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善后难料事纷纷
作者:几字微言|发布时间:2024-06-29 01:45:21|字数:34888
“秘密?”扶苏打断了安执的话:“你的秘密暂且丢到一边,我本是想杀你的,但你也并非不可活。”
安执脸色一白,差点跌坐在地上。可一看扶苏后面话锋一转,顿时知道还有玄机连连叩首道:“请殿下言明,只求饶恕小人一命。”这时候的安执朝廷军官的颜面都不顾了,毫无脸面地连连叩首。
实际上,到了扶苏要举刀的关头,若是安执再执意只怕也只有被扶苏一刀砍掉的结局。
扶苏面色一缓,道:“柳大妻女在哪里?”
安执顿时面色一滞:“非是,非是……小人不说。实在是小人不知啊。”
扶苏眉毛一皱道,玩味道:“依军法律例,你有何可以赦免之由?”
安执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左右环视。扶苏会意,将安执收押下去。并不言语,此刻扶苏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虽说安执所说的秘密让扶苏有些心动,不过扶苏手头还有许多事,此刻千头万绪还要扶苏去做。
毕竟,就是柳大案最关键的案犯:李念。迄今为止也没有见到人影,说实话,扶苏一直怀疑这案中是否有其余陷阱。事情发展实在出人意料,首先是李念根本不该做下如此不智之事。
若是李念真色心大发看上了柳大的妻女,也不用如此嚣张跋扈。事实上,驻军扰民,朝廷军官将领欺压平民的事情屡见不鲜。只不过那些地方关系复杂,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有谁想要严查严打也未必有这力气。而哪个将领背后不是有其一定背景势力的?就是眼下秦朝武将实力强横,也未必有人敢去打老虎。
若是换在其余郡县,郡兵违法乱纪的事情只要不烧杀掳掠太过显眼张扬,基本不会有谁下狠手下死力气来治理。当然也不会有如此一来就大肆严打,几千棍子下去只怕扶苏此刻形象在士卒心中绝对好不了。也就在后世明朝,穷困的边军私出军营烧杀掳掠寻常如吃饭喝水。可眼下是秦朝,是武力强横法律严苛的秦朝。如此敏感时刻竟然会有如此之敏感时间,令扶苏对这送上门来的突破口几乎都有怀疑是陷阱的判断了。
雁门郡的事情如此之突兀,令扶苏有些惊疑。扶苏虽说一来雁门就狠狠震慑了一下雁门上下官僚士绅,可并没有迅速立下多大根基和威信。可李念如此失措不智,作为扶苏的对手实在也对低级了。
就感觉像天下掉下馅饼了一般,李念如此不智在扶苏“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关头犯下大案,无疑是帮着扶苏在雁门立下根基。若不是一切线索和判断都指向李念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本地派”扶苏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李念投靠而来的投名状了。
到眼下,柳大案的案情也基本明了起来。犯罪嫌疑人李念此刻不知所踪,身为眼下郡兵唯一的高级将领一曲之军侯却不在兵营首先就是一大罪状。而随着这些军属老人的感化,投案而来的士卒已经构成了强有力的人证,有了人证口供,扶苏可以毫不怀疑地将李念拿下大狱。而安执的投降更让李念基本没了翻盘的机会,如此,扶苏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当着众郡兵、郡署吏员、受害人以及受害人家属。扶苏首先就将李念的军职拨了个干净,又发下海捕文书。再将那些罪大恶极不可赦的军卒统统判了秋后处斩,以此震慑军心安定民意。这般事情做完,又将那些作恶不甚严重,心性也本纯良之人一并轻判,安抚军中受此惊吓的士卒。如此,柳大案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些胡萝卜和大棒丢完,按说应该已经万事大吉。可扶苏脸上的却没有多少笑容,这一切看上去似乎没有问题,一切的一切都象征着扶苏此次入主雁门将会十分顺利。可扶苏依旧心中留有疑惑,并非有哪里有阻碍让扶苏生疑。
而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扶苏难以置信。甚至,对眼下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将郡兵问题处置好,从而顺利掌控郡署扶苏都抱有强大的怀疑。
扶苏知道四大豪门对郡署、郡兵都有强大的渗透力。扶苏初来乍到,极可能被四大豪门联手轻易给架空掉。这样的情况下,扶苏尽管在东博身上破掉了第一招,可实际上并没有取得优势。扶苏依旧没有对这片土地取得强大的控制权,可如此,敌人却轻易地露出了自己的腹心之地,任凭自己迅速掌握住雁门的军政机构。这如何不让扶苏疑惑?
胜利来得太轻易,就在扶苏帐下所有人都对未来满心期许振奋人心的情况下,扶苏却是满心的疑惑和不解。这究竟是他太过强大而且敌人太过弱小,使得胜利来得如此轻易。还是这根本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陷阱?
想到这一点,扶苏心中莫名的一跳。
中华之国博大精深。有两个字极容易击破所有人坚固的心房:捧杀。
扶苏想到这两字,深深吸一口气。看着萧何期泽等一干将校的笑容,警惕心已然大作。
招来萧何以及几个郡署的吏目,扶苏开口道:“郡兵犯案者,处理的如何了?”
眼下扶苏手中文臣缺缺,好在有一个萧何可以独当一面。扶苏在处理好柳大案以后便将其余有犯过军纪的人统统交给了萧何,萧何当过基层吏目对这些事情做得颇为熟稔,扶苏也是放心。毕竟,虽说最为棘手的柳大案处理得差不多了。可其余繁琐沉重的郡兵犯案那是一个都没动,要等着扶苏这个刑律白丁来判只怕没个十天半月没完了。
毕竟,军营外还有千余百姓等着扶苏对这群犯了军纪郡兵的处置。而这个处置也是颇有学问,轻易不可胡乱决断。
虽说郡兵军纪散漫,不仅战力所剩无几,就是扰民一途也是怨声载道。扶苏不得不严惩,可扶苏军棍已经罚过过是再严惩只怕到时候军营哗变都是有可能。到时候,不仅朝廷对扶苏的能力会产生怀疑,就是雁门之中对扶苏会有好感的也不多。
不能严惩,那么一道道一条条所犯军律都在哪里,又该如何处置以严明刑法?难道还要失信于百姓不成?
如此,扶苏不得不将这些头疼的问题丢给专业人士了。
好在,此刻军营之中已经掌握。一时间倒也不虞有谁鼓动士卒扶苏连个退路都没有。
“国朝严刑峻法,此刻若是用重刑虽可震慑小小,可难免……”萧何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扶苏点头称是:“那先生可有定计?”
萧何回道:“定计虽无,却有个笨法子。”
扶苏一愣,笑道:“还请先生示之。”
萧何道:“这郡兵之中,大抵可有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原先郡中愿意参军入伍者,这些是乡里乡民平素来也算老实,就是近两月也未有发下不可赦之罪。此例,容易处置。先易后难,可有先安这一部分士卒之心。”
扶苏疑惑道:“哦?先生打算如何对付这类?”
萧何回道:“说来也简单。这些士卒家中就在雁门,军纪虽说散漫,可也无甚伤天害理之事。若是犯过军纪,前面的军棍也是抵数的。至于那欺压良民,有过为非作歹的。不妨召来那些受害之人,两厢谈和。若有士卒抢夺他人财物,或者强买强卖短缺他人钱财者,则原物奉还便可。若是伤人者,赔偿道歉,不依不饶者,发回郡署处置。”
扶苏抚手响叹:“此策可。这些郡民本就乡里,所谓群情激奋不过是为了图一口气罢了。再者,也就是以防军纪越发散漫饶得城内无个安宁,先生所言,可行。”
得到了扶苏的肯定,萧何面上多了几分得色。继续道:“至于另一部分,或可严惩。”
扶苏这下疑惑了:“军卒已经训诫过,若是再加军棍,恐怕士卒心中不服,恐有病变。”
萧何狡黠一笑,道:“若以萧何去严惩,而公子施恩,那又如何?”
扶苏拍手大赞。实际上也就是转移情绪罢了,萧何这一手朴实却又有效。萧何是主持对众军卒犯法司法处置的。扶苏在三郡之中军政大权尽皆收纳手中,出去烫手的检察权,雁门大小诸事扶苏基本都可以自决。同样,扶苏任命萧何为雁门郡郡兵军法官也可以从权处置,毕竟,扶苏是有黜陟之权的。
萧何首先着手一部分本地兵员,将这部分罪行不轻的人处理掉。这处理过程中,若是有违纪严重的,则再加严惩,可大部分毕竟是不严重的。这些萧何让其赔偿道歉,再加上扶苏已经严肃整顿军纪大部分识趣的人都不会再啰嗦。若是不识趣,则丢到郡署去处理,以郡署那些狡猾如油的胥吏处置办法,只怕到时候那些人也没了啰嗦的胆色。
扶苏思虑一下,补充道:“这部分兵员来源我也有耳闻,据说是蒲公在时从罪犯之中招纳的军士?”
萧何虽说初来,可行政之务繁琐不堪在来之前就研究日久。对于这郡兵的组成自然是不陌生,道:“确如公子所言。三千郡兵之中,除去缺额的。大抵持平,这也有件趣事,请公子猜猜这些罪囚首领是何人?”
扶苏摆摆手:“而今既然是一郡保民之军士,就不必用罪囚来形容了。据我猜猜,应当是那孙二杆子吧。”
萧何赞道:“公子慧目。”
扶苏却不以为意:“一身草莽气,也就此人当是。嗯?你是说,昭武曲组成之人大部分是罪囚?”
萧何叹气道:“正是。本以为昭武曲既然能顺从公子,自当是行事最为检点那部分。可臣下这一查,却查出了完全不同的结果。这昭武曲大部分是由城中罪囚、浪荡子、城狐社鼠组成。这部分人,平日间手脚就不干净,前任郡尉又走得急没了往日的恩主压制,固态萌发惹得众怒的就是这群昭武曲之人。”
扶苏瞠目道:“那扬武曲?”
“扬武曲几乎成了一干劳役,与其说是郡兵,不如说是私役。郡兵之中真正有战力的,只有昭武曲一干人。可如此,真正难处置的也就是昭武曲。昭武曲一干人大多是他郡之人,想要想和也不容易。更何况,若是处置重了,只怕不能安士卒之心。毕竟,他们还是识时务的。”萧何说完,自己也是一叹气。虽说一个负责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可一部小心,这白脸到一半对方就翻脸了,那红脸就真要彻底红了。
第二百零一章 当年隐秘何凶险
重了不好,毕竟昭武曲之人都是对扶苏有功的。扶苏卖了一个人情给孙二杆子,却也想不到孙二杆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让整个昭武曲一千余人全数到场。这对于这群生性散漫之人实在是一件奇事。既然对方是有功于己的,扶苏就不能惩罚过重。毕竟为人主者,最忌赏罚不均。
孙二杆子有功,一众昭武曲将士也多是识时务没有作乱,反而帮了扶苏不少忙。在情理上扶苏应当去奖赏这群人才是,再说刚才萧何也说了,昭武曲才是郡兵有战力之精华。
“倒是两难啊。”扶苏以手抚额,有些头疼。撇去这些,扶苏和萧何以及帐下一干将校忙碌了一天,这才将扬武曲的事情处理好。当然,如此付出所得者也让扶苏大为振奋。
扶苏来雁门第一天便如此忙碌,收获也是很大。首先便是基本控制出了郡署一干庶务,靠着郡兵为祸地方这案子郡署上下暂时没有谁敢反对扶苏或者对扶苏的命令阳奉阴违。
此时,扶苏到不得不感叹有一个特科就是好办事许多。扶苏用特科掀起了民众的激愤,通过民众的激愤将压力倾泻到了保民不利的一干郡署官僚。
当然,若是其间没有扶苏的刻意纵容这几乎是办不到的。若不是扶苏坐在那里,郡署上下不敢伤民,不然的话,只要民众但有过激之举都会给扣上冲击官府的罪名。到时候,轻则流军重则送命可不是好玩的。
纵观扶苏这一天,投入之少收获之大,实难相信。扶苏想要掌控雁门,离不开三个地方。一是主管一郡之民政的郡署,一是主管一郡之军事治安的郡尉府郡兵,还有一个却不是监察御史。实际上扶苏并没有去动监察御史的心思,只要何辜老老实实不作出太过刺激的事情,扶苏还是可以容忍的。第三个,其实是豪门。
若按照取得控制难易程度来排名,实际上刚才所列顺序便是其难易之度。郡署虽说一干吏目官僚老奸巨猾,却实际上并无多大抗拒之力。郡署乃朝朝廷所设之牧民机构,一干吏目官僚实际上就是为郡守服务的。或许郡丞有分权之意,可实际上能够抗拒扶苏的手段不多。最激烈者,莫过于罢工不干,或者阳奉阴违把扶苏架空掉。
但这两者都难行,扶苏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寒门大吏。而是皇室出身的天潢贵胄,扶苏积累数年之功,并非只是钱财死士。同样,扶苏蓄养的一干门客或许独当一面不可。但用来做一些庶务却是极恰当的。
这群人若是罢工,扶苏可以顺势将郡署收入囊中,最多只是政务稍稍放缓。若是想要架空扶苏,那就更是妄想了。扶苏比起庞大的本地豪族的确算得上势弱,可毕竟是朝廷出镇一方的大吏。你既然用架空的法子来对付自己,扶苏完全可以用便宜黜陟之权把和自己作对的人撤换掉。
扶苏完全可以做一个下棋的无赖。就算我下不过你,我照样可以把棋盘一揉,得了,咱重新来过。谁摊上谁倒霉,扶苏有了便以黜陟之权,无论是郡署还是郡尉府,都不会有太过严重的问题。
也就是说,扶苏掌控雁门郡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至少,扶苏可以通过两大军政机构来控制雁门。前提是豪门不去极力抵制。只不过这个似乎并不可能。
收获很大,大到所有人都是振奋至极。但并非没有隐患,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扶苏有了察觉,但除了萧何其余人却并没有想到这些。扶苏不由想起了在陇西主持丝绸边贸的蒯彻和房翩。这两个人可以说是扶苏后备人才库中颇为优秀的干吏,若在陇西好生摔打起来,倒是可以大用。
“爬得越高,摔得也就越疼。”扶苏摇摇头:“难道是那些人的缓兵之计?”扶苏心想,有些想不明白雁门的豪族为何会如此孱弱。国朝干吏无数,能够将一郡之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得却不多。蒲公能做到,自然不是庸才。如此,能和蒲公对峙十年依旧未伤元气的雁门四大豪门也不当这般孱弱才是。
更何况,那个李家还是李牧之后。扶苏轻轻叹了口气:“李牧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啊。”
走过来的萧何这时接口道:“却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扶苏有些诧异:“昭武曲的人处置得如何?”虽说对和解并不抱多大希望,可扶苏还是将萧何派了出去。但结果并不怎么美妙。让郡兵去赔礼道歉,十分简单。这群人本就是街坊中的浪荡子、青皮无赖或者是大牢之中的囚犯。这群人要说廉耻礼仪却是不知,要去赔礼道歉执法队狠狠一瞪眼,全都乖乖去了。可要他们再把赃款赃物退回去,甚至额外赔偿那就不成了。
触犯到了切身利益,一干昭武曲的将卒反弹很大。这件事上,反抗的力度让萧何都吃不消。于是只好回来禀报,找扶苏要个法子。
扶苏要是有法子,就不用弄这么个半生不熟的主意了。毕竟,小偷小摸扶苏总不能来个杀人立威吧,再说几个小兵杀了能立多大的威风?平白伤了亲近自己人的心罢了。
萧何苦笑着摇头:“亏得公子还有闲心去感叹一代名将。眼下,昭武曲的人都不肯服软。规矩和道理跟他们说了多少遍却反倒还回来了一大堆理由。”
扶苏淡然一笑:“李将军可不是寻常人,至少能在雁门姓李的可不寻常。嗯?昭武曲不肯去赔礼道歉?”
萧何点点头将李牧的事情暂且瞥过道:“公子慧眼。赔礼道歉都是好说,可要退还赃款赃物却是难办,更莫说要额外赔偿了。”
扶苏右手按剑,没有说话。良久,叹息道:“威信尚不足啊。”
萧何点头赞同。说到底,是扶苏没有在郡兵中树立强大啊威信所致。不然,就算这群草莽贪财的郡兵再不愿意,扶苏一道军令下去也不会有谁心生二话。
萧何此时突然提到:“公子此刻可否见一见那安执?”
扶苏心中顿时闪过那个身材肥胖的军官,这么个连马都上不得的营门官可谓是让扶苏讨厌到了极点。光是营门那一青铜弩就让扶苏大为光火,此刻见萧何有提,不由心生不满道:“见他作甚,此等军中败类,留之何用?”
萧何知晓扶苏对此人印象极差,可隐隐约约萧何却觉得突破口也许就在此人身上。于是硬着头皮道:“此人是李念的亲信,在军中职位也是不低。若是公子愿意饶恕此人一命,此人定然感恩戴德不敢隐瞒。或许,突破口就在此人身上。此事,还请公子三思。”
扶苏想了想,没有拂萧何的面子,道:“也罢。来人,提那安执来见。”
不多时,面色煞白惊魂不定的安执便被提了过来。此刻的安执精神状态可谓极差,一上来看到扶苏,顿时挣脱左右跪倒在地,不住道:“殿下,殿下。小人的确有大秘密,惊天的秘密啊。殿下……”
扶苏厌恶地摆摆手,一面也挥退了侍卫。道:“你既然有那秘密,也别想着借此托大。若是真有作用,未尝不能留你一命。”
安执连连一堆马屁拍上,说道:“公子,此等隐秘事涉那失踪的柳大妻女。”说完,安执的眼角却瞥向了萧何,显然是有屏退他人的意思。
扶苏有些厌恶地看了安执一眼,吓得安执连忙俯首。道:“萧先生乃我之国士,国家大事皆可言,有何需避?”
萧何感激地坐了下来,心中有些激荡。
安执没成想马屁拍到马腿上,好在这会安执也摸到了些扶苏的脾气。知晓自己印象全无,不可废话,连忙道:“殿下,小人是李念的亲信。可恨那李念却毫无恩义,小人累死累活今日却只落得个被弃,尸骸难存。小人日前也猜到那李念是个反复小人,故而平日也有留意察觉到了那李念之隐秘,一并都留存下来证据。”
扶苏指尖敲着,问道:“这与柳大妻女有何关系?”
安执恭恭敬敬将一片竹简交上,扶苏看完将竹简给萧何道:“这柳熏儿……?哼,柳梓寻!”
萧何没走微蹙,看向安执显然是要安执给个合理的解释。
安执也没拖沓,回道:“回禀公子,据小人猜测柳大与那柳氏实乃夫妻,但柳梓寻……却并非柳大妻女。”
扶苏哦了一声,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安执继续道:“当年国朝攻赵时雁门四大豪族世家并非而今情况。那时的四大豪族是:桑家、庞家、郎家、顾家。那时的李家刚在雁门落脚,只余下数人扶持。而后,赵国破灭,前任雁门郡守桑穆仅以身存,官职尽去。不止桑家,其余三家除去庞家因为投诚保留其余都是元气大伤。而此时的李家虽说渐渐发家但依旧力量弱小,实力不及桑家十分之一。”
扶苏和萧何都是凝神听着,对于这等旧闻,还是这等亲身经历者知其详略。
看到扶苏和萧何感兴趣的样子,安执振作精神继续道:“桑家那时依旧是雁门首大世家豪强,纵然刚来雁门的蒲公也不敢妄动。可不知怎的,桑穆徒然病故,桑家紧接着迅速衰落破亡。而且,不仅桑家破亡就是和桑家同进同退的顾家是因此毁家灭族。无人知晓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家和古家紧接着成为了雁门的新进豪族。而桑家、顾家子嗣……似乎全无。”
扶苏眼睛微眯,道:“柳梓寻,呵……应当是桑梓寻吧。桑家最后的血脉,还有柳家夫妇、李家、古家、郎家、庞家。有趣,有趣!”
第二百零二章 千里有系神女心
“若单单是有趣,你有何理由让我留你性命?若只是这点趣事,我去请个小说家来讲书,便是十天十夜也不带重样。”扶苏说完,却是神情转冷。
安执连连叩首,立刻道:“公子,那桑梓寻并非单单只是雁门两大豪族遗女。”
萧何忽然出声道:“桑梓寻母亲是顾家人?”
安执道:“回萧先生,桑梓寻母族确是顾家。”
萧何躬身对扶苏道:“顾家家主时任雁门郡丞。而顾家家主三弟却是赵国内史,执掌赵国国库。”
扶苏一听到国库两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过得了陇西那座庞大的地下仓库后,扶苏对钱财的需求也就少了许多。当然,作为国朝的皇长子在而今朝廷财政困难下,扶苏将大部分的财富丢上缴了过去。只不过,这一大部分都是直接给的皇帝私人钱囊,不然指不定会被贪去多少。可惜,扶苏这九百多万钱却并没有取得预想的结果。虽说捐了大部分,可扶苏依旧是留下了两百多万钱的珠宝财产。
再加上此刻已经风行内史地区的牙刷,以及随时可以发行天下的纸张,和已经远去西域的西行商队。这三大利润来源可以保证扶苏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缺钱花了。
不过,扶苏若是真有大举动兵的意向,这区区不过两百万钱也许连三个月的军费都不能保证。
所以,当扶苏听到国库两字的时候,自是极感兴趣的。
虽说小小激动了下,可扶苏同样可很快地冷静了下来。旋即失笑道:“执掌国库又如何?大军入了邯郸,国库早就清空了。更何况,大战连连纵然赵国再如何强盛只怕也已经空空如也了吧。”
萧何再次躬身,道:“赵国国库最后攻入时的确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不过,长平后,国朝大军攻入邯郸时周边郡县已经失去了对邯郸的联系。这样,各郡的赋税也就无法进入邯郸城。”
听到这里,扶苏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你是说?”
萧何点点头道:“各郡为了保证收缴上来税赋的安全,都转移到了北地。当时雁门和代郡都是合适之选,最后出于雁门郡兵力最为雄厚之因,故而也就选择了雁门作为税赋的存储地。”
扶苏笑而不语,什么雁门更加雄厚,根本就是扯淡。最后灭赵之战时,秦攻赵时首先就是从上郡进攻赵国的。上线毗邻雁门,最先失落的就是雁门郡。要说安全,自然是代郡更加安全,毕竟雁门虽说是天下九塞之首,可真正的雁门关塞却是在代县。说到底只怕是顾家利用职权将这笔庞大的财富给挪入私库了吧。
这般一想,扶苏顿时就心动起来了。看着安执,眼放异彩:“你知道多少,速速道来。不可有一丝遗漏!”
却不想,原本兴高采烈的安执却是垮了下来,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这些,本也是小人从其余人口中得出来的。小人虽说在军营之中是李念的亲信,可李念却未曾将小人倚为心腹。故而……故而……”
故而了半天,安执紧张惊惧得连话都说不全了。扶苏连连摆手,不耐烦道:“你速速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说完,赶紧出了雁门。北去关墙,去那里求活吧。若是敢有遗漏的,你这几百斤肉出了关墙可就未必还是活的了!”
安执大喜过望,迅速开始组织思路将他所有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甚至连李念喜欢说什么口头禅和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全扯了出来,弄得扶苏一阵头疼,却又不好打断。
赶走了安执,扶苏这脑中依旧感觉有些嗡嗡直响。在桌案上敲了敲,萧何还不知其意。帷幕之后却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萧何初始吓了一跳,带看清了来人,顿时恍然。
来者年岁月末三十上下,眼光透着精干。一身劲装,的确是个精干利落之人。此人,便是伏承!特科科首,眼下扶苏头号情报头子。
“你亲自去掌柳大案,整合整合特科的消息。将那桑梓寻的情报一起分析下,极可能,整个赵国数郡之地半年的税赋就在这个小丫头手上了。”扶苏感慨一声,摇摇头:“这只怕是天下最值钱的小丫头了吧。”
众人轻笑一声,伏承却面露难色。躬身惭愧道:“回禀公子,臣下无能没有找到柳大妻女。”
扶苏笑容有些滞然,不过稍待便有恢复了正常。淡然道:“若是这般容易找到,这郡署郡兵也没那么容易到手了。”
萧何和伏承面色都是有些凝重。显然猜到了些什么,自从扶苏来了雁门之后。彷佛就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在围绕着扶苏。
刚来雁门,就有人意图打击扶苏的威信。虽说扶苏刚一出手一举击破,的确大快人心,令人振奋。可如此敌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打击。感觉到了扶苏的强势和强力,又换了一种战略。等扶苏刚刚来的第二天,竟然就这般快速地将郡署、郡兵营两大阵地几乎是拱手相让地给了扶苏。
一个柳大案,便处都是漏洞。不出意料,扶苏着手这件案子以后,便借此轻而易举掌握住了郡署的职权。随后,借机将雁门兵营上下不发士卒大举整顿。几乎可以说用大兴牢狱的威胁再次轻而易举地取得了郡兵的控制。
如此轻而易举,令扶苏难以想象。扶苏从来没有低估过自己的能力,可同时,扶苏也暗自警醒决不能低估敌人的能力。但如此轻易的胜利却让扶苏产生了无尽的疑惑。
而今,这个疑惑似乎可以解开一层不甚厚实的薄纱。
柳大的妻女显然不是常人,或许柳大的妻子只是一个平凡人,可那个柳熏儿或者说桑梓寻绝对是整个案件的聚焦点,也是扶苏解开迷糊的重要关口。
然而,到这里的时候,显然就不是扶苏可以再次轻易突破的地方了。
李家,无论是否是他放水了还是扶苏太强势了。扶苏一来就用“咄咄逼人”的姿态霸占了两府的控制权。这样的结果或许让所有人对扶苏的能力做出一个十分恰当的评价,日后打交道,自然会敬之畏之。
但是,扶苏如果依旧要强入李府要人。甚至直接带兵入李府寻找桑梓寻,结果定然会完全出乎扶苏的意料。扶苏掌握住两府的权力无论在法理上还是情理上四大豪门都无话可说。自然,四家各怀鬼胎的豪门也就没有什么理由联合抗敌。
可一旦世家豪族的尊严受到威胁,根本利益受到侵犯。无疑,豪门会迅速联合其所有实力发动反击。而扶苏任何从李府要人的举动都会成为对四大豪门红果果的挑衅。
扶苏不难想象,当四大豪门迸发出其强势力量时,仅仅有一个不慎牢靠地昭武曲,扶苏能否抵得住四大豪门的合力。
扶苏不怕这些本地豪族,但关键是扶苏眼下并没有稳定下根基来徐徐对付。至少,也得等扶苏把郡兵这事料理了才行。
从这些世家豪门的角度来说,柳大案事件本身即使有太多的罪恶感也不会动摇他们的选择。无论李念在柳大案中犯了多大的过错,李念终究是雁门李家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在死亡率极高的古代,李左车能不能顺利将宗族发扬光大的确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自然,作为血脉最近的李氏宗亲,李念可以说是李家极重要的人。
故此,四大豪门的上层并不会过多地怀着正义感来评判柳大案。在他们看来,既然扶苏插手了这件案子他们也不能不给扶苏的面子。如此,为了弥补李念犯下的大错,在郡署、郡兵的控制权上退一步便是了。这样,也不难解释为何郡署和郡兵营一直都没有发生极端情况。
简单点说,雁门的四大世家豪族认为这是一场交易。用郡署、郡兵营的退步来换取扶苏在李念事情上的谅解。毕竟,郡署和郡兵营说到底是李家自己的核心势力范围。割得又不是他们的肉,其余三大豪族自然不会太过介意。
洗漱完的扶苏将疑惑藏下心底,沉沉睡去。
九原,郡守府。
蒙月芷斜倚着栏杆看着天上挂着的半月,身材高大眉眼透着慈爱的蒙毅缓步立在了不远的地方,蒙毅身边则是一个年岁三十上下身材窈窕面容艳丽的妇人。这妇人却没有停步,而是在蒙毅的示意下走了过去。
“芷儿,有心事?”柳娘并没有给蒙毅诞下麟儿,故此对于蒙毅的独女。柳娘视若己出,十分上心。
月芷低着头,没有说话。
柳娘轻声叹了口气:“还在担心东边?”九原在雁门郡的西边,自然,对于东边有谁让月芷挂心,也就不言而喻了。自从月芷从神农大山去陇西回来后,心绪就一直不高。
知女莫若母,柳娘自然知道陇西的那个天潢贵胄做下了怎样惊涛骇浪般的事情。至于月芷和扶苏之间的事情,就更是不言而喻了。
月芷转身入了柳娘的怀中,倔强地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柳娘看着月初的蒙毅,斟酌了一下道:“雁门郡那里倒是来了封信。”柳娘故意顿了一下,看到支起耳朵的月芷,不由失笑。继续道:“以前你爹爹有个亲兵诨号做孙二杆子的犯了事,你爹爹念其心智不坏,便配军去了雁门郡修长城。后来,辗转立了军功便成了什么昭武曲的百将……”
说着柳娘便将扶苏在雁门遇到的柳大案的始末都说了出来,月芷显然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孩儿。这话听了一半便猜到了下面一半。待到确认了扶苏在雁门很轻易地便将两府收入囊中时,心中微动。起身看向墙角,却见那高大的身影已然离去。月芷窃笑着扑到柳娘身上,双眼眯成弯月,俏丽可爱。
第二百零三章 营中便换大秦旗
翌日一早,扶苏便起身到了军营。此刻的军营气度已经不同昨日,纵马入了营门,在数十郡兵致礼下,扶苏开始了第一次检校。
检校也就是检查训练情况,前任郡尉苏角在雁门成效显著也算训练了一支敢战的力量。当时的雁门在善无城中便有三千郡兵,加上其余县、关口留下的四千余守军。整个雁门郡兵在北疆都是数得着的精锐。
但眼下情况就不同了,不说荒废了两个月的训练和散漫了两个月的郡兵。自从三年前蒲公离去之后,雁门的境况就一日不如一日。雁门郡的豪族越发强势,前任郡守无所作为,郡尉苏角和监察御史都无甚强力职权打击地方豪族。
故此,三年境况,让四大豪门都大举向郡兵营、郡署、监察御史府渗透起来。其中,作为诸豪门之首的李家便是得益最大者。一时间,郡署公门尽皆为四氏门徒。若不是新上任的何辜联手前任郡尉苏角抵制了雁门豪族的渗透,只怕眼下扶苏纵然大肆动用便宜黜陟之权也动不了豪族的根基了。
若要说雁门豪族有多么忠君爱国那是枉然,雁门豪族本就是故赵国贵族转化而来。他们爱的国早就灭亡,许多豪族之家甚至因为大战破灭。这样的情况下,渗透进来的豪族门徒如何会勤于王事?
自然,要说郡兵之中全都是敢战之士同样是扯淡。作为渗透最为严重的扬武曲,就是明证。扬武曲组成人员是本地家世清白的良家子,这些人多是深受匈奴胡人之害,无论是训练和作战都敢付出心血。自然,扬武曲被严训数年后便成为一支可战之兵。可随着豪族世家的渗透,境况就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渗透进来的豪族世家自然是没有多少勤于王事的心思,于是,吃喝玩乐败坏军纪的事情这群人领头就带着做了出来。好在前任郡尉苏角联手监察御史何辜一起狠狠整治了一回,这才让豪族之人熄了夺权的心思,没有彻底腐化下去。
饶是前任郡尉苏角费劲了心思,基底被腐蚀的扬武曲从此已经走向了衰落。
若要凝聚一支强大军队的战力,首要当然是严格的纪律。要凝聚军队的灵魂,首要便是基层武官的水平。扬武曲的纪律被满脑子享乐的世家子破坏了干净,而不通军务的世家子大规模充任基层武官则让扬武曲迅速成了豪族世家的仆役。
倒不是说扶苏对世家子有多大的怨念和憎恶。事实上,在唐以前杰出之士多是出于豪门。但不能否认的是,豪族世家子在从军一途上,大多数比不上能吃苦耐劳的寒门子弟。而因为优渥的出生环境,让这样一群人大多数都成为合格的武官可谓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眼下的扶苏虽说入主了郡兵,可并未有取得两个曲的控制权。说到底,基层武官并不是扶苏的人。这的确是一个让人难受的事情。好在,事情并非没有突破口。
而扶苏,将突破口开在了裁军的问题上。
“什么,裁军!”孙二杆子一听这话,顿时蹭一下就站了起来。但紧接着却是乐得直咧嘴,道:“这是好事啊。少了对面那群孙子跟咱抢粮饷。至少不会更加碍眼了去。”
孙二杆子一阵口水直乐的住不了口,跟在孙二杆子身边的几个百将却有些担忧了。道:“这世道,在郡兵还能拿份粮饷。要是裁了再配去做边军,唉……”
另一个百将也是担忧道:“要是蒙帅手下倒是差不到哪里去。可要去了南海,只怕一辈子也回不来了。”俗话说人离乡人贱,要是真被迁徙去了南海。那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嗨,这长城都修不完了。郡里还能叫咱去南海?”最后一个百将的话打断了几人的猜想。但紧接着,却是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长城……的确,有了长城的确是让雁门自此安稳了下来。可不管怎么说,任谁都知道,修建长城付出的可不仅仅是无尽的钱粮,还有那至少数千上万人的性命!
繁重的徭役可以说是将秦国百姓逼反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今到了春季,可谓是一年四季播种的季节。可为了让完成长城的修建任务,就算亲民官再怎么担忧收成也会迫于上层压力征发徭役。
眼下,因为郡署换了领导人,这才消停了一会。可过一会肯定会重新被提起,若是此时被裁可下来,极可能立马都被征发修建长城,只怕谁都不会愿意。不仅是怕死在长城上,更多的是每个人都不想家中因为缺少劳力收成锐减,同时还要负担沉重的给养。因为,征发徭役上需要的粮食和工具都是自备的!
说白了,政府是要老百姓白干活!
如此,这些出身大多卑贱的昭武曲一干将卒自然是担忧不已。当然,这里要除去孙二杆子这个异数。孙二杆子是蜀人,原先给蒙帅当过亲兵,也是一号敢杀敢冲的勇士。可同时,孙二杆子性子散漫惯了,哪里受得军法约束?若是蒙毅在时,也还能压制。可一旦被独立派了出去,那边是野得没边了。军法例律犯了不知多少,终于蒙毅也不好按下了。于是配军到了雁门,给做了一个小小的守卒。
来了雁门,孙二杆倒是获得滋润。郡兵军纪不像边军那般森严,对于这等勇猛敢战的悍士,上官自然是青睐有加。再加上这孙二杆子也是个人来疯的性子,本事又高,于是军营之中虽说只是个寻常的百将,却士卒敬服威信极高。
不过孙二杆子而今也有三十多的年纪,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了家室拖累,自然是潇潇洒洒,旁人艳羡。
撇去昭武曲这帮子忧心忡忡的将卒,另一边扬武曲的人却不甚担忧了。
裁军,要真裁了那才叫好。这么个观点,在扬武曲大部分心中都是流传。而这些人,主要是屯长以下的士卒。扬武曲的兵员来源是雁门郡身世清白的良家子,性子自然算不上恶。平日间纵然军纪散漫也未害民多深,不过这些人心中的怨念却要远胜昭武曲。
昭武曲大多是社会的底层草根,要说那些出身豪族世家的人会多喜欢,纯粹是扯淡。而这些来自底层草根的士卒心间丘壑也较得良家子的扬武曲将卒幽深。于是,那些出身豪族世家的军官虽说极力想要掌握住昭武曲这么一直敢战的精锐,却一直难以得逞。
对付昭武曲没法子,豪族世家的子弟对付起扬武曲一干人却是手段层出。这些良家子大多是身世清白的,自然也没有什么作奸作恶的习性。如此,若是别人用恶毒阴狠的法子来对付,这些人也没多少手段能应付。
如此一来,纵然有那硬骨头想要去抵抗的。却也是被狠狠整治,甚至家破人亡后消停了下来。这样,原本精锐胜于昭武曲的扬武曲一千五百士卒而今就只剩下单单一千一百不到的规模。
而就是这一千出头的士卒,也是逐渐成了豪族世家的鹰犬私役。若是能被扶苏裁掉,纵然是去长城做工那也有回归的一天。可要是继续被当做私役驱使,只怕一生也就一个仆役的下场。羞辱祖宗不说,对自己孩儿后代也没交代。
这样的想法在底层士卒底层武官的心中流转,可对于其他的百将、五百主、千人主队而言就不舒坦了。这些人本就是心高气傲的豪族子弟,可碰上了更加强势的扶苏,他们可真是真心倒了霉。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人不会反抗……
校场很广阔,初来的时候情势紧张由不得扶苏去东张西望。这时候,扶苏倒是有了闲心仔细看看。校场横宽七余步,长约千步。莫说三千人,纵然是一万人放上去也是足够。
此时,两千余人呼啦啦被拉了上去,却是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拦着的,却另外是七百精甲披挂,神情冷峻的扶苏亲卫。扶苏是一郡之郡尉,按规制是一部之校尉的人。更何况,扶苏还是官秩万石的人物。一千人的亲卫队,直接拉进去。只要昭武曲不要全部都发疯下死命,局势掌握反掌耳。
扶苏的亲卫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指了指扬武曲这名什长衣甲不整之处。看着什长连忙整理好,这名亲卫含笑地点点头。众人暗自松了口气,迈步入了校场。
两千五百人,加上一千亲卫齐齐列队。说不上整齐划一,可这股子凛然的军姿却是让人心中情绪涌动。
扶苏独立高台,身后是一干将卒。除了几个贴身侍卫,便是萧何、期泽、伏承、庆倪等一干将校。
阵列当先,一杆火红大旗昂然竖立。上面小篆体“雁门”两字迎面而来映着血红底色透着一股子血煞之气。
“这可是一股经历过血战的精锐啊。”扶苏看着昭武曲上下散漫散漫难掩的样子,右看看扬武曲略带的拘谨。大笑了一声。
“升旗!”十数个雄壮的男音大喊。紧接着,却是一杆更加高耸竖立的血色底面黑字的“赢”立在高台之上。
扶苏高喝一声带头道:“大秦,大秦。赢!”
“大秦,大秦。赢!”
“大秦,大秦。赢!”
先是扶苏将佐亲卫齐声呼喝,再则是昭武曲随声齐喝。最后,就是满心不愿的扬武曲一干武官也不得不跟着大喝起来。
一股子颓丧的心思却从诸多豪族世家子弟的军官心中升起:“改旗易帜,竟然这般容易?”
第二百零四章 折千军傲骨服苏
改旗易帜,扶苏这一手倒是不差。眼睁睁看着原先的苏字旗和李字旗都被撤了下去,却换成了眼下另外两面旗,这对众人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
大军开动,若是到了十万这层次。的确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雁门郡兵当然没有十万之巨,可三千人下的雁门郡兵旗帜也是不少。原先的旗帜五花八门,看起来也颇为威风。比如,代表整个雁门郡兵的苏字旗。代表扬武曲的李字旗,代表昭武曲的昭字旗。
这些旗帜代表性极强,比如苏字旗就是前任郡尉苏角的代表。扬武曲的李字旗则是李念的代表。昭武曲则因为军侯长期空缺,又长期处于各个千人主、五百主分裂之中于是弄了昭字气充数。
扶苏一来,首先将这各自为政的局面打破。
一杆“大秦”两字的红底黑字大旗下来,那意味显然是不言而喻。众人心中嘀咕着,原先的郡兵多少有些地方性武装力量的意思。眼下这大秦两字竖了起来,那意思就是直辖中央的兵马了。
而且还有一杆赢字旗,那意思就有趣了。嬴既是大秦国姓,同时又是谐音“赢”的意思。当然,这意思就更加说明这兵马隶属上区别郡兵的浓厚味道了。扶苏这连消带打的手段意思在说明不过,那就是告诉这群大头兵们,你们的好日子到了。郡兵的级别升格了,以后跟着我扶苏干,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郡兵检校在扶苏改旗易帜以后正是开始。不过,这时候检校却多了一个对象。那就是扶苏的一千亲兵。
如此,检校的内容和意义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就传统的检校而言,一般就是看你兵马调动情况,也就是变阵。主要是阵列的变化到了何种水准,其中闻鼓而进,鸣金而退是最起码的标准。检校检校,自然是检查校对军队训练中发现的问题。同时也是对日常训练中出现的问题作出解决。
对于苏角时期的郡兵而言,尽管军队实战能力日趋下降。可为了延缓军队战力下降的速度,苏角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训练。同时郡兵营还承担着民兵预备役训练的任务。
这个民兵预备役是通俗的说法。在秦朝,每个成年男子都有为国出征的义务。不要以为古代都是募兵制,事实上义务兵才是古代的主流。为了保持军队的战力,每个成年男子都要随时到当地郡署县署报备,进行军事训练。算时间下来,基本都是每年农闲三个月,一共至少一年时间的军事化训练。事实上,这个制度也是扶苏初建讨逆军时能有一定战力的源泉。
如此,可以说雁门郡郡兵营最拿手的本事就应该是各类训练科目。当然,这是苏角时期的说法。苏角离任以后,军队的情况随着军纪的败坏持续下降。
好在,这底子还有,一干雁门郡将卒到也不虞出丑太甚。
不过,当一千亲兵出场的时候就让他们手心捏汗了。他们手中本事还剩下几成那是不言而喻,对上这种咸阳来的精兵强将,心里发慌成啥样更是清楚。
有些聪明的,就此隐隐猜出了扶苏的意思。说什么检校,这分明就是要折一折雁门郡兵抗拒的底气,折掉那些人心中的傲骨啊!
话说回秦军的“检校”科目。
除了军队的阵列演练,还有就是射术、单兵格斗、骑术等科目的演练。甚至为了检验军队的实战水平,先秦时还有实兵演练的历史。不过这样的制度在东汉时为防备军队叛乱而被取消了。
检校开始。广阔的校场上开始了第一个科目:射击。
秦朝重弩,同样也重弓。秦弩的彪悍可为是天下闻名,可以说当秦人的万弩齐发绝对是所有敌人都为之战栗的事情。
而弓呢,弓箭手比弩兵还要受到重视了。弓箭手历来都是军中的高级兵种,其重视程度还要胜过弩兵!
一百步,以十环标靶竖立。三千定额的两个曲以三百抽一的水平和扶苏亲兵进行对弈。这不是寻常的演练,寻常的话根本不会用这么个选代表的法子来射箭。
二十个标靶,扶苏亲兵十人,雁门郡兵十人。
为了区分两者,扶苏用红布裹袖扶苏亲兵,以蓝布裹袖雁门郡兵。当数十个大汉当做扩音器将比赛规则说明的时候,每个郡兵都是紧张的同时新潮迅速欺负不定,激动难以自已。
扶苏用一晚上的时间紧急赶出来的竞赛规则可谓是用心十足。
为了让士卒对此上心,扶苏下的本可不小。首先数十个大嗓门喊了好几次,只要参加的,管你赢不赢每个人都有十大钱发下。而此次竞赛若是顺利完成,全军都有好酒好肉伺候,若是敢有违规作弊的,五十鞭子下来先回家趟仨月再说。
同时,扶苏将此次的竞赛项目也改了许多。
第一是军阵的演练。第二是射箭包括弓弩射击的分项目。第三是骑术。第四是单兵搏击。第五是十里长跑。
五个项目,在财大气粗的扶苏手下赏格都是不小。以红蓝两队论,胜者赏格两千钱,二十军功爵升一级。以单人论,光是头名的那人就有一千钱,军功爵再升一级。
而军阵的演练又在被扶苏分了出来,两军直接抽出最精锐敢战的五百人以军阵对攻,胜者,两万钱!领军者军功爵升两级!
当这两万钱从大汉喉咙中吼出来时,整个军营都是沸腾了。
要知道,一个吃公家饭的吏目年俸也不过八百钱。以萧何在沛县当过的狱吏论,一年八百钱。不过区区百石的年薪罢了。而此时,若是能夺得胜利。每人最少也有一百钱。也就是一个低级士卒三月的粮饷。而且,在眼下财政困难的时期。许多军卒的薪俸都拖下来累计有一年了。许多士卒实际上一年的薪俸能有八个月是有的,那就要赞歌了。
一百钱,实打实的秦半两。用满满几十个大箱子放在高台上打开,垒起来。每个人眼中切实闪亮的星星让心肝都快要燃烧起来。
此刻,第一阵已经开始。红蓝两方,都开始拣选最精锐的士卒比赛。扶苏可没有那个闲心让累计四千五百人一箭一箭射下去。如此,当然用代表制最为便宜。
豪族世家出身的基层武官除去几个别有不同的,大多没这兴趣。长官虽说没兴趣,可大多士卒还是十分激动的。毕竟两百大钱,差不多都能赶上半年一年的粮饷了。若是能摘得最耀眼的单人第一,那更是令人疯狂。一千大钱,你就是别当兵也能赡养家小好生过活好几年了。
第一阵无论是昭武曲还是扬武曲都抛却了往日的芥蒂,在从咸阳而来强势的一千亲卫队锐士下,没有一个人能安然面对而无一分压力。
正当雁门郡兵紧张万分地精选射手时,亲卫兵的长官期泽却颇为从容。不仅是姿态上的从容,更是体现在了行动上。只见期泽从严整列队的亲卫队上走了一圈,随后,手中马鞭一指,这一百将之中顿时走出了十名锐士取下大弓就去校场。
怒了。
这是雁门郡兵上下所有人的感受。
这是轻蔑,是这群咸阳来的兵对雁门兵红果果的看不起。
你从三千人当中紧张万分地选出十个精锐射手,而我们却只用百人之中随意选出十名射手来对付你们。
这不是轻蔑是什么?
最先忍不住的便是孙二杆子,孙二杆子虽说使得一手好大枪,却箭术上也是顶尖的好手。怒喝的孙二杆子将肩上的大旗抛给身旁的袍泽,一人虎虎地从弓架上最末端拿了三石大弓就走上校场。
这是要较劲啊!扶苏心中玩味地想着。
却见亲卫队似乎也被孙二杆子的举动给刺激到了,一众顿时呼喝起来:“胜,胜,胜!”
三字吼起,虽说不过千人,却又地动山摇之势。
一边的孙二杆子转身,喝道:“雁门儿郎,可有胯下带卵的跟老子去和公子亲卫较艺?”
齐齐一步两千五百人顿时前进:“有何不敢!”
“胜!”又是一声,虽说有些散乱。却是从两千五百被勾起心血的雁门郡儿郎心口中吼出的音符。
又是九名箭术最强者从郡兵阵列中出列,甚至,有些自持箭术高绝之人还为此打了起来。不过要真选下来,众人眼睛雪亮你这本事平日若是不服众,自然是没人会喜你上阵。一时间,倒着实被推出了郡兵之中箭术最高绝者。就算有些豪门子弟出身的武官暗地抵制不想去,也不放人去。可众目睽睽下,不得以也得健步迈出跟那扶苏的亲兵较艺了。
站在高台上的扶苏忽然对执掌军法的羊牟轻声道了几句,羊牟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躬身退下。
不多时,原本一百步外的靶子却又被退后了五十步。所有人这下都是将目光汇集在了靶场上那二十人身上,这下纵是原本信心满满的期泽也面带忧色了。
在弓架上的几人一看这靶子竟然被拉到了一百五十步外的距离,手中的动作顿时迟疑了下来。
原本满心不情愿的司马舒这下也有些傻眼了,看着千万道目光全都汇集到了自家身上。司马舒不得不放下原本对扶苏的怨念,将手中的两石弓放下,一咬牙,拿上了弓架上最末端的三石弓。
哗……
司马舒所在的那个百一见自家主将竟然拿起了三石弓,顿时呼喝起来。虽说对这个往日傲慢难处的上司颇为怨念,可眼下毕竟代表了他们的荣誉。一见司马舒竟然要拿起三石弓去射击,每个人都是与有荣焉。
一石一百斤,三石弓。那就是三百斤劲道的大弓!
整个军营将近五千人,能拿得起三石弓的绝对不超过十人。而雁门郡兵,竟然有两个!
第二百零五章 山外山有人外人
古代计量,一石一百斤,三石就是三百斤。而计算到后世的数据,秦制一石就是后世的三十公斤。三石,那就是九十公斤,一百八十斤!也就是说,这个貌不惊人言不压众懒懒散散样子的百将竟然能拉得动一百八十斤的大弓。
一个寻常士卒,纵然是训练合格的,平日用的弓也不过八斗。精锐士卒尚可,平日都是一石弓,若是临抵有变,咬牙都拉两石弓也是可能。可若是要拉起三石弓,不是孙杆子这等顶级健锐根本就别想。当然,似扶苏王芙这等血统优异天生神力又家世武艺传承的就得另算了。
众人不想,开局第一赛竟然就如此令人惊叹。若是将原本被调到后面的阵列对赛起来,还不得让人惊掉眼珠子?
二十人,二十个标靶。旗帜划下,纷纷开始第一轮的射击。
此刻,若是有军中十数年的老卒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两边大弓的差别。话说,声势随风涨。两个三石弓一上来,纵然是原本自觉地托大的扶苏亲兵也有些诧异了。
扶苏的亲兵组成颇为复杂,好在调养了小半年也没了隐患。但除去三百最为精锐的宫骑宿卫,其余就是一般的京师卫戍选调而来的精锐了。这些精锐家世清白,身上也没什么派系的味道。就是地域,也被打得零零散散天南地北,五湖四海都有。为的,就是怕这些人身上染上别的味道,心思不再单纯。
故此,这些亲兵除去从武陵地下带出的一百人以外都是军中强兵干将。自然知道三石弓代表着什么意思。
雁门郡兵和扶苏亲兵分别十人。郡兵这边,除去两把三石弓外,一共六把标准的两石弓,还有一把却是一石八斗的弓。不同于蓝队郡兵的参差不齐,红队扶苏的亲兵就要齐整许多。十人,清一色的两石弓。而且都是劲道十足至少两石三斗到两石八斗的强弓。
郡兵们有些眼馋地看了看扶苏亲兵手中上好的弓具,当下也不再分心,下定决心要好生亮亮本事震慑震慑。
孙二杆子搭弓射箭,眼睛微眯瞄准。动作当真是又快又狠,射出箭支一百五十步外也依旧劲道十足。
此刻,不同力道的弓差别就尽数显了出来。能开三石弓的孙二杆子脸无异色,开弓射箭正中环心。一百五十步外依旧透靶而出,只余下那箭尾发颤不已。
十环。
一箭惊人。
“不愧是三石的强弓。”扶苏端坐高台,眼角带笑地看着孙二杆子这一手箭术。不过,再看此时有些得意忘形连连向欢呼士卒挥手的孙二杆子,不由摇摇头:“这性子,止不过千人将。”
另外一个能挽三石强攻的司马舒一见孙二杆子这好大的架势,心中隐隐不服。性子一起,沉一口气,强弓挽起竟然是五指夹两箭。加上弓上一箭,这竟然是要三箭齐发!
作为场中少有能挽三石强弓的锐士,虽说出身豪族令人心里疙瘩。可所有人都是暗自关注的。一见这要连珠箭的架势摆起,顿时,扬武曲的一干将卒纷纷呼喝了起来。两边隐隐的矛盾此刻成了较艺的爆发点,全都集中在了六名昭武曲将卒和四名扬武曲将卒身上。
而此刻所有的目光齐齐都汇聚到了司马舒身上,都是盯着五指上的两根箭,以及另外一支在弦之箭。
咻,咻咻……
迅疾的动作在当先一箭发出后,连贯利落的第二箭第三箭也紧跟着激射而去。三箭前后相隔不过半息时光,噗嗤连着三声。箭头全入!
十环,九环,十环!
扬武曲一干士卒连声呼喝,沸腾不已。
此刻,先发完毕的其余郡兵弓手也报出成绩:九环、八环、九环、九环、九环、十环。九环、九环。除去两个三石弓。其余都两石强弓竟然都难正中十环靶心。一共只有三个十环!
环数爆出,两千余郡兵士卒惊心于司马舒连环箭之余,也是莫名倒吸一口凉气。三千定额郡兵精选而出的十名射手竟然只有区区三个能够稳中十环的?
的确,除去两个三石弓,也就只有那个用一石弓的远远抬高两指,用刁钻的角度弥补了弓力的不足。十名最为优秀的射手,却只有三人能满环没箭。
郡兵的成绩已经报出,可当另一边的成绩报出时,所有人都震撼地沸腾了。
十环、十环、十环、九环、十环、十环、九环、十环、十环、十环……
“竟然如斯……”当先震撼地不能相信的反倒是司马舒,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十名不苟言笑却貌不惊人的扶苏亲兵。
这些咸阳来的精锐竟然能在一百五十步外仅仅只有三个没中十环!!!
而且还是一箭箭都是透杆而出,劲道十足!
司马舒出身豪族,家世优异不缺神射调教,不缺根骨打熬。而穷文富武的古代,出身豪族的司马舒也从来没缺过断过任何训练需要的东西。故而,比起一般的普通士卒。司马舒手中藏着的绝技绝不止这三株连射的箭法,他,还有更家令人叫绝的手段没有使出。
这才是司马舒敢以傲慢诸人的底气。也正是因为司马舒知道一手好箭法得之多么不易,所以,司马舒才会对自己的获胜有足够的信心。一上来,更是博得好彩的连珠箭!
但是,这点骄傲的资本而今却被狠狠打击了下来。两石弓八斗的强弓比起三石以上的强弓自然是不如,可一斗差距射程上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百五十步外依旧能穿杨而过的除了孙杆子就是他司马舒也没把握,更何况,还是用两石弓达到!
并非是拿得起更强的强弓才算是好箭法的,司马舒知道,自己阵营中那名用一石八斗弓射出满环的人定是天生的神射。这种人,因为年纪不到或者其他原因力气不足这才使得只能用一石八斗的弓,可能用一石八斗在一百五十步外依旧穿透靶心,那可以用天才来形容了。
可如今,就算这名天才射手再如何发威只怕也难以扳回劣势了!
十环,以孙二杆子战阵经验之丰这才有的十环稳拿。以司马舒占尽豪族物质之力勤学苦练十数年这才有的三星连珠得两个十环。以那名不具名的小射手用一石八斗弓以天才般的技艺这才有的十环。
就是这么个十环,对方竟然一个个都拿了八个!八个啊,雁门郡兵总共加起来才三个啊!对方竟然有八个,而且最低也有九环。可雁门郡兵,竟然还有八环的!
油然滋生的挫败感让司马舒有些心冷。而此刻,因为悬殊的成绩此刻的比赛已经暂时中断。不断吆喝沸腾,不敢相信的一干雁门郡兵此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沸腾如油,似乎非要如此才能将心中的惊讶排出。
而扶苏竟然依旧保持平日的温和没有大加训斥,反倒是排出一队军法官来回检查了数次靶场情况。又仔细检查了射手使用的长弓箭支。
不出意料,一切正常,弓具正常,箭支正常,标靶正常,没有任何人作弊。
看着神色冷漠的执法队说完,没有人再敢聒噪。司马舒身上透着掩盖不住的失望和小颓丧,此时却见后背被猛然一拍。转头看去,正是孙二杆子那张毫不在乎的脸。
“是个胯下带把的爷们,就拿起弓,抬起头。要想比得过人家,也该用自己手中的家伙证明,而不是用嘴巴上那不靠谱的玩意。”拍完肩膀,孙二杆子转身就走。留着司马舒有些怔怔然地看着背影,却发现孙二杆子走过去想要继续去拍那个身材瘦小的士卒。这个士卒,正是那名用一石八斗弓正中百步十环的天才射手。看到孙二杆子拍了过来,那小卒却转首就跑开了去,全然没有半点紧张颓丧的感觉。
孙二杆子和司马舒相顾无言。
司马舒失笑地摇摇头。拿起弓,这次,司马舒只拿起一支箭。
十环、九环、九环、十环,……十环……九环……十环、十环再一轮。雁门郡兵比上次稍好,哀兵心态下的雁门郡兵倒是多出两个十环,其余全是九环。
再看另一边的扶苏亲卫。此时,撇去那些心中成见,一众人看这扶苏的亲兵心中滋味已然不同。上次看着全是怀疑不屑,而今再看,却是以观摩学习的心态揣测。再看,自然是看出了扶苏亲卫射击中的老道,熟稔和连贯。毫无滞涩,动作衔接连贯顺畅,一箭箭下去,极少有十环靶心以外。这次,竟然比上一次又少了一个九环。除了一个九环,统统十环。
此次,雁门郡兵已然安静了下来。
静静看着,默默支持着雁门郡兵中人将其余十八轮进行下去。这毕竟是军中较艺,而不是什么友谊第一的体育活动。自然,若是只单单进行一两轮,甚至只五六轮都是不成。当兵的体力就要好,毕竟是厮杀打滚求生的伙计,如此,拉弓射箭一两次也看不出水准。
再者,按照扶苏预先估计。这雁门郡兵应当是有些本事的,要是精锐精选出来都是十环,那岂不是要算平局?
不过,眼下这个担忧却是不必了。不说这多了五十步的标靶让水平拉开,纵然是扶苏对这些亲兵的信任也定然会胜利。要知道,这些亲兵虽说是期泽胡乱一点。可那支百,本就是专司射击的,军中一百名弓手精锐全在这里。在古代,弓手可是高级兵种。哪里会胡乱一扯就出来?
至于期泽那从容气人的动作……其实,就是为了气人的。
无论如何第一赛:红队,赢了。
第二百零六章 胭脂川上胭脂马
此次检校较艺一共有五个项目。除了已经进行的射击,还有骑术、单兵搏击、十里长跑和阵列对攻等四个。
射击到了这里,胜负也没无甚悬念了。扶苏的亲兵基本上都是稳扎稳打,前期甚少有低于七个十环的。到了最后五轮,也是稳稳在靶上,甚少有低于八环的。
一共一炷短香的规定时间。二十轮设计已然进行完毕。
设计完毕,自然是要判定红蓝两队的胜利。到这里,这也是不问自知了。
红蓝两队各有十人,以每人满分两百环计算。一共两千环!
红队则毫无悬念在最后以总环数一千八百九十三环的结果战胜蓝队一千七百六十七环。
第一轮结果出来,扶苏当下也宣布颁发赏格。毕竟,这个军中较艺时常都有,可如此隆重正式还设下如此之重的赏格那就是绝无仅有了。众人一方面自然是心动不已,激动难制。可同时,谁心中不会嘀咕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一共下来,好几万钱就没了啊!若是再要成为常制,那军费就得哗啦啦涨了上去。
将卒们的疑虑不是毫无道理的,事实上,在而今朝廷财政困难的情况下,对于这种不受重视的郡兵早就没有足额支付过军饷了。此时的秦朝军制,在军饷上,是边军和咸阳京师卫戍军的精锐部分给与军械、被服,以军功爵授予相应的粮饷。秦朝的军功爵制可以说是定鼎秦朝军力强悍的基底。
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高级军功爵的。若以军功爵的高低论,自然是京师兵略高于边军,而京师兵和边军均远高于郡兵。就说前任郡尉苏角,一郡大将手下领着八九千人。论起官秩那是千石级别的人物。可就是苏角这么一个人,再次任用却只是在王离手下担任一个区区骑军校尉。
就这样,那还是苏角练兵有方,在雁门工作称职这才被选到边军任职校尉的。蒙毅的边军乃是天下众军之首,军力战力可谓首屈一指。自然,到这样一个强军集体中任一部之校尉当然不算辱没了苏角。甚至,可以说苏角还是略有提升了。
毕竟,天下郡县四十有八。郡守郡尉无数,能够在地方积累够了政绩一步步走上去中央的是少数。若能在边军领下大功,那就可谓一步登天了。
如此,就可以解释为何军中将卒对上官的支付能力如此之怀疑了。
好在,扶苏摆下的几十个大箱子不是摆设。尽管只是开了前几个箱子,可估摸着,里面的几千钱就足够支付了。
扶苏心思紧致,将十名扶苏获胜的扶苏亲兵带了上来。看着十个雄壮的武士,扶苏一吊一吊十人两千钱,每人两百钱尽数发了下去。一下子,山摇海呼一般的呼喝声顿时响了起来。这是千余亲兵为获胜的赏格和荣耀在呼喝!
这样的场景让原先颇为木讷的几个十名获胜士卒也开始尽情享受众人的呼喝了。十名将卒下去,竟然被一众人一齐抛了起来。
保持统帅威严的扶苏忍住笑,却也对这幕有些出格的动作算是容忍了下来。只要不破坏军纪,由得他们放松一下。
稍带一刻钟。第二轮的骑术比赛宣布开始。
骑术比赛,主要是校场之中布下十道阻碍,在规定的区域内通过十道障碍,最先到达终点获胜。同样是二十人,雁门郡兵和扶苏亲卫分为蓝红两队,开始比赛。
作为雁门郡兵中仅剩的强兵尖子,孙二杆子毫无疑问再次报名。似乎毫不服输一般,司马舒同样走上报名。原先那个小个子天才射手犹豫了一下,看着呼啦啦数千人转过来的目光。一咬牙,看着上面几十个大箱子里的秦半两,迈步走了上去。
这下,雁门郡又是老样子出了三人组。此次,却不是期泽随意点兵了。十分严肃地选出十名骑术高超者走到校场。
此刻,却是二十匹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二十匹马,具是没有进过驯服认主的野马。
“规则如下:此八百步,每八十步有一障碍。纵马而去,最先达者为胜。而这二十匹马,都是尚未驯服认主的骏马。给你们三炷香的时间,若是不能在三炷香的时间内将这些野马驯服,则无论你骑术如何精湛。立刻下台!红蓝两队,先达多者获胜!”庆倪作为此时军法官的领队,面朝众人大声喊着。
“听明白了没有?”庆倪却是看向此二十人。
“明白了!”
“殿下赏格。最先胜者,二十军功爵提升一级。赏钱一千!那胯下的骏马也一并送与!红蓝两队,胜者照比射击事例。现在,燃香,开始!”伏承手中旗帜猛然划下,二十名将卒顿时跑向围栏。
原本还有傻乎乎,被一众大汉声音震得脑海嗡嗡作响的小个子天才射手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跑了过去。此刻,却是已经落在最后。单薄瘦小的身体挤进围栏却只留给了他一匹最为野性十足的骏马。
在台上的扶苏看着这单薄瘦小军士,问道:“谁识得此子?”
此时萧何不在,因为军政两方面已经到手,要尽快巩固下来。自然,也不可能有闲心来陪伴扶苏识别一个小军卒。毕竟,除去重要决策不能处理外,萧何事实上要为扶苏领着一干幕僚尽快将郡署这首大船开动起来。
萧何不在,伏承要盯着特科在雁门的暗黑行动,而庆倪则在下面盯着有无作弊之举。只有亲领一千亲兵的期泽在,期泽对射击颇为重视。也记得刚才大发异彩的小个子军卒,回道:“回公子。此人便是那以一石八斗弓于百五十步外正中靶心之人。”
扶苏笑着点头:“不错。”
期泽眼放异彩,看着这小个子,心想,这家伙都是运道十足。扶苏两字不错,就意味着此人日后可以大受重用了。从此前途……很是令人艳羡啊。
期泽抛去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开始专心观看比赛。作为知晓内情的扶苏心腹,期泽可是知晓此次军中检校的目的。虽说是检校可实际上还是扶苏用亲兵折服郡兵的表演场罢了。毕竟,扶苏乃是大秦帝国的皇长子。帝国雄师百万,给扶苏配备的亲兵自然是彪悍无疑。这样的兵马,从中选调强者或许没有那种千人敌万人敌,可要找出百人敌还是十分容易的。
自然,对于胜利,期泽毫不疑惑。如此,当然可以用其余心思考察一下郡兵是否有可用之人。这一看,倒是不得了。除去那孙二杆子以前是蒙帅手底下的强卒,竟然还能找如司马舒这种神射,以及那个小个子天才射手。现在再看,若是骑术也是杰出,到真是要大家培养了。若是五科具是优异,便真是豪族分子也可以尽力争取过来。
这么一想,期泽倒是想着是不是好生观察观察这个叫做司马舒的小子了。
期泽想着这段时间,那三炷香已然燃了一半。第一炷香已经成了灰烬,第二柱香也燃去了一半。速度最快的选手已经在熟悉战马,为最后的纵马狂奔做准备。
这些战马的优异程度大多在一个水平线,可并非每批战马都是一个性子。自然,有较为容易驯服温顺的。也有那桀骜不易驯服的,如此这般,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此刻,先下手的选手已经开始和战马磨合,以便最后冲刺时取得更好成绩。而后来的选手却不得不继续对付那几匹明显要暴烈许多的野马。
自然,愣了许久跑在最后的那个小个子天才射手这会就遭殃了。十九人一冲上去就脑筋急转把心里所有能用到的相马手段一股脑全用下,于是容易驯服而且颇为神骏的早就被抢了过去。
只剩下那匹全都自认无法驯服的小胭脂马留在那里,谁也不敢去动。这胭脂马显然年岁颇小没有长成,可明显就有了马王的架势。左右但有凑近来的选手,立马蹄子一撩,要是眼力劲不好,一蹄子被踢中只怕伤筋动骨就是难免了。就是其余骏马一看这胭脂马如此凶悍,都被小心翼翼离着颇远。
两百步方圆大小的马拦子里面竟然又出了一个小圆圈,这圆圈内,无一匹马敢去招惹小胭脂马,也无一选手敢去打着胭脂马的主意。
扶苏在眼力劲十足,身下的位置也是最佳的视角。看到这匹胭脂马,扶苏顿时便失笑了,道:“‘胭脂川出下的胭脂马,回来了胭脂川卧下。’这不是狄道胭脂川出来的那批胭脂马吗?谁这么不小心把这匹马给拿了出来?”
期泽仔细分辨,知道扶苏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回道:“公子,若是太平淡了。这驯马一节岂不是没了味道?”
扶苏笑着摇摇头:“这胭脂马哪里是那么好驯服的?只怕弄不出一个‘伯乐’,却要有平白折了一英才的锐气。”敢对付胭脂马的,自然是自负手段强悍的。可这胭脂马的手段,扶苏也是领教过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强悍。
胭脂马,或者可以说是焉耆马,这名头可是大得紧。不然,如何会吸引得连扶苏都亲自驯服?这小个子天才选手,运气似乎不得好啊!
第二百零七章 双眸清澈拟秋水
胭脂马是焉耆马的俗称。也可以说泛指草原民族的女儿家,恰巧,扶苏这匹从由李家进献的胭脂马也是一匹母马。扶苏身为皇族,不说琴棋书画,就是这技击、射击、驾车那都是水平颇高的。于这相马,驯马的本事也有颇为称道的水平。
见猎心喜。扶苏也尝试去驯服,却不想,这胭脂马虽说是匹母马,脾性却比母老虎还凶悍。扶苏寻常都接近不了,你要比起力气,比起耐性扶苏自己累的满头大汗却依旧驯服不得。
只看这点,扶苏就知道这匹胭脂马定然是难得的良驹。焉耆马素来有龙驹的名声,这名声,就有赤兔马做保证。三国时期的赤兔马全名就是赤兔胭脂马,就是从狄道县里被进献给董卓的。
扶苏是个熟知历史的人,自然对于这一茬也是了然。或许没那气运能提前把赤兔马给弄出来,可把赤兔马他祖宗弄出来都是没问题。自然,扶苏对这马也是极其喜爱的。虽说还未驯服,可已经给这胭脂马取了个“翠骐”的名字。
翠骐的身架紧凑适中,马头秀丽壮美,马眼炯炯有神,放射出一种龙的神威,马耳长立威风凛凛,鼻孔大有吞吐千里之势,嘴颚宽有尝百草之福,颈中等长,近似鹿颈,倾斜适度,马背高长而挺平,马胸发育适度。宽深端正,腹形良好,四肢长而壮实,蹄形小而善奔驰。
这几乎把焉耆马所有的优点都给囊括了进去,却独独少了一批合格战马最重要的素质:服从。
这般一想,扶苏摇头失笑:“折腾了小半年,原先不过几个月的小翠骐现在也长成了。这折腾劲,只怕还要胜过往昔。倒要看看,这匹‘母老虎’谁能为我驯服下。”
期泽尴尬地提醒了一句,道:“公子……赏格之中有驯服的马匹,是送给选手的。”
扶苏愕然,微涩一笑:“倒是把自个儿给套了进去。也罢,既然刚才没撤下来,现在也不好去做了。若有哪位勇士真有这手段,那便送了吧。”
哗……呼啦啦。
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连忙便有军法队迅速赶去。初始扶苏也被骇了一跳,不过当看到那些军法队已经过去弹压,倒也不虞出了什么状况。
此刻再去仔细看,悻悻而归的庆倪依旧冷着脸却躬身禀报了状况。并无哪个胆大不畏死的敢兵变,原因很简单……
简单到这个原因一明白,扶苏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了。
“一语成……谶”扶苏心中苦笑,若不是要保持统帅的威严,只怕扶苏连自己给自己一耳光的心情都有了。
此刻,竟然有人走近了那胭脂马的身侧。驯服下,只在反掌!
在场数千将卒,莫不是从军三年以上的。而且,身在北地,谁家没匹战马使唤?如此,也颇多识货之人。这胭脂马一出现围栏里,众人眼睛都是闪亮地发光。
一开始,还有人对那句“谁驯服归谁”的赏格不以为然。毕竟北地马匹众多,秦汉时期也是中国马匹拥有量的鼎盛时期。自然,对一匹马的赏格也并没有那么多人为之心动。
可现在看到围栏里那些一匹匹明显颇为神骏的战马时,那些骑军一个个都是沸腾了。这二十匹战马,一个个若要去买,没个一千钱根本别想。在仔细看那匹胭脂马,这等神骏的战马,一万钱都未必能换得见一次。
自然,识货之人当然沸腾起来。不过再如何沸腾在看到接连两名马术好手竟然被踢飞吐血,顿时没了那念头。
区区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有两个士卒被一蹄子踹飞了出去。立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就是再苦撑着去骑乘也是不成了。几个医师带着辅兵抬走几人,只余下司马舒阴沉得要死的表情。这两人,都是他司马家藏在军营的棋子,本是为了巩固司马舒地位的帮衬。现在,只怕没个两三月的修养根本就不成了。
而这些,都是司马舒自己心动不已却又不想自己上场,这才落得如此。眼下,司马舒只有满心不甘地和新驯服的这战马好生磨合了。
军营之中,近万只眼睛紧紧盯着围栏中的一干人。没有一个郡兵希望自己人会输在这场比试之中,他们已经输了一阵,而今若是再输掉那就太过难堪了。而一千余扶苏亲兵同样不会希望自己人输掉。自然,一众人都是紧紧盯着,不放过一丝空闲。
如此,两名骑术高手接连试图驯服却只落得喷血而去自然让众人再次沸腾。
这鲜血淋漓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感觉一阵气血沸腾,面色涨红。不可抑制地位自己一方操心起来,郡兵,又折了两名选手啊。
郡兵一众人自是满心不甘担忧不已。
反观扶苏的亲兵一方,人数虽少,却是气势十足,高兴不已。
郡兵自然不会放弃,顿时有一人眼尖,道:“对面的别得意。你们还有三人都没将马儿驯服,到时候,败走莫要留马尿才是。”
一千余亲兵自然也有牙尖嘴利眼神好使的,齐声喝道:“你们也莫叫嚣,那也有一人连马儿都没有!”
似乎就跟着一声喝在较劲一般。原本走来走去都没有找到一匹空下野马的小个子天才射手不得不走到了那翠骐的面前。
这匹胭脂马,在场之人好马者莫不心折。自然,每个人都是为之关注。纵然不要那头名的赏格,若是能得此良马,不说一尝心愿就是卖了,十数万钱都是寻常。
可如今……
竟然被一个从未见过,刚刚冒头的小个子就要得手了!
好在……不过是就要而已。
数千人的呼吸在此刻下意识一般沉寂下来,看着这个身材瘦小的小个子一步步凑近胭脂马的范围。
众人观察良久,知道胭脂马身侧三十步绝对是不允许有人接近的。可就是刚才,就在刚才,这个小个子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就进去了。而且胭脂马竟然没有反应。没有如刚才那般,一脚两脚将人一南一北连续踹飞在悠然悠然地卧在地上。
终于,这个小个子又接近了。如同一个毫无经验,从未驯服过马匹的新手一般。这个小个子蹑手蹑脚地凑了进去,如同要做贼一般地凑了过去。
正当小个子猫着腰,蹑着手又凑集十步时。在二十步外,那匹被扶苏命名为翠骐的胭脂马突然腾地一下立了起来。抖一抖身上的毛发,尚未长成的胭脂马个头不高只约莫一米四左右的个字。比起其余成年健壮的战马而言,这个身高已然是娇小了。
不过,没有人敢于怀疑这匹胭脂马带来的破坏力。
如同被吵醒暴怒的母虎,翠骐紧紧盯着这个偷偷溜进来的小个子。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小个子,一动不动。
而小个子呢,也好像被吓坏了一般。竟然没有动作,就这么傻呆呆地跟个一点经验都无的菜鸟一般学着胭脂马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一人一马,就这么对视起来。
此刻的小个子面色发红,甚至紧张额上细汗层出。此刻,这个好运到极点的小卒竟然根本就是紧张过度,脑袋一片空片,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个天才射手的小个子被吓坏了,也觉得委屈极了。天下那么人苦难已经是令人难过的事情了,为什么这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夺赏格的时候还让自己这么倒霉了?原本费尽全力拉出一石八斗大弓射了二十箭已经让小个子全身无力了。
可而今,竟然因为自己一愣神好的马都被别人挑走了。只余下这匹红色的胭脂马似乎在等着自己一般。小个子可听不到几百步外别人的议论之声。他只知道眼下就只给自己留下了这匹马,他万分期望地能够拿到赏格好来继续过活,却发现自己眼下竟然已经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
刚才,小个子可是看得十分真切,那两个先他一步试图驯服胭脂马的两个选手已经被踹倒吐血了。就那么精壮的汉子,却还是被一脚踹飞,吐好大一口血。
要是轮上他自己,岂不是还要更加不堪?这般一想,原本呆滞的眼睛似乎有多了一点灵动。刚一看,却发现胭脂马那双大大清澈干净的眼睛也是这么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两双眼睛都是互相瞪着。谁也不肯松下来!
小个子纯粹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虽然有一手很俊的骑术,却没有太深的驯马之术。所以,小个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这么和胭脂马瞪着眼睛,也不肯挪开。因为他很清楚,至少眼下这么和他瞪眼睛胭脂马没有来踹自己。要是他再缩着身子退下去,谁知道这匹母老虎一样的胭脂马会不会翻身给自己一脚?
再看胭脂马,自然也是奇怪为什么这个人类竟然这么不怕自己?每一个人类凑过来时,眼睛里露出的都是那种十足炽热的贪欲。这种眼神不分种族,任何一个有灵性的生物都能勘破。
可眼前这个明显比刚才两个弱小许多的人类却没有,眼神纯粹清澈跟胭脂川的河水一样,倒映下去,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如此,胭脂马却渐渐消缺了刚才的敌意。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不当以生命种类分。眼下,用在这一人一马身上正是合适万分。
小个子眼中清澈干净,不带一丝杂念,纯净的双眼对视上胭脂马那双大大的眼睛。突然,小个子壮着胆子摸了一下胭脂马翠骐头上的毛发,胭脂马的眼睛闪了闪,没有动作。
第二百零八章 或许缘定胭脂驹
哗……两百余步外围观的一众军士都是激动不已。这个小个子,竟然真的有可能要驯服下这匹小胭脂马!
扶苏在高台上,也是看着这副场景。面上虽说淡定应依旧,可心中早就哭笑不得不知该做如何心情了。就扶苏而言,自然是希望能够将这匹比母老虎还凶悍的胭脂马收服的。可谁曾想,原本想借着这地方找找办法罢了,竟然会真的有人能驯服。而且,扶苏还十分欠抽般大方地说了谁驯服给谁的赏格。
这下,扶苏只好自食苦果了。
不过,事情还未完。这小个子虽说运道十足,胭脂马竟然没有抗拒这小个子的抚摸。可谁知道当小个子想要翻身上马的时候会不会被拦腰一脚踹成两半?
如此,扶苏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个天才射手了。这可是个好苗子啊!要是真被踹坏了,那得多可惜?
似乎有如神助一般,扶苏心中的念头刚刚一动。这个面容至多只算清秀的小个子竟然真的就凑近去翻身上马了。而且更加令人无言到极点的是,这原本暴烈难言的小胭脂马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只是顺从地抖了抖,象征性地抗拒了一下,便在小个子白皙的双手的抚摸下迅速安静了下来。
扶苏一手拍在栏杆上,此刻已经凑到栏杆旁边观看的扶苏说不清心中是什么味道。原本还以为能得一匹如吕奉先之赤兔胭脂马的神驹,谁承想,竟然给这么一个小子给这般诡异地驯服了。
小个子显然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成功,看着四周艳羡的目光。小个子轻夹马腹,小胭脂马四处乱蹦起来。左右其余骏马一个个如避蛇蝎一般迅速离开,横冲直撞的小胭脂马让整个围栏里一片混乱,只余下小胭脂马背上那个笑容纯粹干净的小个子摆着手,肆意笑着。
扶苏在高台上,看着这匹马横冲直撞不成样子。摆摆手,伏承会意点头,鼓声连起三声。原本还在躲避来躲避去的一众骑士,顿时纵马而去迅速赶到起跑线。
而此时,最后一点香已然燃尽。若是再晚一些,就算这小个子能够驯服下小胭脂马也不能继续参赛了。
鼓声一起,就意味着比赛将要开始。缓步的伏承目光冷峻闪过,十九名将卒完成最后检查只待伏承手中旗帜划下便迅速纵马冲向终点。而此刻,跑得颇为开心的小胭脂马并不知道鼓声的含义,依旧奔来奔去让背上的小个子顿时手足失措起来。
作为骑士却不能控制坐下的战马,这让小个子有些丧气。不住地抚摸着小胭脂马柔顺的毛发,想要让小胭脂马安静下来,却不想小胭脂马竟然不理会了,只是跑的更加欢快。急的快要流眼泪的小个子丧气地伏在马脖子上,搂着马脖子,躲避着迎面吹来的冷风。
此刻,伏承已经站到起跑线。就要挥旗下令开始了!
这时候,似乎玩累了的小胭脂马终于在主人的示意下,转身走向起跑线。大松口气的小个子清秀的脸上露出放松柔和的笑容,完美的角度浮现在了嘴角上。竟然有了一分绝代佳人的娇媚,似乎在嗔怪伙伴的淘气一般。
拨转马头的小个子抬眼似乎感觉到了高台的目光,回身望去,正好看到扶苏那抹玩味的眼光。如同受到极大惊吓的小个子连忙纵马而去,顺从的小胭脂马爆发了它应有的神骏速度,一窜而去。正好在最后一刻到了预定地点,开始了第二场马赛。
起身的扶苏入了内室,这场比赛已经不必在看下去了。从整体骑手骑术上看,扶苏的亲兵水平如何扶苏可是清清楚楚。红蓝两队的比赛实际上就是扶苏用来展现肌肉的行动罢了。如此,扶苏却也不想太过打击雁门郡兵。于是也就没有让期泽、庆倪这等人上场。期泽庆倪或许没有秦汉之交项羽的那级别的本事,不过要论起勇武,也是不逊色太多的。至少已经渐渐向一流将领靠拢,如此,若是扶苏将两人派上去。怕是无论哪个项目的第一都得被摘下来了。
眼下,有了孙二杆子、司马舒、不知名小个子的参与。雁门郡兵或许在红蓝两队上极难取胜,可在这个人排名之中却会登上三甲。如此,倒也给这雁门郡兵留了分颜面。
更何况,而今的这个骑术比赛事实上已经没有悬念了。其余十九匹骏马确为良驹,可要比起这匹神驹级别的小胭脂马,那就是远远不如了。只要马上的那个小个子稍稍有点骑术,冠军就可以确定了。
不过……扶苏对于这个骑术的冠军倒是极感兴趣。装饰简洁的帐内扶苏端坐其中,躬身在扶苏身前的便是特科的三室。特科目前共有六室,暂且没有具体任务。特科初创虽说已经有了半年的时光,可半年对于一个情报组织而言依旧年轻。半年,也许刚刚才让情报组织在当地扎下根基。而当下已经初步完成部署工作的特科已经在秦陇川蜀之地有了成绩,一共六郡分别特科的六室。而这三室,便是即将合一的三郡三室。
伏承此刻还不知在雁门、云中、代郡的那个疙瘩角落里进行扶苏的绝密任务。自然,为了让扶苏随时能够动用特科的力量,三室室首石姜几乎片刻不离身。却极少有人知道扶苏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个阴影。
对于石姜,扶苏是信任的。说来也要感性前任身体主人,以前的扶苏虽说权谋之道不甚精通。可也许正是以为内这份子正气,加上扶苏自身的个人魅力,一大帮子人忠诚不移地跟随。这些人也许只有匹夫之勇,也许只有拙言之谋,比不上那些经国济世之才,可要论做事,却是不差的。如此,扶苏特科之中许多不能告为人知的黑暗时期这些人都可以为之托付。就如这石姜,便是如此。
石姜领导三室,对应雁门、云中、代郡三地。手中的三室,自然也成了随着扶苏移动的临时中枢。毕竟,扶苏的特科是情报机构,而不是地下黑帮,很多事情藏在暗处。总不能让扶苏一个人身涉险地去找到特科的联络点。
看着石姜递上来的资料,扶苏顿时有了疑惑。
“这个小个子,有些来历。”扶苏心中想着,没有将猜测说出来。特科拥有查探军士的权力,这两千余人的资料大多在特科有了备份。可偏偏这个小个子竟然没有一丝资料,也就是说,原先的军册之中是没有这号人的。
扶苏知道扬武曲军册混乱,许多士卒并无军籍。因为这群人名为郡兵,实际上已经沦为世家鹰犬。自然,世家子弟若是喜欢,便手底下的亲随盖上军籍领份武器,那点军饷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般看来,这个小个子就应当是豪族之人了:“可惜了。也罢,石姜,你去仔细查查。将这小个子的底细查清楚,这等……奇人,若不能握在手中。倒是个麻烦!”说道奇人两字,扶苏心中一抽。心中倒是起了别的念头,轻笑一声,吩咐石姜后便开始批阅今日的军政两务。扶苏毕竟不是个闲适的世家公子,小胭脂马的失落很快就被抛去,大堆的军务政务挤压下来还等着扶苏批阅,那点事过去便过去吧。
六日后。
却说这六日自扶苏来后,新鲜事情还真就不一般说。且不说扶苏这号天潢贵胄下到地方来任郡守郡尉的亲民官就是令所有人都唧唧咋咋不停的消息,就单说这三郡合一也是一个令人不知该做何感的消息。
再说扶苏来了以后,那新鲜事情就更多了。按说原先的徭役早就该起了,每家每户都准备好了一旦家中男丁出徭役,那下半年好生勒紧肚子熬过去。谁承想,这位新来的郡守使君竟然没有立马开征徭役。
而且纵然是消息最为灵通的人也没听说近期会开征,于是,紧念着这春时播种的时节,每个人都抓紧时间将田地上的功夫好生整理。能多一分力气用在自家田里总是好过连生死都不知地丢在长城边上。
除去农夫郭户担忧的徭役,一众人见的新鲜事那就要数这郡兵的被惩治了。要说郡兵,还有许多都是乡里邻里,这些家乡子弟没成想进了军营竟然堕落到这般境地。乡里邻里子弟倒还没有下狠手,可这些罪囚青皮组成的郡兵就不得了了,善无城里就没不恨这匪兵的。
可郡守使君一来,竟然就给收拾了。以往的何使君大家瞧着还是个干吏,眼下,可真应了那句话。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扶苏使君那才是真正能干事的人啊。兼着郡尉的职事,一来就将这群害人不浅的郡兵们齐齐收拾了。
而且,不仅把那些犯事的小兵给治了。就是那有犯事军官的,扶苏使君也一并下了狠手。就是李家宗长的侄子李念也敢革职喽。这李家是什么人物,就是山脚疙瘩的小民也知道,李家门里走出来的就算是个小杂役也敢给郡署里的公人摆脸色。更不说李家宗长的侄子,那可是顶尖的贵人啊。竟然也被革职查办了!
这么多新鲜事一桩桩数起来,除了昭武曲的悍卒们答应好的赔钱没给以外。那就要数这郡兵的比试了。
咱雁门的兵,要和咸阳来的使君亲卫比试!
那可是咱雁门的子弟要和京师贵人的亲兵比啊!这等事情,如何不会关注?
第二百零九章 以力为尊强者胜
七日内,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数来。让略显沉闷的雁门首善之地善无城徒然之间热闹了起来。先是扶苏的上任,再是郡兵恶卒凶吏被狠狠的严惩。无论单独拿出哪一件这都可以说是让所有人震掉眼珠子的事情。
可这几桩事情虽说足够令人觉得震荡,比起最后一件事来,关注度或许就要不如许多。
那边是:扶苏的亲兵卫队在军营和雁门的郡兵互相较艺!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所有人都是关注。雁门郡治首善之地的善无户口便有数千,期间多少子弟在郡兵之中服役的一算便知。虽说自从雁门郡兵军纪大为败坏后这些军属之家对在雁门郡兵之中的子弟已经深以为耻,可毕竟是一家子弟,哪里不会关心?
再细细想想,本地的子弟似乎也并没有作恶多少的。这般说来,倒也无需太过苛责。
几个念头在脑中一转,大多数人的观念就转了过来。毕竟是自己的父子、兄弟或者夫君在里面,谁也不会真的深以为耻后不再交往。一听到雁门郡兵和扶苏亲卫队较艺,都是暗自关心。
再到知道了扶苏的巨额赏格后,一个个都是激动起来。且不说那一千钱都抵得上一个郡署吏目一年的薪俸了。就是拿军功爵上迁一等也是个极其振奋的消息。
“一千钱。就是郡署里的公人年俸也就这么多了。”
“军功爵提升一等?若是公士升上造,那便取一个级便可以了。可上造升簪袅,簪袅升不更,那要的可不就是一级了。这等好的机会,可真是万分难求啊。”(公士,上造,簪袅,不更都是秦二十等军功爵里的名称)
“是极是极。如此,还是早些遣人将消息托进去,一定要好生听使君的军令。这等好事,一定要奋勇争先,不能落后啊!”
……
七七八八杂乱的声音从一个个互相议论的军属口中传出。每个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是振奋。若是平日间本就武艺荒废那还无话可说。可若是平日间本就是武艺精湛只不过因为内外诸多原因交杂不得升迁的,那可谓是天大的好事了。
这样的事情越传越远,越传那些军属就越是振奋。这年头当兵本来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情,若是在强国,每战必胜还好。总有战利品,还有犒军分润赏下。如此,还能给家中补贴一下,不至于因为一战下来家中存余就一下耗了干净。虽说在秦朝,为国出征的将士武器、粮米都有国家供应,二十等军功爵下相应的人有也有粮饷。可诸多消耗下来,往往是士卒倒贴进去。若是不幸战死,那家中的劳力就这么少了一号。对农耕之事更是艰难。
如此一想,原本因为郡兵作恶的疏离和耻辱感就渐渐淡化了。正在这时,这些军属又听到了一个更加令人惊诧的消息。
那些昭武曲强夺过去的赃物竟然一一赔付了过来,而且还有更多的赔偿一一支付。这个消息无疑迅速掩盖了刚才对军中较艺赏格的震撼。
这些刀枪不入,油盐不侵的兵痞竟然服软了!而且还是如此干脆,一下子就将所有该付的赔偿一一支付清楚。这些兵痞子难道被山神庙里的神仙给感化了?竟然全都有了慈悲心肠,把这些钱财都干干净净赔了回来?
疑惑万分的军属们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有了这昭武曲将卒的如约赔偿,他们家的子弟自然能够洗刷名誉。再也不会有人在看到自己以后对着后背戳脊梁骨了吧?如此一想,军属们顿时感觉骨头硬了三分,这脊梁,也直了三分。
转念再一想,顿时恨不得立马跑到军营里,督促家中男儿好生较艺,拿下赏格洗刷耻辱,立下声誉了!
军属如此想,那些普通百姓再如何想,那便是简单了。对于小老百姓而言,这些当兵的刚才还做下了那般大的恶事。他们去打生打死只要和自己没干系都懒得理会,更何况只是一场较艺?
心中存了恶感,自然也不大关注这军中较艺。
可当昭武曲将卒将赔付一一支付,并且捂着屁股蛋子十分诚恳地道歉时。这些普通百姓心中的恶感就渐渐的淡了。再一看这消息,那感想就是不同了。
这些,可都是雁门的子弟啊。雁门的子弟,是在和咸阳来的精锐比试。胜了,那就是雁门郡的荣誉。败了,那就是雁门郡的耻辱了。
如此一想,自然是蜂拥齐聚。
一共七天比试五科。第一天比试了两科,却道是一开始并不开放。也没多少人有这兴致。不过第一天的结果却是让一众雁门子弟十分难堪,若论箭术,除去单人环数孙二杆子占了第一,其余两个都是扶苏亲卫所占。而同样,总环数也是扶苏亲卫的红队远超过雁门郡兵的蓝队。
若是第一阵还可以用雁门子弟不适应来敷衍,可到了第二阵骑术比拼完依旧败北,就更是让人难堪了。雁门子弟生在北疆,地靠草原,善骑者不计其数。
可分明有天生优势的雁门子弟却依旧败在了扶苏的亲卫队中。更加让人受不了的是,原本一直作为定海神针作用的孙二杆子竟然连三甲都没捞到。
前三甲中,在最后关头争夺猛然白热化。原本第二第三的孙二杆子和司马舒被突然发力藏拙的红队两骑士猛然超越。胜负在最后关头被徒然扭转,这样的事实多少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就是除去孙二杆子和司马舒,接下来冲进重点的竟然大部分都是红队选手,只有一个倒霉的家伙马腿在障碍中伤了不得不退赛。
所幸,一骑绝尘的第一名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个子给拿了下来。虽说这个小个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斗笠,将一张小脸遮得严严实实,令人不能见起真面目。可不管怎么说,这个小个子为雁门郡兵挽回了仅存不多的颜面。
第一日的争夺战在令人瞠目的激变之中结果中拉下帷幕。
两战连胜的红队选手一个个昂首挺胸从扶苏手中接过了属于他们的荣誉和赏格。而令雁门子弟上下为之愤懑的是,唯一给雁门子弟留些面子的个人赛竟然要一直到最后才能发放赏格和荣誉旗帜!
赏格尚且可以不顾,可那扶苏亲自命良匠精心制作的旗帜可是可以用来传家镇宅的宝物啊!而且,这可是不多几个能鼓舞士气的东西了。可竟然要一直等到最后才能颁发。如此情景,不得不令人心中腹诽。
有几个心思灵敏的仔细朝着那小个子选手望去,见这在小胭脂马身上的小个子竟然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顿腹诽。把这莫名其的念头抛去,几个选手没有凑过去讨没趣。就在刚才,司马舒这个自命不凡的世家公子就被这小个子的胭脂马差点没给踹飞。
七天的赛期在进行了第一日后便宣布休息。一四七,间隔休息三日才会开赛。
第二次开赛的时候,却已经迥然不同于原先的样子。先不说拥聚而来的军属,就是那些平日间的世家公子,文人墨客,吏目豪客,甚至那胭脂坊中的一个个姐儿也跑过来凑趣。
古代的文艺活动说来实在匮乏。平日间,一个寻常的庙会就能弄得万人空巷。就是在宋代,一个官府组织的蹴鞠活动就能将一座城池的百姓全都聚集过去。如此,就更不用说娱乐活动更加匮乏的秦时了。
这时节,一到晚上,不是宴会歌舞。那就只有在家里搂着女人进行造人运动了。在白天,一个农夫一从农事里解脱出来根本就没个解乏的活动。而今,竟然有军中较艺对百姓开放,这如何不让满城黔首为之激动。就是不带上那些荣誉感的心思,来个解闷喝彩的地方也好啊。总不能一直在媳妇的地里刨孩子吧。
时间是始皇三十七年四月二十五日,军中较艺的第二场正是开始。选手依旧是从扶苏的亲卫队和雁门郡兵之中选出。一切不变,却徒然多了至少上万的围观者。
这些人若是没有些门路,或者不是军属大多不能进入。可饶是如此,几十号口齿伶俐的说书人竟然当下就在军营之外讲了起来。这些人跑进去看完一场,立马回来讲解。竟然都是捞了个盘盈钵满!
这两场比赛突然多出数千观众顿时让两方选手压力徒然增大。比赛依旧进行,第三场的单兵搏击依旧开始。单兵搏击,意思就是单人厮杀,可以使用兵器,同样,也可以赤手空拳对战。
若是单兵,则以削去锋锐的木制兵器对战,裹上石灰,一炷香内石灰最多的败。若是赤手空拳,则拳套裹上石灰,同比单兵事例论。
孙二杆子和司马舒依旧上阵,期泽又重新恢复了嚣张模样,随便指了一个百,便走出十人。
结果依旧让雁门郡兵难堪,十人对战,除去孙二杆子和司马舒,再加上一个不知名的选手,三比七。红蓝两队,红队胜。此次……并没有单人赛。
雁门郡兵,全败而归。
激动不已的人潮被强制弹压下来。等到第四阵憋了一大口气的雁门郡兵依旧在万里长跑之中惨遭蹂躏。除去孙二杆子,就是那司马舒也被抛出了前三甲之列。
而此次,单人头名竟然被扶苏亲卫队之中一个无名小卒拿去。孙二杆子使尽全力却依旧在连续作战的疲态之下屈居第二。几乎要沸腾的人潮在看到扶苏亲兵竟然有如此实力后,大多竟然转身为扶苏喝彩起来。燕赵之地多豪杰,民风尚武的地方自然是以力为尊,扶苏的亲卫队显然去去的了这些人的尊重。
最后一场,五百人规模的阵列对攻。将在四月二十七日开展。此次……却是关闭了百姓观摩。
这一天,沸腾的善无百姓几乎亲眼见证了雁门郡兵的失败。却奇异的,并没有一个人有什么不妥,或者因为郡兵败退后产生不安全之感。
因为,扶苏用实力,用手中绝对的压倒性的实力战胜雁门郡兵!扶苏用实力宣告:他,有足够的实力给与他们安全。从而取代这片土地上原先秩序的守护者,甚至秩序的创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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