管怎么说,功劳是一定要抢的,有了功劳才会有前途啊!
  “看样子,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孙宗的身边也有我的奸细!”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不过前锋么……我不想你的人伤亡过多,还是让杜将军打头阵吧,只要随军出战,功劳是会带上你一份的。”
  “谢大人。”方老生刚有些懊悔自己太冲动了,凭自己的残兵败将怎么能是孙宗的对手?此刻听到钱不离的话,他总算放下了心,既然少不了自己的功劳那还急什么?!
  “你去休息吧。”钱不离挥挥手:“嗯……明天把你安排在孙宗那里的内应名单交给我。”
  “遵命,大人。”方老生的眼睛转了转,难道大人是想别人侵吞自己的功劳?是不是应该交出几个人,暗中留下几个人?
  “你可以只写上几个人,暗中留下几个,不用全交给我。”钱不离在身后淡淡的补了一句。
  “不……不、不!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方老生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钱不离的声音虽然很淡漠,在听在他耳中,和晴空霹雳没什么区别,难道……难道大人能看穿人心么??冷汗在这一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后背,统领大人的微笑简直比那杜将军疾如闪电的枪法还要可怕啊……方老生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腿上伤处的肌肉也突突的跳个不停。
  钱不离再没有搭理方老生,只给对方留下了一个莫测高深的背影,统领大人会不会生气了?会不会想方法惩戒他?这些都是方老生应该极力猜想的问题,钱不离知道,方老生今夜很可能会失眠的,当然,第二天交上来的名单就会是一份详尽的名单,已经成惊弓之鸟的方老生再不敢欺骗隐瞒统领大人了,成功的慑服!钱不离嘴角露出了笑意。
  不提方老生是怎么失魂落魄的离开,钱不离在方老生走之后再次陷入了沉思,该轮到孙宗了……钱不离明白自己是在玩了一场及其危险的火,如果孙宗出现失漏,四处揭竿而起的乱民必然会把钱不离逼进险境,但孙宗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吸收了大部分的乱民,方老生几人再怎么折腾,实力也终究有限,因为那些胆大妄为、放荡不羁或早已对官府心怀不满而又血气方刚的人大多在第一时间加入了孙宗的队伍,方老生几人的兵源非常贫乏。
  “大人。”一声轻换打断了钱不离的沉思,钱不离抬起头来,看到杜兵和王瑞一起走了过来。
  “你们来的正好,有一件事我应该和你们说了。”钱不离点点头:“杜兵,此次你先救出了友军,然后生擒方老生,立下了两大功劳,嗯……你的将衔我要回去和殿下商议一下再行册封。”
  杜兵本来是嬉皮笑脸的,听到钱不离说起这些,他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站得如标枪般挺直,一动不动的听着钱不离继续往下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骑兵队的主将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便宜行事。”
  “遵命,大人。”杜兵没有说一句废话,对着钱不离说些感激涕零的话无疑是在侮辱钱不离的智慧,杜兵知道在深不可测的统领大人面前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王瑞,你以后就是骑兵队的副将,不过你的本部骑兵依然由你来统带。”
  “遵命,大人。”王瑞的话也很简单。
  “希望你们两个能精诚合作吧。”钱不离挥挥手示意程达众亲卫离开:“我要回福州府,以后的事情都交给你们了,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孙宗就是孙仲德,我把以后的计划都告诉你们,由你们和他配合行事。”此次掀起战乱的目地之一就是练兵,不止是练兵,还要练将,他不能总象保姆一样跟着杜兵和王瑞身后,虽然自己亲手去做一定会比他们做得好,但那样他们永远也不能独挡一面,在钱不离看来,现在已经是把他们放出去试飞的时候了,危险关头已经过去,方老生等人或降或死,就算杜兵和王瑞出现失误,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异口同声的说道。
  钱不离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准备的时间……”钱不离确实无法知道,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千里之外,已经爆发了连环剧变。


第一零一章 英雄末路(上)
  夹脊关上、灯火辉煌,夹脊关下、人头涌动,往日雄伟巍峨的夹脊关早已变得残破不堪,方圆十里之内也变成了修罗屠场。惨叫声、怒吼声、马嘶声、弓弦声、战鼓声、号角声、还有石块沉闷的轰鸣声,响成了一片。一个又一个人仆倒,旋即又有更多的人踩着他们的尸首涌上去,双方都已杀红了眼。
  夹脊关的城墙彻头彻尾变成了黑红色,那是因为有无数人的鲜血涂抹在上面,有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当然,明天的鲜血也将会在明日涂上。
  七天前,飞鹰部落的首领札木合纠集了数个部落,一起来到夹脊关前,并派来了一个使者面见郑朔,要求姬周国献出钱不离的首级,然后他们自会撤兵。郑朔哪会在意这种威胁,直接用使者的头颅给了对方一个最利索的回答。
  接着,夹脊关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札木合和数个部落轮番进攻、日夜不停,战斗进行得空前血腥和惨烈,敌人损失多少郑朔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损失了多少,两万重装步兵已经阵亡了七千余人,还有两千余人重伤,轻伤?没有轻伤!所有轻伤的士兵依然挥舞着武器忘死拼杀在城墙上!郑家在夹脊关经营了几十年,深得人望,而且郑朔治军赏罚分明、体恤下属,极受士兵的爱戴,此刻眼见将军大人也挥舞着宝剑拼杀在城墙上,那些轻伤的士兵没有一个愿意退下去的。
  郑朔是一员沙场老将,经验极为丰富,虽然最开始被敌人出乎意料的攻势打乱了阵脚,但他很快就稳下来,指挥着将士们打退了敌人的无数次进攻。
  郑朔从来没怕过,哪怕敌人再多、再凶残,哪怕整个草原的部族都来进攻夹脊关,他也不会怕!可是现在郑朔怕了,他怕的不是面前的敌人,而是背后的那些小人!
  夹脊关军库内常备的一百万支箭矢早在第六天就用完了,关内四十架投石车也只剩下十三架还可以用的,守城用起来最方便、威力也不小的滚油也已经没了,现在铁锅里煮的都是开水。城头上滚木擂石还堆着不少,这已经是夹脊关唯一能使用的守城利器了。
  郑朔抬头向天上望去,两只黑点正在高空中飞翔,郑朔知道那是飞鹰部落驯养出来的猎鹰,就在昨天,因为箭矢奇缺,郑朔特意派出一支步兵中队去城内拾取敌人射进来的箭矢,谁知对方弓箭手突然冲到城下,一个覆盖,就把那步兵中队杀死杀伤了大半。当时郑朔还以为是巧合,又派出一支步兵中队,结果又被敌方射死了大半,后来郑朔才发现正在高空中成圆形盘旋的飞鹰,明白过来的郑朔气得几欲呕血,但偏偏拿那两只扁毛畜生毫无办法。
  现在弓箭手用的大都是拣来的箭矢,那可是士兵们举着盾牌冒着箭雨拣来的,虽然这些箭矢都变了形,但有总比没有好。
  投石车的阵地一退再退,这是远程支援逐步丧失的必然结果,就那么十三架投石车,郑朔也不敢再用了,石块倒是还有不少,但如果投石车再坏几台,投石的威力将大大降低。
  除了几个将官之外,城头上的士兵突然一个接一个躺倒在地上,拾起身边的盾牌护住了自己的身体,他们再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和往日不一样,没有人再有力气去欢呼,把喊的力气留下来准备迎接下一次拼杀才是真格的。
  利用这难得的间隙,郑朔把临阵指挥权交给了一个将官,走下了城楼,带着自己的亲卫一直驰回将军府。在路上,郑朔悄悄的打开了一封信,这七天里,他已经看了数百次手中的信,其实信里倒没有什么,都是姬胜情殿下写的一些问候之语,不过信尾她转达了钱不离的一句话:“小心背后。”
  郑朔不傻,相反,他为人异常谨慎,他明白钱不离的意思,但他又不相信。郑朔并不是托大,因为他知道夹脊关的重大意义,如果被人冲破了夹脊关,那些草原部落的铁蹄就会直达中原腹地,这就象虎入羊群一般,将会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惨遭屠杀!郑朔以为,他知道的事情,内阁也一定会知道,想方设法给他出难题倒是一定的,但没有人敢贻误军机。
  可惜,郑朔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偏偏发生了变故,就有那么一些丧心病狂的人,敢置数十万百姓生死于不顾,郑朔想到这里,心中变得比冰要还凉。
  在第一天他就察觉事情不对劲,马上向后方派出了信使,整整七天,光信使他前后就派出了三百余人,可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一点消息!郑朔心中有数,已经伤亡近半、疲劳到了极点的士兵们最多还能抵挡两天,就这两天还是郑朔昧着良心,欺骗众将士说朝廷的大军不日即到,才挽住了颓局,要不然,现在军心早就跨了。
  郑朔最后看了一遍信,悄悄捻碎了信纸,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就算内阁全都是糊涂人,难道尉迟风云也是糊涂人么?别人不知道,他尉迟风云不知道札木合的可怕?虽然现在尉迟风云站在了姬胜烈那一边,但这不能影响郑朔对尉迟风云的尊敬!为将者要以国事为重,尉迟风云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飞鹰部族攻陷夹脊关?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不是担心会影响军心,郑朔几乎就想对着天空咆哮一场。
  郑朔带着亲卫刚刚走到自己的将军府门前,迎面正好遇上了自己的长子郑星朗从府门中急匆匆走出来:“星朗,你要去哪里?”这些日子以来,郑星朗无数次要求带领骑兵队杀出去,以攻代守,冲垮草原部落联盟的攻势,但都被郑朔压住了。
  夹脊关的五千骑兵,算得上是姬周国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了,纵使和皇家禁卫军相比,虽然在装备上差别很大,但是在经验、马术、骑射上都远远比皇家禁卫军要强。皇家禁卫军每三年会来一次大阅兵、大比武,不合格的人将会被剔出皇家禁卫军的队伍,以确保皇家禁卫军的战力;可是夹脊关的骑兵每一年都有一部分人被淘汰,皇家禁卫军的士兵被淘汰会自动转入预备役,而夹脊关的骑兵被淘汰之后他们再也做不了别的事了,因为他们都倒在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战场上。
  “父亲,让孩儿出战吧!!”郑星朗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重复着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
  这一次,郑朔没有象以往那样厉声叱责自己的孩子,反倒用一种关切、欣慰的目光凝视着郑星朗,良久才轻叹一声道:“星朗,你先随我来!”
  一间密室,郑朔让自己的亲卫们挡在门口,密室中坐着几个人,除了郑朔父子之外,还有几个深得郑朔信赖的家将和幕僚,家将秦重三坐在首座上,其下是刘佩凡和梅自强,而站在郑朔身后的年轻人虽貌不惊人,但却是最得郑朔倚重的谋士屈成春。
  秦重三几人个个都是血染征袍,此刻将军大人不让他们在前线做战,反而把他们叫到这个地方来,他们都知道,必会有大事发生,秦重三几人的目光都盯在将军大人身上。
  “依你们来看,夹脊关还能守上几天?”郑朔淡淡的开口了。
  秦重三先是看了郑星朗一眼,见到自己的少爷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沉吟一下回道:“大人,依我看,我们最多还能守上两天!如果到时候援军还没到……那我们真的完了!”


第一零一章 英雄末路(下)
  “和我想的一样。”郑朔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没有援军!”
  密室的气氛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秦重三几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主将,半晌,秦重三急道:“大……大人,前天不是有信使……”
  “那是我特意派出去伪装信使的人。”郑朔闭上了眼睛:“要不然,你以为我们还能守到现在么?”
  屈成春最先从惊骇中清醒过来,他似有所悟的看了看郑朔的背影,随后悄悄的走到郑星朗的身后,饶是他在尽力掩饰自己,眼中还是不时闪露出浓重的哀伤。
  “大人,怎么会这样??”梅自强怪叫起来:“他们……他们怎么能不派援军?!”
  “是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郑朔转头看向郑星朗:“星朗,日后你一定要当面替我问问尉迟风云那老匹夫,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郑朔这句话一出口,秦重三几人再愚钝也明白了老将军的意思,不由得再次惊呆了,郑星朗手中的茶杯都跌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父亲……您……孩儿……”
  “今日夜间,你们带着骑兵队离开夹脊关吧,这里……已经是死地了。”说完这句话,郑朔的样子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
  “父亲!”郑星朗腾的站了起来:“孩儿不走!孩儿绝……”
  “你先听我说完。”郑朔疲惫的挥了挥手:“我可以战死沙场,但我不能让郑家毁在夹脊关内,星朗,你也不能!!你的弟弟星望为人放荡不羁,年轻人热血一些倒是好事,可他总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打抱不平,得罪了很多不应该得罪的人,他这样的人做一个行游四方的游侠尚可,做一个中兴的家主就不行了!星朗,郑家以后是悄悄的泯灭,还是能大放异彩,这副担子我就交给你了!”
  郑星朗年纪轻轻,就担当起夹脊关骑兵统领的重任,并不只是仗着他是郑家的长子,而是因为他有真才实学!他的理智告诉他父亲的话有道理,可是他的感情又在告诉他,绝不能抛弃自己的父亲,做一个让人唾骂的逃兵!郑星朗毕竟只是个年轻人,在天人交战中最后感情占了上风,郑星朗刚想跳起来,蓦然两只手重重的压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压了回去。
  郑朔欣慰的看了屈成春一眼:“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慷慨赴死是很容易的,忍辱负重却是难上加难,但对另一种人来说,情况正好相反。星朗,为父知道你,可是……为父真的老了,人老了就会变得懒一些、滑头一些,所以我只能挑一件容易的事情做,而把困难的事情交给你,星朗,你不会抱怨为父的自私吧?”
  郑星朗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父……父亲……”
  “国仇……家恨,你的担子太重了!”郑朔的眼眶也湿润起来:“星朗,如果你能做到,你一定要把那些小人的首级砍下来,告慰我、告慰那些惨死在战乱中的百姓,还有……别忘了替我问一问尉迟风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是不明白啊……”郑朔知道夹脊关被攻陷已经成了必然,无数百姓的流离失所、惨死在入侵者剑下也成了必然,郑朔真的遗憾,为什么一向正直的尉迟风云会变得如此阴险,敢置数十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刻意把自己逼上绝境。
  郑星朗异常痛苦,他是一个极有智谋勇略、又不乏热血的年轻人,他的感情让他痛苦,而他的理智却让他不得不压制自己的痛苦。郑朔那一句句泣血之言,象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里,郑星朗无力反驳,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能做的只是握紧自己的双拳、咬破自己的嘴唇。
  “大人!”秦重三站了起来:“让他们护着大公子走吧,末将愿意守在大人身边!”
  “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担心星朗的将来啊。”郑朔叹了口气:“如果有你们帮衬他,我就放心多了,你们要知道,星朗将来的对手是帝国上将尉迟风云啊!所以……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秦重三哑口无言,颓丧的坐回到椅子上,下手的刘佩凡突然抬起头:“大人……要不然……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荒唐!”郑朔笑了起来:“如果我做了逃兵,把札木合放了进来,郑家就会成为姬周国百姓唾骂的对象!到时候就算星朗有三头六臂,他也没有办法再振兴郑家了,你这不是让我成为千古罪人么?”
  密室的气氛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中,没有人能找到理由来反驳郑朔。
  “将军难免阵上亡!不管是为国、为民、还是为家,我郑朔都绝不会离开夹脊关半步!”郑朔缓缓的站了起来:“老夫一生戎马生涯,自问也算是功绩卓越了,难道你们愿意看到老夫的名声毁于一旦么?”
  没有人说话,他们知道郑朔本就是一个把名声看得重过生命的人。
  “你们就成全老夫的心愿吧,难道辛劳了一辈子,最后想偷一次懒都不成吗?”郑朔微笑着扫视密室中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郑星朗身上。
  把战死沙场的悲烈看成是一次偷懒,郑朔的豪气不由人不敬服,秦重三几人眼中都溢出了泪水,郑星朗坐在那里把牙齿咬得咯咯做响,却又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场中最冷静的屈成春悄悄擦去自己的泪水,沉声问道:“大人,如您所说,姬胜烈和尉迟风云已经把持了姬周国的军政,那么……您让大公子去哪?不管我们走到哪里也逃不出尉迟风云的毒手啊!”
  “你们去福州吧。”郑朔早已打好了腹稿:“殿下在那里,而且……钱不离也在那里!成春,你不是对那钱不离极为推崇吗?正好,你可以亲眼见识到那钱不离的风采了。”
  “当日雪原城、落日峡谷之战,钱不离用兵确实可以用神鬼难测来形容,不过……”屈成春苦笑一声:“以福州一地对抗姬周国,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老夫已经决意要偷懒了,这种事情莫要再问老夫!”郑朔大笑起来:“这是你们的事,也是那钱不离的事,与老夫无关!当日钱不离挫败札木合之后,竟然放弃雪原城,率全军南下直入福州,我想……他一定是看破了危局!就凭着这份远见,钱不离未必会输。”
  秦重三几人或悲愤、或沉思,一时间,又没有人说话了。
  “千百年来,我姬周国人一向勇于内讧、怯于外战!你们到了福州之后,一定要听从钱不离的调遣,千万不能做喧宾夺主的事,切记!切记!!!否则不用尉迟风云对你们下手,你们就已经垮了!”郑朔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杜兵和任帅原本都是夹脊关的将官,我看他们过于心高气傲,才把他们调到雪原城,想磨砺一下他们的意气,谁知却受到了贾天祥的重用,那老家伙的眼力着实厉害!我清楚他们的禀性,钱不离挫败札木合是战略,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收服杜兵和任帅就是权谋了,在此人手下,你们还是心悦诚服的好,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秦重三几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郑朔走到一幅画前,从后面的暗库里取出了一个金色的盒子:“这是陛下十年前交给我的密旨和金牌,本来是为了防……唉,星朗,你带着这份密旨日夜兼程赶往福州,有密旨和金牌在手,沿途的官员是绝对不敢阻拦你的!星朗……你好自珍重吧!”豪气的郑朔说道这里,语声也不禁颤抖起来。


第一零二章 虎狼(上)
  “让开!!”尉迟风云冷冷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这个看起来非常瘦弱的老人在一瞬间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气势,他的衣着依然很简陋,他的双手还反背在背后,但尉迟风云的气势却象极了将择人而噬的饿虎,让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侍卫不寒而栗起来。
  几个将官默默的走过来,站在尉迟风云的身后,他们是风云军团最精锐的先死营的将官,先死、先死,每一次大战,先死营的死伤人数都会超过全营的半数,可是侥幸活下来的人,却秉承了无数死去同伴的杀气,上不畏天、下不畏地,除了尉迟风云以外,他们敢把任何人视为自己的猎物!
  不过风云军团的人却始终把加入先死营视为莫大的荣耀,风云军团的个个偏将、俾将、统领几乎都是从先死营中选拔出来的,他们把先死营的无畏捍气传播到风云军团的每一个角落中!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这群将领的带领下,风云军团有着所向披靡的锐气!以一万骑兵、四万步兵就敢和札木合决战草原,胜而不骄、败而不乱,能取得如此战果和风云军团的锐气是绝对分不开的。
  七、八个侍卫本就被尉迟风云吓得不轻,此刻又见到这些先死营将官狰狞的双眼,不由连连向后退去,其中一个侍卫居然踩上了门帘,差点把自己绊倒在地。
  “是尉迟上将军么?请将军进来吧。”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帐内传了出来。
  尉迟风云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走去,那几个侍卫慌忙躲到了一边。
  尉迟风云一把掀起门帘,走了进去,帐内的姬胜烈此次没有再画自己的手指画,他悠闲的坐在自己的主座上,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把玩着一些黑色的小玉石,看起来就象一个对自己的生活极度满足的富家公子哥,或者说象一个富家大小姐,因为姬胜烈长得确实过于俊美了,在佩上阴柔的气质,如果换成女装,任谁也很难看出破绽。当然,试图让姬胜烈男扮女装的话是没有人敢当面说的,这是姬胜烈最忌讳的事。
  姬胜烈对面坐着一个幕僚样子的年轻人,他叫周抗,是姬胜烈最为信任的心腹。周抗的手中拿着一些白色的小玉石,他在和姬胜烈下着围棋。这曾经是最让钱不离感到吃惊的地方,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围棋,不过两种围棋的规则是不是一样……钱不离就不清楚了,因为围棋的规则繁多,而钱不离只知道其中一种,那就是我持黑先走一步,然后应该轮到对方持白走上一步,不可以连走两步的……仅此而已。
  姬胜烈看了尉迟风云一眼:“周抗,给老将军取把椅子来。”
  “遵命,殿下。”周抗站了起来,转身要去搬椅子。
  “不用了!”尉迟风云冷冷的说道:“殿下,夹脊关数次告急,您到底是怎么处置的?”
  “您是在质问我吗?”姬胜烈脸上的神情转冷。
  “尉迟风云不敢。”尉迟风云脸上的神情比姬胜烈更冷:“老臣是代表清州、通州、洪州等数十万百姓来拜见殿下,希望殿下能收回成命!”
  “您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来问什么?”姬胜烈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石。
  尉迟风云眼中露出了悲愤之色:“殿下!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可以为您除去郑朔!可是……可是您不能置三州数十万百姓于不顾啊殿下!!”
  “一年?我为什么要等上一年?”姬胜烈淡淡的一笑:“人生而有涯,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等不起!”
  “单单为了‘等不起’三个字,就可以舍弃数十万百姓??!!”尉迟风云怒极而吼,眼角处已经迸出了血丝。
  “尉迟风云,你敢在朕面前大声咆哮么??”姬胜烈也吼了起来,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坚实的檀木桌子竟然在这一掌之下出现了数道裂纹。
  尉迟风云目瞪口呆,一个‘朕’字代表的意味太多太多了,多到尉迟风云不由自主沉浸在无数的假想中,一时竟是做不出任何应对。
  周抗悄悄的退到了门帘处,看似无意的挡住了尉迟风云的退路,也自然挡住了其他人的来路。
  “陛下……陛下他……”尉迟风云眼中的寒芒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惶恐、几分悲痛。
  “两、三天之内,消息就会传过来了。”姬胜烈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到时候我会把所有的军务交给老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要回皇城去。父王久病缠身的时候,我忙于国务难得回去在父王身边尽孝道,这一次我要多陪陪他老人家了,要不然我不成了个不孝子孙了?”
  尉迟风云呆呆的站着,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父王一向对我抱有莫大的期望,就算我姬胜烈呕心沥血,也不会辜负他老人家的。”姬胜烈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流出:“父王在几个月之前就目不能视物、耳不能辨声了,不能听到他老人家最后的教诲,真是莫大的遗憾啊!”
  “这消息是……真的?”历经风雨、经验极为老到的尉迟风云居然也问出了一句废话,可见他的心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这份密报是我的无影团给我送来的,绝不会错。”姬胜烈点了点头:“官府的急报还在后面,最晚后天……我们就会得到消息了。”
  尉迟风云长长叹了口气,尽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激荡:“……殿下,三州数十万百姓怎么办?请您明示!”尉迟风云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称呼姬胜烈为陛下,但这两个字他却真的叫不出口。
  姬胜烈微微皱了下眉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尉迟上将军,您只是一个军人!我不否认您的能力,不过……这么说吧,您是君王手中的一柄利剑,只要能保持您的锋利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用您过问。”
  “请殿下明示!”尉迟风云逐渐恢复了凛然的神态,一字一句、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姬胜烈沉默了一会,当帐内的压力已经浓郁到让人窒息的地步时,他才缓缓开口:“好吧、好吧,既然尉迟将军这么坚持……我就把真相说出来好了。”
  “请殿下明示!”尉迟风云还是那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有所牺牲,才能有所获得!这是一个……公理。”姬胜烈又开始把玩起手中的小玉石来:“让您来做选择吧,如果付出几万人或者十几万人的代价,可以一劳永逸的消灭札木合飞鹰部,您愿意不愿意去做呢?”


第一零二章 虎狼(下)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有所牺牲,才能有所获得!这是一个……公理。”姬胜烈又开始把玩起手中的小玉石来:“让您来做选择吧,如果付出几万人或者十几万人的代价,可以一劳永逸的消灭札木合飞鹰部,您愿意不愿意去做呢?”
  尉迟风云握了握拳头,没有做声。
  “剩下的事情我就没办法说出来了,尉迟将军,您不要误会,有些东西是没办法说出来的。”姬胜烈缓缓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正要告诉你,父王病危……我和尉迟小姐的婚事就要往后推迟一段时间了,您没有什么意见吧?”
  尉迟风云听到姬胜烈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女儿身上,眼中不由露出了痛苦之色,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至于您的儿子……呵呵,也就是未来国舅的安危,您更是不必牵挂,我这次回去就要改组内阁,并且把我和尉迟小姐订婚的消息传扬出去,我想不会有人刻意和我过不去吧?我马上就是姬周国的君主了,谁会傻头傻脑强自出头呢?”
  “殿下,不要和我提起那个畜生!”尉迟风云长长吸了口气:“您真的决定了?”
  姬胜烈点了点头:“您是个军人,有些事情您是永远不能理解的,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付出的所有代价都能换来更多的收获!”
  “以数十万无辜百姓的代价?”尉迟风云凄凉的一笑:“我想提醒您一下,尊贵的殿下!札木合是虎狼之辈,当心您自己被反咬一口!”
  “我的计划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您大可放心!”姬胜烈微笑起来:“虎狼虽然凶狠,不过他们的智力是极其有限的,一个小顽童也可以把落入陷坑的虎狼活活折磨死,何况是我?!”
  尉迟风云的心是真的死了,先不说自己整个家族都被对方捏在手心里,姬胜烈即将登上国王的宝座,就算他尉迟风云是个大逆不道的人,凭他自己的能力也是绝对不能和君王对抗的!姬周国四大军团,已经先后被姬胜烈控制起来,风云军团的战力再强,也敌不过其他三个军团的联手!而姬周国军容最鼎盛的皇家禁卫军只听从国王的号令,姬胜烈成为国王后自然有权指挥皇家禁卫军,纵使自己舍弃了家族,和姬胜烈为敌,又怎么能和四路大军相对抗?覆灭是必然的结局!
  最重要的是,尉迟风云可以不考虑任何加之到他身上的压力,但他不能不考虑面前的危局,夹脊关的失陷已经成了必然,就算整个风云军团不惜一切代价急行军,赶到夹脊关最少也需要五天的时间,那时候夹脊关还可能存在么?在草原游骑踏上中原土地的动乱中,风云军团又怎么能向自己人举起屠刀?外战不止、内乱不休,姬周国无疑将面临着亡国的危险!
  郑朔宁愿用死来证明自己的忠贞,尉迟风云也一样,为了大局他只能隐忍,这正是军人的悲哀。政客可以为了自己的权力在外寇入侵的情况下,先平定政局,欲攘外、必先安内正是他们的口号!而战将的第一要务就是抵御外侮,宝剑是用来刺杀敌人的,不能用来残害自己。
  “殿下,那么老臣应该做些什么?”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手取下札木合的首级!”姬胜烈从尉迟风云的表情已经看出了些端倪,他的声调变得无比柔和:“到时候,尉迟将军的声名必将威震整个大陆!”
  尉迟风云苦笑了一声,他安心了,只要姬胜烈不会坐看草原游骑蹂躏中原,尉迟风云再没有别的要求,他会尽自己的全力把札木合赶出中原!至于什么名望……尉迟风云内心已经打定了战后解甲归田的主意,他不会再参与到争斗中来。
  “尉迟将军,铁浪军团的桂明将军就要回来了,你们两个见面有些不妥。”姬胜烈对着周抗挥了挥手:“周抗,替我送一送老将军。”
  铁浪军团的桂明可算是尉迟风云的老冤家了,虽然尉迟风云的功绩远远超出其他三大军团的主将,不过可能因为需要制衡,或者是一些别的原因,现任国王姬若发对其他三大军团的主将都非常宠信,尉迟风云也就是名气高,在实权上和其他三大主将都是平起平坐的。
  尉迟风云长长叹了口气:“老臣告辞。”说完,尉迟风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姬胜烈的营帐。
  营帐里的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姬胜烈静静的坐着,良久,他发出了一声轻笑:“札木合是虎狼之辈么?可惜……我也是你所说的虎狼之辈啊。”
  一把黑色的小玉石在姬胜烈的手中快速旋转着,速度快到肉眼已经看不清小玉石,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在旋转,突然,姬胜烈轻轻吐气,手中的小玉石猛地停止了旋转,好似被凝固在空气中一样,接着才落在姬胜烈的手心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姬胜烈伸出手,把黑色的小玉石撒在了桌子上,那盘棋才刚刚下了几步,桌子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颗黑白两色的小玉石,这一把棋子撒下去,黑色的小玉石把白色的小玉石团团包围住了。
  “郑朔……一只小爬虫而已,不足为虑。”姬胜烈轻轻说道,接着随手一弹,一颗黑色的小玉石象闪电般射了出去,正撞上一块白色的小玉石,两块小玉石发出一声轻响,同时化做黑白分明的两团粉末。
  “尉迟风云……”姬胜烈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的心会决定你的命运!”
  “札木合……呵呵,草原飞鹰啊!我要撕烂你的翅膀,让你变成一只烤鸡!”姬胜烈说完之后又弹出了一颗黑色的小玉石,桌子上多了两团粉末。
  “科索,你的狂妄已经激起了我的愤怒!小心些吧,如果你够小心,你还可以多活上几天,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吧!”姬胜烈伸手一弹,轻响之中桌子上又多了两团粉末。
  “还有谁呢……”姬胜烈看着桌子上最后一颗白色的小玉石:“嗯,对了,钱不离,真是奇怪,我怎么忘掉你呢?是因为你过于卑微了么……”姬胜烈微笑着屈指聚力,就在这会时,一个人突然从帐外闯了进来,急声道:“殿下,有急报!”
  姬胜烈心神微分,弹出的黑色小玉石擦着那白色小玉石的上空急掠过去,射穿了营帐,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姬胜情神情转厉,食指再弹,一颗黑色小玉石电射而出,正正击中了来人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翻身栽倒在地。
  “把急报呈上来。”姬胜烈闭上了眼睛,好似刚才那一击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是……”被打伤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近前,掏出了一封漆黑的密信。
  姬胜烈接过密信,掏出了信纸,看了一会,皱起眉头问道:“夹脊关的骑兵队出动了?去了哪里?”
  被打伤的怯怯的回道:“殿下,小人手下不敢盯梢,怕被他们的斥候发现,反正……反正好像是向南面走了。”
  “废话!夹脊关北面是札木合的大军,他们不往南走往哪里走?”姬胜烈挥挥手:“你出去吧。”
  “遵命,殿下。”那人如释重负,转身退了出去。
  就在姬胜烈皱眉思考的时候,周抗如幽灵般悄悄从帐外走了进来:“殿下,尉迟风云已经走了。”
  “嗯。”姬胜烈点点头:“夹脊关箭矢早已用尽,士卒的损失也接近了一半,守不了几天了,也许……在我看这封信的时候,札木合已经打下夹脊关了!周抗,去通知科索吧,狼已经进了圈套,他这头老虎也是时候进来了!”
  “遵命,殿下,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动手?”
  “等一等吧。”姬胜烈不无得意的微笑起来:“我是个懒人,懒人最怕的就是麻烦,等他们折腾够了,我们吹口气都能把他们吹倒!”


第一零三章 饱暖思淫欲(上)
  福州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也是一个消息极为闭塞的地方,远在福州的钱不离生活得滋润极了,因为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设想发展。
  杜兵的骑兵队逼近象雄原铁矿,贼寇孙宗自知不敌,索性放弃了象雄原铁矿,分成两队夺路而逃,其中北路一路由孙宗自己带领,南路一路由二当家路建平带领。
  杜兵和王瑞也只好分兵,追踪在贼寇后侧,按理说骑兵的速度应该远比步兵迅捷,可惜孙宗等人总是选择在山林中逃窜,就是不给骑兵强袭的机会。
  两股贼寇绕过福州府,一路横扫而去,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和土族豪门遭了大难,被抄家灭门的惨剧接连不断的发生。不过也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有的贵族眼看着贼寇从门前经过,已经做好了玉碎成仁的打算,可贼寇偏偏就是秋毫无犯……搞得那贵族一家老小象木偶一样呆立在那里,良久之后才知道欢呼自己的幸运。
  当然其中也有不应该发生的惨剧,有一家贵族看到贼寇直奔他们而来,已年迈不堪的老贵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在地上,再也救不醒了,这也是福州动乱中唯一一个被吓死的贵族。还有一家贵族发现贼寇之后,男爵大人为了保护自己家族的名誉,挥舞着长剑逼迫自己的女儿上吊,谁知人吊上去了,贼寇也从自己家门前跑了过去,该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梦初醒的男爵大人冲到楼上砍断了绳索,可惜千娇百媚的贵族小姐早已香消魂陨了。
  孙宗两部贼寇几乎横扫了大半个福州,也被追了大半个福州,最后被追的走投无路,居然一起闯进了卢陵县,合为一股。
  在这期间,两部贼寇和追兵交战过数次,但损失并不大。严格的说,战斗有损失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有些不应该打的仗,孙宗却偏偏要打!例如派出二百多个步兵去阻击骑兵队,或者派出数百隔步兵向侧翼逃窜,美其名曰引开敌军,在明眼人看来,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有些贵族认为孙宗已经被英明的钱大统领打晕了头,昏招不断,看来孙宗的灭亡已经指日可待,只需要再加一把劲,福州的乱局就会稳定下来;而有些贵族认为孙宗在故意排除异己,拥有这种毒辣手段的孙宗绝不是易与之辈,他们认为孙宗很可能成为英明的钱大统领的劲敌!虽然贵族们的评断并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绝对一致的,那就是,钱大统领是英明的……
  孙宗部突然闯入卢陵县,最倒霉的人正是任帅,任帅集聚了不少民工,刚刚在五女山上建造了一座堡垒,结果被孙宗部轻而易举就攻了下来。没有准备的天威军头一次打了败仗,刺枪、长剑、铠甲扔了满山,还有不少士兵嫌自己身上的长弓太沉,把弓扔到地上逃命去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任帅非常及时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几乎没有士兵受伤,唯一轻伤的两个士兵也不是因为战斗受伤的,而是因为跑的太急,居然绊在石头上,以至于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任帅羞愧无比,向钱不离上禀了失利的战报,不得不说,钱不离是一个非常体恤下属的统领,他认为任帅做战失利虽然该罚,但任帅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保全了天威军,竟然没有阵亡一人,就成功脱离了战场,所以功过相抵。当然,有很多贵族对钱不离这个决定不服气,他们认为任帅的失利严重玷污了天威军的形象,在钱大统领的英名上抹了黑,他们要求严厉处罚任帅,并恳求钱不离亲自出兵,收复被贼寇们占领的五女山,再创辉煌。
  钱不离对贵族的上书不置可否,过两天,一个贵族爆出了一个大新闻,他亲眼看到钱大统领和来福州府述罪的任帅勾肩搭背在一起喝酒,结果西北风转眼就变成了东南风,贵族们纷纷发表言论,说任帅下令脱离战场的举动是非常明智的,不愧是钱大统领所倚重的亲信,他们强烈要求给任帅记一大功。
  抛去这些杂谈不提,钱不离此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用一句俗话可以形容: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钱不离初来福州时,实力不够,他就阴谋掀起了福州的乱局,在这里面,钱不离得到了很多好处。敢于做对的贵族们完蛋了,有威胁的土族豪门也消失了,几股流寇横行无忌,流寇当然要抢钱,而钱不离消灭了流寇,流寇的钱自然就流到他的腰包里,再加上那些贵族和土族豪门的遗产,这是一个一举三得的阴谋。
  说了半天废话,那么钱不离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这就应了那句俗话的前半句,饱暖思……淫欲!
  不过钱不离的生活和某些YY高人所想的有很大的出入,此刻,他正追在姬胜情身后,想方设法辨白着:“胜情,你真的误会我了!”
  姬胜情的秀发在暇逸的春风中飘拂、如诗如画,她那酡红粉嫩的小脸散发着诱人的魅力,让人恨不得扑上去狠咬上一口,当然,这是钱不离的心里话。姬胜情那微翘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巴,都显示出她的妩媚和动人,在加上长长的睫毛和大大的眼睛,构成了一幅绝代佳人的风景,可惜这一切都无法掩饰姬胜情眼中的委屈。
  “你……你明明在抱着她!”姬胜情噘起了嘴,眼中雾光流动:“我怎么误会你了?那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姬胜情真的有些生气,她竟然称呼钱不离大统领为‘你’,这是她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失礼。
  钱不离苦笑起来,旁边正巧走过来两个侍女,她们看到了钱不离之后,对视了一眼,随后就娇笑着捂着嘴跑远了,跑到远处居然还偷偷指点着钱不离,一边指点一边说着什么。
  这个丑真是出大了!钱不离远比姬胜情郁闷,他知道自己和柯丽之间好似有些难以预测的矛盾存在,不过在长途行军、又辗转做战之后,钱不离已经忘记了他应该注意的事情。就在昨夜,钱不离准备洗澡,走到浴室之后,看到柯丽踩在凳子上、翘着脚把手伸到浴桶里试探水温,钱不离走到柯丽身边,伸手在柯丽背上拍了一下,他想告诉柯丽,她可以走了。
  其实钱不离真的没有使劲,结果却一掌把柯丽直接拍进了浴桶,大头朝下栽进浴桶的柯丽当即就呛了水,还不能也无力呼喊,只能在水底下拼命挣扎。
  钱不离慌了,他‘奋不顾身’的跳进浴桶把柯丽抱了起来,然后把柯丽抬到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拍着柯丽的后背,另一只手在下面按着柯丽的前胸,钱不离想帮着柯丽把水呛出来,谁知这个造型被闻声而来的姬胜情看个正着,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钱不离有些头疼,看着下面人工湖中姬胜情的影子,钱不离知道姬胜情也很紧张,她在担心自己会真的生气、拂袖而去,可她为什么还要使小性子呢?为了验证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钱不离眼珠转了转,四面无人,刚才路过的那两个侍女也早跑没影了,钱不离靠到姬胜情身侧,用手搭上了姬胜情的肩膀,当然,姬胜情马上用力一抖,就把钱不离的手抖落了。


第一零三章 饱暖思淫欲(下)
  钱不离索性俯身,拦腰抱起了姬胜情,转身就向身后的花丛中走去。他有胆量做任何事,但他必须要顾忌姬胜情的感受,天那么蓝、太阳那么耀眼,这条路来往的人也不少,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撞上可就不好了。
  “啊……”姬胜情只发出半声惊呼,就惶急的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还用另一只手使劲推着钱不离的胸膛,双脚乱蹬,想从钱不离怀里跳下来。可惜钱不离是铁了心要转移阵地了,娇惯尊贵的姬胜情根本无力挣脱钱不离的双臂。
  左拐右绕,钱不离终于选中了一处看起来非常浓郁的树丛,他抱着姬胜情钻进树丛,靠着大树慢慢坐到了地上。
  “你……坏死了!”姬胜情的脚一沾实地就恨恨打了钱不离一拳,随后连忙整理起自己的衣着来,刚才的挣扎让她的衣着都乱了。
  “你不觉得这里很美么?”钱不离柔声说道,他认为自己的声音真的很富有诗意。
  “美什么?”姬胜情白了钱不离一眼:“我们快出去!让人看到会笑话的!”说完,姬胜情就要往外走。
  钱不离拉住姬胜情的小手向下一拽,姬胜情就‘嘤’地一声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了钱不离怀里,钱不离双手一绕,抱住了姬胜情的细腰:“可我觉得很美啊!”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挑起了姬胜情的衣襟,探了进去,抚摸起姬胜情滑如凝脂的肌肤来。
  姬胜情以前倒是没少被钱不离拥抱过,不过钱不离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亲吻了她的脸颊而已,如此抚摸可是第一次,而且钱不离的手有逐渐向上游动的趋势,姬胜情慌乱起来,一边推拒一边轻声道:“不离……不要、不要!”
  行动为人生第一准则!钱不离手不依不饶的游动抚摸,口中含含糊糊的说道:“你说不什么?”
  “要。”姬胜情用手隔着衣服按住了钱不离的手,慌乱的她早已忘了刚才的怨愤,就算有人在此刻问她柯丽是谁,也许她都需要愣怔片刻才能回答吧。
  “好的!”钱不离用手指一挑,就顶开了姬胜情的手,又向上前进了一步。
  “我……我要喊人了……”说实在的,姬胜情很可能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钱不离差点没笑出声来:“喊吧。”他的手向上一钻一探,正好握住了姬胜情胸前的高耸,感谢上苍,这个世界还没有胸罩,为钱不离的性骚扰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姬胜情的脊背猛地僵直起来,两只小腿无意识的向前踢踏了几下,双手紧紧抓住了钱不离胸前的衣襟,眼内半是茫然、半是胆怯:“不、不要,我怕……不离、我怕!”
  钱不离停止了动作,把嘴凑到姬胜情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钱不离一边说还一边用嘴唇温情的蹭着姬胜情的脸颊,不过这话说得真是无耻之极,本来就是因为有你在,美丽的公主殿下才会害怕的!
  难得的间隙让姬胜情清醒了些许,她用哀求的声音对钱不离说道:“不离,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好不好?好不好?”姬胜情话里的暗示很明显了,就在这里坐着,什么都不要干!总不能说你不要再摸下去了吧?这种话姬胜情可说不出口。
  “我们不是正在这里坐着呢么?”该听懂的钱不离自然会懂,应该听不懂的钱不离绝不会懂,他的手虽然没乱动,但他的嘴却慢慢向着姬胜情的嘴凑了过去。
  姬胜情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她只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能从胸膛跳出去一样,脑袋一阵阵发晕,身体却又在发飘。
  饱暖思XX的钱不离终于吻上了姬胜情的小嘴,不过处女地不是那么好开垦的,姬胜情的两排牙齿死死咬在一起,钱不离的舌尖游动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丝缝隙。
  可惜消极死守并不是好办法,早晚会被人找到破绽,何况姬胜情面对的是没有破绽也会制造破绽的钱不离!钱不离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在姬胜情胸前的高耸上大力揉捏了几把,姬胜情忍不住刺激,轻声呻吟了一声,钱不离的舌尖抓住机会,向前一挤,终于成功挤进了姬胜情的禁地。
  这下子姬胜情连呻吟也发不出来了,钱不离的舌尖在姬胜情口内四处挑衅,他的手时轻时重、把玩着姬胜情胸前的高耸,姬胜情只能用身体的扭动来表达自己的抗议,不过,她越扭动这种刺激就越激烈。
  树丛在扑簌簌抖动起来……
  许久、许久、又许久之后,钱不离和姬胜情手牵着手从树丛中走了出来,钱不离倒是一脸坦然,不过姬胜情就不成了,红晕满面不说,走起路来还是一拐一拐的。
  “就怪你!死活不让人家起来,人家的脚都麻了!”姬胜情一边紧张的四处张望着一边抱怨道。
  “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在走?”钱不离爱怜的看着姬胜情。
  “不!”姬胜情白了钱不离一眼,好像女人对一个男人放开自己的心之后,总是喜欢用白眼看对方:“天快要黑了,我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我怕他们会瞎想的。”
  可是……你这种走路的姿势更让人瞎想啊!钱不离张了张嘴,这种话可不能坦白说出来,钱不离决定换一个方式:“还是坐一会吧,看你走路的样子……我怕别人误会我欺负你了。”
  “你本来就欺负我了!!!”这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姬胜情蓦然站在那里,用一种悲愤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游目四顾,和刚与自己亲热完的小女人讲理是最愚蠢的事情了,他只能装没听到。
  “你说,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我?!”姬胜情看到钱不离在退缩,马上开始乘胜追击。可惜她这个问题问得太无聊了,让人无法回答,如果答案是敢,她势必还要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战斗下去,如果答案是不敢,估计她免不了会感到失望。
  “啊……伯爵大人!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了?”钱不离看着姬胜情的身后,惊讶的问道。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姬胜情嘴角露出笑意,她的声音清脆如山谷的黄鹂:“你说,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我了?!”钱不离以前曾经用这个办法骗过她数次,她姬胜情可不是一个笨女人呀!
  “我……我是不是需要告退一下?”身后突如其来的传来了贾天祥的声音。
  姬胜情一呆,旋即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微笑:“我……我的伯爵,您……您怎么来了?”此刻姬胜情脸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了脖子上。
  “殿下,我来找统领大人商议些事情。”贾天祥的语声就比姬胜情自然多了,也流畅多了。
  “那好……好的,你们先谈,我还有些事情,失礼了!”姬胜情慌乱的摆摆手,疾步向后面走去,谁知她的脚麻还没有消散,迈出的脚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上,幸好钱不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姬胜情。
  姬胜情使劲挣开了钱不离的手,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其势匆匆、其神急急和逃跑没什么区别。
  看到姬胜情一瘸一拐的背影,贾天祥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呆看着钱不离。
  “你……你真的误会我了。”钱不离苦笑一声,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追着姬胜情走进这个园子时,说的也是同样一句话。


第一零四章 母的(上)
  “我好像什么话也没说吧?”贾天祥摇头晃脑的说道,一丝笑意在他的脸上逐渐放大,难得见到钱不离如此窘迫,一定要好好笑一次的。
  “我好像也没对你说话呀?”钱不离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从后面又跑出一条蓝色的小身影,直奔着钱不离和贾天祥两人撞来。
  “柯丽,出了什么事?”钱不离已经看清了来人正是让他陷入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小柯丽。
  柯丽猛地站在那里,看到钱不离站在她前方,她眼中不由自主露出了惧怕的神情,转头就往回跑,贾天祥在一边忍俊不禁,大声笑了起来,可见他也听说了钱不离和柯丽之间的纠纷传说。
  “站住!”钱不离喝了一声,柯丽如果就这么跑走了,外边的传言就会越来越厉害,怎么也得让柯丽笑着缓缓往出走,要不然他钱不离成了什么人了?
  柯丽的身子一僵,转身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你……你要做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做!”钱不离慢慢走到柯丽身前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害怕?”
  “如果您再向前走几步,我想她就会更害怕了。”贾天祥在一边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伯爵大人!!”钱不离不禁咬起了牙:“请您等一会再说话好么?”
  贾天祥摊了摊手,示意钱不离随意。
  “柯丽,到底出了什么事?”钱不离挤出最柔和的笑脸。
  柯丽不敢和钱不离对视,低下头去:“你……你的房间里……好像有什么怪东西。”
  “我的房间??”钱不离一愣。
  “嗯。”柯丽点点头。
  钱不离低头沉吟一下,转身向园子外走去,同时伸出双手,拍了拍掌,圆门处,程达和三个亲卫快步走了进来,钱不离一挥手,带着亲卫们直奔自己的房间而去。
  钱不离一直在园子里和姬胜情卿卿我我的,天还不是太黑,他的房间没有点起灯火,钱不离先小心的贴在窗缝向里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清,而身后的程达抢先推开房门,另外三个亲卫一起跟上,钱不离则走在最后面。
  钱不离是个不喜欢奢华的人,和姬胜情一样,他房间的摆设很简单,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床下,还有一处是床头的大箱子。
  程达手握剑柄,单膝跪倒在地,掀起床单,向床底看了看,然后向着钱不离摇了摇头,就在这时,钱不离的目光却直直的看向了床头的大箱子,刚才那一瞬间,钱不离发现箱子里好似有光影闪动了一下。
  钱不离缓缓走过去,伸手轻轻抽出箱子缝隙上贴着的一根头发,箱子虽然带锁,但钱不离对这个世界的锁根本就不放心,所以他才会在缝隙上贴上一根头发,只要有人打开过他的箱子,他就能看出来。
  头发依旧,箱子里的光影是怎么回事?钱不离满腹疑虑的拿出钥匙,轻轻打开了锁,这时他才看到,原来那光影竟然是从自己的笔记本中散射出来的!钱不离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思考,伸手就打开了笔记本,接着,他就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在钱不离一生中,很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因为他看到的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女巫!没错,是女巫!钱不离看到了暗黑破坏神中的女巫!!
  那女巫正在无数头奶牛身边快乐的瞬移着,冰封球、火墙、连环闪电一个又一个华丽的魔法从女巫手中放出,而奶牛则在成片的倒下,接着有更多的奶牛踏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来。
  这他妈的是怎么了???笔记本里有暗黑破坏神的游戏倒是不假,可那个自己就能蹦蹦跳跳的女巫是怎么回事???
  “大人……”程达从一边凑了上来,他看见了笔记本里诡异的场景,也看见了钱不离惊人的脸色。
  钱不离猛地反应过来,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转身喝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大人……”程达嗫嚅着,他感觉到自己的统领大人不对劲。
  “出去!!”钱不离一声大喝。
  “遵命,大人!”眼见统领大人发火了,程达几个亲卫可没有胆子抗命不从,连忙退到了门外,不过他们没有离开,在门外小心听着屋子里的动静,随时准备再冲进来。
  钱不离长吸了一口气,再次缓缓打开笔记本,这次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兴奋的奶牛,而那逍遥自在的女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身边还堆着一大堆钱。
  “是……是你么?”钱不离颤声问道,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种可能,正在玩着游戏的就是那个陪伴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妖魂!他自己的东西自己心里有数,他的笔记本还没达到具有人工智能的境界。
  “哎呀……被发现了,一时玩入了神……”一个懊恼的声音在钱不离脑海中响起。
  “你醒过来了?”钱不离用对方传授的心念传声发传出了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抱怨对方醒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只能先说一句废话。
  “嗯……可能是吧……这个世界的灵力太稀薄了,在这个世界修练一个月都不如在那个世界修练一天,真是无聊呀!”
  “灵力稀薄不稀薄关我屁事!”钱不离真火了:“你既然已经醒了为什么不和我打声招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那边先沉默了片刻:“嘻嘻……你真的担心我了?我真是好好感激哦,用不用我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钱不离瞪起了眼睛:“你……你是个母的?”
  那边突然就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在懊恼自己又说露了嘴,还是在对‘母的’两个字生气。
  钱不离也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连忙换了个话题:“我记得我的笔记本已经没电了,你怎么还能玩游戏的?”
  “没电了吗?可以玩……呀!不是把我的灵力转换成电能了吧?我说我修练这么长时间,怎么灵力反倒越来越弱呢!破机器、破机器!!”
  “有人逼你玩游戏了么?还不是你自己愿意玩!”钱不离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个大将军四处呼风唤雨的,哪里能体会我的寂寞!我不玩游戏我做什么呀?!”
  钱不离听到‘寂寞’两字,不禁也感伤起来,当日他被活生生封在冰层中时,真真切切感受到寂寞的可怕,如果不是有这个妖魂的陪伴,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发疯。


第一零四章 母的(下)
  “你……寂寞了可以和我说话啊!”
  “拜托了,哥们,别总是自以为是好不好?我的本体被毁,已经剩不下多少灵力了,还帮着你洗髓易筋,你以为我还能剩多少灵力?用心念传声是要耗损灵力的,你懂不懂!”
  这一声‘哥们’叫得钱不离是心潮澎湃,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过人这么叫自己了?钱不离感叹不已:“那你还玩游戏?游戏不也是耗损灵力么?”
  “要你管?!”
  “别那么泼妇!我可是好心好意的,再说我不管你谁管你?换了别人早就鬼哭狼嚎着去找道士抓妖了,嗯……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道士?”对方的态度越差钱不离就越高兴,他倒不是有贱脾气,而是这种对话能让他很清晰的想起那个世界的过去。
  “傻瓜!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的灵力很稀薄,怎么能有人在这个世界修炼!?”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你最厉害了?那我算不算第二厉害的?”钱不离不禁眯起眼睛幻想起来,他知道修真者修练到了一定程度,可以腾云驾雾、来去无踪。
  “美的你,在这里想修成正果怎么也需要万、八千前,到时候你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钱不离刚想还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人轻轻交谈的声音,他连忙道:“你休息吧,别贪玩浪费灵力了!”说完,钱不离合上了笔记本。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人简直比我妈妈还罗嗦!”这句话说完之后,那么沉寂下来。
  钱不离转身走向门口,打开了门,看到贾天祥正站在外边和程达低声交谈着:“伯爵大人,你找我有事?”
  “是有些事。”贾天祥偏过头向屋子里看了一眼,可惜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什么也看不清:“统领大人,我向您转达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的人已经先后运来了两批货物和你需要的人手,不过第三批在宜州被截下来了,宜州刺史百里克诚应该是投靠姬胜烈了,不但刻意阻拦所有通往福州的商队,还在四处招募新兵。”
  “这倒没有超乎我们的意料之外。”钱不离沉吟一下:“按照我们的第二套计划去做吧。”钱不离的第二套计划就是让贾天祥的人把货物运送到南岭附近不引人注意的小镇子里,然后动用新的山地大队,越过南岭,靠人工往回背运,当然,他也会派出马队在靠近宜州那一带等候接应,光靠人力把所有的货物运过莽莽南岭是不现实的。
  贾天祥愣住了,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依钱不离以往的做法,一定要召集手下的各个将官,开一次会,靠众人的智力发现、弥补计划中隐藏的缺陷。可是钱不离此刻一点没有出来的意思,贾天祥对程达所说的‘怪事’更加好奇了,伸着头向屋子里乱看。
  “伯爵大人,就这样吧,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明天再商议好了。”钱不离挡住门口,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好吧。”贾天祥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转身做了个要走的架势,钱不离已经在他身后把门给关上了。
  这种动作可就有些失礼了吧?贾天祥和程达对视了一眼,都苦笑起来。
  钱不离关好门,走到箱子处,把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拿出来,随后坐到床上,放下了幔帐,床幔把床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隔离出了一个隐秘的小世界。
  钱不离有些兴奋的歪倒在床上,拍了拍笔记本:“宝贝,能出来让我看看么?人都走了,没关系的。”
  没有人回应。
  “宝贝,出来呀!难道你不想看看我么?”
  还是没有人回应。
  “……”
  钱不离不知道说了多少句,等不到回应的他终于疲倦了,靠在枕头上沉沉的睡了过去,不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台笔记本上突然飘出了一缕白色的烟气,烟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最后凝聚成了一头走兽的样子,不过烟气是波动的,根本无法辨认出那是什么动物,只是那走兽身后扬动的大尾巴,才带出一点狐狸的印记。
  那狐狸轻轻飘落在床上,一边看着钱不离一边悠闲的晃动着它的大尾巴,良久,幔帐内好似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而钱不离在这同时微笑着睁开了眼睛:“我的耐心一向都是很强的!终于让我等到了吧?!”
  “德行!”那狐狸高傲的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对钱不离的自夸不屑一顾。
  “你怎么借着烟就出来了?不会是故意把我的笔记本烧坏了吧?”
  “烧坏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那狐狸的姿态很不友好。
  “那倒不能怎么样……”钱不离苦笑起来,这家伙在那个世界是做什么的?怎么说话这么冲?
  “哼!”白色的尾巴晃动得更加得意了。
  场面冷了一会,钱不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说实话,你以前偷过鸡没有??”说起想象力,钱不离说他第二,应该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了。
  那狐狸身后的大尾巴僵了一下,随后又愤怒的甩动了一下:“无聊!”
  “不敢说?那你一定是偷过了!”钱不离来了精神:“来,说说,你被人抓到过没有?有没有?噢……被抓住了你也不怕,我看过动物世界,你们可以从后面放出一股特别难闻的气体,然后借机逃走的。”
  “你、说、的、那、是、黄、鼠、狼!”那狐狸的尾巴也不摇了,愤怒让烟气膨胀起来,小狐狸一下子变成了大狐狸。
  “是黄鼠狼么?可是……你怎么对黄鼠狼这么了解?你不是和他们合作一起偷过鸡吧?”钱不离纯属无话找话。
  “警告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个‘鸡’字!!!”如果那狐狸有本体的话,很可能已经冲上前撕咬钱不离了。
  “为什么不能说?嗯……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鸡了,所以你现在很馋?馋了也吃不到,所以你的性情就变得如此暴躁了吧?”钱不离开始分析起来。
  “我没有偷过鸡!!!”那狐狸真的要气疯了,竟然向着钱不离逼了过来。
  “那你偷过什么?”钱不离的好奇心堪比六岁的顽童。
  “我偷过……我什么也没偷过!!”那狐狸的烟躯已经涨的象小水牛般大小:“你给我闭嘴!”
  “和平、和平!你现在知道和平的重要性了吧?”钱不离脸上的诚恳不翼而飞,换上的则是一脸的奸笑,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只要你不故意气我,我就不气你,我们说一会体己话好不好?”
  “呸!!”那狐狸想了不想就回了一句,旋即察觉了自己的错误:“你想说什么?”它已经见识到了钱不离的厉害,自不敢再轻率的挑起战火了。
  “我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不过……我们换一个交谈方式好么?用心念的话我怕你的灵力损耗太大。”钱不离递出了橄榄枝,试图用自己的关心换来对方的感激。
  “没关系,我的灵力在夜晚的损耗不大,如果是白天我就不成了。”那狐狸很受用的摇动了一下尾巴。
  “你想重塑本体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你的?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帮你做到!”钱不离又递出了一枝橄榄,这枝的份量比前一枝要重多了。
  “你帮不上忙的。”那狐狸有些哀伤起来。
  “说说看,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要不然说说你是怎么开始修练的?”钱不离连忙趁虚而入,都说哀伤的女人是脆弱的女人,很容易被突破心防,母狐狸……也算是女人吧!
  “说起来就长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钱不离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那狐狸静静的看了钱不离一会,尾巴一甩,又化成了烟雾,轻轻的飘回到笔记本中。


第一零五章 强援还是强敌?(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钱不离便从梦中醒来,他先呆呆的看了笔记本一会,然后小心的把笔记本放回到箱子里。
  钱不离不再感到孤单了,在这之前虽然他的地位日益巩固,可惜权势无法缓解他的孤独,一众忠心耿耿的属下,算得上是忘年交的贾天祥,亲密关系升华到只差最后一步的姬胜情,这所有的人,钱不离可以信任他们,但不能任由他们了解自己,因为有很多东西是他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的。
  唯一的知音,也许,只有那个妖魂!
  钱不离回过看了看床头的箱子,缓步走出门外,在门外侍立了一夜的程达连忙迎了上来,钱不离轻声说道:“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我的房间,如果有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程达一愣:“大人,如果是柯蓝、柯丽来打扫房间呢?”
  “谁也不能进去!”
  “遵命,大人!”
  钱不离看了看程达的脸色:“程达,你一夜没睡吧?不用那么小心的,快去休息吧。”
  程达低下头:“大人,小心些总是好的。”
  钱不离有些感动的笑了笑,刚想说话,从府门的方向,隐隐传来了一阵吵杂声,钱不离摆摆手,示意程达去休息,他带着几个亲卫向着府门的方向走去,走了不远,就遇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杜兵。
  “大人,任帅有加急密信!”杜兵凑到钱不离近前,轻声说道,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色的信封,信封上面画着三对互相交叉的长剑。
  钱不离的眉毛挑了挑,接过信封,撕开封口,掏出了里面的密信。和钱不离预料的一样,确实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夹脊关大将郑朔的公子郑星朗,带着五千精锐骑兵,通过了南岭栈道,赶到卢陵县境内,而且他们还带着将近千名的家眷同行。
  任帅在夹脊关服过役,他可以确认来的确实是夹脊关的大军,不过身为钱不离最为倚重的步兵大将,任帅没有简单的处理这件意外的大事。
  任帅先找了合理的借口拖延了一会,等分路派出去数十个加急信使之后,任帅带着队伍后退几十里,把自己的营地让了出来,同时派人联络上孙宗,让孙宗随时准备接应。如果郑星朗一行带着恶意,他可以用一部分步兵强行阻住关隘,剩下的步兵撤往五女山,和孙宗汇合。不过任帅又在信中强调,郑星朗所部带着恶意的可能性不大,否则他们不应该带着家眷同行。
  钱不离对任帅的相应处置感到很满意,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就是希望小心谨慎能成为全军将领、士兵的风格。至于郑星朗等人为什么要来福州,信里没有说,显然这是因为郑星朗等人守口如瓶的缘故,钱不离低头思索了一会,转头对一个亲卫吩咐道:“你去把殿下叫起来吧。”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钱不离无从猜测,但从他们拖家带口的架势上看,郑朔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军情紧急,不到半个小时,钱不离、姬胜情、贾天祥等人都行进在前往卢陵县的路上,杜兵带着骑兵队护驾,骑兵队的后翼则是浮梁所率领的毒龙旅的两千余步兵。
  姬周国的军事建制,大队之上是独立大队,再往上则是团、军,最高的是军团,从来没有旅的建制,旅这是钱不离‘首创’的。福州府一战,钱不离击溃童林部,抓到了两千余俘虏;活抓了浮梁,不费吹灰之力就收编了浮梁所部近四千土族壮汉;再败方老生,又通过方老生劝降余部,又抓到了三千余败兵;最后的王小二干脆派人来福州府请降,前前后后,钱不离竟然收编了一万两千人的队伍!饶是钱不离把所有的老弱残兵都挑了出来,让他们回去种田,可加上原来的山地大队,还有孟铁头后期招募的新兵,钱不离手中的土族士兵也超过了一万人。
  钱不离一方面对浮梁、方老生、王小二等人恩威并施,极力收拢人心,另一方面对这万人的队伍也着实有些头疼,当然,他不是觉得兵太多了,而是担心自己的控制力。虽然他很小人的把浮梁、方老生和王小二等人的家眷都接进福州府,而且把所有的战俘打乱编制,重新整编,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后钱不离组建了毒龙旅,任命任帅为毒龙旅的最高长官,把那些从雪原城带过来的老兵组建成毒龙旅第一团,由任帅兼任第一团的团长。李霄云被任命为毒龙旅副旅长,他带着自己步兵队的基层将官分离出任帅的队伍,从原山地大队抽出一半人手,又从战俘中挑选了最为精悍的士兵,组建了第二团。孟铁头带着自己招募的新兵,加上山地大队剩下的人手,挑出部分俘虏组建了第三团。浮梁带着两千余人组建了第四团,由于钱不离在三员降将中最看重浮梁,所以浮梁付出的代价就比别人多了些,浮乐被任命为福州府从事,孤身跟在贾天祥身边,浮柔、也就是那个被程达射伤的少女被任命为侍女长,陪在钱不离左右,其实钱不离名义上、实际上的侍女只有浮柔一人,这个‘长’字真是毫无意义。
  方老生带着两千余人组建成第五团,而王小二则是第六团,他们本来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可后来见钱不离对他们的态度非常诚恳,还给了他们兵权,虽然他们带着的队伍都是其他人挑剩下的杂牌兵,但他们也很满足了。尤其是方老生,他敢和曾经刺伤过他的杜兵大呼小叫,但只要一看到钱不离,他就会马上蔫下去,被人事事识破心机的经历,已经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创伤,他怕钱不离,不是一般的怕,而在听杜兵几人说起钱大统领可以召唤天雷伤敌时,他更害怕了!
  当然,钱不离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饷钱上自是公平无比,每个团士兵的薪水都是一样的,不过在装备上就差多了,福州的底子毕竟很薄,钱不离也装备不起。任帅的第一团就用不着说了,他们什么都是最好的,李霄云的第二团和孟铁头的第三团都配备了一定的长弓,浮梁的第四团没有长弓,但是有足额的铠甲、刺枪、长剑,远程就靠标枪和铁饼了。
  方老生和王小二的第五、第六团就差多了,虽然每个士兵都背着一捆标枪,手中也有长剑和刺枪,不过只有将官才有资格穿铠甲,在军容军势上和其他团差了不少。方老生和王小二曾经找到李霄云这个副旅长抱怨过,当得知钱大统领已经下令让象雄原铁矿和卢陵县铁矿加紧打造铠甲之后,些许的怨气也就消失了。
  虽然军队已经组建完毕,但想磨合、训练出精兵来,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时间……钱不离看了看后方队形已经变得凌乱的步兵队,不禁苦笑起来。凭直觉,他知道,更大的战乱就要到来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长时间!
  钱不离缩回车厢里,对面的浮柔垂着头,默默的吃着苹果,这个女人在得知自己成为所谓的侍女之后,曾经拐着一条腿用肘击偷袭钱不离,结果却被钱不离顺势扭住了肘关节。
  浮柔的动作很象钱不离那个世界的泰拳,进攻极其凶猛锐利,可是钱不离反关节的技艺在这个世界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了,浮柔虽然曾经打败了很多男人,但在钱不离的反关节的手法下,却变得很脆弱了。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浮柔的性子够烈!她挣扎了几次,没办法从钱不离手中挣出来,竟然怒吼一声,单腿强行跳起反踢钱不离。
  钱不离万万没有想到浮柔会做出这种动作,他下意识的一扭,硬生生把浮柔的前臂扭脱了臼,浮柔在惨叫声中失去了平衡,脚也没了力道,只是轻轻刮了钱不离一下,她整个人就委顿在地上。
  事后浮柔变得沉默寡言了,不过钱不离可不敢掉以轻心,换句话说,他不认为这种女人也会有理智,而在他身侧的程达手就没有离开过剑柄。
  喀嚓喀嚓……这是浮柔在吃苹果发出的声音,一个吃完了,她随手打开抽屉,又拿出一个,喀嚓喀嚓……


第一零五章 强敌还是强援?(下)
  事后浮柔变得沉默寡言了,不过钱不离可不敢掉以轻心,换句话说,他不认为这种女人也会有理智,而在他身侧的程达手就没有离开过剑柄。
  喀嚓喀嚓……这是浮柔在吃苹果发出的声音,一个吃完了,她随手打开抽屉,又拿出一个,喀嚓喀嚓……
  钱不离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去姬胜情的马车里休息吧,在这里,他连眼都不敢合,事出非常必有妖,这么烈性的女子突然变得老实起来了,谁能放心?!
  ※※※
  两天之后,钱不离的大军走进了卢陵县的境内,擅长勾心斗角的钱不离没有急着去见郑星朗,反而在距离卢陵平原五十余里的地方扎下了营塞,并且派出信使,通知郑星朗来这里拜见姬胜情殿下。
  钱不离为郑星朗准备好了舞台,耐心等着郑星朗出台表演,如果郑星朗带着大军赶到这里,说明他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大将,那么钱不离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杀掉郑星朗和其余的将官,然后再想办法整合郑星朗的骑兵。如果郑星朗只带着少部分人赶到这里,说明他是一个聪明的人,知道适度的炫耀自己的实力,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否则也用不着来炫耀了。这是一个让钱不离很为难的答案,杀还杀不得,只能谨慎的借用殿下的名义慢慢分化瓦解他们。
  钱不离最希望看到的答案就是郑星朗只带着将官和少数侍从赶到这里,那说明郑星朗无意争权夺势,当然,钱不离不会因为这一个答案就完全相信郑星朗的,他还会做逐步的试探。
  贾天祥听到钱不离的分析之后,愣怔半晌,接着就苦笑起来,能把见面这种简单的事情也搞得如此复杂,他想不佩服都不行。
  钱不离的愿望实现了,当他看到远方驰来二十余骑的时候,他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和五千精锐的骑兵做战,不管胜还是败,损失惨重是必然的结局,能避免内讧可当真最好不过了!
  钱不离爬下哨栏,带着贾天祥、杜兵等一众人去迎接,在营门内正好遇到了龙行虎步走过来的郑星朗,郑星朗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可眼中偏偏闪烁着沧桑的神光,期间还带着一缕哀痛,他的鼻梁端正,有着一双剑眉,脸庞呈黝黑色,看起来象是一个人物!这是钱不离的评价。
  钱不离打量郑星朗的同时,郑星朗也在打量着钱不离,当他注意到钱不离那双非常显眼、直飞入鬓的银白色长眉时,连忙跨前一步,单膝跪倒在地,朗声说道:“郑星朗拜见统领大人!”
  郑星朗身后的众将也跟着单膝跪倒在地,应声道:“末将拜见统领大人!”
  钱不离一下子就呆住了,他设想过很多见面的场景,但里面绝对不包括这一幕,对方的实力明明在自己之上,而且看将衔也比自己的高,突然搞这么一出,着实让钱不离无法理解!
  贾天祥在背后轻轻咳了一声,钱不离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搀住郑星朗的双臂:“郑将军你太多礼了,既然你们来了福州,我们就是一家人,里面请、里面请,殿下等你们很久了。”
  郑星朗站了起来:“大人请!”
  贾天祥也过来和郑星朗几人打过招呼之后,郑星朗坚持让钱不离走在前面,几番推拒,到底是由钱不离当先,郑星朗和贾天祥跟在钱不离身侧,而其他众将则跟在最后面,众人一起向中军的帅帐走去。
  钱不离面上谈笑风声,实际上却在紧张的思索着,他清醒过来之时,曾仔细打量了郑星朗和郑星朗的部将,发现他们虽然面色疲惫,不过神态都很放松,跟着最后面那个看起来很文弱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过眼中也绝没有一丝警色,难道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到钱不离等一行人走近,帅帐两侧的亲卫掀起了门帘,钱不离大步走了进去,吃惊的发现里面的布置被人改动了!原本姬胜情的座位居中,而他钱不离的座位则在姬胜情侧面,其他的座位分成两排,众将自然会按将衔高低就坐,可现在居中的却是钱不离的帅座,姬胜情正坐在侧面对着钱不离露出了一个微笑。
  姬胜情的外表沉静,但性格显得很娇憨,有很多事情她确实不懂,不过自小在王室中长大的她也有自己的定计,郑星朗是她的表哥,此行还带来了五千骑兵的强援,这是好事不假,可一个处理不好,好事也可能变成坏事!所以姬胜情自主调换了座位,把钱不离的座位放在中间,有些话如果明明白白说出来,很容易伤了双方的感情,不如用一种姿态表达出一个暗示,让大家心里都有数。
  钱不离微微点了点头,用含着深意的目光看了姬胜情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帅座旁。
  郑星朗跟在后面走了进来,迎面正看到姬胜情,他刚想说话,姬胜情已经抢先迎了上来:“哥哥!!”
  郑星朗连忙单膝跪倒在地:“殿下!”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呀!”姬胜情一把拉住郑星朗的胳膊往上抬:“哥哥,你这么样……胜情心里很不好受的!”
  “殿下,礼不可废!”郑星朗也被姬胜情流露出的真情感动了,语声略略颤抖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礼,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哥哥!”姬胜情仰起小脸看着郑星朗:“哥哥,你比以前黑多了,你一定很辛苦吧!”
  就算有人在这里夸奖郑星朗的战绩夸上几个小时,也没有姬胜情这一句体贴的‘辛苦’二字更能打动郑星朗的心,郑星朗强自压制心中的激动:“胜情,我一路上都在担心你,看到你……我总算放心了!”
  “我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姬胜情娇笑着瞟了钱不离一眼:“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他呢!”姬胜情对钱不离的信任,在这一句话中表露无疑。
  郑星朗不由得又仔细看了钱不离一眼,而贾天祥走上前来,招呼着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众人一时无话,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钱不离身上,钱不离略一沉吟,出乎意料的当众抓住了姬胜情的手,柔声道:“胜情,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夹脊关……很可能出了大事,明白吗?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说完,钱不离看向郑星朗:“郑将军,你来说一说吧。”钱不离本想瞒住姬胜情,不过这种事很难瞒得住,就算这次瞒住了,现任国王姬若发的命运如果被自己算对了,突然驾崩的话,到时候更是为难,到了锻炼姬胜情的时候了,她总不能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姬胜情脸色变了,把目光转向了郑星朗。


第一零六章 失误的判断(上)
  不需要刻意的回想,夹脊关那没日没夜的血战,被小人算计的绝望,自己父亲把战死沙场当做一次偷懒的豪情,这一幕幕场景都浮现在郑星朗的脑海中,随着他的述说,展示在大家面前。
  郑星朗的部将虽都是从夹脊关而来,但重温一遍过去也是令他们异常痛苦的事,他们的神情都变得哀痛起来,而钱不离驾下的杜兵和王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姬周国的内阁都疯了不成?就连久经风雨的贾天祥脸上都露出了怒色。
  郑星朗的眼泪落下的同时,他的述说也告一段落了,帅帐中静了下来,唯有姬胜情的抽泣声还在时断时续着。
  “不离!!你要为舅舅报仇啊!呜……”姬胜情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痛,一头扑到钱不离怀中哭喊起来:“不离!我要你出兵为舅舅报仇!不离、不离!”
  钱不离看着姬胜情的脸眸,刚才还象只快乐的鸟儿般的她,此刻已经哭得泪雨滂沱,柔滑的长发被泪水沾在了脸颊上,更添加了几分憔悴,肌肤相贴,钱不离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姬胜情身体的颤动,他怜惜的用手拍打着姬胜情后背,柔声道:“你放心吧,有我呢!”
  钱不离使了个眼色,侍立在后面的柯蓝连忙走了上来,钱不离轻轻扶起姬胜情,把她送到了柯蓝手中:“胜情,你先去休息一会,听话,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吧!”
  姬胜情用最大的毅力松开了自己的手,软绵绵靠着柯蓝,任由对方把自己搀扶进后帐。
  郑星朗抹去了眼泪,默默的看着钱不离,他发现对方将领的目光都集中在钱不离身上,连那个贾天祥也不例外,出身与军旅的郑星朗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以前的岁月里,每逢战事到了危急时刻,他和部将们也在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个消息真是让我感到困惑!”钱不离沉吟半晌,终于缓缓开口了:“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我知道你们认为内阁和军部的大员们在做祸国殃民的事,可是如果没有利益的话,他们有必要这么做么?”
  “他们就是想逼死我家将军!”秦重三在郑星朗下首大声说道。
  “用把札木合引入中原的代价逼死郑朔将军,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钱不离摇摇头:“如果你说的话是对的,那么我们的对手就太愚蠢了。”
  “钱统领什么意思?”梅自强蓦然站了起来。
  “放肆!”郑星朗一声大喝:“给我坐下!!”
  梅自强身边的屈成春伸手一拉,把梅自强拉回了座位上,不过梅自强还不服气,依然在用愤怒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对郑朔将军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愤怒是帮不了我们忙的,相反,还会让我们犯下更多的错误,我希望大家能冷静些。”钱不离没有计较梅自强的无礼:“我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人在布局,郑将军,你们离开夹脊关之后,有没有听到过夹脊关的消息?”
  郑星朗摇了摇头:“没有,我手里有密旨和金牌,没有人敢留难我们,所以我们一直沿着大路行军,行军速度很快。”
  钱不离沉吟半晌:“不管是谁在布局,也不管他步的是什么样的局,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发生的,札木合此刻已经杀进中原了吧?是这样么?郑将军?”
  “是的。”郑星朗点点头:“我们离开的时候夹脊关士兵死亡已经近半,父亲说最多还能守上两天,此刻……父亲也许……”
  “郑将军节哀吧,事情已经这样了,如何为郑朔将军报仇,才是我们的大事!”钱不离轻声安抚了一句,闭上双眼,竟自沉思起来。
  坐在郑星朗那一侧最下首的屈成春突然开口说道:“钱统领,我们路过宜州的时候,发现宜州刺史百里克诚正在招募士兵,听说他们要来福州剿匪,统领大人可有对策?”
  “剿匪……那就让他们来好了。”钱不离睁开眼睛,如果不是此刻不能大笑,他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伯爵大人,让你的人在宜州、雍州、洪州等地散发传言吧,就说姬胜情殿下要带兵北上抗……寇!”钱不离差点说出一个‘日’字。
  贾天祥一愣:“现在福州的局势并不太稳,再说你以为内阁会让我们真的北上么?”
  “他们让不让是一码事,百姓们知道不知道就是另一码事了,不但要散播传言,我们还要派出信使递交殿下的上书,一路上声势搞得越大越好!只不过……派谁去做信使呢?”信使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谁也不敢保证内阁不会找点借口为难信使。
  “大人,让末将的亲卫去吧,那帮小子很机灵的。”杜兵开口说道。
  钱不离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让他们到达洪州后,易容改装再逃回来,嗯……伪造一个被人暗杀的现场,到时候,我们又有一个好借口可以造谣了!”
  郑星朗的部将都是刀头喋血的勇士,他们有的隐约明白了钱不离的意思,有的干脆就听不懂钱不离在说什么,听懂的人则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钱不离,造谣岂不是卑鄙无耻的勾当么?这个钱统领怎么能把这种事情摆在台面上说?只有最下首的屈成春略一沉思之后,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大人,不要小瞧宜州,宜州一向富饶,如果百里克诚真要举一州之力发兵福州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屈成春说道。其实他本来不想说这番话,做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谨言慎微才是上策,不过他又很想试探一下钱不离,看看钱不离对宜州不屑一顾的表现是因为狂妄、还是因为胸有韬略。


第一零六章 失误的判断(下)
  “这个你不用担心,一时半会百里克诚是不会进犯福州的。”钱不离摇了摇头:“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算是宜州和雍州同时出兵,也别想在我福州占上便宜,何况一个百里克诚。”
  “哦?大人为何敢肯定百里克诚近期不会进犯福州?”对这个问题,屈成春有和钱不离同样的看法,不过他还是想探个究竟。
  “想打仗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好借口吧?剿匪?这种借口能骗得了谁,除非是……”钱不离故意犹豫一下,才缓缓放低声音说道:“陛下驾崩,姬胜烈继位,他们才会有足够的理由进攻夹脊关!”此时郑星朗虽然表现得对自己很尊重,但这代表不了什么,如果想让他对自己心悦诚服,就要施展手段,该露底的时候不能迟疑。
  郑星朗眼睛蓦然睁大:“什么??”
  郑星朗下属的众将也被惊得目瞪口呆,这个预言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屈成春长叹一声:“大人真是……深谋远虑,自在下得知内阁刻意贻误军机,在下就怀疑到了这点,可惜……也只是怀疑而已,根本不敢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嘘!!”钱不离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内帐,姬胜情正在里面休息,虽然说这个消息被证实之后也隐瞒不了太久,但总不能让姬胜情在一天之内连遭两次打击。
  “早在我知道雪原城一战的真相后,我就有这种猜想了,现在看到内阁丧心病狂的竟然故意卖掉夹脊关……我的猜想应该快到被证实的时候了。”钱不离叹了口气。
  秦重三几个将领只是对陛下可能要驾崩的消息而震惊,但他们不会想太多,郑星朗心头却无比的沉重,身为主将就要站得高、看得远,以一州之力对抗一国么???郑星朗在这一刻隐隐怀念起自己的父亲来,未来的道路太艰难了,父亲,怪不得您说自己想偷懒,您也太……
  “现在我们还有一段时间修整备战。”相比较众人来说,钱不离的态度是最乐观的:“我会让他们知道,福州会成为他们一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郑星朗沉声问道:“大人早有定计了么?”
  “如果没有,我早就逃了。”钱不离说了一句大实话。
  帐中众将不由得面面相觑,历史上哪一个统帅会把逃跑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过钱不离这句话远比‘誓与共存亡’之类的豪言壮语更能让人相信,也许……他真的想好了办法吧,要不然他可能真的跑掉了。
  钱不离已经说到这种地步,郑星朗也无法再追问下去了,钱不离托付贾天祥安排郑星朗等人歇息之后,走进了后帐,姬胜情依然趴在床上幽幽哭泣着,她的眼睛此刻都哭得红肿了。
  钱不离轻叹着走过去,抚摸着姬胜情的小手,姬胜情猛地一把反抓住钱不离的手,用那双哀怜到了极点的目光看着钱不离,一声大一声小的抽泣声接连不断的敲在了钱不离的心里。
  “不要伤心了。”钱不离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姬胜情的后背。
  “不离,你要给……给我舅舅报仇呀!”姬胜情哀求着。
  “报仇是理所当然的,可你为什么要求我呢?”钱不离苦笑道:“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
  “我不管!”姬胜情直起了身子,用双臂环抱住钱不离:“我要你替我报仇!”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听你的!”钱不离决然的说道:“明天我就带着大军杀奔宜州,处死为虎作伥的百里克诚,再打向前杀死尉迟风云,最后把札木合的大军全部赶出中原,随后我带着你去皇城,抓住姬胜烈和王后,当着皇城百姓的面把他们处死,你看好不好?”
  姬胜情愣住了,其实她内心确实象钱不离想的那样,知道报仇是不可能的,但她又拒绝思考,一力固执的要求钱不离去为郑朔报仇。这就象女孩子往日里撒娇一样,明知道她的要求让对方很为难,也要让对方为难下去。
  钱不离用正话反说的办法让姬胜情不得不去思考,想想敌人的实力,再想想自己的实力,只要有大脑的人都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大不了就死在战场上么!”钱不离豪气冲天:“整个宜州府的军队不过区区两万人,风云军团也不过五万人而已!他们算什么?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就带着你打到皇城去!不过札木合的人多了点……那我们也不怕!就算死在战场上我们也能留下赫赫英名!胜情,你等着我,我这就去召集大军!”说完,钱不离转身做势欲走。
  姬胜情急忙一把抓住钱不离的手,在她刚刚得知郑朔将死的消息时,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让钱不离去为她舅舅报仇,现在听到钱不离连说了几个‘死’字,她反而害怕起来。
  “你还拉着我做什么?”钱不离的表情很坚决。
  “你……我就知道你不会去的!”做出了明智选择的姬胜情愈发的委屈起来:“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疼我!呜……”
  “小傻瓜,我要是不疼你我早就悄悄离开福州了!”钱不离把姬胜情搂在怀里柔声说道。
  “不许、我不许!!”听到钱不离这句话,姬胜情的反应异常激烈,她拼命的在钱不离胸膛上捶打着:“我不许你扔下我!呜……你坏蛋!”
  “我……我不走、不走。”钱不离苦笑起来,原来和痛哭中的女人打比喻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啊:“别哭了,我一定会永远陪着你的。”
  ※※※
  千里之外,情势还在不断变幻着,夹脊关终于易手了,札木合的弟弟粘罕在郑星朗离开的第二天夜里,率先冲上了关卡,带着一众猛士在伤亡近半的情况下,斩下了郑朔将军的首级。郑朔一死,夹脊关的守军当即全面崩溃,札木合如愿以偿的踏进了夹脊关。
  豺狼咬死了猎物,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吃肉,札木合先下令屠城,以让死伤惨重的勇士们尽情发泄,随后在第三天率大军拔营,当然,他在夹脊关上还留守了一万士兵,其余的五个部落近十万大军分成六路,成扇面杀入了中原。
  早已做好了准备的姬周国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且战且退,虽然两个军团加起来也将近有十万大军,完全可以用集中兵力、歼其一股的战术迎战,不过姬胜烈通过军部强令两个军团后撤。
  尉迟风云为此大病了一场,而他的风云军团也无奈的撤出了清州,一时间,轰鸣的马蹄声响彻整个清州,处处都有火光,处处都有百姓在被屠杀,从清州通往通州的路上,挤满了无数逃难的人流。
  可就在札木合等部落的将士们放声大笑的时候,异变突起,在草原极东之地、势力比飞鹰部落还要强大的金帐汗国的大王子科索带着大军出现在夹脊关北方,三天强攻,攻下了夹脊关,封死了札木合的退路。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同时草原人,飞鹰部落的目标是姬周国,而金帐汗国却长期骚扰罗斯帝国和不列颠帝国,札木合做梦都想不到金帐汗国会突然向自己下毒手。虽然札木合有统一草原的野心,但他一直注意不和金帐汗国发生冲突,最起码在实力不够的时候不要发生冲突,这个意外是致命的。
  札木合在战略上的眼光确实不足,不过在战术上异常强悍的他虽惊而不乱,立刻收拢大军,绕过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的阻击,杀入了通州,既然退无可退,他就要从别处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提中原战火纷飞,宜州刺史百里克诚做出了一件让钱不离极其意外的事,他不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派兵征援通州,竟然拿出了密旨,下令通州的军队开往福州剿匪,密旨上写明的匪寇的头目不是孙宗,而是钱不离!!
  钱不离的罪名有很多,其中以胁持姬胜情公主的罪名最重,当然了,不会有人给钱不离申辩的机会,他的死才是某些人想要的结果。
  趾高气扬的百里克诚带着为正义而战的部队出发了,两方谁会输谁会赢,在某位能穿越时空的主持人的询问下,已经非常明朗了。
  主持人:让我们先看一下双方的选手,下面欢迎宜州的选手百里克诚出场,请百里克诚用一句话来表达他的心情。
  百里克诚:只能用一句话呀?希望钱不离同志能主动认输,避免这场不必要的战争!
  主持人:下面请钱不离选手用一句话来表达他的心情。咦……钱不离选手哪里去了?哦,我们找到他了,他正在下面磨刀!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了,下面比赛开始!


第一零七章 特种作战(上)
  百里克诚的军队行进在南岭山中时,被穿越南岭、去搬运贾天祥货资的第四团发现了,浮梁连忙派人回去向钱不离禀报敌情,他自己在征求了从任帅那里调拨来的将官建议后,派出了小股部队骚扰做战,而大股则潜伏在南岭群山中,等待着机会。
  消息传到了钱不离的大营,钱不离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把一应将官都找到了他的帅帐,当众把百里克诚进军福州的事讲了出来。
  “大人,兵来将挡!末将愿带着本部骑兵打头阵!”秦重三首先站出来请命,他们来到福州虽然不能算是寄人篱下,但心中总有些忐忑,所以秦重三想借机展示一下夹脊关铁骑的战力。
  “大人,末将愿意打头阵!”杜兵也站了出来,身为福州骑兵主将,他不想被别人比下去。
  “嗯……”钱不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郑星朗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大人,这里面会不会有诈?福州的步兵已经超过万人,加上我夹脊关的铁骑,总军数已接近两万,百里克诚竟然派出一万五千人就想进攻福州……这有些不太可能吧?要不然就是探报不准,百里克诚的士兵绝不止一万五千人!”
  “这个倒不会错,毒龙旅是我最近整编的,百里克诚可能还不知道福州的消息,他的判断是从福州原有的守备军和雪原城部队的人数上得出的,最多再加上你们的五千骑兵。”钱不离微笑着说道:“很明显,百里克诚瞧不起福州,他的主子也瞧不起我钱不离,要不然他们会拖延一段时间,借机整备训练部队,等得到福州的准确消息后,再进军福州的。”
  王瑞道:“大人,那就给他们一个厉害看看吧!让他们知道,福州不是可以轻侮的!”
  郑星朗接道:“凭大人的毒龙旅,加上我夹脊关的铁骑,百里克诚能在我们手上撑满十天就算不错了!给他们一个厉害瞧瞧!”
  杜兵沉声道:“大人,请让末将打头阵!”他很不满意郑星朗漏掉了他的骑兵大队,不过郑星朗是他原来的上官,他再不满意也不能表露在面上,只能用抢功的方法表现自己的不满。
  任帅看了杜兵一眼,接道:“大人,百里克诚的兵有一半都是新兵,我打赌他们连十天都挺不到,这是给我们送功劳来了,手快有、手慢无啊!呵呵……”
  “大家还有别的意见么?”钱不离扫视了一圈。
  “大人,我感觉有些不妥。”下首的屈成春犹豫着接了一句。
  郑星朗侧过头瞟了屈成春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夹脊关的将官初来咋到,标新立异很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算双方都能克制,但被人嘲笑也是免不了的。
  屈成春合上了嘴,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钱不离看到了两个人的小动作,他微微一笑:“其实,我的意见和屈成春的一样,正面做战是很不妥当的。”
  帅帐中的众将官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钱不离,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疑问,明明是我军占有优势,为什么不能正面做战?
  “我希望大家的眼光都能看长远一些,不错,我们可以在十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内打垮百里克诚,然后呢?”钱不离扫视了一圈:“然后我们就要面对两个百里克诚,接下来就是四个,迟早我们会招架不住的,以一州之力怎么能对抗一国之力?”
  帅帐中的众将官都沉默起来,他们明白,钱不离这番是正确的。
  “能不能打赢是战术方面的问题,该不该打就是战略上的问题了。”钱不离沉吟了一会:“何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中原到底怎么样了,札木合在哪里?帝国的几大军团都在做什么?打跑了豺狼、迎来了饿虎,这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郑星朗看向钱不离:“那么大人的意思是……”
  “这场仗一定要打,但是要打出一个僵局来。”钱不离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郑将军,我看里面最关键的问题是……百里克诚明知道你带着夹脊关的铁骑来到福州,他还敢进军福州,显然已经做好了另外的打算。”
  郑星朗一愣:“请大人明示!”
  “坦白的说吧,哪怕福州只有你的五千铁骑,百里克诚也别想动福州的一根毫毛,可他既然敢来,说明他已经有办法对付你了,什么办法呢……”钱不离沉吟一会,缓缓说道:“或者说他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你,或者说他用什么来收买你,甚至他可能会暗杀你,然后挑起我们两军的纠纷,就算他不能利用你们来对付我,也要让你们拒绝和我合作,孤立我钱不离。”
  郑星朗朗声长笑:“大人,您太多虑了!俗话说:父仇不共戴天!想收买我?威胁我?哈哈……我郑星朗可不是让人收买、威胁之辈!至于大人说的暗杀……”郑星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就让他们来好了!让他们试试我郑星朗的宝剑锋利不锋利!”
  钱不离的目光在郑星朗下首几员部将身上转来转去,他故意说出百里克诚有可能暗杀郑星朗,借机观察他们的反应,如果郑星朗身死,必然要有一个身居高位的将领站出来煽风点火,才能制造两军之间的敌意,所以钱不离才估测里面有内奸。但是结果让钱不离很失望,那几员部将的神态看起来虽然紧张,但动作表情都很自然,看不出刻意为之的痕迹。当然,钱不离不会因为自己没看出来就打消疑心,世界上演戏演得好的人可太多了。
  “不管怎样,小心些总是好的。”钱不离轻叹了口气,他总感觉百里克诚好似很有把握离间福州军和郑星朗骑兵之间的关系,但钱不离无法猜出实质的东西。
  “多谢大人关心!”郑星朗微笑道:“大人,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对付百里克诚?”
  “逐步退缩防守,极力拖延时间!”钱不离站起来用手在身后的地图上点了几下:“如果百里克诚太嚣张了,我们就把他打痛,如果百里克诚害怕了,我们就故意打败仗,给他点信心,不过这几个地方是绝对不能丢的!”
  帅帐内的众将一起点头道:“明白了,大人!”
  “这里面最关键的就是郑将军的五千铁骑!”钱不离的目光转向郑星朗:“郑将军,如果百里克诚派密使来威胁你或者拉拢你,你一定要虚与委蛇,这样他才会自以为得计,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了。当然,郑将军要小心百里克诚以联络之名行暗杀之事,不过我想这个可能性要低些。”


第一零七章 特种作战(下)
  郑星朗点头道:“大人,我明白了。”
  “谁了解百里克诚?他以前有没有过军旅的经验?”钱不离问道。
  众将官互相对视了一眼,屈成春接道:“大人,百里克诚是文官出身,他在宜州刺史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八年,从来没有参加过战事,不过剿匪倒是剿过几次的。”
  “文官出身也敢统帅大军?”钱不离冷笑起来:“看样子他还真拿我钱不离当块大肥肉了!”
  帐中的众将一起笑了起来,听到钱不离这番讲解,任谁也不把那百里克诚当做人物了。
  “茫茫南岭八百里!这是民谣不假,但南岭虽没有八百里,五百里总是有的,我看百里克诚的辎重怎么运!”钱不离也在微笑着:“福州的粮草储备不多,正好可以吃他的、喝他的,最后再把百里克诚的大军留在这里,让他这辈子听到‘南岭’二字就会吓得发抖!”
  众将轰然应诺。
  ※※※
  “老哥,听说福州的土族人很凶狠的。”一个看起来还像个孩子一样的士兵,一边拨打着荒草,一边问道。
  “屁!有血性有能耐的土族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尉迟上将军杀差不多了,现在的土族人都是一群窝囊废!”一个约有四十余岁的小校笑了起来:“小子,你这次有福了,尉迟上将军军令严着呢,他那时候没有人敢胡来,刺史大人么……”那小校顿了顿:“他老人家吃肉,我们喝汤总该行了吧?嘿嘿……小子我告诉你,别看土族妹子的脸都黑里胡哨的,但那身子可白着呢,上一次老子不敢玩,这一次可要玩个过瘾!”
  “过瘾?过什么瘾?”那孩子一样的士兵显然没听懂其中的含义。
  “哈哈哈……”那小校大笑起来:“小子,你还是个雏啊!”
  “我不是!!”那小孩子一样的士兵涨红了脸。
  “女人,你玩过么?”那小校干脆站在原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谁知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只觉得手腕一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掉了下去,他想惊呼,却又感觉到自己的脖子热乎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接着,他的人摇晃了两下,就向地面栽倒下去。
  走在最后那孩子一样的士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官被杀死,前面的几个同伴也被草丛中突然穿出的刺枪刺得如同蜂窝煤一般,他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但只叫了半声,一个绳圈从天而降,正好套在他的脖子上,接着树枝哗啦一响,他的身体嗖地一下就升到了半空。
  那孩子一样的士兵拼命想用双手去抓自己的脖子,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胳膊也抬不起来,他的两条腿无意识的蹬动着,随着眼内的景物逐渐模糊,他的腿蹬动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眼前一黑,无奈的合上了双眼。
  浮梁从树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一个正在擦拭着长剑上鲜血的士兵身前,飞起一脚,正踢在那士兵的屁股上:“我操!!统领大人白教你们了?捕俘做战应该从最后面的人开始下手,老子还没动手,你们搞什么搞?!”
  那士兵捂着屁股倒退了几步,委屈的道:“头,我们也不想……可那王八蛋满嘴不说人话,弟兄们实在忍不住了!”
  “叫将军!”浮梁眼睛一瞪,别看他长得年轻斯文,但威望可不低:“谁他妈先动手的?”
  “我!”众士兵异口同声的接道。
  “你们这帮小子……”浮梁被气乐了:“谁再敢不听话,就给我回去报信去,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别啊,头……将军!”一个士兵忙接道:“我们也要立功啊!”钱不离对立功者的奖赏是很丰厚的,他缺的就是粮食,钱可是一点不缺了,有贾天祥那个大财神爷呢!
  “那就给我乖乖的听话!”浮梁抬起头看着吊在半空尤在抽动的士兵一眼:“这家伙叫得比女人还尖,也不知道被人听到没有。”
  “将军,风是往我们这边吹的,没事。”
  “有事我就扒了你的皮!”浮梁可用不着别人来安慰自己,他随手摘下树叶,放在嘴里,树林间突然响起了惟妙惟肖的鸟叫声。
  前方不远处,立即响起了同样的鸟叫声,浮梁一挥手,带着士兵们消失在密林中。
  如果此刻有人悬浮在空中,就会诧异的发现,山林间有很多好似能自己移动的草丛!它们一团接着一团,缓缓的向着栈道上逼了过去,而在栈道的远方,正有一只车队向这里走来。
  身为现代军人的钱不离怎么会忽略迷彩服的妙处!毒龙旅的士兵如果脱下了铠甲,里面穿的全是用草汁染成绿色的粗布衣服,至于衣服上的黑斑,都是让士兵们自己用墨汁画上去的。为了这种迷彩服,钱不离可花费了不少心思,最成问题的就是墨汁,墨汁是有异味的,一个人穿到没什么,但穿的人多了,再加上汗水的侵染,异味非常浓,这样就很容易被人发现了。
  钱不离从当地一个草医那里找出了一种香草,用香草浸泡过的布料会散发一种非常自然的草香,草香和墨汁中和之后,墨汁的异味消除了,而草香也变得很淡薄,钱不离这才成功做成了新时代的迷彩服!
  福州的土族大都世代以打猎为生,穿上了迷彩服的他们钻到密林中,当真是如虎添翼,百里克诚方辎重队派出去的一个小队的斥候步兵,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被分别吃掉了,象在沙漠中倒了一瓶水一样,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用钱不离的话讲,战场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辎重队毫无防备的走了过来,眼看越走越近,有一只被毒龙旅士兵惊起的山鸡奋然拍动着翅膀,飞向空中。
  辎重队的前部有一个将官,看到山鸡之后,他连忙摘下弓箭,对着山鸡瞄准,看样子是想尝尝野味了。不过他的箭法很一般,箭矢斜刺里飞上去,连一根鸡毛都没碰着,又斜刺里落了下去。
  那将官有些尴尬的摇摇头,刚要收起长弓,却突然听到前面响起了一声惨叫声!
  原来那支斜刺里落下的箭矢好巧不巧的正好射在一个毒龙旅士兵的屁股上,如果是精兵,他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叫的,可浮梁的第四团受训的日子还少,那士兵剧痛难当,扯着脖子惨叫起来。
  那将官脸色大变,从箭囊中又抽出一支箭矢,怪叫道:“众军戒备,有敌情!!!”
  “我操了!”浮梁眼见行迹已经暴露,索性站了起来:“弟兄们,冲啊!!!”
  冲啊……看似青草碧绿的山岭间突然站起来无数个身上插满了树枝的怪人,一起奋力向山下冲去,处处都是绿草绿叶在滚动,以至于整座山岭看起来都象变成了活物一样。
  “布阵!!!”辎重队的将官怪叫一声,手中的弓箭瞄准了第一个站起来的浮梁,一箭射出。
  前面说过,那将官的箭法委实不怎么高明,尽管这一箭发挥得异常出色,箭矢也没能射中浮梁,从浮梁的两腿间飞了过去,射中了一个毒龙旅士兵的脚面,把那士兵的脚硬生生钉在了地上。
  浮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理身后的惨叫声,反手抽出了标枪,随着一声怒吼:“标枪,投!!!”浮梁的标枪脱手飞出,向下方的辎重队飞去。
  众毒龙旅的士兵们也抽出了标枪,一排排黑压压的标枪拔地而起,飞向了空中。标枪的射程虽然只有五、六十米远,不过他们站在山岭上,下方的辎重队前部正好处于标枪的射程之中!


第一零八章 离间之计(上)
  辎重队那将官的箭法很蹩脚,可标枪更没有准头,但胜在以多取胜!一排排黑压压的标枪飞了下来,当场就把辎重队的前部刺了个人仰马翻。那将官眼看着枪雨落下来,绝望之中对着天空射出了自己的第三支箭,人在濒死关头总是能发挥出强大的潜力,这一箭正好射中了一支标枪的枪杆!
  这是无人可以企及的一箭,就算是箭法惊人的杜兵也不可能射中飞行的标枪!虽然天空差不多被标枪盖住了,没有人知道那将官想射哪一支标枪,也没有人能证明那将官确实射中了自己的目标,但……对一个要死的人何必那么苛刻呢?权当他射出了辉煌的一箭好了。
  辎重队的那将官被枪雨刺成了刺猬,有数支标枪把他和跨下的战马紧紧连在了一起,以至于战马惨嘶着栽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身体还保持着骑坐的姿势,不过他的眼睛还在大睁着,代表着他死不瞑目的心情。
  “冲啊!!”浮梁高呼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向前冲去,他在此刻终于明白任帅和杜兵那一身伤疤是从何而来的了,也怨不得钱统领总是嘱咐下面的将官,为将者绝不能逞血气之勇!不过浮梁并不害怕,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坐在家里哪都不去倒是很安全,可那是他浮梁过的日子么?!
  战斗进行得快速而残酷,辎重队后部见势不妙,为将者早就催动着坐骑向后方逃去,而辎重队的士兵们也撒开双腿开始逃跑,一边跑一边把身上能扔掉的东西尽数扔掉,没有人还戴着头盔,胸甲这东西一时半会是解不开的,只能将就着逃。
  前队的士兵们见后路已被切断,挥舞着武器拼死抵抗,可惜一把刺枪挡不开十数把刺枪,一柄长剑也轮不过十数把长剑,眨眼之间,辎重队前部的士兵就被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中了。
  眼见辎重队的士兵已被尽数杀死,浮梁马上命令士兵们打扫战场,把辎重车上的麻绳斩断,所有的东西都分类整理好,然后毒龙旅的士兵们背扛肩挑,把东西搬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辎重车上的箭矢是必须要派专人送回去的,其他的东西则找个地方就地掩埋,土族人做惯了这个,不过是挖几个大的陷坑而已。在伪装上,他们也是行家里手,先踩实了浮土,又把事先完好挖出来的草根土放在上面,经过一番整理,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任谁也看不出异常了。最后,浮梁还带着士兵们在四周和偏远的地方撒上了辣椒粉,这种东西是为了防止猎犬的。
  一声呼哨,浮梁带着自己的第四团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土族人本就视林为家,虽然钱不离并没能完全掌握伟大的游击战术,传给浮梁等人时又被歪曲了不少,但土族人专门是为游击战而生的,他们发挥得非常出色。
  ※※※
  “混帐!!!”百里克诚异常愤怒的猛拍桌案,他的大军在前日只一鼓作气,就攻下了钱不离在山口建造的堡垒,百里克诚本是满怀喜悦,以为建功封候的日子就要到了,谁知这几天后方的辎重队连连遭袭,损失极为惨重!
  百里克诚下令三个步兵大队沿途搜索,谁知那群贼寇异常狡猾,一见官兵人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要步兵队稍一放松,那群贼寇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狠狠咬上一口。
  百里克诚拿这群贼寇毫无办法,摸不到、打不着,有力气没地方使,他只是从贼寇不敢偷袭步兵大队上判断,对方的人数应该在五百左右。
  可惜这个判断是大错特错的,钱不离并不是吃不下他的步兵大队,而是不想吃而已!
  坐在百里克诚下首的尚义看了看百里克诚微微颤抖的手,嘴角露出了一闪即逝的微笑。他知道刺史百里克诚大人是一个文官,也明白百里克诚大人的手之所以在颤抖是因为刚才拍桌子用力过猛,为什么不笑呢?他尚义身为宜州府的总兵官,姬周国的安东将军,下辖八城八大统领,这场战争本来就应该由他来指挥!百里克诚只是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文臣,他凭什么来军营里指手画脚?
  不过尚义再不满,也不敢违抗圣旨,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由百里克诚为主将,他尚义只是一个副将!既然如此他尚义也就认了,反正有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有过自然有人承担责任!
  “尚总兵,我们的粮草还剩下多少?”百里克诚眼角闪过一丝厉色,他看到了尚义的微笑,匹夫!百里克诚心中暗自骂了一句,老夫胸中的韬略岂是你这种匹夫能明悟的?!谁说文官就不能掌兵?让你看看老夫的手段吧!百里克诚知道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攻城拔塞还要多多仰仗尚义出力呢。
  “大人尽管放心,粮草方面暂时无忧,末将已经派林厚省统领回去督运辎重了,有林统领在,大人不必再担心粮草会被人劫走了。”尚义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续道:“不过……末将倒是担心前面。”尚义知道最危险的事情就是内讧,既然现在主副已分,他没有必要扯百里克诚的后腿,而且尚义清楚他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哦?尚总兵,你这话是从何说起?”百里克诚见到尚义有敞谈的意思,他脸上露出了微笑,百里克诚虽然是文官,但将帅不和的危险性他还是知道的:“钱不离已成了瓮中之鳖,福州还有谁能搅起大浪呢?”
  “大人,您没有带过兵,不知道那钱不离的可怕!”尚义叹了口气,武将出身的尚义没有发现自己这句话正触痛了百里克诚:“末将仔细看过钱不离大败札木合的战报,此人出诡计如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手段狠辣!那札木合号称草原雄鹰,曾数次打败尉迟上将军,而钱不离以弱势兵力大败札木合,这个……可不是运气两个字就能够解释的。”
  “想不到尚总兵如此惧怕钱不离!”百里克诚以牙还牙来了一句,人都说读圣贤书自能虚怀若谷,可这其中绝不包括百里克诚:“在我看来,那钱不离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天马行空?尚总兵太抬举他了!大败札木合又怎么样?换成……”百里克诚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他本想说换成他也可以大败札木合,不过又想起有帝国军神之称的尉迟风云也曾败在札木合手中,说自己比尉迟风云还要强有些不合时宜。


第一零八章 离间之计(下)
  “大人,骄兵必败啊!!”尚义脸色凝重起来:“别人末将不敢谈论,如果让末将带着三千人对战钱不离带着的三千人,末将很可能不是钱不离的对手!”
  “尚总兵这下总算说到重点了。”百里克诚露出了微笑:“问题就在这里,钱不离至多不过四千人,而我有一万五千大军,后面还有援军将陆续开到,您认为钱不离有机会吗?”
  “大人少算了一点吧!”尚义撇了撇嘴:“郑朔之子郑星朗带着五千铁骑投奔福州,他们一起联手,我军并没有胜算的!”
  “哈哈哈哈……”百里克诚放声长笑:“如果那郑星朗和钱不离反目为仇呢?您认为我军有没有胜算?!”
  “不可能!!”饶是尚义算的上经验丰富,也不由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郑星朗千里投奔福州,又怎么会和钱不离反目成仇??”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百里克诚好整以暇的微笑着:“尚总兵,如果郑星朗真的和钱不离反目成仇,您还认为我军没有胜算吗?”
  尚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我军必胜!不过大人……这……这怎么可能?”
  “天机不可泄露!”百里克诚怎么会放过这种抬高自己份量的好机会,他高深莫测的眯起眼睛,半晌才缓缓说道:“尚总兵,您不要误会,不是我不相信您,而是这件事情关系甚多,如果万一出现了闪失,我们就要功亏一篑了!”其实这件事情的策划者并不是他百里克诚,而是准备登基的姬胜烈,百里克诚为了自己的威信居然把整个事情都缆在自己身上,反正他也不怕有人来找他对质、抢功劳。
  尚义对百里克诚这种故作神秘的举动非常反感,不过两个人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果惨败的话,他连推卸罪责的机会都不会有,直接就被那钱不离斩首了!
  尚义低头沉吟了片刻:“如果大人真的有把握,我们不妨缓进,徐徐图之,以免上了钱不离的圈套!”尚义是在为自己做打算,如果所谓的妙计失算,他还有逃跑的余地,到时候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百里克诚身上就成了。
  百里克诚微笑道:“尚总兵说的很有道理,依我看,我们攻占了卢陵平原之后,不妨就在那里安营扎塞,坐等福州内乱好了!”
  尚义半信半疑的看了百里克诚片刻,看百里克诚的面色不像是刻意做出起来,也许……这个刺史大人真的有什么诡计吧?尚义叹了口气:“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末将远不能及,那就按照大人的主意从事好了。”
  百里克诚等的就是尚义这句话,他笑道:“不过辎重的事情还要多靠尚总兵出谋划策了,万一粮草用尽,不等福州内乱,我军先乱了起来……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尚义腾地站了起来:“请大人放心,林统领是从风云军团喋血厮杀拼出来的老将,有他在,必能保辎重无恙。”
  “这样最好。”百里克诚点了点头,他的心情很愉快,能让尚义诚服,也算是近日来一大乐事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高声喝道:“启禀大人,有密报!”
  百里克诚一愣:“快快有请!”百里克诚知道自己并没有派出暗探,以他的能力也没办法支使谍报人员向福州渗透,所谓的密报很可能就是姬胜烈所掌控的无影团。
  门帘闪处,一个黑衣人手举着虎头银质勋章大步走了进来,如果钱不离此刻站在这里看到虎头银质勋章,一定会很惊讶的,当日他找理由杀死的姬胜烈的亲卫,其身上佩带的是虎头金质勋章,显然,姬胜烈手中掌握的力量还不止一支。
  那黑衣人大步走到百里克诚身前,先扫了尚义一眼,交给百里克诚一封漆黑色的信封。尚义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知道对方是在暗示自己,让自己退出去,不过军情为重,既然百里克诚没有开口,他不妨留在这里多听一听。
  百里克诚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密信仔细端详了片刻,吃惊的抬起头:“这是真的?”
  那黑衣人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尚义接口问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百里克诚犹豫一下,缓缓说道:“那钱不离早已打败了数股流寇,招降了无数溃兵,并组建了一支毒龙旅,据可靠消息,毒龙旅的人数已经超过一万人!”
  “什么?”尚义大吃一惊:“难道说……南岭中抢掠我军辎重的就是钱不离的毒龙旅?”
  “看起来就是这样了!”百里克诚有些头疼,钱不离的兵力远比他事先预料的要多得多,他内心不由得担心起来。
  尚义沉吟了一会,开口道:“大人,依我看,钱不离的毒龙旅不足为虑!”
  “哦?”百里克诚惊讶的看着尚义:“尚总兵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之前,他百般贬低钱不离,而尚义则一力主张慎重,此刻大家都知道钱不离的兵力比以前预料的要多很多,尚义却突然改变了态度,这让百里克诚感到难以理解。
  “大人,如果钱不离的毒龙旅有一战之力,他大可以放弃南岭关口的堡垒,把我军引进卢陵平原,以夹脊关的铁骑为前导,毒龙旅两面包抄,那样,我军就早已陷入苦战了!”尚义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可是战斗已经打了两天,钱不离所部虽然抵抗激烈,但终归是在节节败退,如果说钱不离的兵少还说得过去,现在他明明有围困我军的实力,却始终没有反攻,夹脊关铁骑连影子也看不到一个,末将以为……”尚义说到这里又犹豫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猜想过于大胆了,有些不敢说出来。
  “尚总兵,说说你的想法!”百里克诚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末将以为,钱不离的毒龙旅训练的时间太短,还大部是降兵,军心不稳,所以钱不离不敢把毒龙旅全军都压上来!至于夹脊关铁骑没有配合做战……末将以为郑星朗和钱不离之间好像有些隔阂,如果夹脊关铁骑出战的话,我军早就反攻为守了!”尚义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不过那钱不离的领兵风格奇诡无比,常人难以揣摩,如果末将猜错了,那钱不离一定会在策划一场莫大的阴谋!”
  百里克诚沉吟了一会,笑了起来,尚义的话确实很中肯,给他也带来了一些启迪:“尚总兵的话说的真是精辟!要知道郑星朗是军部册封的护军将军,而钱不离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统领而已,天威将军?呵呵……姬周国哪里有这个封号?!就算公主殿下受他蛊惑,对他百依百顺,一个统领也难以服众啊!”
  尚义歪头想了想,认为这些话有道理,如果换成自己,是绝不会甘心听从一个统领将令的,想那郑星朗也会不甘心吧!
  “大人,末将以为还是大人的话稳妥,我们就在卢陵平原安营扎塞、以不变对万变,等到大人的奇计谋成,我们就可一鼓作气,打下福州府,斩下钱不离的项上人头!”尚义虽然认定钱不离的毒龙旅战力极弱,但军人必备的警觉心还是让他倾向于稳妥的战术。
  “安营扎塞,我是外行,还要多靠尚总兵操劳了。”百里克诚笑了笑:“我还要和密使大人商量一下军情,您看……”
  尚义笑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接着他向百里克诚弯腰施礼,就走出了百里克诚的帅帐,他虽然很想知道这个密使是从何而来,怎么探听到的情报,不过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便会给自己带来危机,尚义是个知道分寸的人。


第一零九章 讨价还价(上)
  五女山是丘陵地带难得一见的高山,山峰险峻,五座山峰上常年萦绕着云海,只有在云海开合的瞬间,才能偶然窥见五女山的本来面目。
  从侧面看过去,五座山峰合一,整座山好似一个人正端坐在椅子上一样,椅背当然是险峻的山峰,中间有一块宽阔的平地,再往下则是角度不缓也不陡的山坡。
  就在这平地上,有一座崭新的营塞,营塞的木栅前,撒着无数的铁蒺藜,还有锋利的鹿角,有的地方密一些,有的地方疏一些,在木栅后,有数队士兵正在来回巡逻,数十座高高立起的哨栏,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周围的一切,整座营塞看起来戒备森严。
  孙宗坐在自己的帅帐中,路建平、杨飞俊、刘震强几人分别坐在下面,数月的风霜洗礼之后,孙宗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神态从容自若,举止间已颇有大将之风,与之成反比的,则是孙宗脑后已经生出了白发,额头上也见了数道皱纹。压力能让人成熟,磨难能让人长大,想必孙宗这段日子以来,为了大局付出了无数的心血。
  “启禀头领,营外有人手持密信,要面见头领!”帐外突然有人大声说道。
  孙宗一愣,和路建平几人对视了一眼:“进来。”
  传令兵连忙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是什么人?信呢?”
  那传令兵回道:“头领,那人一定要面见头领当面把信拿出来,我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也不说。”
  “我去吧,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路建平站了起来,来人绝不是钱统领的人,他们之间传递消息另有渠道,路建平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敢跑到五女山上来。
  五女山的营门外,一个富家公子哥样的人带着两个随从,正悠闲的站在那里,扫视着戒备森严的营塞,眉宇间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欣赏。
  “就是你们要见我们大当家的?”路建平大步走了过去。
  那富家公子哥样的人闻声看了过来,柔声道:“阁下就是孙宗孙大头领么?”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路建平撇了撇嘴:“我们大当家可没时间来见阿猫阿狗之类的货色。”说完,路建平一挥手,十几个士兵连忙端着刺枪逼了上去。如果统领大人派人来找他们,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所以路建平没必要太客气。
  “阁下是……”那富家公子样的人神色不变,微笑着看向路建平。
  “路建平。”路建平用手一指那个富家公子:“给我仔细搜一下。”
  “听说过,路二当家。”那富家公子微笑着张开双臂,任由士兵们围上来,在他身上搜查着。
  不一会,士兵们就把那富家公子和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搜了一便,没有搜出来武器,只有一封信和十几枚金币,还有一些银币。
  路建平走过去,一把就把那十几枚尽数抓在手中,随后毫不客气的把金币放在口袋里:“你们几个从什么地方来?见我们大当家的有什么事?”不管是抢的还是对方心甘情愿给的,收了钱之后的路建平态度好了很多。
  “路二当家,这里说话实在不方便,我们真的有要事求见孙大当家,请二当家通融通融。”那富家公子一边盯着被士兵们翻找出来的信一边柔声说道。
  路建平犹豫一下:“你们跟我来吧!”说完,路建平当先向营内走去,而那富家公子和他的两个随从也在众士兵的推推搡搡下跟了上来。
  三绕两绕,众人赶到了帅帐,路建平回头又仔细打量了那富家公子一眼,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路建平一抬手,把手中的信扔给了孙宗,旋即大咧咧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冷眼观察着。
  孙宗看了看信,没有打开,淡淡的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那富家公子左右看了看,笑道:“孙大当家,在这里说话……方便么?”
  孙宗眼皮都没抬:“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弟兄,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你可以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说,没人拦你。”
  帅帐内响起了一阵爆笑声,杨飞俊乐不可支的拍着自己的大腿:“老大就是老大,真他妈会玩人!”
  那富家公子纵使再有涵养,面上也不禁露出了尴尬之色:“大当家真会开玩笑,在下是……受宜州刺史百里克诚大人之命,前来拜见大当家的。”
  帅帐内的笑声一下子平息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孙宗身上,孙宗部将士虽然是躲在五女山上,但福州的消息他们一样知道,百里克诚已经带着大军和钱不离部交锋了。
  孙宗内心也很震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百里克诚大人找我做什么?他好像忘记了吧,我孙宗可是贼寇啊!”
  “大当家这话就错了!”那富家公子笑道:“钱不离在福州为非作歹、四处欺压良民,搞得人心大乱、民怨沸腾!大当家不畏强权,毅然揭竿而起,这是大英雄、大丈夫的行止啊!”
  “为非作歹、民怨沸腾、揭竿而起……看样子你读过不少书啊!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孙宗微笑起来:“按你这么说,我不是贼寇?是大英雄?”
  那富家公子的神情更显尴尬了,他连忙点头道:“不错,大当家确实是大英雄!”
  “这么说,我真的是大英雄了……”孙宗顿了顿,突然放声大笑,帐内的路建平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富家公子呆呆的站在中间,孙宗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准备好的话都用不上了,他实在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孙宗笑够了,摆摆手:“百里克诚让你来见我这个大英雄到底有什么事?你坦白说吧。”
  那富家公子稳了稳神:“钱不离坏事做绝,惹得天怒人怨……”
  “你少他妈的在这里拽!”杨飞俊瞪着眼睛怒喝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百里克诚大人希望孙大当家出兵袭扰钱不离侧翼!”那富家公子连忙吐出了最关键的内容。
  帐内再次安静下来,除了那三个使者之外,帐内的人都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在为谁而战,居然有人让他们袭扰钱不离的侧翼,这真是太荒唐了!


第一零九章 讨价还价(下)
  “你说你受百里克诚之命来的,谁能证明你是百里克诚的人?”孙宗淡淡的问道。
  “请大当家的看看那封信,就知道详情了。”
  孙宗打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仔细观看起来,百里克诚在信中满篇都是推崇的文字,非常华丽也非常感人,让孙宗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百里克诚在信尾极力夸耀宜州军的强大,点明钱不离的失败已成定局,他要求孙宗从侧翼袭扰钱不离,并且信中还夹着一张委任书,委任孙宗为折冲将军,其余几个当家的也各有封号。
  孙宗笑着把信放在桌子上,他已经决定了,把这封信转交给钱不离统领,随后杀掉这几个使者,用他们的人头祭旗,可就在孙宗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个小头目急急忙忙掀起了门帘道:“大当家的,少山头领回来了!”
  孙宗略一沉吟,对着路建平使了个眼色,然后竟自走出了帅帐,少山是去找钱不离统领去了,这是头等大事!路建平在一边故意做出副粗豪的样子,对着那富家公子呵呵笑个不停,把对方笑得心头直发毛。
  过了一会,孙宗掀起门帘又走了回来,坐在自己的帅座上,含笑望着那富家公子。
  “孙大当家,百里克诚大人可是诚意相邀,请大当家莫要推辞。”那富家公子有些忐忑的说道。
  “你们都说我是大英雄,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孙宗笑道:“阁下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你知道我们的名字,而我不知道你的,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大当家的过谦了。”那富家公子陪笑道:“在下百里容意,请大当家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不过我这个人喜欢说实话!我带着弟兄们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一不是为了什么反抗强权,二不是为了什么利国利民,我就是想要一个富贵!”孙宗撇了撇嘴:“想用一个空头将军来让我孙宗诚服……那是妄想!你回去告诉百里克诚,他和钱不离怎么打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如果他能打败钱不离,我肯定会落井下石、从侧翼偷袭钱不离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就到这里吧,你可以走了。”
  百里容意听到孙宗说这番话,眼睛亮了起来:“那大当家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你请吧!”
  百里容意的眼睛转了转,说道:“在下说一句得罪的话,大当家的目光过于浅显了!您和那钱不离是死敌,现在钱不离是被我军拖住,难得旁顾,如果我军真的战败了,钱不离一定会向大当家下手的!我们合则两利啊!”
  “笑话!钱不离想对我下手?”孙宗冷笑一声:“如果你们真的战败了,老子带着队伍往南岭里一钻,他钱不离能奈何得了我么?南岭这么大,老子随便藏个地方,都够他找上一阵子的!”
  百里容意笑道:“那么……大当家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一想呢?如果大当家的能和我们配合,击败钱不离的话,可是能进官封候的大功绩啊!”
  “少他妈和我来这套!”孙宗拿起桌子上的那张委任状,几把撕成碎条:“想让老子卖命?可以!拿出点实在的玩意,用这么一张纸就想让老子出兵?你他妈的玩傻小子呢?!”
  “您说的实在的东西是指……”
  “很简单,我说过,我们哥几个凑在一起就是为了富贵!富贵富贵,富在贵前,别用这破纸来勾引我们,想让我们出兵,你总得发给我们粮草吧?”孙宗把自己的手指头掰得啪啪作响,匪气十足的说道:“弟兄们的装备也差劲,如果我们有装备,也不会被钱不离追得象兔子样到处跑,老子早就和他拼了!”
  “我明白大当家的意思了。”百里容意皱起了眉头:“可是……现在我军被钱不离的守军隔在卢陵平原的外围,这粮草和军饷怎么也运不过来啊!”
  “那我先带着弟兄们去把钱不离赶走,然后你再拨给我粮草?”孙宗冷笑着说道。
  “大当家真是深明大义!”百里容意没看孙宗的表情,连忙接了下去:“有大当家出兵,钱不离非得全军大乱不可!”
  “深明大义个屁!”孙宗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群什么东西,现在我手里有兵,你们就得找上门来求我,如果我没了兵,指不定你们一个眼神,就能要了我的命!”
  “大当家误解我们了。”百里容意苦笑道:“百里克诚大人可是一个君子、信人!大人是绝不会出尔反尔的!”
  “我谁都不信,就算你能讲出天花来,我还是谁都不信!”孙宗冷笑道:“我的弟兄们现在连饭都吃不饱,我还能逼着他们去卖命不成?”
  百里容意愣了半晌,遂咬牙道:“大当家的,粮草和军械我们是没办法运过来的,但我们可以先运来一批军饷,任由大当家支配。”
  孙宗脸色逐渐平静下来:“此话当真?”
  百里容意道:“千真万确!百里克诚大人曾嘱咐过在下,如果大当家有什么难处的话,在下一定要鼎力帮助大人。”百里克诚确实嘱咐过他,如果孙宗要粮草和军械的话,能拖就拖,如果要钱财的话,那就不妨答应下来。百里克诚有自己的算计,粮草和军械都是消费品,金币这东西是死物,只要击溃钱不离之后抓住机会,一举围歼孙宗所部,不管给出去多少钱都能拿得回来。
  孙宗沉声问道:“百里克诚第一批能给我们多少军饷?”
  “宜州的军费也不宽松啊……”百里容意犹豫一下:“我们能拿得出一千个金币!”一千个金币可不算少了,差不多是四千个正规军士兵一年的饷钱。
  “两千金币!”孙宗大声说道:“只要百里克诚大人发足了军饷,我孙宗这条命就是大人的了,风里来雨里去,我孙宗绝没有二话!”
  “大当家的,这……太让我们为难了!”百里克诚苦着脸:“那我们就送给大人一千二百金币的军饷吧,宜州虽然很富饶,不过大战当前,购置军械、招募新兵、征集匠人,七七八八花的差不多了,这是我们最大的努力了。”
  “阁下,你不是在买鸡鸭鱼狗!”孙宗义正严词的说道:“你是在买我八千弟兄的命!一千八百金币,再不能少了!要不然你请回吧!”
  “大当家的,我们实在是凑不起这么多!”百里容意哀求道:“再说大当家的现在还算是流寇,为了大当家的前途,百里克诚大人还要花费大量财物上下打点军部和内阁,您就算体贴体贴我们,各自退让一步吧,一千五百金币!您看可以吗?”
  孙宗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慨然道:“算了,既然是为国效力,男子汉大丈夫自不能在钱财上斤斤计较,一千五百金币就一千五百金币吧。”
  “大当家真是义士啊!”百里容意在心里腹诽不已,但是在面子上总得说些场面话:“不……现在应该称呼您将军了,折冲将军大人!”
  “哈哈哈……阁下太客气了。”孙宗顿了顿,走上前来搭上百里容意的肩膀,轻声问道:“折冲将军是什么官?能管多少人?”
  “这个……很大很大的……”百里容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和那钱不离的统领相比,我们哪个大?”
  “一边大、一边大。”百里容意连连陪笑道,看来这个孙宗真是个土包子啊!他也不想想,一个刺史有权册封统领级别的将官么?真是滑稽!
  “哈哈哈……”孙宗显得非常激动:“来人啊,传令下去,全军整军戴发!我要让钱不离知道知道我孙宗的厉害!”
  “慢着、将军大人!”听到孙宗有出兵的意思,百里容意当时就急了:“大人,还是等百里克诚大人的将令到了,您再相机行事吧!”如果孙宗此刻敢带着全军去攻打钱不离,难逃覆没的下场,万一撞上不知所踪的夹脊关铁骑,这么点贼寇连渣都剩不下来,孙宗的部队应该起到奇兵的效果,要不然凭他们的战斗力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军饷不到,别想指望我孙宗出兵!”孙宗脸上的正气消失了,又变成了一个小人。


第一一零章 绝死刺客(上)
  宜州大军踏进了卢陵平原,应该说尚义的指挥能力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那不知所踪的夹脊关铁骑、尚义始终没有动用宜州骑兵团的话,他还可以打得更好。
  占据了卢陵平原的半壁地境,尚义的部下已经伤亡了近两千人,与之相比,毒龙旅的伤亡就少得多了,加上轻伤者也不超过七百人,这倒不是说任帅的能力远远超过尚义,守在堡垒中当然要占尽便宜。
  尚义在卢陵平原安营扎塞,出人意料的开始防守了,不但整日里缩头不出,还把大营建造得壁垒森严,营边上布满了无数的鹿角、铁蒺藜、陷坑,营内的哨卡和箭楼几乎排成了一条长城,用任帅的话说,这家伙比李霄云还要李霄云。
  任帅等连番挑战,尚义始终闭门不出,哪怕任帅只派出数百人的山地士兵,在箭程不及处大声辱骂,尚义也象没看到没听见一样。
  钱不离诧异之余苦心思索,琢磨不透百里克诚的用意,不过这种情况也是他乐见的,最后钱不离令毒龙旅各团不得再出头挑衅,本应该很激烈的战事突然就平静下来。
  两军相持半月,从福州府而来的一封急信,迫使钱不离把一应军务暂时交给杜兵掌管,自己带着亲卫,快马加鞭赶回了福州府。
  福州府倒没有出什么大事,公主姬胜情从军营返回福州府之后,整日里闷闷不乐、茶饭不思,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越来越消瘦,最近干脆就躺在床上不起来了。贾天祥看到这种状况,有力无处使,只得派信使去通知钱不离,虽然福州军政实际上的首脑是钱不离,但精神领袖的作用也绝不可低估,如果姬胜情真出了个三长两短,福州将处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除了姬胜情的病情外,还有一件事,贾天祥派出去的土族人终于找到了钱不离想要的木料!钱不离在那个世界曾经有幸参加过云贵高原上苗族人的运动会,苗族人有射弩这一项比赛,当然他们用的弩比不上专用的军弩,苗族人的弩是以坚韧的白茶等木材刨削弯制而成,大弩的弩批长一点五米,弩庄长七十五厘米至一米不等;小弩的弩批长一米左右,弩床长五十厘米至七十厘米,弩床上开一箭槽,箭槽以紫荆、青皮等硬木雕削而成。扳机用牛羊角制成,弩强以野兽的筋、皮和上好的青麻搓成。这种大弩的最大射程达到了二百米,小弩也可以射穿一百米处放置的牛皮靶子。
  钱不离无力仿制皇家禁卫军才能配备的脚踏弩,而贾天祥派出去秘密抓捕脚踏弩工匠的人还没有传递回消息,战事不等人,钱不离才想到仿制苗族善用的那种简装弩,这种东西仿制起来没多大难度,关键就是能不能找到和那个世界的白茶木一样坚韧的木料,当然了,简装弩的威力自是远远不能和脚踏弩相比,但有胜于无,要不然除了第一、二、三团有专属的箭营之外,毒龙旅其他的团只能用标枪和铁饼才能杀伤远处的敌人。
  不提钱不离快马加鞭奔向福州府,现在郑星望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默默的看着下面的街道,这里是福州最繁荣的福州府,虽然和宜州府等几个大地方比不了,但也算是五脏俱全的小都市了。
  郑星望的脸上还有几块没有痊愈的伤疤,他的左手还打着绷带,不过他端着茶杯的右手稳如山渊,他和他哥哥郑星朗不同,他追求的是个人武技的巅峰!些许的伤势不在话下,就算他的右手也被人废了,他还是可以杀人!
  脸上的伤疤和左手的创伤是数月前留下的,他和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在皇城游玩,一天深夜,无意中正撞上了一群逼奸少女的歹徒,郑星望开始并没打算管闲事,因为他知道皇城中的显贵太多太多了,一个不好,就要给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惹来灾祸,眼前那群歹徒敢在街角施行不轨,放肆的笑声背后自然有可以依赖的靠山。
  谁知一个歹徒竟然掏出匕首,把那少女的乳房当场割了下来,在那绝望而凄厉的惨叫声中,郑星望真的愤怒了,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冲了上去,挥舞着长剑,三、两下就杀散了那群歹徒,他们都是喜好游侠生活的人,拥有一身高超的武技,对付这一群歹徒不成问题。就以郑星望来说,别看他的哥哥郑星朗是军部册封的护军将军,可是如果单枪匹马对上了郑星望,是撑不过几回合的。
  郑星望一剑刺倒了为首的歹徒,为了不想惹出大麻烦,郑星望没有下死手,只是刺伤了对方的大腿。谁知那为首的歹徒躺在地上之后,却没有变得老实起来,反而不依不饶的破口大骂,骂得郑星望如堕冰窟。
  谁能想到这么个畜生竟然是帝国军神尉迟风云的儿子、尉迟龙义!郑星望直感到眼前发黑,他知道皇城显贵太多,所以一直不想来皇城,可是在朋友的力邀下来到皇城才短短两天,就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他的父亲虽然也是一代名将,但和尉迟风云比起来可就差了不少,自从他的姑姑病死之后,国戚郑家的权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和如日中天的尉迟家是比不上的,而最让郑星望震惊的是,眼前这个叫尉迟龙义的畜生竟然是内阁的侍中!
  刺伤了尉迟风云的儿子是大祸,刺伤了内阁的官员也是大祸,没等郑星望下定决心是杀人灭口还是马上逃跑,皇城的城防军已经循声冲了过来。
  在这危急关头,他的一个朋友大叫一声:“你们快走!”然后就挥舞着长剑冲向了城防军,可惜城防军的人数太多了,他劈伤了两个城防军之后,就被城防军用刺枪刺伤,然后被捆了起来。
  郑星望有机会逃,可是看到自己的朋友被抓住了,他还能逃么?逃的就不是郑星望了!郑星望和其他几个朋友冲上去,试图把自己的朋友救出来,结果是必然的,他们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抓了起来。
  年轻的郑星望根本无法领悟官场的黑幕,何况这是一个充满了阴谋的黑幕!那个极力邀请他来皇城的朋友,也是第一个挥舞着长剑冲向城防军的朋友,已经在当天黎明时分被偷偷释放了,而他其余的几个朋友都被拷打至死!


第一一零章 绝死刺客(下)
  刺伤了尉迟风云的儿子是大祸,但罪不至死,持械攻击城防军则是不能赦免的死罪!任谁来说情也没有用!郑星望知道这一点,他心灰意冷之极,不过为了不给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带来灾祸,他咬牙忍住了残酷的刑讯,死也不说自己是什么人,甚至在狱中数次找机会自绝,但军牢的戒备很森严,他没有成功。
  郑星望不知道,有一个人和他一样郁闷,那就是尉迟风云的儿子尉迟龙义,他以奸杀虐杀少女的罪名被人起诉,虽然他绝不承认那少女是他杀的,也不承认是他割去了少女的乳房,可是那些侥幸逃脱性命的朋友们却一口咬定都是他干的,尉迟龙义百口莫辨。
  鉴于郑星望试图自绝,狱官把郑星朗提出来,关进戒备更加严密的密牢,密牢中只有四个牢房,两个男牢和两个女牢,其他的牢房都是空的,只是在对面的女牢还关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极其刚烈,每隔两天就会被人提出去审讯一场,然后遍体鳞伤的回来,接着那女人就会在牢房中破口大骂,骂姬周国的黑暗,骂官府的营私舞弊,骂贵族的无耻,饶是狱官冲进女牢暴打她,也无法让她的骂声停下来。
  郑星望对那女人的性格非常欣赏,数次交谈中,终于明白了那女人的来历。她叫红玉,是一个马戏班的台柱,有一次去一个伯爵家表演,结果那老伯爵图谋不轨,借故把她硬留下来,然后又把她灌醉,试图迷奸她。红玉抵死不从,搏斗中从身下拔出防身的小匕首,刺伤了那个老伯爵。
  红玉挣扎着往出跑,可是已经半醉的她又能逃到哪里去?还没逃出院子,就被那老伯爵的随从按在地上绑了起来,扭送到了军牢,因为那老伯爵是军部的,所以人家特意把她送到军牢来,为的就是折磨她。
  听完了这段故事,郑星望对红玉更加钦佩起来,与郑星望的绝望不同,红玉数次极有信心的告诉他,她的同伴一定会来救她的,红玉还鼓励郑星望,不要再做自杀的傻事,天下自有公道在,先逃出军牢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人在逆境中,感情总是脆弱的,两个人一天最幸福的事就是互相交谈,而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在飞速的升华。郑星望对她的遭遇很愤怒,又很同情红玉,而红玉却笑着告诉郑星望,清白才是重要的,她宁死也不会让自己的清白受染。
  郑星望更加敬佩红玉了,他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因为他的心中有一个期望,他想和红玉在一起,四海为家、游遍天下,虽然这个念头此刻看起来遥远而不可及,但这确确实实成了他勉力活下去的支柱。
  意外的惊喜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关在密牢后从来没被提审过的郑星望突然被提了出去,不由分说就遭了一顿暴打,最后被硬生生打断了双腿。看到郑星望那凄惨的样子,红玉忍不住扑到牢门前失声痛哭,做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郑星望强忍着剧痛,反而开导起红玉来。
  就在这一天深夜,昏睡中的郑星望突然被一阵声响惊醒,他睁开眼睛,震惊的看到红玉的牢房后墙出现了一个大洞,而两个黑衣人正站在红玉的牢房中和红玉轻声交谈。
  “救他!”红玉的手坚定的指向郑星朗。
  “我的姑娘!时间来不及了。”一个黑衣人轻声回答道。
  “救他!”红玉突然反手从黑衣人身上拔出了一把匕首:“要不我就死在这里!”红玉的表情无比的绝决。
  那两个黑衣人没办法,花费好一番力气,才相继打开两扇牢门,把郑星望救了出来,由于耗费的时间太长,他们刚刚从墙洞里钻出去,就被巡逻的士卒发现了。
  万幸的是红玉还有接应的人,经过一番艰难的拼杀逃窜,他们终于成功逃出了皇城。在皇城附近的树林中躲藏了一夜之后,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昨天引开追兵的人已经被城防军当场杀死了,可那些人中竟然还有红玉的父亲!
  知道这个消息后,红玉哭昏了数次,而她的同伴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喝骂她、指责她,他们认为就是因为红玉执意要救出郑星望,耽误了时间,才搞出这种结局!
  望着痛不欲生的红玉,郑星望的心都要碎了,此情此义,就算他郑星望苦心偿还一生也是偿还不完的!他忍受着其他人的白眼,爬到红玉身边,搂住了红玉。他的双腿都被打断了,还没有人愿意帮助他,除了爬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要何去何从呢?红玉想去福州,那里天高皇帝远、不会再有人追杀他们。而郑星望想回夹脊关,他要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的父亲,可是他现在走不了路,总不能求红玉的朋友把他送到夹脊关去吧?以郑星望的傲骨绝不会企求一直对自己恶语相加的人,无奈之下,他陪着红玉来到了福州,当然了,红玉也很善解人意的让郑星望写了一封信,让一个朋友专程把信送往夹脊关。
  红玉的父亲和福州一个叫王孟松的子爵有些交情,郑星望和红玉来到福州之后,一直住在王孟松的府邸里,在这个地方,郑星望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他能做的事除了养伤之外,就是和红玉聊天,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除了最后一步外,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按理说,郑星望除了担忧自己的事情给家人带来麻烦、有些忧虑之外,心情应该算不错的,但事实上正好相反!从身前来往的侍女和下人的言谈中,郑星望知道了,福州有一个叫钱不离的魔鬼!那个魔鬼在福州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他喜欢吃小儿的皮肉,喜欢奸淫未成年的少女,喜欢看扒人皮取乐,总之……他的罪孽滔天!
  望着那些侍女和下人恐惧的表情,郑星望心里很憋闷,但其一他的伤还没有好,其二他再不想惹是生非了,只想和红玉合合美美的过一辈子,所以郑星望倒没想过为民除害。
  可是就在前几天的一个深夜,红玉突然来到了他的房间,含羞向他献出了自己的贞操,一切都是红玉主动,他的双腿还不能走路,只能躺在床上承受,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的感受。那羞怯而又痛楚的呻吟,那狂野而又颤抖的耸动,这一切都让郑星望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年轻的郑星望不知道,这是红玉在用另一种方式来诀别!
  第二夜红玉没有来,而整整一个白天他也没有看到红玉,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噩耗传到了他耳中,原来红玉昨天夜晚潜入钱不离的官邸去刺杀钱不离,结果失手被擒,最后被钱不离关进军营里,被那些野兽一样的士兵活活折磨死了。
  郑星望此刻才明白红玉那一晚突然来到他房间的含义,他痛不欲生,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永远失去了红玉!!
  郑星望轻轻放下茶杯,看着下方的街道,他现在已经心如死灰,活着对他来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除了报仇之外,他什么也不想!
  这里是一处茶楼,是王孟松的茶楼,这座茶楼已经很久没有营业了,整个二楼只有郑星望一个人。
  说实话,这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腿不能走路不要紧,手不能舞剑也没什么,他手中有两把弩,是王孟松千方百计搞到的脚踏弩!郑星望的弓术极好,他有把握射中四百步之内的箭靶,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他相信那个钱不离绝没有机会逃掉的!
  “公子,我们先走了。”一个汉子从楼梯处探出半个头,轻声说道。
  “再给我倒一杯茶,然后你们都走吧。”郑星望点点头,他不怕死,但没有理由要求别人陪着自己一起死。这些人都是王孟松家里的下人,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说,那钱不离的老婆生了重病,钱不离一定会回来探望他老婆的,这是天意啊!钱不离!你这样的魔鬼早就应该死了!
  郑星朗的目光落在脚踏弩上,弩箭早已上好,箭簇上寒光闪闪,显示着饮血的欲望!


撞破南墙说:

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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